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程锦闻?”刘铭扬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箱芒果,个个又大又甜。傅博文正低头扒芒果,闻言一愣,“苏易北的师兄吧,听我妈说没毕业就到处张罗给人代课,现在好像自己开了个画室呢。你怎么认识他的?”
“刚刚在你家楼下遇到的。”刘铭扬含糊地说道,“那你知道他画室在哪里么?”
“这我怎么知道。”傅博文狐疑地上下打量刘铭扬,“你想要干什么?”
“物质生活丰富到了一定层次就要进一步地进行精神方面的修养。你这种大忙人不懂。”刘铭扬答非所问,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正事已经说完了,扯淡扯得也差不多了,还有别的事等着他去忙,立刻火烧屁股一样地就要走。
傅博文赶紧提醒他,“让你帮我看房子的事你别忘了。”
傅博文现在还住在酒店里,长久住下去显然不行,自己又忙得没时间,这事儿只能交给刘铭扬。
“我办事你放心。”刘铭扬不甚在意,挥挥手就离开了。
夜幕沉沉。
整个楼层都已经空了,平时热热闹闹的教室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屋里整齐地摆放着一个个画架和素描用的石膏雕塑。窗外偶尔有车灯由远及近,灯光洒进屋里,由暗转亮再渐渐昏暗下去,只衬托的画室更加寂静。
唯独走廊尽头那间屋子的灯还隐隐亮着。
程锦闻只开了头顶的一个射灯,举着调色板坐在画架前,正在画画。
画布上的图案已然快要完成,是今天教课老师随手放置在台上的一瓶百合。
洁白的花瓣鲜黄的花蕊,衬得花枝和花叶上的绿好像要满溢出来,使得花朵更加水灵和圣洁。
其实程锦闻已经很久没有像今晚这样独自一人安静画画了。
现在的他与其说是个美术行业从业者,不如说是一个商人。
他不像傅博文,有着高知的父母,也不像苏易北,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殷实的家境。
他出生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里,父母早年因病亡故,他是靠姐姐辍学辛苦打零工把他拉扯大的。程锦闻咬着牙铆足劲儿考上了位于城区的省重点高中,还拿到了奖学金,轰动一时。学画画也是机缘巧合,高中的时候他每天都会翘掉最后一节晚自习,利用课余时间在一间小画室打工,画室的老师无意间看到了他在没有人的教室里偷偷临摹当天学生们画的画,居然临摹地惟妙惟肖,相当传神,当即答应在空闲时间免费指导程锦闻画画。
却没想到他像一块干涸已久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得来不易的东西。
三年后,他考上了Z大美术学院。
这称之为奇迹也不为过。
那位教他画画的老师也因此名声大噪,被人称为名师。
其实程锦闻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那年艺考,他只是凑巧摸清了主考官的喜好,讨好他们的眼睛罢了。
上了别人梦寐以求的大学,和他一起的同学无一不在钻研学业,开阔眼界。而只有他,不得不为了生活费和画具的费用到处奔波。
后来他才顿悟了。
与其在注定走不远的道路上走到黑,不如另辟蹊径。
所幸他成功了。
现在两个画室,一个走的是艺术类高端路线,另一个则是主要面对初高中艺考的学生,跟人合开的画廊过两天也要开业了。
他虽然如叶教授所说到的那样把艺术当做了赚钱的一种方式,却从此吃喝不愁,再也没有人因为他的贫穷和寒酸欺辱他,也让辛苦了这么多年的姐姐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
程锦闻觉得如今也挺好的。
停下动作,程锦闻细细端详自己笔下这支如同圣洁少女般绽放的百合。
殊不知,也有人在窗外,正在细细端详他。
傅博文那里问不出来,画室的地址还是刘铭扬从苏易南那里套来的。
按理说,刘铭扬跑遍祖国大好山河,还三五不时往国外飞,早就不会为了一个色字轻易动心了。何况他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这些年,男的女的,文静的活泼的,漂亮的英俊的,他见过的不知凡几。
那天上午撞见了程锦闻,虽然觉得这人不错,倒也没有到念念不忘的份儿上。谁知这些天,刘大爷不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出去春风一度,都觉得哪哪不得劲儿。
看这个小男孩儿年纪太轻,没有气质;看那个小姑娘笑起来不够含蓄,一点都不勾人。跟他一起混吃喝的狐朋狗友都知道刘总最近难伺候,喜欢婉约派艺术范儿的,好不容易给他找了一个肤白貌美会画两笔画还会弹琴的美少年,刘铭扬勉为其难地把人带上了床,正到兴头上扒了裤子上手一揉,太扁了!
肉不够多,屁股不够翘!
刘铭扬当场就软了一半。
扫兴地把人打发走了以后,刘铭扬一个人光着屁股坐在床上闷头抽烟。
他觉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他妈的中了邪了。
而此时此刻,他站在画室后门,看着不远处的程锦闻肩平背直,拿着画笔的手一点一点在画布上涂抹出色彩,丝毫不见局促和生疏,光是一个背影,就透露出一股岳峙渊渟的沉静。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刘铭扬看着这人隐藏在乌黑发尾下那段象牙白的修长的脖颈,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硬了。
程锦闻轻呼一口气,正准备起身清洗画笔,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回头,看见一个男人逆着走廊的光靠在后门上,指间的星点火光明明灭灭。
还没等程锦闻有所反应,那人就熄了烟,晃晃悠悠走了过来,边走边笑着说道,“想找程总真是不容易。”
程锦闻不慌不忙把手中的画笔放进洗笔的小桶里,看着走向他的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
“……刘总。”
刘铭扬笑,“你跟苏易北是朋友,叫我刘总多见外。”
程锦闻想站起身,刘铭扬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手却放在程锦闻的肩上没有拿开。“刚说过,程总不要和我这么见外。”
用了点力度的手,带着略有点升高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到了程锦闻的身上。
程锦闻略略挑了一下眉,“刘总刚刚说特地找我?”
“这不是听博文说程总是搞艺术的?”刘铭扬的目光里透着欣赏的意味。周围一片黑暗,唯有头顶的射灯照射下来,一束浅色的光线把这个人笼罩住,那微微颤着的睫毛和红润的嘴唇对刘铭扬而言都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我有个公寓前阵子才刚刚重新装修过,里面空得很。想买几幅画挂墙上,好让我也接受点艺术的熏陶。但是自己又不太识货,想请程总帮忙挑一挑。”
程锦闻抬起头看他,嘴唇微微一勾笑了笑,“这个简单。刘总大概想要什么风格的?”
“这个嘛,我看程总刚刚画的这个百合花就很不错。”刘铭扬的手指轻轻婆娑着衬衫下略有些清瘦的身体,看着程锦闻坐在自己刚刚画好的百合花旁仰着脸向自己笑,真分不清他和花,到底哪个更动人:“这画我可太喜欢了。不知道程总现在还带不带学生?程总如果肯亲自教学,我一定第一个报名参加。”
肩上的手越来越滚烫,从肩膀渐渐撩拨到上臂,轻轻揉捏后又缓缓顺着线条轻移到程锦闻颈侧,不轻不重地婆娑。
程锦闻笑了。
这一笑,却与身旁的百合花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倒像是一簇在暗夜里盛放的夜来香,香气袭人,眼尾上挑,平日里只能算是秀致的面孔竟透着一丝冶艳。
刘铭扬瞬间呼吸粗重,喉咙里甚至抑制不住地发出一丝低哑的粗喘。
程锦闻覆盖住那只在自己颈上作乱的手,微微使力把男人拉到自己身侧,轻声说。
“想我亲自教学也可以,那就要看刘总拿出多少的诚意值得我亲自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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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你问我要画室地址干什么。”
宽敞明亮的客厅里,超大尺寸的电视挂在墙上。电视前的空地上,一个长相精致的混血小男孩手里拿着道具左摇右摆,正带着VR眼镜在玩体感游戏。
苏易北百无聊赖,不离身的笔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两圈,随手就画了起来。
没几分钟,一个像汤圆一样圆滚滚的Q版小人头戴大大的VR眼镜站不稳的形象便跃然纸上,生动异常。
“什么?”苏易南挂掉老婆打来的电话,“哦,不是我问的,是铭扬。说找熟人帮他挑两幅画装修房子的时候挂。”
“哦。”苏易北丢下笔,“傅医生房子找好了么?”
“还没……不是,你是怎么知道他要找房子的?”苏易南满脸怀疑地看他。
苏易北打了个哈欠,“他不是和他男朋友分手了么?都搬出来去酒店住了,不找新房子?”
苏易南满脸崩溃,“你是怎么知道他分手的?为什么我今天上午才刚刚知道……不对,谁告诉你他搬到酒店去了的?苏易北,你小子干了什么?”
苏易北不耐烦地打开苏易南伸过来推他的手。“刚刚是诈你的,我能干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苏易南双手抱臂,是个戒备又怀疑的姿势。
“那天去吃饭,我看到他男朋友了。”苏易北只说了这一句,再多的却是怎么都不肯说了。
苏易南一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