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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州沈弦月离婚后,前夫雪夜下跪求回头小说全文免费阅读》精彩片段
按照规矩,接下来但凡有个人喊“小姐何在”时,我就得端起酒杯起身,说一句好听的,顺便陪个酒,直到一轮游戏结束。
挺晦气的。
这不,我刚感叹完,内科的一个实习生便喊了我,我只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玩,那就得守规矩不是。
杯空,众人替我鼓掌,我自己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
有趣吧,我的丈夫,结婚证上与我名字并排在一处的男人,此刻正细心的剥开手中的砂糖橘,递给他的小淘气呢。
我收回视线,捏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
又是一声“小姐何在”,我也没搪塞,直接一口闷。
庄蔷在一旁替我喝彩:“没想到沈医生酒量这么好,这是真人不露相啊。”
我扯了扯嘴角,没应声。
事实上我酒量并不好,喝的又是皇家礼炮这种高浓度的威士忌,所以两杯入喉后,我还是略微有些不适的。
但酒桌游戏玩的就是乐趣,人家喊了你不喝,那就是玩不起,我总得合群些。
只是这酒,一杯一杯的,没完没了,没一会,我已经四五杯下肚了。
就在庄蔷又一次提醒我端杯时,一直调节氛围的郑欣然蓦地开了口:“师姐已经喝了好几杯了,要不这杯就算了吧?”
纪云州在,郑欣然的面子就是最大,这不,她刚提一嘴,让我陪酒的实习生就改口道:“行,既然郑医生提了,那这一杯就让沈医生免了吧。”
我暗暗舒了口气。
一轮游戏下来,终于轮到了郑欣然,小姑娘扫了一眼牌面,犹豫了好几秒后,抽取了其中一张。
是方片9,按照规矩,是自罚三杯。
郑欣然无奈的吐了吐舌头,微笑道:“运气好像不大好呢。”
她说完便去端酒杯,却被庄蔷拦住了:“你本来就酒精过敏,我看还是算了吧。”
郑欣然眨了眨杏眸,大方道:“那怎么行,规矩就是规矩,我可不会耍赖……”
小姑娘声音娇俏,还带着一股子的倔强,连我听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我勉强的掀了掀沉重的眼皮,抬眼望过去时,这才发现纪云州不知何时站起了身,夺走了郑欣然的酒杯。
一杯,一杯,又一杯。
纪云州替郑欣然做了惩罚。
爽快的。
就像无数男朋友一样,当着众人的面维护自己的女朋友。
这明明不是纪云州第一次这么用心的呵护郑欣然,但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呢?
想着方才被灌进肚子里的一杯又一杯,我只觉得鼻头酸涩,眼泪也争先恐后的往外涌。
我应该是醉了。
心口的撕裂感带动着翻涌的胃部,我捂着嘴,悄悄地出了包厢。
卫生间内,我对着马桶大吐特吐。
事实上装酒的杯子并不大,我一共也没喝多少毫升,但这一秒,我有种五脏六腑都要被吐出来的错觉。
脑海里一遍遍浮现的,是纪云州替郑欣然喝酒的场景。
这就是我暗恋八年的男人啊,也是我在这段婚姻里当牛做马服侍了三年的丈夫啊,明明前一晚,他还抱着我的腰肢喊着老婆,怎么隔了一天,他就能当着我的面去呵护另一个女孩?
他把我,当什么?
许是动静太大,会所细心的服务生凑了过来:“纪太太,需要帮忙吗?”
我听着这一声纪太太,顿时嗤之以鼻。
曾经,我也以纪云州能给我一张属于这里的纪太太的专属vip卡而感到开心,但此刻,纪太太三个字已经成了一种羞辱。
切蛋糕时,同系小师妹把第一块递给了匆匆赶来的纪云州。
似陌生人一样,他没察觉我这个枕边人的存在。
唏嘘声起,好事者半开玩笑道:“郑欣然,这是要公开的节奏啊?”
扎着俏皮丸子头的小姑娘神色羞赧的看向身侧的男人,支支吾吾道:“纪师兄大老远赶来,很辛苦的。”
娇娇弱弱的语气,配上她嘴角那浅浅的梨涡,难免不让人心生怜爱。
但她说的也没错,京协距离医学院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纪云州这会儿又是一身西服正装,连脖上的领结都系了一丝不苟,可见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两个小时前,他明明还在手术室。
彼时男人绅士的接过蛋糕,举手投足间尽显矜贵,头顶的光晕落在他立体的五官上,给原本凌厉又具有攻击性的眉眼上平添了一分柔软。
“别说,还真饿了。”
他嗓音低沉,说话时视线的焦点落在郑欣然的脸上,语气里带着温度。
和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判若两人。
小姑娘耳尖染上一片粉红,小声嗫喏道:“纪师兄,大家都看着呢。”
纪云州微微抬眸,视线掠过人群,最后落在他斜对面的我脸上,声线平稳道:“这位看着面生啊。”
我微微蜷缩着手指,心想都结婚三年了,他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也对,当初我两本就是协议结婚,连结婚证都是纪家司机帮领的,一场有名无实的契约婚姻,他对外不愿意承认我的身份,也无可厚非。
我陪着他演:“上个月校庆时我们见过。”
当时郑欣然也在,系主任让她和几个小师弟负责接待工作,接待的正是纪云州等优秀前辈。
现在想来,她跟纪云州应该是那时认识的。
算起来,不过短短一月。
纪云州对我的说法兴味索然,也没接话,似压根想不起我这个人。
郑欣然见状马上打圆场道:“纪师兄还不知道吧,沈学姐是我们院里有名的美女学霸,当初可是特招进来的,厉害着呢。”
听到特招二字,我的心口不禁泛出一抹酸。
八年前,因为纪云州一句话,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跟他相同的医学专业,一读,就读到了现在。
但八年过去了,我们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轻嗤声起,纪云州不咸不淡的语气飘到我的耳中:“有你的纪师兄厉害?”
他强调了“你的”二字。
语气虽然不重,却带着睥睨众生的傲慢劲。
他是有资格说这话的,本就是天赋型学神,年纪轻轻已在竞争激烈的京协混成了神外二把手,是师弟师妹们追捧的楷模。
我这种勤恳型选手自然是比不过。
郑欣然也清楚这一点,小鹿似的杏眸瞅了瞅我,又看看纪云州,小心翼翼道:“纪师兄,我是不是说错……”
她话还没说完,男人骨节匀称食指便猝不及防的落在小姑娘头顶的生日帽上,轻轻一点。
宠溺显而易见。
起哄声再响,喧嚣热闹的氛围弥漫在整个包厢,我的心却一点一滴沉到海底。
我这才知道,这个我追逐了八年的男人,我的丈夫,原来还有这样风趣的一面。
他记得今天是她的生日,冒着初冬的寒意赶来,却不记得,今天同样是他的妻子,我的生日。
我分明记得入睡之前身上什么都没盖。
一股莫名地情愫涌上心头,我抓起毛毯,小声道:“有件事我想跟纪医生谈谈。”
纪云州递给我一个不解的眼神。
我将桌上拟定好的借款协议递过去,说:“字我已经签好了,回头让王律师做个公证。”
“呵,沈小姐还真是迫不及待,”纪云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正眼都没瞧一下协议,隔了片刻后冷嗤一声道:“看来这个纪太太当的确实委屈你了。”
委屈?
我迷惑的看向纪云州,再看看悬在半空的借款协议,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这跟“纪太太”这个身份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我跟纪云州都没说话,偌大的房间能只能听到时钟摆动的声音。
僵持了片刻,我主动打开话匣子:“借款较大,免不了分期,还请纪医生谅解。”
男人生硬的面孔上总算多了丝情绪,古井无波的眸子落在我手中的协议上,下一刻,他懒洋洋的伸出手,这才接了过去。
不出片刻,纪云州微微抬眸,晃了晃手中的协议,说:“不解释一下?”
我将我爸的理疗费和妹妹的学费说了出来,末了补充道:“我先前不知情,但纪医生放心,这笔账用我们多少还多少。”
虽然是分期还款。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底气不足。
“然后呢?”
我听见纪云州追问。
思索片刻后,我坦言道:“协议到期后,我们依旧会按月还款。”
潜台词是,夫妻关系可以解除,但借款协议依旧有效,我们沈家人主打一个言而有信。
“沈弦月,”纪云州突然抬高语调,直呼我的是名字,语气轻蔑道:“那我是不是还得夸夸你?”
我刚准备说话,却被闹钟铃声给打断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周一一早。
今天是我去麻醉科报到的日子。
我没心思继续跟纪云州纠缠,指了指闹钟:“抱歉,我得上班了。”
纪云州掀了掀眼皮,扭头进了卧室。
一小时后,我顺利的出现在五楼西区的麻醉科。
虽然提前半小时抵达,但科室的人也不在少数,护士长黄芩老师听说我的名字之后带着众人围了过来,笑眯眯道:“这就是叶主任破格录取的实习生哦,长得还挺俊咧!”
我一一跟大家打招呼。
就在气氛一片和谐时,所有人突然噤了声,视线同时朝入口处看去,只见一个神色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护士长立即介绍到:“这位就是你的带教老师廖洪亮医生,以后你就跟着他学习。”
我恭恭敬敬的上去打招呼。
廖医生瞄了我一眼,神色倦怠道:“先去熟悉一下手术室环境,然后再去病房,晚点我们在那汇合。”
我微微一愣,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廖医生是科室出了名的严苛,大家私底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廖黑脸,就是一个细节不到位就可能面临被批评的状况,护士长黄芩是这么提醒我的。
一上午我都按吩咐办事,临近中午时,我按约定来到患者病房,人刚走到门口,竟看到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是纪云州和郑欣然。
病房内,纪云州耐心的询问患者情况,时不时的扫一眼郑欣然手中的记事本,态度谦和又克制。
小姑娘也跟在一旁向患者提问,全然没有医学实习生的谨慎和不安。
短暂的问诊后,小姑娘盯着备忘录,嗓音甜糯:“云州师兄,这里我好像落了什么。”
我蜷了蜷手指,无声地将视线收回,但双颊还是没出息的跟火烧一般。
我不懂这个男人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整个人被禁锢在他的方寸之地时还是让我略有不适。
我们的距离太近了,近到我能察觉到他若有似无的吐息,近到我只要稍稍的抬一抬眼皮,就能看到男人衬衫领口处隐约可见的结实而贲张的胸肌。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旖旎而缠绵的画面,也是在这一瞬,我的呼吸变重了。
“有劳……有劳纪医生了。”
避开纪云州的指尖时,我摆出了姿态,但声音从嗓子里发出时,喑哑又温婉,直白而又突兀的揭露了我慌乱的情绪。
我懊恼的闭上眼,长睫微颤,又听到纪云州说:“举手之劳,纪太太客气了。”
带着蛊惑的语调,听得我眉心一跳。
肩带滑落时,我惶恐的睁开眼,耳垂上已经湿热一片。
纪云州一直清楚我的敏感点,撩弄时也是轻车熟路,他的唇更像是携有魔法,每滑过一处,炽热到仿佛要把我燃烬一般。
我的十指曲了又直,直了又曲,理智的情绪却在这时候站出来,生出了抗拒和反感。
所以纪云州,把我当什么了?
这一晃神,就没跟上纪云州的节奏,男人迷乱的眼神望过来时,我烦躁的避开:“今晚有些累……”
话还没说完,嘴巴已经被堵实了。
从洗漱台到卧室,再重新回到浴室,今晚的纪云州体力好到我求饶,也是第一次事后替我清洗。
但依旧没有留宿。
我虽然有些失落,但抵不过汹涌而来的睡意。
翌日一早,我拖着酸软的双腿起身时,看到了被扔进垃圾桶里的烫伤膏。
再联想昨晚离经叛道的探险,我顿时懊恼不已。
高强度运动后的结果就是上班时会体力不支,临近晌午时,我累的躲进了洗手间。
护士长看出了端倪,关切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想着昨晚纪云州那股子猎食的劲,难言道:“有点累。”
“小梁说你昨天被烫伤了……”护士长凑近我一些,视线落在我的脖颈处,忽然脸色一变,轻啧了两声。
我迷惑的看向她,却见护士长一脸八卦道:“你们年轻人可真是精力旺盛,所以小沈你是有男朋友了哇?”
我不知道护士长怎么突然就提到了男朋友这件事,在联想她方才的眼神,好奇地往镜子里一瞅,顿时不可思议。
烫伤的边缘,竟缠着四五个吻痕。
正当我不知作何解释时,镜子里蓦地出现了郑欣然的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小姑娘顶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道:“师姐,你谈男朋友啦?”
郑欣然的突然出现让我跟护士长都有些惊讶,更何况,她开口就问“男朋友”这样隐私的话题。
我们充其量算是同门,关系似乎也并没有亲近这种程度。
而且她的问题,我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总不能说,男朋友是没有的,老公确实有一个,而且巧的是,这位协议老公,就是你的云州哥哥吧?
我猜郑欣然应该听到了我跟护士长的完整对话,但一旦这些话说出口,必然再生是非。
我刚想否认,护士长却先我一步站出来打圆场:“这位就是神外科新来的小才女吧,跟我们小沈也认识啊?”
郑欣然乖巧的应了一声,视线却一动不动的落在我身上,仿佛要看出什么端倪来:“师姐可是我在医学院的偶像。”
谁知话音刚落,护士长突然大手一拍,笑眯眯道:“这巧了不是,小梁也住在那,要不小沈你就搭他的顺风车回去吧?”
我看看梁皓渺,又看看纪云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也没想到我随口一说的小区,居然说中了梁皓渺的住址。
“那就这么定了嘛,”护士长一锤定音,爽快道:“小梁,那小沈今晚的安全就全权交给你负责咯。”
梁皓渺微微一愣,又第一时间看向纪云州。
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但是镇定自若的纪云州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甚至直接避开了梁皓渺这个征询的眼神,好像整件事都跟他无关似得。
不,不是好像,他的确是不在意。
所以在纪云州招呼郑欣然乘坐纪家的专车时,我也客气的表了态:“那就辛苦梁医生了。”
梁皓渺十分负责的将我送到了假冒小区门,我去解安全带的时候,他却好奇地问了句:“沈医生住多少栋来着?”
我更为难了。
梁皓渺见我没吭声,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沈医生别误会啊,就是最近小区在维修路面,有几处不安全,这不天晚了,我才多嘴问一句。”
该觉得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
折腾了半小时后,我终于顺利的返回住处,人站在玄关处换鞋时,耳旁响起了短信提示音。
是梁皓渺发来的。
“护士长让我问一句,沈医生你安全到家了吗?”
我刚准备回应,客厅的水晶灯蓦地亮起,刺眼的光晕刹那间笼罩而来,视线扫过去时,我竟看到了那个修长清隽的身影。
是纪云州。
他不是去送郑欣然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心里犯嘀咕,嘴上自然是识趣的没说一个字。
就在我视若无睹的走向卧室时,耳后却响起了男人的轻讽声:“沈医生这戏,演的倒是足。”
演戏?什么戏?
我带着疑惑转过身,只见男人交叠着腿端坐在沙发上,眼神玩味且带着一丝轻蔑。
跟迎新会上意外捕捉的目光如出一辙。
不过此时空荡荡的客厅里没有外人,所以纪云州递过来的视线是赤裸裸的,还带着一丝丝的攻击性。
他是在,讽刺我?
我一头雾水,询问道:“不知道纪医生说的是什么戏?”
闻言,纪云州冷嗤一声,眉眼中不屑更盛:“若不是家里摆着张结婚证,我都差点以为,沈医生是‘未婚人设’了。”
纪云州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
但隐婚这件事,是当初他纪云州亲自写到婚前协议中的,这会儿他又不满什么?
我沉住性子开口:“我不过按协议办事。”
“协议里写的是隐瞒婚姻事实,”纪云州蓦地抬高了音调,声音里像是裹了一层冰,“不是让你发展异性关系。”
发展异性关系。
我仔细咀嚼着这几个字,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纪云州是觉得我这位纪太太越界了。
呵,他可以明目张胆的偏爱郑欣然,但我不行,哪怕,只是同事间的几句玩笑。
谁让他是纪云州呢?
想到这,我自嘲道:“纪医生放心,我不像你,没有那么多违约金。”
换句话说,出轨这种事也是要成本的,我这刚签了借款协议,没那个闲心,更没那个资本。
挺心酸但也是现实。
但不知道是哪个字点到了纪云州的心事,他掀了掀眼皮,直勾勾的盯了我几秒后,轻蔑道:“你最好是。”
还真是纪云州。
一时间我哭笑不得。
我这个丈夫的性子我还是十分了解的,喜静,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根本不会出席任何聚会,我嫁入纪家三年,这种情况也只出现过一两次,而短短半个月时间里,纪云州已经两次破例。
为了我面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庆祝?请客?那我呢?只配给他端茶倒水吗?
心不自觉的被撕成两瓣,一半是失望,一半是艳羡。
“不了,”我语气很轻,“我约了人。”
闻言,郑欣然轻轻地叹了口气,温柔道:“那有机会我们再约吧师姐。”
看着俏皮的马尾一颠一颠的消失在视线里,我立即打开手机,瞄了一眼屏保上的排班表。
我没有记错,今晚该纪云州值班的。
所以这个男人是为了给郑欣然庆祝,跟同事调了班吗?
惊讶和惶恐两种情绪溢出心口,我深吸了口气,拨打了梁皓渺的电话。
“对呀,纪医生今天算是开窍了,”听筒里,梁皓渺语气轻松,“你知道的,他这种工作狂,一个月都不见得调休一次,能为了替沈小姐庆祝跟我换班,很用心了。”
我捏紧手机,心里面翻腾着千百种情愫,唯有一丝苦涩泄出。
梁皓渺并不知道的是,他口中这个用心良苦的纪云州,所有的温柔,都是给另一个人。
那个人并不是我。
“沈小姐?”见我没吭声,梁皓渺压低声音道:“这事儿偷偷保密奥,纪医生肯定是想给你惊喜来着……”
“惊喜”两个字钻进耳膜时,我的心脏猛地一抽,克制的情绪最终破防。
生怕梁皓渺听出异样,我故作轻松道:“谢谢梁医生,再见。”
挂断电话后,我沿着医学院的小路往前走,一圈又一圈,直到头顶的月光被乌云遮住,我涣散的意识才慢慢拉回。
手机上冒出几条未读信息,其中一条来自医学院的社团群。
郑欣然也在其中。
她生日那天,也是在群里通知大家的。
今天更是热闹,未读内容三百多条。
我随意瞄了两眼,一则聚会视频映入眼帘。
视频里,小姑娘拿着麦克风,唱着流行的小甜歌,一双眸子紧盯着一个方向——即便光线昏暗,我还是从男人大概的轮廓里,认出了那张脸。
是纪云州。
俱乐部的灯光迷离又瑰奇,他和她在包厢里对视,完美的演绎了一场叫做两情相悦的戏码。
在这出戏里,所有人都多余,我也是。
我苦涩一笑,瞄了一眼置顶的头像,点开一看,上一条内容,还停留在我提醒纪云州家宴时。
他从来不主动给我发信息,哪怕是我给他送吃送喝后,也得我先问一句收到没,而他的回复,要么是一个句号,要么是个数字1。
我不是纪太太,我只是还有点工具价值的,舔狗?
泪水模糊了视线,我轻点视频,转发给了纪云州。
没一会,一个问号发了过来。
“知道纪医生着急了,要不再等等呢?”我迅速地打了一排字发了过去。
毕竟是社交群,你纪云州又曾是医学院里的传说,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被围观,讨论,一旦被人扒出我们已婚的事实,只会横生枝节……
我耐心解释,字还没打完,他又发来一个问号。
惜字如金。
我有些懊恼,直接点了删除键,又编辑一段文字发送过去:“等把证领了再秀也不迟。”
这一次,纪云州回复很快:“什么证?”
我言简意赅:“离婚证。”
像戏谑,又像是讽刺。
但他明明,并不清楚我跟纪云州的婚姻状况,而他们还是小学同学,论亲密度,远在我之上。
真要站队,也不会站在我这边吧?
再者他说这话时眉眼还挂着笑,不像是揶揄自己的老同学。
至于纪云州,大概也没料到梁皓渺会这般开玩笑,连夹菜的手都停滞了片刻,而后他侧过脸,一言不发的看向梁皓渺。
他气场大,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子的骄矜味,沉默不语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感。
跟梁皓渺身上的那种平易近人感南辕北辙。
也是这样的距离,让我看到了两位医生身上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
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温文敦厚,一个像冰,一个似火,换做一般人,在看到纪云州的这个眼神后,只怕气势上早就弱了几分,但梁皓渺没有,他非但没有其他医生身上的唯唯诺诺,反而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气势上没有输。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梁皓渺咧嘴一笑道:“怎么了纪医生,我不过说句实话,让你不高兴了?”
纪云州收回视线,往嘴里送了一片脆藕后,优雅的咀嚼起食物。
不接梁皓渺的话。
像是某种无视,挺没礼貌的。
郑欣然也瞧出了这一点,马上开口打圆场道:“梁医生误会了,每个人对食物的喜好都不同嘛,有人喜甜口,有人喜酸辣,但不管怎样,合自己胃口的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她说这话时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更像是漾出了一抹清香。
谁不喜欢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呢。
梁皓渺点点头,给郑欣然点赞:“不愧是纪医生的得意门生啊,说得好!”
他话音未落,纪云州蓦地放下了筷子,起身准备走人。
“纪医生这就吃好了?”梁皓渺关切的问了句。
“已经饱了,”纪云州神色淡淡,视线在我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两秒后,沉声道:“慢用。”
他说完起身便走。
郑欣然见状也马上起身,边端餐盘边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师姐,我也吃好了,你跟梁医生慢慢吃啊。”
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想着纪云州那句“已经饱了”,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应该算是甩脸子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波及梁皓渺。
但这位梁医生似乎没放在心上,夹了一块排骨道:“都瘦成那样了,阿州还是挑食,真是暴殄天物。”
得,这么个脾气,只怕纪云州想找事儿,也闹不起来。
饭后,我们一起回门诊部,谁知我人刚从电梯里出来,刘女士那极具特色的河东狮吼炸到我耳中:“沈弦月,你给我站住!”
我回头一看,果然看到刘女士踩着她百穿不厌的恨天高汹汹而来。
她身上还套了件去年某偶像剧里流行的豹纹皮草,手中挎着鳄鱼皮的Kelly,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莫名的喜感。
我暗暗叹了口气,紧接着就听到了劈头盖脸的责备声:“沈弦月你是想要我命是不是!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不会离……”
大概是注意到站在我身侧的梁皓渺,她自己把接下来的话吞了下去,锐利的眸子一瞬间就转移了焦点。
盯着梁皓渺看。
挺不礼貌的。
我正准备做介绍,只听刘女士唐突道:“你又是哪位?跟我女儿什么关系?”
刘女士提问时语气挺不客气的,连带看梁皓渺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赤裸裸的打量。
电灯泡?我跟梁皓渺?
我恼火的看向纪云州,试图从他的面部表情中看到一丝波澜,可没有,纪云州依旧是那个持重肃穆的纪云州。
看着着俊男美女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身侧的梁皓渺又开了话匣子:“沈医生,我……抱歉啊,我……我就是有点看不懂。”
他说到最后时又望了一眼纪云州和郑欣然离开的方向,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
他虽然不懂,可我心里却跟明镜似得,无非就是婚前协议还没到期,纪云州受困于这段被安排了的婚姻罢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受婚姻法的束缚,给了郑欣然所有的偏爱。
他可能做梦都想有个快进键,结束跟我所有的纠缠吧。
就是委屈了梁皓渺,好端端的,被莫名其妙的扯进这段错误的关系里。
跟梁皓渺致谢后,我便返回住处。
冲了个澡后,我站在浴室的半身镜前给自己擦药。
那会儿在医院,我并没有在意脖颈处的烫伤,彼时站在灯光下,能明显的看到一片白皙的皮肤中被茶水烫过的红色印记。
我没察觉,医院里的其他同事也没在意,而我的丈夫纪云州,更是充耳不闻。
唯一注意到烫伤的,竟是梁皓渺。
而不是我的枕边人。
想到这,我盯着手中的烫伤药,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下一秒,一只指节分明的是手毫无征兆的伸到我面前,将烫伤膏捏了过去。
我慌张的后退一步,抬眼一看,这才发现纪云州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我的身侧。
彼时男人身上只穿了件白衬衫,领口散开,隐约能够看到白皙的皮肤以及精致的锁骨,而那双乌黑深邃的凤眸,正盯着指尖的烫伤膏。
眼神懒散,像一只没睡醒的狮子,慵懒中带着一丝危险。
显然又是回来挑事的。
我不想搭理,伸手去拿烫伤膏,却被纪云州准确无误的避开了。
我懊恼的看过去,正好撞上男人递来的目光,视线相交的一瞬,纪云州淡定的晃了晃手中的烫伤膏,声音像是捂不化的冰:“沈医生着急抓我的把柄,就不怕被我反抓到证据吗?”
证据?
我微微一怔,视线再次落在纪云州手中的烫伤膏上,顿时心下了然。
这是在警告我呢。
我略感不快,听到了自己的讥诮声:“那挺可惜的,在车库撞见那会,纪医生应该拿出手机,拍照留证来着。”
最后一句,我竟用了调侃的语调。
纪云州瞳孔一颤,显然也没料到我会这么反讽他,连面上的表情都僵了几分。
趁他失神的时候,我再一次伸出手,将烫伤膏抢了过来,当着他的面拧开。
烫伤是真的,我不能因为他有点儿不高兴,就不好好爱惜自己不是?
这三年来我顺着他的时候太多了,也没见到这个男人有一丝一毫的动容,现在,我得以自己为先。
想到这,我摊开烫伤膏,小心翼翼的涂抹伤口处。
但脖颈后算视线盲区,我对着镜子擦了两次,都没有把烫伤的位置涂匀。
就在我有些手忙脚乱时,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我竟被纪云州抱到了洗漱台上。
我诧异的掀了掀眼皮,下一刻,只觉得颈部一凉,男人带着薄茧的指尖在我的皮肤上游走,熟悉又陌生的触感撩的我一阵战栗。
纪云州居然在替我擦药。
“跳板”两个字从纪云州口中冒出时,噎的我半晌没说出话来。
是,当初我爸以“救命之恩”要求跟纪家结亲是不对,但他人不也在疗养院躺了三年。
至于我,婚前协议按照他的要求签了,除了两家人之外,没人知道我们已婚的事实。
婚戒,在学校附近的精品店随便买的,婚书,没有,婚礼,也没办,婚纱照更是以他一句没空给推了,直到今日,我们两人唯一一张的合影还在结婚证上,我沈弦月是拿了他们纪家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了吗?
没有。
奥,如果托纪云州的福住在全京港最好的江景大平层算的话,那三年来我洗衣做饭整理家务,也能抵消了吧?
你看,八年钦慕,到头来,竟换他一句“跳板”。
心口像是揣着黄连,我垂眸,压住蔓延的酸楚,强调道:“明早笔试我会按时到场……”
我顿了顿,迎上男人锋利的眉眼,和声道:“就不劳纪医生费心了。”
翌日一早,我准时抵达京协办公处。
人刚坐下,耳边便响起了一声甜腻的招呼声。
“沈师姐,这么巧。”
我抬眸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身侧的郑欣然。
小姑娘身着一件浅蓝色衬衫,搭配米色西服套装,加一双玛丽珍拼色尖头单鞋,虽跟她那张看着有些幼态的小脸儿略违和,却也透着一股子认真劲。
她竟然也是今天笔试的成员之一。
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是神外专业的应届生。
而医学院也只有六个名额。
看来小姑娘比我想象中更优秀。
“前天不好意思啊师姐,”带着歉意的声音压在耳边,郑欣然甜甜糯糯道:“当时只顾着招呼云州师兄了,都没来得及送送你。”
云州师兄。
她叫的十分随意,却又那样亲昵。
看来,他们的关系比我想象中更亲密。
生日宴上两人谈笑风生的场景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礼貌道:“没事儿。”
小姑娘还要说什么,却被进门的负责人打断了。
一小时后收卷,负责人收到我身侧时,郑欣然低垂着脑袋道:“完了,最后一题没好像没答好……”
怯生生又委屈的调调。
配上泛红的眼尾,挺让人心疼。
原来纪云州吃这款。
难怪我忙活了八年,也没能让他刮目相看。
“哇,这不是神外专家纪云州师兄吗?他怎么过来了?”
唏嘘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刚抬眸,就看到了被一群人簇拥着的纪云州。
白衣大褂,面上还架了一副银丝眼镜,明明是再过普通常见的两样单品,但在这个男人身上,却衍生出了禁欲,斯文的味道。
只是一身清贵气的他并没有在恭维声中停留,而是目不斜视的走了过来。
心跳如雷,我看着愈走愈近的高大身影,握着中性笔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直到下一秒,我亲眼目睹这个和我同床共枕的男人谦谦君子般的站在郑欣然面前。
轰一声,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细微的裂开。
男人紧张的询问声传入我耳中:“出什么事了?”
声音清醇如酒,却也灼心。
所以,这才是他煞费苦心不让我来参加笔试的原因吗?
另有人选。
宛如一盆凉水浇下来,我从头凉到脚。
双腿也跟灌了铅似得,一动不能动。
也是在这一秒,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的涌出了郑欣然的那张脸。
“哦?是什么人?”纪父的提问声再次响起。
“神外专业的应届生,”纪云州对答如流,又补充道:“小丫头挺机灵的。”
书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当中。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一滴的沉入海底。
小丫头。
多么亲昵的称呼啊。
纪云州这么谨慎的人,就这样在纪父面前堂而皇之的提到郑欣然,偏爱显而易见。
他对她,果真是不一样。
“行,我相信你的判断。”
纪父一锤定音,语气里是父亲对儿子的信任和扶持,似乎已经忘了在一分钟前,他还对我赞叹有加。
只是这种赞叹,远比不上纪云州的选择。
我悄悄地下了楼,钻进了客房的卫生间。
洗了个冷水脸之后,整个人才冷静下来。
神色如常的回到正厅时,纪云州和纪父已经在厅里。
佣人在摆放碗筷,我像往常一样过去帮忙,视线扫过纪云州时,他正在座位上滑动手机。
一个粉嫩的二次元女生头像倏地映入我眼帘,“小丫头”三个带有宠溺的字眼突兀的压在我耳边,我手蓦地一滑,盛着补汤的骨瓷玉盘脱手而出,发出了一声脆响。
“哎呀,这可是夫人最喜欢的骨瓷汤盘啊!”
佣人的惊呼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低头看向脚边那四分五裂的陶瓷碎片,立即弯腰去捡,不料瓷口太锋利,割破了我的食指。
一时间血珠涌出,刺痛感蔓延至心扉。
“我的皇家伍斯特!这可是难得的纪念款,”婆婆痛心疾首,指责声随之而来:“沈弦月,你怎么笨手笨脚的!生不出孩子也就罢了,还摔碎了我的小心肝!”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扎的我心肺血肉模糊。
疼。
好疼。
我在心里默默地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眼圈也在这一瞬红了。
一时间我分不清是伤口疼,还是心疼。
直到手腕被抓紧,我看到了面带愠怒的纪云州嘶吼着嗓门道:“快拿药箱!”
沁凉的触感落在指尖时,我微微抬眸,一眼就看到了那双犹如玉器般的净白手指在我的眼前舞动,细心又利落。
是纪云州的手。
我不动声色的往回缩了缩,让男人握着创口贴的手悬在了半空中。
他顿了片刻道:“还疼吗?”
语气难得的和善。
五厘米左右的伤口,连真皮层都没伤着,按照皮肤恢复周期,最快一周后就能恢复如常。
纪云州作为外科医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什么嘘寒问暖呢?
而且,演的那么像。
我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声音恢复如常:“没事,小伤,让大家担心了。”
一个契约婚姻里的牺牲品,随时可能被取代,又有什么资格寻求关爱呢?
这种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婆婆见状轻啧了一声:“我的小心肝都四分五裂了,该疼的人不该是我吗!”
闻言,纪云州起身,瞄了一眼腕表道:“来不及了,我得回院里。”
他说完便去拿外套,而后又看向我,吩咐道:“月月一起。”
他工作性质放在那,也经常在吃饭途中被叫回科室,纪家上下理解并支持。
至于我,本就不属于这个家。
我跟纪云州一起出了老宅。
车子驶进四岔路口时,我将车窗开了条缝,透了口气后客气道:“前面地铁口放我下去。”
一直沉默的纪云州破天荒的问了句:“去哪儿?”
是啊,我去哪儿?去那套全京港最好的江景大平层吗?不,那不是我的家;去刘女士的住处?我想,就算是大半夜只怕也会被她赶回来继续备孕……
可笑吧,京港这么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学校。”
有时候我觉得,实验室的工具都比他们有人情味。
令我意外的是,纪云州竟亲自把我送到了医学院。
奔驰G本就扎眼,刚停稳,就引来了不少同学的围观。
我略感诧异,瞄了身侧的男人一眼,正准备致谢,就被一道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黑色手机屏幕上再次闪现出那团嫩粉色的二次元女生头像,这一次,我看清楚了纪云州的备注——小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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