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父亲的声音：“你算个啥？”
每学会一件事，他就觉得自己离那个“啥”远了一步。
可夜里，他盯着天花板，总觉得老吴的笑跟父亲的冷笑长得太像，心里空得发慌。
<码头验货那天，老吴点着烟说：“这行没干净钱，但有大钱。
你想站着赚钱，还是跪着讨饭？”
陈锈盯着海水，黑得像祠堂里的夜。
他想说“站着”，可嗓子像被锁住了。
他怕选错了，又怕不选，老吴眼里那抹期待像根针，扎得他心跳得发抖。
最后，他没说话，低头点了根烟。
烟雾呛进肺里，他告诉自己：先活下去，再想别的。
2008年，陈锈在食堂门口撞见周雪。
她十九岁，清瘦得像风一吹就散，眼睛却大得像能吞下他的影子。
她捡起地上的馒头，拍拍灰就往嘴里塞，陈锈看得心一紧，像被谁掐了下喉咙。
“饿了？”
他问，递过去半块饼，手指不自觉发僵。
他怕她拒绝，怕她眼里露出锈河乡人看他时的那种轻蔑。
周雪抬头，愣了下，接过来，低声说：“谢谢。”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陈锈心上，却砸出一片涟漪。
他突然想起了母亲，低头捡酒瓶时的背影，卑微得让他想哭。
俩人熟了，周雪说她家在湘南，爹妈拿她换彩礼钱，她不恨，只想赎自己回家。
陈锈听着，胸口闷得像塞了块铁。
他想说“恨吧，恨了才活得下去”，可话到嘴边变成了：“这儿没救赎，只有出路。”
他怕她看穿他，怕她知道他连自己都赎不了。
周雪笑笑，没反驳。
她喜欢他眼里的倔，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晚上散工后，他们蹲在烧烤摊边，吃一串羊肉串，聊几句。
陈锈跟她说老吴的事，说芯片的钱有多脏又多烫手。
她听着他，眼里闪着光，问：“你以后是要当老板了？”
“不是老板，是人。”
陈锈咬着串，盯着远处的高楼，心跳得像擂鼓。
他怕她不懂，怕她听不出这话里的血——在锈河乡，他连人都不是，连狗都不如。
周雪没说话，伸手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凉得像冰，陈锈却觉得烫，心底那团火烧得更旺。
他想抱她，想告诉她，他会带她走远点，可他不敢。
他怕自己没那本事，怕自己只是个镀金的废物。
2015年，陈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