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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年代1988结局+番外小说

猪的理想大 著

其他类型连载

钟援朝与陈富荣校长撞了个正着。陈富荣手里提着开水瓶子正准备去打开水。“校长,我来吧!”钟援朝抢过陈富荣手里的开水瓶子就去了开水房。这个小小举动让陈富荣心叹,“挺会来事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跟厂长过不去了?”钟援朝回来的时候,先把陈富荣的茶杯里倒上水,发一发茶叶。陈富荣从抽屉里拿出包利群来给钟援朝散了一支,钟援朝划燃火柴先给校长点上,然后自己再点着,最后把茶杯里掺满水,坐在了校长的对面。陈富荣笑着说,“上面安排你到学校来,我这个当校长的心里很高兴啊!”高兴?你怕是早就骂翻了天吧!一个敢当众跟厂长过不去的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个火药桶子,这种人不好管,也不敢管,陈富荣一听钟援朝要来,急得好几天都没睡着觉。钟援朝说,“其实我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教...

主角:钟援朝何秀灵   更新:2025-04-26 15: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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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钟援朝何秀灵的其他类型小说《黄金年代1988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猪的理想大”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钟援朝与陈富荣校长撞了个正着。陈富荣手里提着开水瓶子正准备去打开水。“校长,我来吧!”钟援朝抢过陈富荣手里的开水瓶子就去了开水房。这个小小举动让陈富荣心叹,“挺会来事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跟厂长过不去了?”钟援朝回来的时候,先把陈富荣的茶杯里倒上水,发一发茶叶。陈富荣从抽屉里拿出包利群来给钟援朝散了一支,钟援朝划燃火柴先给校长点上,然后自己再点着,最后把茶杯里掺满水,坐在了校长的对面。陈富荣笑着说,“上面安排你到学校来,我这个当校长的心里很高兴啊!”高兴?你怕是早就骂翻了天吧!一个敢当众跟厂长过不去的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个火药桶子,这种人不好管,也不敢管,陈富荣一听钟援朝要来,急得好几天都没睡着觉。钟援朝说,“其实我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教...

《黄金年代1988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钟援朝与陈富荣校长撞了个正着。

陈富荣手里提着开水瓶子正准备去打开水。

“校长,我来吧!”

钟援朝抢过陈富荣手里的开水瓶子就去了开水房。

这个小小举动让陈富荣心叹,“挺会来事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跟厂长过不去了?”

钟援朝回来的时候,先把陈富荣的茶杯里倒上水,发一发茶叶。

陈富荣从抽屉里拿出包利群来给钟援朝散了一支,钟援朝划燃火柴先给校长点上,然后自己再点着,最后把茶杯里掺满水,坐在了校长的对面。

陈富荣笑着说,“上面安排你到学校来,我这个当校长的心里很高兴啊!”

高兴?你怕是早就骂翻了天吧!

一个敢当众跟厂长过不去的人放在什么地方都是个火药桶子,这种人不好管,也不敢管,陈富荣一听钟援朝要来,急得好几天都没睡着觉。

钟援朝说,“其实我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教书,现在有这个机会了也很高兴,感谢领导的安排,以后要在校长手下工作,请校长多多关照啦!”

陈富荣目光迟疑,“援朝,你没去人事?”

钟援朝摇摇头,“没去啊,我直接就来校长这儿了!”

如果钟援朝进门就说是唐主任让他来找校长的,等于是告诉校长,唐华文没什么担当,动不动就往外推责任。

钟援朝索性这么讲,一是保了唐华文一手,二是给了校长足够的尊重,进门先拜神,陈富荣就是厂办学校里的神嘛!

这都是处世的智慧!

陈富荣愣了愣,干笑了几声之后,叉着手放在办公桌上,“援朝,是这样的,上头领导可能对学校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一个年级四个班,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师都是配齐的!”

“你突然过来,暂时也不知道把你安排到哪个班去!”

“突然让你去教一个班,怕学生也适应不了,家长有意见万一跑来学校闹,影响也不好!”

“我是打算把你安排到退休办去工作一段时间。”

“你可以去跟退休的老师打打交道,顺便可以跟他们学习学习,对你以后的工作也有帮助嘛!”

钟援朝看起来很平静,陈富荣还以为他当场就要发火,对钟援朝的平静没有一点准备。

“校长,退休教师的退休工资两个月都没发了吧?”钟援朝抽了一口烟,吞云吐雾地说,“每家人的生活都不容易,虽然是老师,为人师表,也是有情绪的。”

“我刚过来,就给我安排难度这么大的工作,校长真看得起我!”

陈富荣知道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如果是个肥缺也轮不到被流放的钟援朝,其他人早就抢着上了。

陈富荣晃点着脑袋,“是,我承认这个岗位的工作不好干!”

“不过你是干部编,现在符合你职位要求的岗位,也就只有退休办主任这个位子。”

“你说你要只是个普通工人,安排你去烧个锅炉,打扫个卫生什么也容易。”

“但是你的位置摆在那个地方,我也是没办法啦!”

钟援朝摆手笑笑,“校长别误会,我不是找麻烦来的,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老师的退休工资发不下来,这是个问题,你把谁放在那个位子上,这个问题依旧存在,只会不断放大。”

“我想跟校长说,今天两三个老师过来看看,说两句,明天七八个退休老师过来闹两场。”

“问题越来越大,最后他们全都跑到厂里去闹上一通,我无所谓,校长你怎么办?”

“大会小会地挨批评,作检讨,被人戮脊梁骨?”

“到最后,所有的责任不还是校长你的吗?”

陈富荣遇到过很多来说情、闹事、找麻烦的教职员工,钟援朝和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

他神色如常,表情自然,态度完全是在跟一个朋友交谈,话语却给陈富荣带来了比那些找麻烦的人更大的压力。

陈富荣眼睛半眯,打量了钟援朝一阵后,“的确是个老大难问题,但是现在学校情况就是这么个样子。”

“学生数量有限,学杂费、书本费都是按规定收取的,学校也不对外招生,没办法改善现状。”

“厂里原本给的补贴一拖再拖,我们也是没办法呀!”

陈富荣目光一转 ,“援朝,听你的意思,还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钟援朝叹了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陈富荣看到钟援朝把烟头杵进烟缸里,赶紧给他续了一支,这一次,他主动给钟援朝点烟。

态度上的变化让钟援朝心中有了底,他不紧不慢地说,“学校不能对外,就只能从内部打主意。”

“教学楼对面的那排平房不是空了几间吗?”

“如果校长相信我的话,那几间房子给我用,退休老师那边,我去做工作。”

“如果不出意外,下个月就能给老师们发放一部分退休工资 。”

“当然,也仅仅只是一部分,我的能力也只有这么大了。”

拖了两个月,还要拖多久,陈富荣心中没底,他这个当校长的坐在现在这个位子上,心里慌的一批。

找上面给解决,上面让他想办法,办法想不出到最后挨批的还是他。

这个校长真是当得憋屈。

现在钟援朝说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那么他为什么不让钟援朝尝试呢?

更何况他也给足了人情把钟援朝弄到了退休办那个吃力不讨好的地方去,钟援朝现在的确也挂在退休办和一帮退休老师打交道。

卖了人情,又可以让钟援朝解决问题,权衡一下之后,陈富荣觉得很划算。

于是问,“援朝,你打算用那几间空房子来做什么?”

钟援朝说,“用来搞个经销部,卖些杂货什么的。”

陈富荣听得一愣,“你这是要在学校里挖社会主义墙脚?”

陈富荣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

钟援朝笑了笑说,“这种话从校长的嘴里说出不太应该呀!”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新闻里天天都在提经济两个字,经济特区发展得如火如荼,复关的谈判每天都有着新进展。”

“为了一分一厘地挣点钱来给退休老师发工资,就成了挖墙脚?”

“校长,要不……就当刚才的话我没说过?”

陈富荣眼看着钟援朝要走,一把拉住,“别走,这事,我得再想想……”

看陈富荣的态度,钟援朝搞事业的第一步走得还算稳。


钱志斌为了表达对何贵的信任,特地又加上了一句,“这种小事,你还专门跑一趟,犯不着。”

有的人在听到这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原来领导早就拿我当自己人。

所以在接下来的工作当中,就会习惯性地认为领导相信自己,不请示不汇报,自己拿主意……

如果真这么做了,就会离完蛋不远了。

这种话,钱志斌可以说,这是笼络人心的标准话术!

这话,何贵不敢听,“我也是个老油条,我懂你!”

走流程,钱志斌要对钟援朝的这种行为进行一个点评的。

钱志斌迟迟不开口。

何贵就着急地问,“厂长,这件事情怎么处理?”

“处理什么?”钱志斌装傻地问了一句,不过又不能把傻装到底,“哦,对了,你说经销部这事是吧?”

“是这样,援朝呢刚过去,接手了退休办,也是为了解决一些实际存在的问题。”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我们也必要一杆子打死。”

“至少在出发点上,钟援朝同志还是非常正直的。”

嗯?何贵突然就迷惑了,厂长不是应该暴跳如雷吗?为什么在态度上有这么大的反差?

这就是何贵只是一个分厂长,而钱志斌是厂长的原因,两人在水平上还是有差距的。

还记得乒乓球赛上,钟援朝胜了钱志斌,当场,钱志斌就笑眯眯地表示,“大家要向援朝同志学习,敢打必胜,不要畏首畏尾的,靠双手赢来的胜利,光荣!”

当时钱志斌是真的没黑一下脸的,下来之后他也没有马上收拾钟援朝,而是等一个合理的机会 ,一直等到钟援朝的手受伤,养伤的后期才以钟援朝的手伤不再适合担任基层领导,将他放到了学校里去。

说到城府,何贵还差一大截。

何贵虽然不理解钱志斌在态度上暧昧的原因,但是本着表态的原则,站队站得十分的坚决。

“厂长,这件事情如果不严肃处理的话,以后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么搞,巧立明目,中饱私囊?”

“厂里现在正处在非常时期,工作组马上就要来了,我们现在就是应该抓一抓典型,严厉地整顿作风。”

何贵也带着表演的成分在当中,属于大力出奇迹的那一类。

他负责大力地表忠心,让钱志斌觉得他忠勇何佳,目的也达到了。

果然,钱志斌对何贵的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轻描淡写地提点,“正是因为工作组要来了,我们更应该专注于对待工作组。”

“老何啊,雷霆手段不一定是惩罚,怀柔也不一定是人情。”

何贵细细地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

钱志斌拍了拍他的肩膀,马上转移话题,“过几天,海城芭蕾舞团的演出队就要过来了,后勤那边,你得盯着点,搞好接待。”

何贵不好意思地说,“这个不在我的工作范围!”

他倒不是推责任,而是插手别人的工作,会招人恨的。

钱志斌打了个哈哈,“早晚都是你负责的,早几天我想也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何贵的喉头迅速滚动了一下子,“厂长,我会主动跟老刘那边沟通的,确保演出工作顺利进行。”

钱志斌满地点点头,心想,这次的工作组就是省里和市里为了罐头厂下一步的工作而来。

带来解决方案,也带来新希望。

工作组的牵头人正是刚刚上任的副市长,主管财政、金融、教育……

钱志斌打听到这位副市长是海城人,是一个很有腔调的老海城。

所以趁着建厂周年庆,邀请海城芭蕾舞团过来演出,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品质、高雅!

钱志斌笑着送何贵出了家门。

何贵一路上还在想为什么工作组要来,反倒不处理钟援朝了?

走着走着,何贵的神色一凝,卧草……

哪是不处理?是嫌事情不够大,等到工作组下来的时候,如果知道这件事情的话,再处理就不是什么小打小闹了。

“钱志斌这是要弄死钟援朝啊!”

何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庆幸着女儿跟钟援朝离婚的事情。

钟援朝这次搞不好会直接滚蛋的!

……

钟援朝中午吃过饭之后,正在为下一步的计划做打算,比如打蛋器这东西太小。

如果手工的冰淇淋要大量生产的话,搅拌器还得再大一些。

又比如在家里搞这些东西不符合卫生标准。

是不是应该在学校里搞个小作坊出来?

这些要处理的实际问题,钟援朝都将它们写在了工作笔记本上。

李东来蹑手蹑脚地进了门。

“你怎么跟做贼似的?”钟援朝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李东来说,“我妈让我跟你混的时候要避嫌,不能让厂里那些当官的看到,不然会影响我的前途。”

钟援朝哼哼道:“这下好了,你要是以后混不出来,你妈就把责任全都推我头上。”

李东来嘿嘿一笑,“对了,上午生意怎么样?”

钟援朝摇了摇头,“不怎么样,才卖了二百多块……”

李东来听到不怎么样的时候,还在想,理该如此。可是在听到销售额的时候,下巴像脱臼了一样,吊在那里。

“二……二百多块,还不怎么样?”

李东来惊叫,“哥,你这是要发财了啊!”

钟援朝笑了笑,“能赚什么钱?也就是能把几个退休教职工的工资给解决了。”

“唉,进货的事情倒也简单,主要还是产能上不来,靠这么个搅拌器,干不了大事。”

李东来一口接过去,“这有什么难的,弄台大电机,搞个大搅拌器,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厂里报废的那些电机,都好好的,随便弄两台就够用了,画几张图,去旁边厂里找车工加工一下不就搞定了吗?”

钟援朝看着李东来,“既然这么简单,这事就交给你去做吧!”

“我……”李东来的脸都皱一起了,“哥,你是不是就在等我呢?”

钟援朝点点头,“不白做,事成了,给你发钱!”

有钱?那没怨言了,李东来还表现得非常极积和主动,“哥,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钟援朝说,“看看能不能搞两台报废的压缩机,整个大冰柜出来。”

“小事一桩,我去搞!”

其实工具什么的,钟援朝都知道怎么弄,但是他没直接说出来,主要还是希望李东来动动脑子。

钟援朝只负责引导,这样就可以确保李东来后期成长性。

搞事业,最缺的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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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谢谢南宫绝语、黎明杀机两位兄弟的打赏。


浓郁、丝滑、回味无穷!

钟援朝弄出来这个冰淇淋,比当下市面上卖得最火的娃娃头口感要好许多,更软,更滑,奶味也更重一些。

李东来吃东西不讲究,弄得满嘴都是,吧唧嘴说,“哥,这冰淇淋真好吃,还有没有?”

钟援朝就看着李东来把一饭盒吃光了。

钟援朝问,“娃娃头现在要卖八毛钱一支,东来,你说这个冰淇淋我卖三毛钱,有人买吗?”

李东来愣了片刻,惊讶地说,“三毛钱一饭盒,我肯定买啊!”

钟援朝看着李东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哼哼了一声,“你的脑袋是不是过产道的时候被挤得太厉害了?”

“我说的是三毛钱一个球!”

李东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说也是,三毛钱怎么可能买一饭盒呢?”

“援朝哥,这东西,你请我吃,我肯定吃,但平常我也不会花钱去买这个东西!”

“你看看,有几个大人会吃零食呢?”

钟援朝点了支烟,气定神闲地说,“我也没说是卖给大人,学校里那么多韭菜……韭菜花,他们能不喜欢这个?”

李东来的眼珠子不转了,“你是想在学校里做这个生意?”

钟援朝弹了弹烟灰,抿着嘴地点头。

李东来神色紧张,明明是在家里,行为都像在做贼一样地说,“哥,你千万别乱来,你是在职的干部,在学校里搞生意,被上头知道了,处分你是小事,工作说不定都保不住。”

“这生意成不成两说,你犯不着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搭上自己的工作呀!”

所以说,这个年代能成功的人少,主要还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与工作,限制了他们的想象,消息的闭塞也让他们不知道外面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里是湖城,离海城如此之近的城市,百姓的见闻都如此的局促,就更别说那些西部,和西南方向的城市了。

钟援朝说,“我现在肩上扛的是解决退休教职工待遇的重担,陈校长已经把学校的几间空房子交给我了,我要在那里开一家经销部,经销部得有镇店之宝。”

“我做的冰淇淋,就是卖给学生的。”

“我……”李东来人都傻了,“哥,你是不是离婚受太大刺激了,退休老师的工资有学校,有我们厂,他们难道不会解决,用你强出头?”

“你这是要把自己给往死里整啊!”

“就这几个冰淇淋,你能挣多少钱?”

李东来立马拿出湖城罐头厂“华罗庚”的架势,“来,我给你算一笔细账!”

“牛奶成本多少……”

“鸡蛋成本多少……”

“五毛钱一升牛奶……一升能出六十克黄油……”

“按昨天你做这一盒冰淇淋,用了四个鸡蛋,成本是二块六毛钱。”

“一盒冰淇淋能舀出二十个球,按你说的三毛钱一个球……卧草,可以买六块,那不是要赚三块四?”

李东来刚刚拿到笔和纸的时候,表情是非常严肃的,一丝不苟地给钟援朝计算着这是笔赔钱买卖。

然而他的表情慢慢的就从严肃变成了疑惑,然后变成了惊喜……

钟援朝没有说半句话,李东来就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这就像有一句话说的那样,“打不过就加入!”

李东来还没打,只是盘算了一下,就恨不得给钟援竖起大姆指,“援朝哥,这生意能做!”

娃娃头要卖八毛,口感没有钟援朝做出来的好,学生的零花钱又是有限的,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性价比就显得尤为重要。

李东来当即就选择投靠了钟援朝。

“你好像墙头草!”

钟援朝吐槽了一句,又问,“冰淇淋好吃吗?”

李东来点头的样子像鸡啄米,“好吃好吃!”

不过他马上又觉得不太好意思,刚才吃太快,居然都没有想着给钟援朝留一点。

“援朝哥,对不起,刚才吃太快,你都没吃,不过也怪你,做的味道太好,我没忍住。”

钟援朝丝毫不在意,“没关系,反正我也没打算吃。”

嗯?李东来搞不清状况的样子,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自己为什么不吃,难道是客气?

李东来又说,“冰淇淋味道这么好,哥,你得抓紧时间做,每天就做这么一盒肯定是不够的。”

“还得再等等!”

等等?等什么呢?

钟援朝说,“这些东西在家里做不现实,接下来还需要一些东西!”

“东来,我现在在厂里活动不方便。”

“冷藏库的赵继先和你关系不错,有间冷藏库里早就空出来了,也没用,你找他把钥匙弄来,那个地方用来冻冰淇淋最合适。”

钟援朝又吩咐几句后,这才准备去上班,“中午下班的时候来学校,帮我把那几间空房间给打扫出来。”

李东来刚要走,钟援朝就塞了一摞草纸在他的手里,“这个你带着。”

李东来又给钟援朝推了回去,“我一个大男人,身上带这么多草纸做什么?”

钟援朝一本正经地说,“让你带着,你就带着,万一用得上呢,听话。”

李东来搞不清状况,一个大男人劝另一个大男人带草纸?

李东来去上班,往维修车间那边走,一边回味着冰淇淋的味道,一边觉得钟援朝脑子灵光。

以前就知道他是个战斗英雄,没曾想他还能做出来这种好东西来。

走着走着,李东来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然后是一阵绞痛。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一般来说都是浊气在肠子里打转,只要排出来就好了。

李东来吹着口哨,用来掩盖也许会发出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扭了扭屁股,嘣了一下!

噗……

不对……

不对不对……李东来感觉不仅有温度,还有湿度……拉了一点在裤子里。

不过李东来还顾不上丢人,他的脸皮子开始抽搐,腹中绞痛的感觉在不断地加重。

李东来脚下的步子也变得碎了一些,步频变快,往厕所才刚冲进去,就听见放炮的声音。

一堆人皱着眉头憋着气又冲了出来,被炸了一样。

李东来用来捂脸的是钟援朝让他带的草纸,居然就这么派上了用场,钟援朝怎么会知道他窜稀的?

冰淇淋……一定是它……

“钟援朝……你害死我了……”

“钟援朝,卧草……”

……

何贵和何秀灵坐在一起吃早饭。

何秀灵的气色不错,心情也不错,何贵喝了一口豆浆,然后问,“钟援朝在退休办那边怎么样?”

何秀灵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爸,能不能别提他了,我跟他离婚了,他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何贵冷冷地说,“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我提他是为了关心他?”

“他现在就是个被厂里放弃的人!”

“在他身上多做做文章,可以极大促进我跟厂长之间的关系。”

何贵放下碗筷,淡淡地说,“豆浆里今天没加榨菜!”


何秀灵第一节课是没课的。

她足足地在办公室里坐了四十分钟。

到下课时,也没有老师回办公室。

何秀灵还在好奇呢,以往下课,大家会回来喝点水,然后说一两件班上发生的事情。

有恨铁不成钢。

也有闹笑话的。

一起分享分享。

可是今天第一节课下了,为什么都没老师回来呢?

何秀灵第二节课就该去上课了,刚朝教室那边走的时候,就看到两三个老师手里拿着小东西结伴同行。

“经销部挺大的!”

“别说,钟主任挺有主意的,不管生意好不好,总是想了个办法,也算是为退休教职工办实事了。”

“也不知道这事成不成!”

“我们肯定希望经销部办起来,不过有的人肯定不希望的。”

何秀灵就跟在后面听得很清楚,“有的人”指的应该就是她了。

何秀灵气乎乎地进了教室,钟援朝的经销部不可能办得起来。

厂里又不是没有小卖部,什么都有,凭什么学校里的生意就会好呢?

钟援朝那种性格也不会成功。做人都不会,还做生意。

何秀灵思绪万千,其实她最不愿意承认的是:她不想看到钟援朝的成功。

刚进教室,班里的学生还在扔粉笔。

有人把书高高地抛起。

也有人在教室里相互追逐。

有女生的头发被男生扯疼了,正在大发雷霆。

也有男生在跟肆无忌惮地表示,“老子下次还扯你头发。”

六一儿童节刚过,有女生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来上学。

也有男生在炫耀自己买了几版画片。

嘈杂的教室让本就窝火的何秀灵当场就怒了,狠狠地将备课本往桌子上一砸,“我看你们是无法无天了。”

“全部给我回位子坐好!”

“你们一个个的放一天假,放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有的人……”

等等,这三个字一出口,何秀灵表情一僵,立马换了称呼,“个别人,作业又不交,是等着我让你爹妈给你送过来是不是?”

“个别人”已经意识到是自己,不过还是铁着头东张西望地表示“是谁啊?是哪个不怕死的?”

何秀灵接着骂,“更有甚者,给我交个空白作业本就上来了。”

“更有甚者”可能是低着头的,也有可能是正在傻笑的。

一节课前十五分钟在骂人,才讲了没几分钟,又差不多该下课了。

这个时候,班上总会有嗡嗡嗡的声音。

“经销部有好多好吃的。”

“一会你去买什么?”

“我想喝汽水。”

“棒棒糖好吃!”

“我想吃冰棒。”

“我吹泡泡给你们看。”

这些无数的小话凑在一起,就变成了嗡嗡嗡,跟群苍蝇似的。

何秀灵已经是一个工作经验丰富的老师,她当然知道这是学生又坐不住了。

她骂得累了,也懒得骂了。

她并不知道,有条件好的小学生已经在看着电子表的秒表倒计时。

“十、九、八……一……铃铃铃……唉?怎么下课铃还不响。”

学生很疑惑,甚至觉得电铃坏了这种小概率事件出现了。

紧接着,下课铃急促地 响了起来。

“下课!”不耐烦的何秀灵刚蹦出这两个字来,这群小兔崽子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何秀灵以前也看他们这么疯过,可是没像今天这么疯,她好奇地走出去一看,成群结队的学生正朝经销部那边狂奔。

何秀灵的嘴角抽搐着,脸绿绿的,心态有点崩……

下课前两分钟时。

谢老师在经销部坐立不安,看了一眼正在抽烟的钟援朝,也不知道钟主任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松,难道是因为事不关己?

远处的校长办公室的窗户也正好对着经销部,陈富荣也挺紧张的。

为的是两种情况。

一,生意不好:那么解决退休教职工工资这件事情又黄了,还白搭一千块钱进去。

二,生意太好:上面就会关注这件事,到时候又怎么解释呢?

总而言之,生意不管好不好,压力最大的还是陈富荣。

他瞅了一眼远处的钟援朝,自言自语地说,“狗东西,你倒是挺轻松!”

其实钟援朝一点都不轻松。

他现在至少还面临两个问题。

人手不够用。

和业务拓展的渠道迟迟打不开。

恰恰这两件事情都是急不来的。他这两天一直在告诉自己,不要贪图迈大步,也不要贪图一夜暴富。

只要看准目标,徐徐图之,少走弯路,成功也就在眼前了。

钟援朝吐出最后一口烟, 杵了烟头时,下课铃响了,这一刻的学校有着最为寂静的三秒钟。

而三秒之后,嗷……

每一间教室门打开的瞬间,脱缰野马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这本是一件下课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不过今天这些小家伙不是奔着操场去的,人潮当中有一部分潮水开始分流,他们朝着经销部狂奔而来。

谢老师和洪老师先是一愣,然后缓缓起身,表情也从呆滞慢慢如同开化的冰,笑容逐渐爬上脸庞,然后变成狂喜。

“老师,我要一包虾条!”

“我要那个,怪味蚕豆,就是那个……”

“画片,给我一版黑猫警长的画片……”

“有没有散装烟?”

谢老师的脸皮一抽,“没有,滚!”

谢老师和洪老师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激动来形容了,她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钟援朝站在这群孩子当中,如同急流江面中那根稳稳的柱子,他的目光投向远方。

不知是在看窗户当中的陈富荣,又或是在看那个在走廊上已经愣住的何秀灵。

又或是,钟援朝只不过是有感而发,看到了美好的将来。

钟援朝打开一个大箱子,里面除了有冰棍、雪糕、娃娃头之外,还有一种学生们没有见过的东西。

钟援朝拿着勺子刮出一个球来放在小纸盒里,“三毛一个球,五毛两个。”

开始还在抢冰棍的学生,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还挺好奇的,但谁也没有着急着买。

有个小学生挤进人群,大大方方地掏出五毛来,“我要!”

等他接过去,拿着木棍当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一吃,然后开始大叫,“我的妈,不要太好吃哦……”

“真的?给我吃一口!”

“不给,你不会自己买?呸呸呸……”

拒绝就算了,还往里吐口水。

有人开了头,剩下的也就沉不住气,儿童节过后,都是大款,五毛算什么,买!

经销部火了,钟援朝的冰淇淋也火了,何秀灵更火……


何秀灵今天的心情本来应该是不错的。

不过提钟援朝,就让她不得不想到昨天钟援朝说她的眼长在后边的这件事。

也顺道想起离婚那一天,钟援朝的迫切。

事情没有按照何秀灵预料之中去发展,就让她的心情变得很糟糕。

她预计的画面应该是,当她提出离婚的那一刻,钟援朝沉默,然后郁闷,小声的哀求,

将自己这些年为婚姻所做的贡献,一一复述,然后跪地抱着她的大腿,求她不要离开。

这个时候,何秀灵还要用一种极其不耐烦的语气,让他不要痴心妄想,甩开他的手,鄙视的看他一眼。

然而事情的发展与何秀林所预料的完全相反。

钟援朝只不过是在家里的时候进行了挽留,到了民政局的时候却变得迫切,一切比想象中还要顺利。最要命的就是让她发的那个誓。

虽然何秀灵心中想的是,就算有一天死,都不会死在钟援朝家门前,但是这个行为,叫她十分窝火。

女人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希望被捧在手心,都希望被珍惜,哪怕是她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感情时,她也希望在甩掉这个男人时,男人的眼中是不舍,语气当中是挽留,行为当中是关切。

何秀灵觉得父亲刚才说的话也没错,钟援朝,已经被他们家放弃了,与其让他以后经常出现在单位当中碍眼,不如抓住一些机会,让他滚得再远一些,最好让他卑微到尘埃当中,这样才能凸显何秀灵在离开钟援朝这件事情上的明智。

何贵并没有急着离开家,而是一脚踹开了他儿子的房间,吼道:“还不赶紧滚起来?你也不看看几点了?”

“成天在家里就知道吃就知道睡!”

“我跟你说,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混!”

“你马上要进厂上班了,多注意一下自己的名声,别进了厂一天到晚丢老子的脸。”

何俊杰不耐烦的拉着被角,将自己的头给捂了起来。

看到儿子这个不争气的样子,何贵气不打一处来。

每当优秀的青年分到湖城罐头厂的时候,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些男青年,特别是家中养女儿的,当父母的会在第一时间替自家的闺女物色对象。

选一个有潜力有品相的女婿,会让自家的荣耀持续下去。

当初何贵就是这样看上钟援朝的,只是没想到钟援朝这般不识抬举。

现在女婿靠不住了,就只能靠儿子,这个高中没毕业的混小子,成天到晚就知道瞎混,让他去参军,他也不去。

何贵在心中盘算一番之后,还是打算把儿子直接弄进厂里来找个机会提个干,至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看到儿子死活不起床,何贵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把将他儿子从床上拎了起来,扔进了卫生间当中,就差没把他的头摁在水龙头下面冲凉水。

一阵骂骂咧咧过后,何俊杰这才极其不耐烦的坐到餐桌面前,端起那碗他父亲只喝了一两口的咸豆浆,尝了一口……吐回碗里,“没放榨菜?”

本来就火大的何秀灵一下就炸了,“何俊杰,你差不多就可以了,要喝有榨菜的,你自己去打。”

“成天到晚混吃等死,你还有理了是吧?”

何俊杰哼哼一声,“何秀灵,没男人要你,你发什么火,这里是你住的地方吗?离了婚还这么理直气壮,你不嫌丢人?”

何秀灵气得差点把碗给扔过去,大叫,“我没人要?我告诉你,何俊杰,过几天我就去美国了……”

何俊杰愣了一下,提高音量赶紧降下,客气几分地说道:“姐,起床气,谅解一下。”

“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弟弟吗?”

狗脸子!何秀灵心里骂了一句,不过挺得意的是,家人对她要嫁给那位海外精英这件事不但支持,且觉得很是沾光的事情。

女儿要外嫁,靠不住的,儿子的后路要早打算,何贵没去车间,而是直接去了厂长办公室。

厂长正在看上面送来的一些文件,抬眼瞅了瞅何贵,再翻一页文件。

何贵弯着腰给厂长把茶杯里的茶给满上,然后说,“钟援朝已经去学校上班了。”

厂长动了动嘴皮子,有点为难的样子,“老何,不是我不给你的面子,你女婿……”

“厂长!我要声明一下,钟援朝他不是我女婿,半个月前,我女儿已经跟他离婚了。”

厂长明明早就知道,还要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即摆出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来,摇头惋惜,“老何,你看看,事情怎么闹到这一步了?”

“你啊你,到时候,别人还说是我给你们家压力了呢!”

何贵陪着笑脸说,“咱们厂的女婿哪是这么容易当的,不识抬举要他来有什么用?”

厂长一直摆手摇头,不过笑容传达的意思对何贵的表现是极度满意的。

何贵又补充道:“我特地给子弟校老陈打了招呼,让钟援朝去退休办,跟退休老师打交道!”

厂长的眼珠子一转,心想,何贵还是很懂事的。

退休老师的退休工资两个月没发,一个个的就像炸药桶,钟援朝要是处理不好,又多一个理由收拾他。

这是何贵在跟厂长表态呢!

厂长满意地点点头,“老何,孙副厂长今年年底好像该退了吧!过几天市里的工作组要来,顺便就会讨论一下这件事。”

何贵的心被什么东西给捏住了一样,呼吸加快,脚趾都抠紧了。

何贵说,“建厂三十周年庆,后勤那边请了海城芭蕾舞团来表演,这个活动,我们一定会办好的。”

刚才的对话,就表达了一个意思:何贵替厂长狠狠地收拾了钟援朝,厂长很满意,表示会全力支持何贵当副厂长。

钟援朝并不知道自己成了炮灰,上午已经打扫了一上午经销部门面的卫生。

李东来过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惨白的,还有点腿软。

钟援朝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我去给买根冰棍!”

李东来愤然摇头,“不吃!吃冰棍,屁股酸!”


“不要!”

钟援朝回答得很干脆,这种问题的答案根本就不用过脑子的。

根据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来看,但凡长辈要介绍对象,一定都不是什么好事。

上一次问钟援朝这个问题的叫何贵,钟援朝觉得天时、地利、人和都到了,于是腼腆地点头,摊上了何秀灵。

邱婧一现在问这个问题能有什么好事呢?所以他果断拒绝。

邱婧一也是有一个心理过程的。

首先她想到了那个被她责怪的姑娘。

又想到了她今后人生可能会出现的难关。

钟援朝这个小伙子虽然犯过错,但是人品与德行是经得起考验的。

一个有担当,有责任心,有爱心的男人照顾那个因为太漂亮所以生活会不利的姑娘,这不是正合适吗?

邱婧一听到钟援朝拒绝,黑脸说,“不知好歹,快走吧!”

钟援朝笑呵呵地刚要出门,邱婧一又叫道:“明天我想洗个澡。”

钟援朝愣了一下,然后满心欢喜地答应着。

老太太腿脚虽然不是特别的方便,但走路没问题,因为长时间不活动,一个人出门怕遇到危险,钟援朝明天得找个时间把她带到澡堂子里去。

对了,还得找个人帮她洗。

邱婧一钻了这么多年的牛角尖,可能是因为钟援朝刚才说他爸的事情,让她想通了少许,洗个澡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两天后的芭蕾舞表演!

她要去看看她的学生,到底跳成了一个什么水准,值得她放弃美好的前途。

……

钟援朝安排李东来做了一个简单的保温箱,这样就可以在流动的环境当中去售卖冰淇淋。

天刚亮,由天边到头,由橙黄到蔚蓝的渐变色预示着这天将会是个艳阳天。

满是梧桐树的厂区道路上,每隔十几二十米就牵起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来。

“热烈欢迎市工作组莅临指导工作。”

“热烈庆祝湖城罐头厂建厂三十周年。”

“听X指挥,跟X走……”

除了这些横幅之外,还有四处插满的彩旗,张灯结彩的,搞得比春节的时候还要热闹。

李东来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期待地问钟援朝,“哥,你以前看过芭蕾舞没有?”

钟援朝说,“看过,我记得是文工团来作战部队慰问的时候吧!”

李东来一阵羡慕,又问,“哥,你为什么不在文工团找个跳舞的呢,你想想,关上门关上窗,她就跳给你一个人看,这不是挺享受吗?”

钟援朝白了李东来一眼,“你不对劲!”

这个时候,李欢喜骑着自行车驮着两桶奶过来了, 钟援朝财大气粗地将两桶奶买下,如同发装备一样让李欢喜骑三轮车,拉着粗制滥造的保温箱去卖冰淇淋。

如果没有钟朝朝的话,李东来都不愿意正眼看一眼李欢喜。

但是现在情况不太一样,钟援朝还挺看重李欢喜的,所以李东来还朝李欢喜点点头,接过了他散的那支烟。

“援朝哥,那我就去了!”

钟援朝对李欢喜点点头,“去吧,注意安全。”

其实钟援朝可以告诉李欢喜,路边摊并不好做,冰淇淋也并不好卖,也可以给他出一些点子,让他少走一些弯路。

然而,钟援朝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有的弯路是必须要走的,这是一种修炼。

钟援朝瞅了李东来一眼,“以后看到人家的时候,别用鼻孔对着人家,你是觉得自己的鼻毛挺美?”

李东来不好意思,“没有……我哪用鼻孔看人了?”

钟援朝也不管李东来是不是承认,一口浓烟吞下去,又从鼻孔呼出来 ,淡淡地说,“这是一个造富的时代,不要小看你身边每一个人,说不定哪天人家就飞黄腾达了。”

钟援朝拍了拍李东来的肩膀,“搞技术的人就是有一股子傲气,不过,把姿态放低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李东来点点头,虽然还不想承认自己的傲气,但是也觉得钟援朝说得对,虚心接受。

“我让你做的东西,赶紧做出来,天气转热了,我一个人手工做,产能不够,还得靠你的机器。”

李东来有点不相信,“哥,现在外面就只有李欢喜一个人,他撑死一天也就卖两大盒,怎么搞得好像还会被疯抢一样呢?”

如果是李欢喜一个人的话,的确不用担心,但是如果是一群看到商机的人呢?

李东来的现在的思想太固化,对市场的认知还十分有限。

……

经销部开业了,生意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都不错。

谢老师和洪老师从老师的岗位上走到售货员的岗位上,刚开始的时候还点不习惯。

不过到今天的时候,已经完全能够适应。

一到课间就有学生来买东西,看着一张张的钞票进了抽屉,两位老师的心情三两句肯定是说着不清楚的。

这时,洪老师给谢老师使了个眼色。

谢老师会意看到门口笑呵呵的林新河,他倒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在门外不远的地方站了差不多有十几分钟。

两人心里都明白,林新河出现在这个地方,肯定是不安好心的。

想想他前期不出力,昨天想揽功的样子,两位老师虽然嘴上不说,恶心劲是一直没过去的。

不知道他现在又想搞什么名堂。

林新河是来探口风的,他去何秀灵的面前扇风点火,想看看有没有结果。

当然,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看看进出经销部的人有多少。

看着学生着急地进了经销部,出来的时候嘴里塞满的零食,手里还拿着大包小包的,这让林新河的心跟被猫挠似的。

经销部是真的赚钱!

林新河的牙齿撕扯着下嘴唇上的死皮,盘算着怎么才能把经销部弄到他的手下来。

钟援朝一脸轻松地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招呼了起来,“林主任双来照顾生意?”

林新河脸皮子一红,“哪里哪里,过来看看,这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你能说出这话就离谱……钟援朝心中嘀咕着,两个多月的退休工资都没发,他连屁都没放一个,现在这么积极?

无利不起早的东西!

钟援朝嘿嘿一笑掏出烟来,只给自己点了一支,没有给林新河散烟的意思。

这让林新河杵在那里尴尬得不知道该往哪里看,赶紧说,“你们心着,我那边还有事!”

钟援朝不客气的样子像在逐客,林新河的脸皮再厚也有点呆不下去。

心里还在骂,钟援朝这个狗东西实在是太小气了,我在这里站这么半天连支烟都不散?林新河心中嘀咕了一句。

这个时候,上午第四节课为体育课的学生这个时候来经销部买东西了。

初中生和小学生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他们更偏爱汽水,两毛钱一瓶,不贵还解渴。

当然还有家庭条件比较好的,贼兮兮的要买烟,谢老师不想卖烟给学生。

钟援朝点点头示意她卖。

几个学生拿着烟满意地离开时,被林新河给瞧见了。

“给学生卖烟?总算抓住你的把柄了!”林新河拍拍屁股找校长告状去了。


下午的活动结束后到晚上的饭局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何贵前脚进家门,解开衬衣扣子往椅子上一坐,憋闷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电视面前的何俊杰骂骂咧咧地数落着钟援朝今天露脸抢风头的事。

“罐头厂周年庆,他钟援朝抢风头,我看他是疯了。”

“这不是不知好歹吗?”

“以后还不知道厂里的人怎么骂我们家呢!”

“选了个什么东西当姑爷,真特么丢人。”

何秀灵咬了咬嘴唇,总感觉自己也被连在一起骂了。

母亲胡敏把水壶里的热水倒出来再兑了些凉的,温度适中,再搓了一条毛巾,原本是要递给何贵的,索性亲自给何贵擦脖子,然后从领口伸进去把背也给他擦了一遍。

胡敏问,“钟援朝今天搞这么多花样,厂长不会生我们家的气吧?”

何贵说,“跟我们家有什么关系,秀灵跟他把婚都离了。”

“再说了,他在学校里搞的那些名堂都是没上报的,上面也不可能批准。”

“他这是违反规定!”

“按照干部守则,少说得把他的帽子给拿了。如果认真一点的话,明天说不定就得把他赶出罐头厂。”

一家子听到这话,顿时都来了兴致。

何俊杰拉过椅子往何贵面前一坐,“爸,你那儿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何贵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晃了晃脑袋从胡敏手里接过毛巾,一边擦手臂一边说,“头儿下命令了,明天厂内部会议,要老陈和钟援朝一起参加,还让他们汇报学校那边的工作呢,主要就是针对退休职工待遇问题。”

“哼……”何贵冷冷一笑,把毛巾扔回盆子里,砸起朵朵水花来,这才阴笑阴笑地说,“他钟援朝明天要好好说话,这话要是说不好,他就栽在这里,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国家一直都在强调放开市场,大搞经济,但是在政策上其实是一直都没有放开的。

文件很多,但是吃透的人很少,抱着宁肯不做,也不犯错的思想,许多思想保护的大舒佬所管辖的地带一直在原地踏步。

在厂里待了这么多年的何贵,认为罐头厂就是天,在不知道外面世界是什么样的情况下 。

他觉得当下的规定及正在实施的政策就是唯一的规范标准。

所以他断定,钟援朝这次是没救了。

何秀灵松了一口气,钟援朝终于要滚了,以后也不用再看到他。

说起来何贵还是有点不舍的,主要是年轻一代当中没看到几个有能力可以接手罐头厂的雄才。

如果钟援朝识趣的话,凭借他何贵在中间过渡,等他快退的时,钟援朝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这样不就可以把罐头厂的领导大位传承下去。

这不是笑话,如今的北方正是繁华似锦的年代,重工业的基地里,一定级别的管理层面上,那关系都是千丝万缕的。

上位者不论是儿子找媳妇,又或是女儿找女婿,都是奔着能把位子保下去的目的来的。

到十年之后,一个企业的分公司处一级的老总,要么就是他爹是矿长,要么就是他找了个矿长的女儿当老婆。

何贵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现在嘛……他没有一点同情钟援朝,因为这是钟援朝自作自受。

……

邱婧一没留齐慕吃饭,不过钟援朝还是很识趣地去买菜。

主要也是为了把这段时间留给师徒俩叙一叙旧,把这几年的误会都说开了。

齐慕终于可以在老师家自由的活动。

这里的陈设和当年一样,老旧桌子上放着一张邱婧一丈夫的遗照。

就在离邱婧一经常坐的那个位子不远的地方,她伸手就能拿到。

老师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书,那里本来是齐慕以前做作业的地方。

把书堆得满满的,似乎是为了填补齐慕走后的空荡,这样,邱婧一就不会时刻想念那个气人的小丫头。

这里有太多太多齐慕的回忆,整个学生时代好像都在这里度过的一样。

在屋子里转一圈,感触颇多。

老太太手边的筐子里放了好多信。

齐慕顺手就拿起这些信来,全都没有拆过。

老师她一直都在生我的气……齐慕阵阵难过,委屈巴巴的看着老师。

邱婧一叹了一口气,“生气,肯定是生气的,但也不会赌气故意不看……”

“我是怕看到你在信中说你过得不好,我难过。”

“如果你说你过得如何如何好,我又不会觉得你强颜欢笑,那样我会更难过。”

“与其这样,不如不看,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齐慕一撇嘴,顿时又扑进了邱婧一的怀里,多年骄傲与坚持在这一刻都变得柔软,在老师的怀寻求着安慰。

别人一定都奇怪,这些安慰难道不能在母亲或者家人那里寻找吗?

齐慕她家的情况稍有些特殊。

这个时候,钟援朝开门进来。

让齐慕惊讶的是钟援朝居然有老太太家的钥匙。

钟援朝手里提大包的菜,问,“老太太,今晚吃四杜儿小炒、虾仁豆腐、凉拌芹菜可以吗?”

老太太的眼眶湿湿的,不过态度上已恢得正常,哼道:“我说不好,你是不是就不做了?”

钟援朝一边准备配菜,一边说,“你要说好,就高高兴兴的吃。你要说不好,那就爱吃不吃。”

“赤佬!”老太太凶巴巴地骂了一句。

齐慕才发现这可能是两人之间对话的常态。

齐慕也想到了为什么老师这么难相处的一个人,偏偏和这个叫钟援朝的相处得这么和谐,而且老师特别看重他。

正当齐慕打量着钟援朝的时候,钟援朝突然看着她,“来帮我摘菜,我一个人要做到什么时候?”

“啊……我……我不会……”齐慕说的是实话,她从小到大没做过家务。

“不会?那你不会学吗?”钟援朝笑了笑,“我也不是在我妈肚子里就会做饭的人呢!”

齐慕抿嘴笑了笑,在老师这里好像是应该做点事情。

钟援朝终于有了和齐慕面对面的机会。

当然,他并不是为了和齐慕近距离相处,也不是为了闻她身上的桂花香。

“我以后做生意肯定很忙的,我儿子的饭菜总得有人张罗才行!”钟援朝心中嘀咕道:“不会做饭怎么行?”

真是个深谋远虑的老机灵鬼!


“我的学生走了一条原本不属于她的路。

她在事业这条路上一定很艰辛。

她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男人来照顾她!”

这是邱婧一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她给学生选定的男人就是钟援朝。

钟援朝聪明、踏实、善解人意。

更重要的是,钟援朝是一个有胆识的实干主义者。

邱婧一看人没看错过,钟援朝的未来不可限量。

但是门外听到老师这么说的齐慕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羞恼不已。

不过转念再一想,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老师已经原谅她了?

齐慕嘴角上扬时,脸上陷下去一个小窝,里面没有酒,却看得醉人。

“老师要来看我的演出!”

这几年所有的委屈似乎在这一刻都释然了。

钟援朝离开的时候,楼道是没有人的,那股桂花的幽香再次扑鼻。

“登登登……”

登个屁啊!钟援朝摇了摇头才把倩女幽魂的音乐给抛之脑后。

……

李欢喜兴奋地在钟援朝家楼下搓手,而李东来则魂不守舍的。

钟援朝过来的时候,他们俩的情绪反差极大。

掏出烟给两人散了一支。

“欢喜,你是什么情况?”

李欢喜声音颤抖,眉毛时不时地上挑,说明精神处在亢奋状态。

“援朝高,今天只卖了六十五块钱的冰淇淋。”

冰淇淋现在是暴利的食品。

毛利能达到百分之八十左右,也就是说这六十五块的利润,至少是有五十块利润的。

不过李欢喜的兴奋和钟援朝的平静有着鲜明的对比,因为钟援朝连笑都没笑一下。

李欢喜心想,跟援朝哥一比,我还是太嫩了!

钟援朝对李欢喜说,“现在只不过才刚开始,以后赚的钱比现在多十倍都不止 。”

扔下这句令李欢喜心跳加速的话,钟援朝又看了看李东来,“你呢?失魂落魄的,你妈又骂你了?”

李东来想着想着就嘿嘿嘿地笑出了声,还耸着肩,又贱又贼的样子。

“哥,我好像恋爱了。”

钟援朝愣了愣,单身狗恋爱的时候大概都会有这种看起来不太正常的笑容。

“哥,你知道吗?她太好看了,我瞅了她一眼,魂都丢了。”

“哥,我要努力工作,我要拼命地挣钱,她就是我的目标,第一步,我要先认识她。第二步,跟她做朋友……”

钟援朝吐了李东来一脸的烟,无情地打断道:“等你真正跟她认识的时候,你的心思就完全不在工作上了。”

“一个过来人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恋爱……呵呵,那只是一个笑话!”

李东来想想钟援朝的经历,鄙视地说,“那是因为你失败了才这么说,你不知道那个姑娘有多漂亮,你要是见了她,也会情不自禁的。”

钟援朝猛地抽了一口烟,一脸认真地说,“东来,我只能说你还太年轻,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哪有什么情不自禁的,任何事情,都能把持得住的。”

“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事情上,多想想你的将来,我让你弄的工具弄好了吗?”

李东来这才想搅拌器的事情,“差不多了,这两天厂里周年庆结束,我就能搞出来!”

钟援朝盘算着钱志斌和何贵他们应该是没空出手来对付自己,周年庆一过,他们差不多就该过问经销部的事。

钟援朝得早作打算,就算问责,冰淇淋的加工也不能落下,实在不行,就带着李欢喜亲自蹬三轮去别的学校卖,第一桶金并不会等待太久。

……

次日,朝阳清辉被斑驳的旧楼与树木分隔成了无数道光束,洒在罐头厂的道路之上,精神抖擞的工人穿梭于光与影交织的空间当中,形成一副朴实的画卷。

他们每一个的脸上都挂着建厂周年庆应有的喜悦。

有人在讨论今天上午的游园活动会有哪些项目,会有什么奖品。

男工人更多的是在议论今天下午芭蕾舞演出的那些舞蹈演员。

男人,在提到漂亮姑娘时,大概反应都差不多,手舞足蹈,舔舌头,歪嘴不怀好意的笑。闷骚的男人表情可能没什么变化,心理活动最多。

厂办的人已经在忙着接待市里的工作组。

钱志斌早早的就候在大门口,即将退休的副厂长以身体不适为由,今天就不参加活动了,由接任呼声最高的何贵陪在身边。

依次是后勤、人事、劳资、宣传部门的一把手和三个分厂的主要负责人。

最醒目的当属学校那边出鼓号队,小学生们一个个地捆着鲜艳的红领巾,整整齐齐地夹道,准备欢迎。

这迎接的队伍,差不多站了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很有些规模。

何贵看到钱志斌的表情从期待到严肃,甚至有些火气的时候,何贵小声说 ,“今天毕竟是我们厂的节日,还是以厂里为主!”

“厂长你看,要不让游园活动先搞起来,一会工作组来了,再带他们去操场上看一看?”

钱志斌不说话,看得出来是有意见的。

厂长不发话,何贵也不敢多嘴。

这时,厂办的人急匆匆地过来,“厂长,市里来电话,说是工作组的负责人上午有个会,不用等他,下午的活动,他会准时参加的。”

哼!钱志斌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意见很大宣泄了。

当钱志斌转身离开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放在了何贵的身上。

这一刻,何贵荣耀加身,他很自然地就认为,大家这是把他当成那个主心骨了。

他皱着眉头朝旁边的人说,“游园活动先搞,老刘中午的时候好好接待舞团的同志。”

“其余同志……原地待命!”

嗯?这是疯了?原地待命?

何贵知道他们有意见,马上说,“工作组说暂时不来,那是他们说的,实际情况怎么样,我们也不清楚。”

“厂里逢周年庆,也是厂里迎来最关键的时刻,是再创辉煌,还是一落千丈都得看工作组的态度。”

“大家辛苦一下,让市里的同志看到我们罐头厂的态度,誓为厂里的发展贡献自己全部的力量嘛!”

话都让何贵说了,谁敢有意见?谁有意见谁拖后腿谁倒霉!

大人还好一点,可是这些抱着鼓,拿着号的小学生们,他们还穿着红白相间的礼宾服,头上戴着帽子,大颗大颗的汗珠子往下滚,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这一站,就到了午后,接电话通知,工作组的人终于快到了。

这时,厂里的几个主要负责人才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何贵不停挥手,“鼓号队,敲起来,吹起来!”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注意音调变化,自己配音)

陈富荣这个当校长的看着这些孩子,是真的有些心疼,牙关子咬得紧紧的。

车队驶来,老海城轿车走最前面,后面是一辆墨绿的吉普,最后是一辆圆头的中巴。

车队一停,马上有人拉开第一台轿车的后座,个子不高,穿着衬衣长裤和皮鞋的谢坤走下车来,看到这欢迎仪式,脸色不太好看。

钱志斌的手从十米开外就端着朝那位刚刚走马上任的副市伸了过去,“副市长同志,罐头厂终于把您盼来了。”

谢坤却没有伸手,绕开钱志斌,来到鼓号队一个小孩子的面前,取下他的帽子,擦了一把他满头的汗水,问,“等了一上午?”

钱志斌、何贵等人的表情很僵硬,这个马屁好像拍到马腿上了。


“你在看谁啊?”秦雅发现齐慕两眼发直的时候,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小慕,你在看男人?”

“ 长得还不错,就是年纪大了一点,原来你喜欢年纪大的?”

齐慕嗓子一紧,“没有,我在看我的老师!”

齐慕看着老师被人背着离开,指了指那背上的老人。

秦雅着急地说,“是老师,为什么不打招呼?”

说着秦雅就赶紧上前去叫人,不过还是被有些胆小的齐慕给阻止了。

“老师还在生我的气!”

齐慕没有说生气的原因,只是大概地介绍,“从初中开始的时候,邱老师一直给我补课,她对我就像对她的亲孙女一样。”

“每次回湖城的时候,我都会来看她……”

齐慕的脸上闪过一丝愁容来,看归看,但老师从来都没有原谅过她。

“你快回去吧!”

“我不,我就要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让你这么敬重的老师是什么样。”

齐慕心里其实挺为难的,老师对她很严格,对她的期望也很高,自己最终选择了舞蹈这条路,也是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齐慕心里很惭愧,但是从来不后悔。

问题是老师的性格非常固执,自己认定的事情很难去改变他的想法,加上老师孤僻高傲的性格,在这个厂里竟然跟人相处,齐慕在想,就算把秦雅带过去老师也不会看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给她留一丝面子的。

何况秦雅这么外放的性格,言语之中对这里的嫌弃,搞不好还会被老师训斥呢!

不过,让齐慕好奇的是,刚才那个男的为什么可以跟邱老师相处得这么和谐呢?

她悄悄地跟了上去,秦雅在她的身边陪着,她不明白,为什么齐慕这么怕她的老师。

钟援朝答应老太太今天要带她去澡堂子洗洗。

所以早早的就让一位同时退休的女老师在澡堂门口等候着。

一看到邱婧一的时候,那位老师就笑呵呵地说,“邱老师,一会我帮你!”

邱婧一哼了一声,“我自己有手有脚的,不会洗吗?”

老师性格温和地笑了笑,“是是是,邱老师完全没问题,我只是在旁边帮你递递东西。”

澡堂里滑,水太热,容易导致血压高,万一有个头昏脑胀的,身边还得有个人照顾着。

钟援朝把这些都已经想在前头。

邱婧一要强,所以,话都顺着她说,该为她做的那些事,只管做,不用管她说什么。

这大概就是在态度宠溺,在行为上强势。

用这样的方式来关心老人,基本是不会错的。

钟援朝去借了一把老式的吹风,铝壳子的那种,然后就在澡堂的门口等。

这个年代,家里没有热水器,条件好一点的单位,都有烧锅炉定时供应热水的澡堂。

澡堂门前人来人往,时不时的也会有人跟钟援朝打招呼,“钟主任!”

钟援朝还没来得及回应,人家就已经低着头赶紧走开,打招呼是礼貌,可是也不想因为跟钟援朝走得太近而被连累。

钟援朝坐在花台边上抽烟,有人摇摇晃晃地朝他走了过来,一手端着塑料盆,里面放着香皂什么的,另一手将毛巾搭在了肩膀上。

“钟援朝,给支烟抽抽!”

何俊杰的眼里一直都是没有钟援朝这个姐夫的。

钟援朝以前不理他就行了,现在更是拿他当透明的。

何俊杰看到钟援朝没反应,笑了笑,“你说你跟我姐好歹做了几年夫妻,才刚把婚离了,你眼里就没我这个小舅子了?”

钟援朝看了看何俊杰那歪眉斜眼的样子,淡淡地说,“你还是少跟我说话,我怕你有生命有危险。”

何俊杰的眉毛跳了跳,“你特么说什么呢?”

钟援朝说,“那天离婚的时候,你姐让我离她远一点,还发誓,说以后要是找我复婚的话,就会全家死绝。”

“何俊杰,公共场合 ,你还是跟我保持距离,万一让老天爷误会了你们家的用意,飞来横祸就不好了!”

“草……”何俊杰破口骂了一句,“还复婚,你在想尼玛什么美事呢?你以为我姐为什么跟你离?她以前那个相好的马上就回来了,要带她去美国,还跟你复婚?你照照镜子看看你那黑不溜秋的鬼样子吧!”

钟援朝第二次选择决然放弃何秀灵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眼高手低的何俊杰。

何俊杰现在当然是有嚣张本钱的,他爸刚把他给弄进厂子里当一个工人,一年之后还要给他提个干。

在级别上跟当时的钟援朝就已经持平了,所以对钟援朝这个姐夫没有敬畏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钟援朝后来的发展超过了他们全家的想象,何俊杰在钟援朝面前时而卑躬屈膝,时而理所应当的样子,让钟援朝很是窝火。

这辈子,应该不用再忍他了。

然而就在这时,何俊杰身后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他再怎么鬼样子,也是你们当初争着抢着要的姑爷。”

“他再怎么鬼样子,何贵也不配有这么好的女婿。”

“他再怎么鬼样子,你姐也配不上他。”

“至于你,米虫而已,你有脸说他?”

邱婧一白花花的头发还湿漉漉的,不留情面地怼着何俊杰。

何俊杰的脸皮子抽搐着,想打人,但不至于对一个老人动手。

他指着笑眯眯的钟摇朝说,“别笑,明天有你哭的时候。”

何俊杰本来是来洗澡的,被气得连澡堂子都不进了,骂骂咧咧地离开。

现在这个局面,恐怕也只有邱婧一敢站出来替钟援朝说话了。

远处将这一幕完完整整看在眼里的齐慕惊讶于老师的表现。

如果自己受欺负了,老师也会这么替我出头吗?

齐慕好奇地打量着钟援朝,这个黑不溜秋的男子到底有什么地方让老师这么不顾一切地护着他呢?

钟援朝扬了扬手里的吹风,笑着说,“走,回家我给你吹头发!”

邱婧一还在生气,“他都骑你头上了,你不会还手?”

“你是不是打算被他们家欺负一辈子?”

“平常看你挺机灵的,关键时候这么丢人呢?”

邱婧一的话满是责备,但是怎么听,都是在关心钟援朝,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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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感谢“有冇人“、逐波舟、南宫绝语、(=。口。=)几位朋友送的礼物,感谢


“援朝!”

“援朝,你醒醒……”

“援朝,你这么拖下去,有什么意思……”

钟援朝正处在一阵思维错乱当中,头晕脑胀的……难道这是喝多了之后的反应?

不过钟援朝很快又清醒过来,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这里是一个破旧的办公区域,环境昏暗,身旁的女人是那么熟悉且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朝夕相处许多年,再熟悉不过。

陌生,是因为明明她应该满布皱纹的脸,为什么此时如同返老还童了一般?

为什么?

钟援朝有点懵,看了看他正拉着女人小臂的手,再看看自己那只打着纸壳子夹板和绷带的手……

这里不是高大上的餐厅,也不是升迁后庆功宴,更没有嘴上说着“钟局,你随意,我干了”这类拿着酒杯过来敬酒的下属。

这里是……民政局!

墙上写着“结婚莫冲动,离婚须三思”的标语。

另一边,还有一条“计划生育,是我国的基本国策……晚婚、晚育、少生、优生……”

钟援朝拼命地摇了摇头,二胎已经全面开放了,老龄化、无子化的大趋势之下,开放全胎迫在眉睫,怎么还会在这里看到“少生、优生”这类的标语?

结合眼前的人和环境,还有受伤的自己,“一把年纪”的钟援朝也不得不接受重生的事实。

为什么不重生在十八岁呢?

为什么偏偏要选在这一天呢?

钟援朝想,也许人生当中最大的遗憾,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吧?

老天爷大概是想让我重新选择一次……钟援朝心中嘀咕了一句。

“援朝,我们不是在家说好的吗?”

“和平分手,再也不耽误对方,都到这里了,你不会想要反悔吧?”

眼前的女人再次让钟援朝认清现实,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一次是他离离婚最近的一次。

钟援朝是退伍军人,刚恢复高考时,原本可以凭推荐去上大学,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去了部队。

立功、提干、转业,分到湖城罐头厂基层搞管理。

湖城罐头厂,响铛铛的国营单位,搞出口挣外汇。他在厂车间里当一名副主任,让人眼红羡慕,也让女性爱慕、追捧。

钟援朝的老婆是厂办学校的一名语文老师,他的岳父是罐头厂的分厂长。

老国营厂的惯例,工人配工人,女工想找干部,干部的女儿要嫁干部,或者要嫁一个潜力无穷的年轻小伙。

钟援朝符合所有的标准,于是他就成了众人争抢的小伙子。

八十年代,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笔笔皆是,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抱着“都一样”,“将就将就”,“忍一忍”就过了的态度,一过就是几十年。

钟援朝上辈子大概就是这样过来的。

当然,他的婚姻和事业也在88年时遭遇到了最大的危机。

受伤调养!

工作调动!

离婚危机!

所有的困难在这一年同时压在了钟援朝的身上,一般人早就崩溃了,可是由于家庭教育,由于自己的军旅生涯,让钟援朝成就了一副不服输、不认命的性格。

那一年,钟援朝的选择挽留、隐忍、厚积薄发……努力地让妻子觉得自己嫁了个好丈夫。

让那些在事业上打击自己的人咬牙切齿。

把生活过成了别人羡慕的样子。

钟援朝也经常反思,这样的选择真的对吗?

也许对,但并不快乐。

是梦也好,或是重生也罢,既然有了这次机会,那么就怎么爽,怎么来吧!

钟援朝放开了拉着女人小臂的手,看了看穿着小翻领花棉布衬衣的工作人员,“同志,给我们办吧!”

“真的不再想想了!”

钟援朝摇摇头,“我已经想了一辈子,早就已经想通了!”

女人显然没想到钟援朝突然就放了手,还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就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显然,她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天下之人熙熙皆为利来,天下之人攘攘皆为利往……

婚姻有时也是如此。

工作人员也许是看钟援朝的样子可怜,手上还缠着绷带,同情地问,“何秀灵同志,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你看看你丈夫的手还缠着绷带呢!”

钟援朝知道工作人员是好意,可是现在说这些话确实不太合适。

何秀灵一肚子委屈的样子,她从来都是这样,只要一瘪嘴,眼睛里就像有泪水在打转,让人觉得她可怜。

其实钟援朝这个时候只要再求何秀灵两句,离婚这事就不了了之,再之后,离婚的机会也就不再会出现了!

然而当着工作人员和何秀灵的面,钟援朝开始拆绷带,然后活动了一下肿胀的手,“我的手早就好了,是因为装可怜,才一直缠着,同志,没关系的,给我们办吧!”

钟援朝这么坦白让何秀灵意外,他这是想通了?还是迫不及待地想离婚?

人就是这样,主被动关系一旦发生变化时,心理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钟援朝大大方地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然后把笔递给了还在愣神的何秀灵。

何秀灵的笔尖快要落在纸上的时候,居然停顿了那么三秒钟的时间。

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居然让钟援朝有种莫名的爽感。

两人走出大厅,工作人员还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这两人奇怪了,来的时候,男的不想离。真到离的时候,女的又犹豫了,呵……呵呵!”

“援朝!”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何秀灵叫住钟援朝,“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钟援朝摇了摇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何秀灵原本以为钟援朝会时时让着自己,顺从自己,就算离了,也还有情分在当中。

可是,钟援朝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何秀灵还有点不太适应。

何秀灵磨了磨牙,说,“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到今天就结束!”

“以后,你别来我家!”

“也别以什么再追求的方式想着重新挽留我,想着复婚!”

“别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

“援朝……你保重吧!”

大概是对钟援朝坦然的态度的一种报复,何秀灵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还有一种快意。

但是,何秀灵突然发现,钟援朝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她期待的落寞、伤感……甚至连一丝不甘的神色都没有。

钟援朝的表情是轻松惬意的,“秀灵,答应我,如果有一天我出息了,你千万别来找我复婚好吗?”

何秀灵脸色沉了下去,“哪个狗曰的才来找你复婚!”

钟援朝还是不太放心,“你发誓,你要是来的话,你全家……”

何秀灵不等钟援朝开口,大叫,“我何秀灵要是来找你复婚,全家死绝!”

呼……钟援朝长长地舒一口气,看着何秀灵的背景,大声喊,“秀灵!”

何秀灵愣在当场,只听身后的钟援朝大叫,“别走好吗?”

何秀灵的嘴角上扬,不是窃喜而是得意,男人的不舍就是女人得意的本钱,她要大声地拒绝。

只是没想到钟援朝接着补了一句,“别走,用跑的,跑起来……”

何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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