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脸上还有高粱面印子呢!”
七、窗棂上的冰花裂开细纹,里屋传来小姑子银铃般的笑声。
丽珍就着煤油灯纳鞋底,线绳勒进指腹的冻疮,每拉一次都带出血丝。
东厢房飘来红枣小米的甜香,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碗里结冰碴的玉米糊,突然听见瓷碗磕在门槛的脆响。
“哥!
娘让你去劈柴!”
穿红棉袄的小妹踢了踢门框,新皮鞋底沾着的雪粒子落在丽珍刚扫净的地面。
李建军慌忙起身,棉衣肘部磨破的棉絮飘到丽珍鼻尖,惹得她打了个喷嚏。
“赔钱货!
大过年触霉头!”
婆婆的骂声混着里屋的电视杂音传来。
丽珍望着丈夫佝偻着背走进风雪的单薄身影,针尖蓦地扎进拇指。
血珠滚落在未完工的千层底上,恰巧淹没了那个偷偷绣的“安”字。
“嫂子,吃冻梨么?”
二妹掀开棉门帘探头,耳垂上的坠子晃得人眼花。
见丽珍摇头,她撇着嘴朝里屋喊:“娘!
大哥劈的柴不够旺,炕头不热乎!”
丽珍突然拽住小姑子腕子。
西墙的裂缝漏进一缕月光,正照在她们交叠的手上——一只布满茧子,一只细嫩如葱白。
“天下的父母真是奇怪。”
她声音轻得像在说给墙角的蜘蛛网听,“有的宝贝姑娘,有的宝贝小子。”
炉膛里爆出个火星子,映得她眼底发红,“合着咱们倒成了没人疼的孩子。”
八、凌晨四点鸡叫头遍,丽珍已经蹲在井台边搓全家人的衣裳。
井绳勒进掌心的旧伤,血珠子滴在结冰的石板上,很快凝成暗红的冰晶。
西厢房传来婆婆尖利的骂声:“懒蹄子!
军子去榨油厂的车都要误了!”
李建军闷头往板车上装菜籽饼,后颈暴起的青筋像蚯蚓在皮肤下游走。
丽珍递过粗瓷水壶时,瞥见他裤腰别着的牛皮皮带——正是三个月前抽得她皮肉翻飞的那条。
九、1991年惊蛰夜,雷声震得油毡棚顶簌簌落灰。
丽珍蜷缩在作坊角落的稻草堆里,怀里刚满月的女娃李丹哭得声嘶力竭。
暴雨从铁皮接缝漏进来,在她脚边汇成混着机油的黑水洼。
李建军冒雨冲进来,怀里紧捂着的小布包滴着水:“红糖快化了…你舔舔包布…”突然一道闪电劈亮整个工棚,丽珍看见丈夫后脑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白天搬运榨油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