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祁煜云昭昭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逆袭,我成王爷心尖宠全局》,由网络作家“南山知否”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摄政王府,外院书房。祁煜胸前布满了针,黑色的血从他的指尖滴落,脸色渐渐苍白,薄唇毫无血色。待淤血全排尽后,楼弃将针一一拔掉,放到针袋里。然后又把了把脉,一直拧成团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王爷,噬心散的余毒已全部清除。”看着祁煜慢条斯理擦拭手指,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楼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这次你元气大伤,不可掉以轻心,请您务必好好休养,短时间内绝不可再用内力。”见他不说话,楼弃一肚子火没地发,转头冲向长庚:“你们也争点气,别屁大的事都指着王爷,就如这次王爷遭暗算,要是你们有用,至于劳累王爷带毒追踪,导致错过最佳解毒期,最后毒入肺腑吗?”“是,楼大夫所言甚是。”长庚卑微低头认错,心里连连叫冤,王爷决定的事,谁劝阻得了。楼弃气不顺正要再...
《重生逆袭,我成王爷心尖宠全局》精彩片段
摄政王府,外院书房。
祁煜胸前布满了针,黑色的血从他的指尖滴落,脸色渐渐苍白,薄唇毫无血色。
待淤血全排尽后,楼弃将针一一拔掉,放到针袋里。然后又把了把脉,一直拧成团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
“王爷,噬心散的余毒已全部清除。”看着祁煜慢条斯理擦拭手指,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楼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这次你元气大伤,不可掉以轻心,请您务必好好休养,短时间内绝不可再用内力。”
见他不说话,楼弃一肚子火没地发,转头冲向长庚:“你们也争点气,别屁大的事都指着王爷,就如这次王爷遭暗算,要是你们有用,至于劳累王爷带毒追踪,导致错过最佳解毒期,最后毒入肺腑吗?”
“是,楼大夫所言甚是。”长庚卑微低头认错,心里连连叫冤,王爷决定的事,谁劝阻得了。
楼弃气不顺正要再骂几句,长风突然走进来,向祁煜弯腰回禀:“王爷,霜刃来了,正在外面候着,说是替六姑娘来给您送东西。”
祁煜正在穿衣服的手一顿,然后快速把衣服穿好,瞥了一眼气鼓鼓的楼弃:“本王允你去银杏树下挖一坛酒,品种随你选。”
视线扫了一圈屋里的人,“本王中毒的事,严禁外传,包括皇兄在内。”
怒火一下浇灭,楼弃做了封口的动作,笑逐颜开:“没问题,王爷,属下定会守口如瓶,我去叫霜刃进来。”说完屁颠屁颠走出书房。
霜刃走进书房,把食盒递给长风,双手呈上首饰盒子:“王爷,这是六姑娘亲手缝制的香囊,特派属下送来。”
祁煜接过盒子,打开拿出香囊,淡淡的茉莉香混合着茶香沁入鼻尖,味道清香却不黏腻,在看清香囊图案时,他脸色如常,心里却是一惊。
抬眸看着霜刃,只见霜刃连连摆手:“王爷,属下什么也没说,是姑娘自己决定要绣这个的。”
祁煜摸着香囊上的蝶舞戏珠,精致,逼真,生动,这刺绣水平绝非一日之功。
想起一些传闻,他若有所思道:“她身体弱,你日后在旁多劝着点,让她少劳累。”
霜刃偷瞄了一眼祁煜,一个念头闪过,她立刻解释:“王爷,属下听六姑娘身边的人说,她甚少做女红。这几年,也就给她外祖母和祖母做过抹额和护膝,然后就是这个香囊了。”
祁煜轻咳一声,神色淡定地将香囊系在腰间,长风笑的一脸狗腿样:“啧啧,真是没想到六姑娘女红进步这么快,这蝴蝶绣的跟真的一般,颜色也选的好,和王爷日常的衣服都很搭呢。”
霜刃心里暗喜,不动声色又添了把火:“属下听豆蔻说,因是送给王爷的,姑娘可用心了。特意选了她库里最好的蜀锦,从香囊设计、刺绣、缝制,都没假手他人,苏荷都只是从旁指点呢。”
长庚本安静站在一旁,突然出声:“霜刃,我听闻六姑娘之前大病一场,你去了几日,可有发现什么蹊跷?”
霜刃摇摇头,却突然想起那日豆蔻与绿竹的对话,心里有个主意,说道:“姑娘是因心情郁结,又受凉,才大病一场。”她望着祁煜,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祁煜眉头微皱,冷眼看着她:“有话直说,磨叽作甚。”
霜刃吸了口气,轻声说:“属下听豆蔻她们说,那日姑娘受刺激,一时冲动退还了凤镯,回去后心里懊恼后悔,郁结于心,才会。”
后面的话她未再说,瞥见王爷眼里一闪而过的疼惜时,利用豆蔻的心虚顿时消散。
祁煜想起那日在广宁寺,她话里话外的暗示,手抚摸香囊,嘴角微翘,再开口语气都温和了许多:“你待会走时,去找楼弃要一瓶补气养心丸。在云府,你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好昭昭。”
吩咐完,他换了话题:“安置在汀兰小院的那个人,你家姑娘那边有什么安排吗?”
霜刃便把云昭昭的交代一字不差转述,然后又提了句:“王爷,如果调查有结果了,可否让长风传信给属下,姑娘应当挺想了解后续的。”
祁煜微微颔首,沉声道:“那边本王安排了霜落过去,据说那人伤的挺重,目前还没醒。等过几天本王会亲自去看看,让她安心。”
正说着,王公公走进来,跟祁煜请示晚膳摆在哪,祁煜随后说摆在花厅,看到王公公,霜刃赶忙从长风手里拿过食盒,递过去:“王公公,这是桃花酥,六姑娘特意让属下给您带来的。”
接过食盒,王公公脸上的褶子里都藏着笑意:“哎呀呀,六姑娘有心了,还惦记着老奴。话说老奴很久未见六姑娘了,她一切可都好?”
霜刃笑着回答:“姑娘一切安好,还让属下带话,说改日来王府探望您。”
“那敢情好啊,老奴一定提前备下六姑娘爱吃的食物。”王公公打心里盼望云昭昭能来,又看了一眼祁煜,长叹一口。
见祁煜沉默不语,他索性开门见山:“王爷,以前这六姑娘常常来王府,有时还住在府里。她去姑苏养病三年,不能来情有可原,可这都回京了三个多月了,怎么不邀请她来王府玩呢?”
王公公自小看着他长大,祁煜待他同旁人不同,难得耐心解释:“王公公,她快及笄了,若是还如原来那般,恐惹人闲话。”
王公公一听这话,气得眉毛都飞起来了。“谁敢说咱们摄政王府的闲话?再说,王爷,您也不是害怕那闲话的人呐。”
长风凑过去,提醒了句:“王公公,王爷是担心给六姑娘惹闲话。”
王公公摆摆手,语气肯定:“六姑娘是摄政王府未来的小王妃,这可是宫内外盖章认定过的,她光明正大来王府,谁敢说闲话?”
霜刃附和道:“对呀,再说了,有咱王爷在,谁敢说六姑娘闲话。”
长庚难得从旁点头赞同:“要是敢说,那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整个京城,怕是无人有这份胆子。”
霜刃靠近王公公,悄默声提醒:“公公,姑娘今日主动说过两日要王府看你,属下猜想,她应该是很乐意来王府的。”
王公公拍了拍霜刃,一锤定音:“霜刃,你回去后,问问六姑娘什么时候得空,就说王爷邀请她来府里做客。”
“好嘞,王公公放心,这话属下一定带到。”
说完,几个人看都没看都祁煜一眼,火急火燎出了书房,各忙各的去。
急匆匆离开的几个人,未瞧见身后,向来冷淡自持的祁煜,微微扬起嘴角,眼睛闪过期待。
从广宁寺回府次日一早,云昭昭便带着霜刃去春晖堂请安,陪祖母用了早膳才回来。
又安排绿竹带她去量尺寸,缝制衣服,熟悉府里的情况,几日下来,她的身份算是过了明路。
回来的这几天,云昭昭一直长吁短叹,很是遗憾没能要回凤镯。那日她明明主动示好,又解释了那么多,祁煜都没说把凤镯还给她。
不知是那日他未带在身上,还是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所幸,来日方长,他心里有她,而她有的是时间。
这一次,她会主动奔向他,慢慢攻破他,让他主动把凤镯亲自给她戴上。
有了前世,她更懂他面无表情下的隐忍,更懂他心底的顾虑,那就让她用热烈的心意给他交一份投名状吧。
想了好几天,如何破一下局。思来想去,她最后决定绣个香囊送给他。一想到他日日佩戴在腰间,就像是她陪在身边一样,心里甚是欢喜。
画好样式图,在等苏荷她们去挑选布料时,她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发呆。
院中长廊台阶上,茉莉花泛着绿色,正吐出白色花苞,与院中央海棠树上的粉白花朵遥遥相应。
苏荷她们拿来布料,云昭昭挑了一块雪青色蜀锦软缎,想着祁煜素来多着深色衣服,这个颜色清雅低调,正合适。
苏荷帮着准备丝线,豆蔻看到画稿上图案,圆溜溜的眼里满是惊讶:“姑娘,这香囊上的图案和你耳朵的耳坠好像啊。”
她今日戴的是一对蝶舞戏珠的耳坠,正是那日祁煜送的礼物。粉青和田玉雕刻的蝴蝶,通透水润泛着光,蝴蝶雕刻地逼真生动,坠着一颗东珠,圆润有光泽。
这个耳饰她前世也有,可并不是祁煜送的。一想到这,她心里都翻涌着苦涩和心疼,眼泪控制不住想往外钻,涨得眼眶生疼。
她垂下眼眸,声音轻到不可闻:“傻瓜,笨蛋。”
暗呼一口气,再抬头她眼角微红,嘴角却带着笑意:“本就是照着这副耳坠打的样。”
她看了眼苏荷说:“形状选的石榴状,那挂袋就用雪青色和素白色丝线混编,吉饰用珠宝流苏,应该很好看。”
苏荷点点头,也认同这样搭配极好,帮忙把工具和需要的丝线备好,云昭昭已裁剪好蜀锦,放在绣绷上。
她先用粉青的丝线绣蝴蝶,苏荷在旁边指点,渐渐蝴蝶的轮廓浮现在蜀锦上,后又换了稍浅的粉青丝线填充蝴蝶翅膀。
绣蝴蝶眼睛时,她老是绣不好,苏荷就在旁边比划着耐心指导,告诉她走线和技巧。很快她便领悟到诀窍,半个时辰过去,蝶舞戏珠栩栩如生飞在蜀锦上。
苏荷摸着图案,发自内心赞叹:“姑娘,真没想到,你绣的如此好。你在刺绣上真的很有天赋,一点就通。若是多加练习,假以时日,不可估量。”
“哪有什么天赋?只是这绣样简单,苏姐姐教得好罢了。”云昭昭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她原来女红做的少,水平算不上多出色,不过上辈子随着外放江南,困在后宅,日子枯燥,为打发时间,她跟着苏荷学了两年多的刺绣,熟能生巧罢了。
快到晌午,苏荷去准备午膳,云昭昭拿着绣绷端详,忍不住嘀咕:不过绣个图样,竟紧张得手心冒汗,肩膀僵硬,手脖都酸了。
可一想到这是她重生后,送给祁煜的第一份礼物,嘴角就控不住翘起来。
用完午膳,午睡醒了后,她接着缝制香囊,很快一颗石榴凸显出来,缝完挂袋,用紫色珍珠束住流苏。
看着完工的香囊,豆蔻忍不住发出低呼:“姑娘,苏姐姐说的果然没错,你也太厉害了吧。”
霜刃想到王爷那个有些发白的荷包,又看着这香囊,忍不住附和道:“姑娘,这香囊真精致,王爷一定会很喜欢的。”
云昭昭也满意地很,她冲霜刃招招手:“等过两天,你亲自把它送到王府去。”
盯着香囊,霜刃心里突然有了计量,满眼真诚望着云昭昭:“姑娘,无需等过两天,待会奴婢可以快马送到王府去。”
“啊?倒也不用如此着急。”云昭昭还想着做一些雪松香珠,放入香囊呢。
“姑娘的心意,王爷早一点收到,能早一些欢喜。”霜刃一字一句,解释的分外认真。
豆蔻想到摄政王对自家姑娘向来宠爱,也出声帮腔:“姑娘,霜刃这话有理。王爷送你那么多礼物,你回赠香囊,他定会很欢喜。”
“也好,霜刃,那辛苦你跑一趟。”云昭昭打心里希望祁煜能开心的,她看了一下外面,放低声音:“正好借这个机会,你当面跟王爷说一下那少年的事,毕竟人在王府别院,别再生出什么事来。”
那个少年有双明亮的眼睛,让她印象深刻。那天他脏兮兮地钻到马车底下,霜刃耳尖听到动静,开启了车座机关,抓他出来。
他眼里满是祈求,瘦弱的身子抖个不停。云昭昭直觉他不是坏人,将他藏在车座箱子里,救下他,只是涉及皇城司,她理应更慎重。
“放心,姑娘,王爷知情。”霜刃那日半夜把人转到别院后,就传信给了长风,看着云昭昭担忧的眼神,安抚道,“莫担忧,不管是什么情况,我们王爷都担得起。”
云昭昭倒是不担心这个,只是不想给他惹麻烦。
这几日皇城司的人都在云府周围暗中盯着,她还是叮嘱道:“咱们现在不方便去,不如让长风去看看,了解一下情况,若是真有问题,还是交还皇城司吧。”
“好的,姑娘,奴婢会和王爷说的。”
提到王府,云昭昭突然想起王公公,那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自幼就待她极好,心里一暖:“顺便给王公公带盒桃花酥,他最好这口。”
说到王公公,向来不苟言笑的霜刃,眼里都含着笑:“王公公常常念叨姑娘,若知道姑娘惦记他,定会乐得合不拢嘴,更别提苏荷做的桃花酥那可是一绝。”
“代我问好,改日我去王府探望他。”这辈子,对自己好的人,对祁煜好的人,她都会用心相待。
待豆蔻将所有香珠罐子都端来后,她从里面认真挑选了一番,最后还是选了茉莉清竹合香珠,又木勺装了一些放入香囊,系好袋子,又选了一个檀木的盒子,把香囊放进去,让霜刃送到王府去。
云昭昭走进长春宫时,皇帝正和祁煜下棋,皇后和嘉敏公主祁瑶在旁边陪着。
一见她进来,祁瑶一脸欢快得迎上去,握着她的手埋怨:“昭姐姐,我好想你呀,你许久不来宫里陪瑶瑶玩了。”
云昭昭先行礼问安后,才笑着解释:“回京后,我老是生病,怕过了病气给你。以后你要是想我,我就来宫里找你玩。”
“好,昭姐姐要说话算话。”祁瑶拉着她,在她座位旁坐下,凑巧她紧挨着祁煜。
宫人斟了盏茶,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皇后眼神温柔,望着她:“昭昭,品一品这西湖龙井,是今日太子派人刚送到的。”
“是,谢谢皇后娘娘。”
皇上抬头看了她两眼,视线又落在棋盘上。祁瑶拉着她的手一起观看,不一会就趴在她耳边小声问:“昭姐姐,你觉得谁会赢?”
棋盘上激烈胶着,各不相让,黑白子快布满棋盘,皇上手执黑子,盯着棋盘,久久未落下,而祁煜一如既往,脸色淡然,看不出情绪。
云昭昭思考了一会,微微摇摇头:“不好说,目前看应是旗鼓相当。”
祁瑶歪头打量她,突然凑近闻了闻,又看了看祁煜,一脸疑惑:“昭姐姐,你身上的茉莉香味,和小皇叔香囊散发的味道好像啊,像是同一款香料,很特别。”
这话一出,祁煜本在思索落子,手一顿,白子落下,帝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量,皇后盯着云昭昭耳朵上的耳坠,脸上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指了指棋盘,温柔提醒皇上:“陛下,该您下了,这盘棋应很快分出胜负了。”
皇上一看棋盘,顿时拍手大笑,很快落下黑子,吃了一片白。不过两三个回合,黑子已拔得头筹,祁煜扔下白子认输。
“阿煜,这还是你七岁之后,朕第一次赢你呢。朕可得好好想想,和你讨个什么才不亏。”
开端定下赌局,赌约是一个承诺,皇上本没想过自己会赢,不料竟有意外之喜。
祁瑶撇了撇嘴,愧疚得看向祁煜:“小皇叔,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话让您分神,您或许就不会输了。”
皇后轻笑一声,对着皇上说道:“看来我们昭昭是个小福星呢,她一来,陛下就赢了。”
云昭昭暗暗吸了口气,鼓起勇气开口道:“陛下,方才在宴席上,您赏赐臣女一个心愿,臣女想到要什么了。”
“哦?这么快就要兑现了,来,说说看。”
“臣女想用皇上的赏赐,替王爷还这个赌约。”
祁煜眉头一皱,正想开口阻止,桌下伸过来一只纤纤玉手,白皙的玉指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微微晃动。
祁瑶急慌慌劝阻:“昭姐姐,你无需替小皇叔还赌约,他自己能应对。父皇的承诺分量很重的,你要自己留着。”
她笑着摇摇头,而手里还紧紧抓着他的袖口,因为用力,身体都不自觉向祁煜那边倾斜。
皇上脸一怔,迎着小姑娘认真的眸光,再次确定:“当真?”
云昭昭用力点点头:“希望陛下成全。”
皇上看向对面的祁煜,叹了口气,难掩惋惜:“好吧,朕准了。”
祁瑶满脸不高兴,小嘴撅着,不满地嘟囔:“这事儿只有昭姐姐吃亏,便宜都让咱们皇家占了,太不公平。”
皇后笑了笑,看过来的眼神很慈爱:“瑶瑶,放心吧,你小皇叔什么时候让昭昭吃过亏?”
见皇后如此说,祁瑶顿时笑逐颜开:“对哦,小皇叔向来宠爱昭姐姐。再说,等昭姐姐嫁给小皇叔后,也是皇家人。”
皇上端起茶盏,冷哼一声:“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人家都把凤镯退回来了。咱们还是再给你小皇叔选选吧?幸好大祁好女郎多的是。”
“可是,满京城属昭姐姐最好看,与小皇叔最般配,哼,其他人可配不上小皇叔。”
皇上伸手点点她的额头,话里有话:“人家心有所属,就算咱们是皇家,也不能强人所难呀。”
祁瑶脸色一怔,拉起她的手,语气急切:“昭姐姐,父皇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你心里怎么可能有旁人?”
碰上皇上讳莫如深的眼神,云昭昭心里一慌,手心突然传来一阵温暖,手被包裹着,她眼带笑意认真澄清:“瑶瑶说的对,怕是皇上误听传闻了。”
在皇帝开口反驳之前,祁煜眼神警告他,并帮忙解释:“那凤镯是昭昭临时放我这保管的,皇兄的消息怕是不准。”
“阿煜,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凤镯寓意不同,应及时还给昭昭才是,免得人误会。”
“是,皇嫂所言甚至,臣弟过两日便将凤镯还给昭昭。”
云昭昭心里暗喜,真是刚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皇后娘娘太给力了。
“昭姐姐,那我就等着改口叫你小皇婶了。”祁瑶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打趣。
纵使她心意昭昭,也忍不住红了耳垂。
后来几人闲话家常,气氛很温馨,皇上待她的态度较之前,温和了许多。她有一种回到幼时的错觉,那时她逗留宫里,也是这般其乐融融。
用晚膳时,皇后特意安排她挨着祁煜,在帝后打趣的目光下,祁煜仿若无人一般,亲自为她布菜,还贴心把鱼刺挑出来再给她。
离宫时,皇帝难得主动叮嘱祁煜,要他亲自送她回府。
夜深人静,皇后寝宫内,皇上对正为她宽衣的皇后说:“阿榕,世人多世故,昭昭那丫头,罢了,日后让瑶瑶多与她往来吧。”
皇后一边帮他换好寝衣,一边忍不住打趣:“真难得,陛下竟主动替昭昭考虑。之前你气得牙痒痒,每次见了也没个好脸色。”
“她是阿渊的女儿,朕岂会与她一般见识。不过是想让她知艰辛,更能感受阿煜的好。”
不过,他一想起祁煜处处维护她,小丫头给点甜头,那家伙就乱了分寸,皇上就气不打一处来。
“再说,朕有什么法子,谁让阿煜眼里心里只有那个丫头呢!”
“别动气,昭昭年纪小,又遇巨变,一时迷茫很正常。好在那丫头向来机灵,今日看来,怕是想通了。”皇后走到床边,轻抚他的后背。
皇上拉过她的手,很认真确认心里的想法:“阿榕,依你看,若是他俩成不了,阿煜会不会终生不娶?”
祁煜自小与太子一起养在她膝下,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那孩子打小就清冷,无欲无求,这么多年,也唯有云昭昭入了他的眼。
“如果没有昭昭,阿煜怕是都没娶亲的想法。”
看皇上一副吃醋的神情,皇后忍不住笑了,“你呀,怎么老是和昭昭置气,你不是日夜盼着阿煜娶妻生子吗?”
皇上躺在床上,长叹一声:“朕就是担心,那丫头心性不定,阿煜再受伤如何是好?”
皇后想了想,低声劝慰:“那就再等等,咱们多制造些机会,帮他们确认心意。”
“也好,不急于这一时。”
他深深凝望着她,虔诚如稚子,一眼万年,在心底扎根。
云昭昭在他眼底,看到了隐藏的柔情,拉过他的手,将一个荷包放在他掌心,抬眸仰望他:“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眼睛亮亮的,梨涡浅笑,她脸颊泛起红晕,却执拗得将心意放在他眼里。
祁煜低头看着荷包,月白色雅致,绿色红荷,两条小鱼嬉戏,他摸了一下,里面似乎放了珠子类的物件。
他打开,掏出几颗查看,竟然是红豆,她俏皮笑道:“煜哥哥,这次我可没弄错哦。”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两人相对一笑,都想起一件往事。
她六岁还是七岁那年,祁煜离京查案,许久未归,她常常进宫问归期。
皇上故意惹她,设了个局,让旁人误导她,豆子表达相思,越多的豆子相思越重。
所以等祁煜回京时,她带着一个大布袋,迫不及待跑去王府看他,欢喜地献宝把袋子给他,里面都是豆子。
各种豆子红豆,绿豆,黄豆,她能搜罗来的,都放在里面。
皇上听说后,在宫里快要笑岔气,后来,每每见到她,都会拿此事逗她。
祁煜把荷包放入怀中,见她眼里还气气的,轻笑一声:“都是皇兄为老不尊,与昭昭无关。”
“嗯,皇上那时真的好讨厌。”因为祁煜,她和皇上老是明争暗斗,幼时闹了不少笑话。
云昭昭看向湖面,那盏莲花灯快要看不清,开心地指给他:“煜哥哥,快看,咱们的灯飘得好远呀。听老人说,祈福灯飘得越远,许的愿就越能成真。”
祁煜伸手摸摸她的头,语气温和:“我家昭昭许的愿,自然是能成真的。”
微顿一下,他轻声问:“那昭昭方才许了什么愿望?”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帮她达成。
她轻咬红唇,抓住他的前襟,用力踮起脚尖,他不自觉俯身配合,伸手扶住她的腰。
靠在他耳边,她的声音里弥漫着清甜:“煜哥哥,我方才许的愿望是,愿岁岁年年,有你常伴,此生足矣。”
祁煜一怔,转头想去看她。不料,她一个晃动,他的嘴唇划过她的脸颊。
四目相对,两个人顿时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直到云昭昭站不住,双脚落地,才稍微分开,他后退,拉开距离。
红晕爬上两人的耳朵,安静让呼吸的紊乱更清晰,眼神乱转,暧昧的气氛中,又夹着些许尴尬。
不远处传来沈乐言爽朗的声音,抬头望去,他们正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
天色不早,大家一起往回走,祁煜护送她们回云府,沈初宜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径直先上了府里的马车,先行一步。
走之前,她还不忘叫上霜刃和豆蔻,单单留下云昭昭,风中凌乱。
云昭昭在长风他们期待的目光下,上了王府的马车,祁煜随后也上来,封闭的空间,让暧昧的气氛发酵得更加浓烈。
云昭昭端着茶盏喝了口茶,缓缓脸上的热气,祁煜从储物柜里拿出薄毯,盖在她腿上。
“夜深天凉,别受寒了。”
看他淡定自若,云昭昭突然觉得不慌了。她清清嗓子,开口道:“煜哥哥,那个黄铮,你觉得人怎么样?”
祁煜沉思片刻,中肯评价:“聪明也懂藏拙,磊落也有算计,有野心。”
她想了想,倒是对他感觉不错。她私下问过沈乐玩,他是黄月婵家族一只偏房后代,那当已出五服,恰巧他母亲与沈家远房沾亲带故。
他曾想从军,后因家中祖母过世耽搁,后来去了沈伯伯麾下,负责军需,倒是有几分能力。
小脸上终于长了些肉,人好像也白了一些,脸颊泛着红晕,与同龄人比,还是清瘦,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云昭昭唤他上前,问了他近况,便让他去找霜刃拿礼物。又和王公公他们寒暄几句,祁煜牵着她的手,去外院书房。
入目之下,金黄色一片,笼罩在粗壮的树干,明晃晃的摇动。
阳光照耀下,金黄的叶片闪烁着光。
风起,纷纷扬扬的落叶,像是金色的蝴蝶空中起舞,铺满了地面,像一张金色地毯。
与夏日的绿色葱葱大不相同,是更耀眼张扬的美,让人无法忽视,目光追随。
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鹿,抛下束缚与规矩,朝着银杏树跑去,脚步轻盈,踩在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
抬头仰望那些簇拥又各自舒展的树叶,每一片叶子化作一颗心,在风的轻抚下,俏皮地摇头。
阳光从缝隙里钻出来,铺下碎碎的光。月白色的披风随风扬起,淡紫色衣裙上,茉莉绽放。
她回头,冲他莞尔一笑,整个人笼罩在金黄里,晃人眼,惊心动魄,蛊惑人心。
他走到树下,拂去她头上落叶,四目相对,阳光跳跃在白皙的脸庞。
她靠近,伸手环住他的腰,朱唇轻启:“煜哥哥,你知道吗?银杏树叶变黄时,等的是秋天,而我岁岁年年盼望,等的是你。”
水汪汪的眼睛里,倒映着柔情蜜意,满目星河,心心念念的皆是他。
“来年春日,海棠花开时,我就要及笄了。娘亲说,及笄长成,挽发为君,宜出嫁。”
“煜哥哥,那我可以嫁给你吗?春夏秋冬,朝朝暮暮,想与君同。”
祁煜沉沦在那璀璨的光亮里,沉溺在甜美柔情的笑意里。
心底涌上震惊,如同那年迸发的地动般,地动山摇,浑身僵硬的动弹不了。
仰起头,目光灼灼,晃动他的身体,云昭昭声音娇娇软软:“煜哥哥,煜哥哥,好不好吗?我来践行儿时的约定了。”
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两人姻缘真正牵下的线,也是在秋天,在满目金黄,银杏树下。
祁煜眼角发红,克制着心底的波涛汹涌,张开手,拦住她的腰,提了一把,俯视与她对望:“昭昭,心坚否?齐眉相守,愿得从今后。”
视线黏着,呼吸相融,云昭昭笑而不语,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往下一拉,红唇贴在他的脸颊,用力吸吮出印记。
“日月可鉴,天地为证,我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祁煜颤动着抱住她,红了眼眶。紧紧拥她入怀,心底的缺失终于圆满。
他曾日日夜夜想念的,苦苦守候的,本以为已失去的光,此刻带着清香而归,热烈而明媚。
不远处,阿玖与团团躲在一边,偷偷看着,看到相拥的两人,阿玖惊喜感叹:“真美呀,太好了,不久后,就可以日日见到昭姐姐了。”
“喵。”团团睁着圆圆的大眼睛,愉快地响应,倒在地上,露出肚皮,翻滚庆祝。
中午时,突然刮起大风,风呼啸,凉意强势来袭。落叶纷飞,呜呜伴奏,而屋内的热气腾腾,一片欢声笑语。
天冷正是吃锅子的时候,因着云昭昭来,提前杀好羊,做好了肉丸,备好了豆腐,准备好蔬菜,调配选定了料汁,为她备一顿美味午餐。
云昭昭特意让王公公他们都一起来,人多吃锅子才热闹。
大家围坐在一起,中间挂着一口大锅,下面火烧的红通通的,映着脸都红扑扑的。
祁煜将煮好的羊肉片放到她碗里,她蘸着了带着蒜末的辣椒油,一口下去,齿尖留香,香晕了。
景瑞八年,京郊别院。
春寒料峭,细雨如丝,云昭昭躺在软榻上,气息微弱,绿竹压住心里的酸涩,眼里带着笑意:“姑娘,饿了吧?要不要用点东西?厨房里一直温着牛乳羹呢?”
云昭昭身子沉得很,她费力地摇摇头:“绿竹,你把窗户打开,我想自个待会。”
“好,姑娘。”绿竹将窗户半打开,又拿了薄毯给她盖上。
云昭昭的目光透过半掩的窗户,只见院中的海棠花正被雨水肆意摧残,粉白的花瓣从枝头飘落,淹没在泥土里。
鼻子泛酸,她心底涌上一股哀伤。海棠花昨日还开得娇艳欲滴,此时在风雨中飘摇破败。
像极了她的命运,从璀璨夺目,到飘零破败,不过三年多光景。
她曾是名扬京城的明珠,护国公长房嫡女,娇艳明媚,绝代风华,在宠爱中长大。如今却脸色惨白,憔悴溃烂,孤零零躲在这别院,等死。
她这一生,当真一场笑话。活该吧,鬼迷心窍,舍弃摄政王,下嫁伯府公子。
误以为是良人,是温暖的归处,未曾想却是被困在后宅三年,生生磋磨了她的身心,掏空了身体。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她握紧手中的和离书,那是她用一多半的嫁妆换来的自由身。
真好,她嘴角弯了弯。往后她只是云家女,死后能陪伴亲人身旁。
兴许大限将至,她近来老是想起祁煜,想起儿时的时光。
周岁宴上,她一把抓住他腰间的玉佩,吓坏了众人,她却闹着要他抱,不肯从他身上下来,命运的线就此纠缠在一起。
小时赖在他怀里,长大像个小尾巴黏着他。不知羞地追在他后面,说长大要嫁给他,时时宣誓主权,更是敢跟皇上抢人。
他那个人呀,生性冷淡,最怕麻烦,除了帝后,无人能分他一分眼光,却独独对她纵容,把她放在掌心宠。
京城人人羡慕她命好,可最后她却舍弃了,在他离京时定亲旁人,负了他。
用力抬起手,看着手腕的凤镯,是他赠送的信物,失而复得,可人生无法重来。
愧恨涌上心头,压得她喘不上气来。
这辈子,她最亏欠的莫过于他了。他本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若非她的招惹,应当富贵顺遂一生。
真想再见见他,哪怕一眼。可惜她要死了,这辈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身体像是蚂蚁四处啃食,钻心的疼,眼皮上压着千斤石,重得她睁不开,眼前黑蒙蒙的,意识涣散。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穿透雨幕传来。
祁煜扔掉雨披,大步走进来,看着榻上奄奄一息的云昭昭,向来面无表情的他瞬间红了眼睛。
他走上前,手哆嗦着,小心翼翼拥她入怀,声音带着哽咽:“杳杳,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昭昭用力睁开眼,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嘴唇微微颤抖,发出微弱的声音:“煜哥哥,对不起,……若有来生,我再也不负你。”
祁煜的怀抱很宽厚,很温暖,身上的雪松香侵入鼻尖,他低声温柔地和她说话,要她睁眼看着他,不要她睡着。
这次,她真的很想听他的话,很想看看他,可是,她太累了,眼皮沉地抬不起来。
一股力气拽着她,动弹不了,最终她还是缓缓闭上了双眼,胳膊垂落,身体渐渐冰凉。
她死在了十八岁这年,死在了祁煜的怀里。
死后,她的灵魂竟然脱离身体,紧跟在祁煜身边。她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待在他身边。
她看着他痛彻心扉,一口鲜血吐在她的前襟,那双桃花眼通红,大颗的泪砸在她脸上。
他颤抖着抱起她,将她带回了摄政王府,亲自为她梳洗,换上华丽精美的嫁衣,让绿竹帮她梳妆。
吩咐下人隆重装扮王府,布置喜房,以摄政王妃之礼将她迎娶入门。
拜堂,撒帐,结发,饮合卺,龙凤花烛,仿若是真的大婚一般。
在喜庆的婚床上,祁煜牵着她的手,侧身而卧,声音里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庆幸:“杳杳,我终于娶到你了。”
他靠近,亲吻她冰凉的嘴唇,在她耳边喃喃自语:“杳杳,你既招惹了我,说长大要嫁给我,为何要半途而废?”
“杳杳,你都舍弃了我,就该幸福才行,不该是如今这个结果。”
“若早知道你不快乐,不幸福,就算拼着你会怨我恨我,我也该把你抢回来。”
“杳杳,我此生别无所愿,唯愿你平安喜乐,竟未能如愿。”
云昭昭蹲在床边,捂着嘴,泪哗哗往下流。听着他对着她的尸体,说从前,说思念,说悔恨,说不甘。
她这辈子从未见过他说这么多话,他的悲痛浓郁,散发着苦涩,苦得她只是待在旁边,嘴里心里都发苦得很。
一夜未眠,阳光洒进来,龙凤红烛还在燃着。
祁煜起身,满头白发,眼里布满血丝。他温柔地抱起她,将她放入冰棺中。
随后,他安排长庚彻查她十一岁之后所有的事,要求事无巨细。
三天的功夫,长庚红着眼将三张纸呈了上来,密密麻麻,他一目十行,边看边浑身颤抖个不停。
纸张飘落,他一口鲜血吐出,眼神骤然冰冷。
他提笔写了一封奏疏后,召集护卫队出王府,拿着名单,以雷霆手段一个个去处置伤害她的人。
不管是谁,不论男女,不问询,不听辩,直接处置。或是死,或入狱,或刑罚,或拘禁,手段果决,毫不留情。
她困在王府里,并不清楚具体的事情,只是每日听王管家在她冰棺旁念叨。
一个月来,京城人人自危,部分大臣纷纷上书弹劾,奏折摆满了御书房的案头,皇上并未理会,连续罢早朝数日。
外面腥风血雨,摄政王府平静如水。祁煜每次大半的时辰都趴在冰棺,望着她。
直到那日,他去了外院的书房,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银杏树下,他手里拿着一个旧的发白的荷包,里面装的是成亲那日剪下的,结发为夫妻,他与她的青丝。
“杳杳,若有来世,你主动来寻我可好?”一滴泪落下,晕开一片湿糯。
嘴唇又动了动,没听清,微风穿过他的白发,掩盖了眼底落寞的悲凉。他将荷包放入怀里,孤身骑马前往广宁寺。
她的灵魂本困在王府里无法离开,不知为何,在他策马离开时,却被突然扯出王府。
她一路跟随着他来到广宁寺,到山脚下时,她如被施咒一般,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下马,一步步走向广宁寺,背影融于昏黄,悲寂散在风里。
正焦急无措时,一道白光骤然穿过她,灵魂撕裂般痛过后,慢慢消散,化成一道烟。
护国公府,清芷院。
豆蔻抱着几枝海棠花走进来,粉白色花朵在玉壶春瓶里绽放,室内春色几许。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只见阳光透过窗幔洒下斑驳的光影,床幔里散发出淡淡的茉莉香味。
她眉头一皱,心里纳闷:奇怪,姑娘今日怎会睡这么久?往日这个时辰早就醒了。
她打开床幔,映入眼帘的是云昭昭惨白几乎快要透明的脸。
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眉头拧成结,紧紧咬着下唇,那本无血色的唇,渗出了血珠,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豆蔻吓得扑通跪在床边,轻拍她的肩膀,靠近她耳边,低声呼唤:“姑娘,姑娘,醒醒。”
云昭昭困在噩梦中,前世临死前的情景,如一块巨石压着她。
她眼睁睁看着,祁煜神色冷冽,背影孤绝,一步步迈向广宁寺,想要靠近却动弹不得。
她不知他想做什么,只是他眼底掩埋的情绪,让她慌得喘不过气来。
无力的绝望,像冰冷的铁链紧紧缠着她的心。她拼命想要挣脱,可就算疼到骨头咯咯响,也无济于事,汗水湿透了衣衫。
耳边恍惚传来豆蔻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她有些茫然。
豆蔻不是早就死了吗?死在她婚后的第二年,为护她惨死在湖底,捞起来时已面目全非。
是她亲手埋葬的,怎会再听到她的声音?
随着耳边豆蔻的声音愈发清晰,云昭昭咬着牙用力挣脱桎梏,缓缓睁开眼。泪瞬间像扯断的珠串,啪嗒地顺着脸颊滚落。
真的是豆蔻,圆圆的眼睛,肉嘟嘟的脸,狗啃一样的刘海,还是闹着玩,被她剪烂的。
“姑娘,你终于醒了,可吓死奴婢了。”豆蔻方才提溜着一颗心,只顾着急和担心,这会儿见她醒了,反而大哭了出来。
“豆蔻,别哭,我没事。”她身上虚得很,连抬手拭泪的力气都没有,声音有些干哑。
环顾四周,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布置,是她未出阁前国公府的闺房。
床幔上的刺绣海棠崭新生动,是她回京那年,苏荷为哄她开心,照着院中的海棠树绣的。
云昭昭有些恍惚,闭眼顿了好一会,才慢慢掀开眼帘,豆蔻眼里含泪,正一脸疑惑地盯着她。
她轻笑一声,劫后余生的畅快涌上来。她竟然重生了,回到了景瑞四年,她刚从姑苏养病回京不久。
这一年,她十四岁,因为五姐姐云笙笙与四皇子九月大婚,祖母念及她也快及笄,婚事也要提上日程,再次去信催她回京。
恰逢当时外祖家出了些变故,她留下也有些尴尬,便主动说服外祖母,正月一过,就带着丫鬟回京了。
离京三年,归来已物是人非。她这个一身荣光的京城明珠,如今不过是长房失牯孤女。
护国公府的门楣依然耀眼,国公府的嫡女依然人人艳羡,只不过对象不再是她。
回京三个月,她明明住的还是原来的院子,景色布置均是从前模样,她却冷得夜夜无眠。
自回京后,每次参加宴会,都能听到一些窃窃私语的议论,像一记记重锤,敲打着她敏感的心弦。
护国公府备受恩宠,出了个皇子妃,可今非昔比,跟她云昭昭无甚关系。
她如今也只剩个容貌能拿出手了,身子弱,空有长房嫡女的虚身份,世家大族都不会选她做宗妇。
听说云老太君此番叫她回京是因为亲事,她素来心高气傲,这高不成低不就,亲事怕是难呀。
风水轮流转,那时她仗着身份霸占摄政王,还不许人觊觎,如今她可不配了。
巨大的落差带来的敏感与不安,一隐藏心里的自卑,像是插进心底的刺,被这些言论滋养地愈发粗壮,扎进血肉里。
真正引爆她心底的雷,震碎她仅有的骄傲的,是十日前云府办的赏花宴。
云笙笙主办,世家贵女应邀而来,府里从布置、茶水、糕点、节目、伴手礼,都是最高规格。整场宴会,她众星捧月,尽显嫡女气场,就连霞光县主都甘做陪衬。
她拗不过祖母的劝说,露了个脸后,她偷懒躲在假山后发呆。
听到有人说起皇上要给祁煜选妃,几个贵女凑在一起议论人选,说到宫内传来的消息时,声音压得很低。
林新玥可是铆足了劲,对摄政王妃之位志在必得。听说私下她还缠着她祖父林太傅,想请皇上说和,促成与摄政王的婚事呢。
霞光县主养在言贵妃膝下,备受宠爱。她端庄温和,贴心周全,宫里上下都喜爱的紧,本以为她会嫁给四皇子,如今看来,她倒是挺适合当王妃的。
还有太子的表妹,对王爷倾慕许久,小时候还和云昭昭争夺过摄政王。近年来她父兄争气,又有皇后这层关系,说不准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一股气憋在心肺里,搅得她五脏六腑都不安生。她脑子一热,气呼呼摘下凤镯,派人送到王府,退还给祁煜。
以为斩断念想,就不会难受,不料竟大病了一场。
前世她成婚后两年,在日复一日的磋磨里,磨掉一身傲气,跌落谷底,她才后知后觉看懂那些算计。
尤其是豆蔻护她却惨死,更是打碎了她自欺的保护罩,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也下定决心哪怕付出所有,也要和离得自由。
前世悲剧开端是从这场大病开始,埋下种子,后面被有心人一点点引导着,发芽,开花,结果。
她孤独惨死,却成全了算计她的人,借助东风扶摇而上。
幸得老天眷恋,一切还来得及,她重生了。
这辈子隐患的种子刚种下,她会亲手将种子挖出来,绝不给它着床发芽的机会。
绿竹听到动静也匆匆走进来,看到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焦急伸手摸了摸额头,并不烫,才松了一口气,拿手帕细细擦拭:“姑娘,是梦魇了吗?别怕,梦都是相反的。”
云昭昭抬头望着,这个在前世,陪到她最后的人,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声音里不自觉带了些撒娇:“绿竹,我想沐浴。”绿竹赶忙应下,吩咐人去烧水,伺候她沐浴。
云昭昭靠在浴桶上,闭眼假寐,茉莉花瓣飘在水面上,温热的水流淌过她的身体。
绿竹拿着篦子温柔帮她按摩头部,一下一下,让本有些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噩梦带来的疲倦随着流水划过渐渐消散。
前世如戏,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她嘴角不禁泛起自嘲:她还真是蠢,手握一手好牌,竟然打得那般稀烂。
这一生,她惨痛归来,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她云昭昭再不负明珠美誉,定要璀璨夺目,光彩照人,开创一个锦绣美满的人生。
云昭昭沐浴完,换了身碧色长裙,衣裙被茉莉香片熏过,淡淡的清香,仿若裙摆的茉莉花散发的清幽芬芳。
发髻上只插了一根白玉蝴蝶簪,未施粉黛,肌肤却如羊脂玉般洁白。眉如远黛,目若秋水,不点而朱的唇微微上扬,素来明艳的五官,反更多了几分纯净之美。
她坐在院子里,靠着椅背,享受午后的惬意。前世自她回京,成亲,到她和离,四年多的时光,她未曾有如此刻这般轻松。
长而卷翘的睫毛下,明眸里闪着细碎的光,远远望去,宛如画中仙子,遗世独立,不沾尘世烟火。
绿竹端着一碗红枣阿胶羹和一盘桃花酥走过来,“姑娘,你午膳本就用的不多,方才又折腾了一场,用点东西垫垫吧,不然身子该受不住了。”
绿竹年长云昭昭三岁,从小陪她长大,名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她看着云昭昭从国公府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到如今敏感不安的长房孤女,打心底疼惜她。
云昭昭看着绿竹,眼里含笑:“好,先放着吧,我待会再用。”
她肚子很空,却没食欲,自醒来,她的一颗心像是湖中小舟,漂浮着。
她需要时间来消化重生,任他是谁,也无法瞬间接受,前一刻灵魂被撕碎,疼到快昏厥,这一刻却安稳沐浴阳光。
一阵香风划过鼻尖,寻香望去,是院中海棠花散发的香气,是三哥出征前,亲自移植来的海棠树。
树枝挂满了粉白色的花朵,簇拥竞相盛开,风过花朵摇摆,散发着阵阵清香。
不是前世她临死前,别院那棵树,海棠花朵雨吹落成泥,凄凄惨惨。
盛开的花,身边鲜活的人,热烈的光,暖暖的风,一点点平复她的惶惶不安。她终于确信,她是真的重生回来了,不是梦境。
她慢慢吃着东西,午后的阳光投射在她如玉的脸上,显得分外清丽脱俗。
绿竹在旁边伺候着,疑惑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云昭昭身上。水润的眸子分外明亮,气度多了几分从容,像是注入了新的生命力。
云昭昭喝了多半碗羹,吃了两块点心,才觉得肚子里满了,身上有了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随后看向绿竹说:“拿着库房的入库清单,把我这次入京来,京里人送的东西都找出来,按照人分列放置,待会我有用处。”
绿竹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应道:“是,姑娘。”紧接着便带着人去库房整理。
云昭昭带着豆蔻去了西次间的书房,打量着书房里的东西,心情复杂。看到博物架放置的那木雕马时,胃里突然翻涌着恶心。
她克制着情绪,尽可能平静吩咐豆蔻,把入京来的诗词、画卷、书信、话本等,全部搜罗出来,搬到院子里,她要烧掉。
豆蔻忍不住问道:“姑娘,这些东西,往日你爱惜的很,有些还是你的心血,为何......”
云昭昭淡淡一笑:“不过是一些闲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原来不懂事,如今我快要及笄了,再留着怕是不合适。”
那些诗词、画卷、木雕多是前世苏瑾年接近她,哄她开心,赠送的或是陪她一起完成的。
有些还是打着其他人的名义送来,再佯装无意透露给她。目的是让她感动,对他生情,攻破她的心房,好顺理成章让她答应后来的提亲。
真悲哀,她以为的相遇,相知,相伴,那些美满与温暖,她误以为的救赎,不过是一个专门为她而精心设计的局而已。
前世她陷在情绪里,未能看透,自动入局,才会困在笼里。这一辈子,她冷眼旁观,看他们还要如何算计她?
豆蔻把东西找出来,又叫人把东西都搬到院中央,云昭昭吩咐人拿来大火盆子,让豆蔻把东西扔进盆里,她亲自点燃,看着画卷慢慢烧成灰烬。
豆蔻一边往里扔,一边惋惜,尤其是看到姑娘花了很久时间完成的画,更是心疼,忍不住想阻拦:“姑娘,有些画是你花费很多心血才完成的,真的都要烧了吗?”
看着她手里那幅春闹桃花,是她特意去京郊桃林画的,云昭昭心里闪过一丝不舍,但很快语气坚定:“烧,一件不留!”
豆蔻见她如此坚决,便利索地把东西扔进去,用火棍搅动,把火烧的更旺一些。
云昭昭看着那些东西慢慢烧成灰烬,就像是挖掉了过往的愚蠢和纠葛,毒瘤剔除,整个人都舒畅了。
接着她回屋,和绿竹她们一起把祖母、祁煜、乐言等手帕交送的东西单独存放,尤其是祁煜送的,专门放到一处保管。
然后把所有以永伯府名义送来的东西单独挑出来,剩下的她扫视一下,便人送回库房。
众人被她这一顿操作弄晕了,绿竹眼观耳听,越发觉得姑娘与往日不同,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这是?”
云昭昭看着桌子上剩下的东西,多是一些首饰、香料、布料、木雕的小物件,与她的回赠相比,价值不过尔尔。
她眼里闪过自嘲,心里苦笑:前世的她,还真的眼盲心瞎,竟被如此廉价的示好打动,还误以为是用心深情。
“这些东西,你们几个看看,若是有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赏给其他下人吧。”
“哦,对了,绿竹,做好记录,万一有人问起东西的去处,咱们得清楚。”
她看到云昭昭突然毫不留情烧掉诗词画卷,又这般处置永安伯府的东西,心里隐隐有些明白,她试探问道:“姑娘,你是和苏公子闹矛盾了吗?”
豆蔻也一脸问号,上次云昭昭一时冲动,还是退还了摄政王凤镯,结果却是郁结于心,大病了一场。
她家姑娘向来懒散随意,甚少会这般不留余地,她们贴身伺候,并未见异常,实在是担心苏家做了什么,会让她这般决绝。
云昭昭知晓她们的担忧,但并未明言,只轻描淡写说了句:“噩梦醒来,神清气爽,突然觉得乐言的话很有理儿,这苏家兄妹不太真诚,往后少接触吧。”
不喜之人所赠之物,这般处置,倒是符合云昭昭素来果决的性格。
绿竹和豆蔻相视一眼,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欢喜,她俩都不看好苏瑾年,认为他根本配不上云昭昭,私心里,都一致认为摄政王最适合姑娘。
云昭昭没察觉她俩的想法,此刻脑子里浮现的都是前世接下来会发生一些事,她细细思量,暗暗琢磨。
这辈子,她会主动奔向祁煜,还他一世情深。会护好亲近之人,不受她所累,会挖掉设局之人,美好人生绝不能存在污点。
既然与苏家有关的东西都处理完了,下一步,她该准备彻底分割了。
她记得过几日,苏瑾年的母亲会与黄夫人一同来拜访祖母,初次试探提亲。
她要在那日彻底与苏瑾年一家划清界限,且不给苏府造谣生事的机会。
她冷笑:苏瑾年,这辈子,没有我做你的扶墙梯,我看你如何平步青云?
她拿一只杏花玉簪给豆蔻,悄悄叮嘱:“你去春晖堂找秋杏,把这个给她。托她留心,若是永安伯府拜访祖母,速来告知于我。”秋杏原曾受过她母亲的恩惠,毫不犹豫一口应下。
不出所料,没过几日,永安伯府的人果然来了,前脚刚迈进春晖堂,秋杏后脚便寻了个由头前来报信。
云昭昭让豆蔻拿上蜜饯果子,一同去了春晖堂。刚走到花厅门口,便听见苏夫人正绘声绘色讲着她与苏瑾年的事,苏樱雪则在一旁帮腔。
前世她死前一年,她决定和离开始,已经很少再见到苏家母女,突然再听到她俩的声音,阵阵刺骨的寒冷在血液里流淌。
云昭昭两只手紧紧握着,指甲嵌进手心,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个不停。
前世那些破碎带着疼痛的画面,在她眼前一帧帧闪过。
阴沉飘雨的清晨,大雪纷飞的午后,霜冻成冰凌的黄昏。她站在长廊下,院中央,堂屋口,听着婆母与小姑子饮茶闲聊。
那些暗讽的话,那些侮辱,夹杂在她们刺耳的笑声里,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刺向她,刀刀见骨。
昭昭,都过去了,别怕。
一滴泪落下,她闭上眼,心里不断重复这句话,缓解心底的惶恐和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才缓步走进去,微笑跟祖母请安,又给二婶婶,黄夫人,苏夫人行了礼,还冲苏樱雪点了点头。
一袭月白色的长裙,海棠步摇与裙摆的海棠花相互呼应,随着她的走近,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小鹿般灵动的眼睛,清澈明亮,嘴角梨涡浅笑。她单单站在那里,整个屋子似乎都格外明亮了许多。
黄夫人心底暗自惊叹:京城明珠果然名不虚传,这容貌,这身段,仿若画中仙。
云昭昭走到祖母身旁,娇声说道:“祖母,前几日我病了,担心过了病气给祖母,便未曾来给祖母请安。今日已大好,便赶来看望祖母,没想到祖母这里有客人。”
苏夫人笑着接过话,一脸殷切:“无妨,无妨,昭昭,也都不是外人。”
云昭昭未看她一眼,拿过食盒:“这是苏荷做的蜜饯,是用庄子新送来的果子做的,酸甜可口,清香不腻,祖母尝尝。”
青芙接过食盒,云老太君拉过她的手,一脸慈爱:“昭昭有心了,你身子弱,要好生休养,莫要太过劳累。”
云昭昭笑了笑,声音清甜:“我不过是借花献佛,没费什么力气。倒是我病的这几日,让祖母操心了。”
望着眼前脸色红润,明艳动人的孙女,老太君心里松了一口气:“傻丫头,你是祖母的心头肉,只要你好好的,祖母就安心了。”
祖孙俩这一番温馨的互动,让黄夫人心里一惊,她本是受人所托来帮忙提亲,说是两心相悦,今日不过走个过场。可看眼前这情形,她反倒是不敢贸然开口。
二婶娘郑云舒不动声色瞥了眼苏夫人,心头有些不安,她赶忙接过话头:“母亲,我记得苏荷做的东西很是美味,见者有份,不如让大家都尝尝。”
老太君笑着应道:“那是自然。”说完便让青芙分给大家,众人品尝过后皆是赞不绝口,谁也不提方才的话题。
苏夫人心里急得不行,忙冲苏樱雪使眼色。苏樱雪走过去,亲昵地挽着云昭昭的胳膊:“云姐姐,方才我们还在说哥哥和你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又冲她眨眨眼,“今日母亲请了黄夫人,是来替哥哥提亲的。哥哥与你情投意合,若成良缘,我可太欢喜了,日后也能天天陪着姐姐。”
云昭昭静静望着她,嘴角浅笑。苏夫人佯装训斥道:“你这丫头,净胡说。就算情投意合,但婚姻大事,自是由大人来商量。”说完看了一眼黄夫人,示意她说话。
黄夫人心里纠结,却念着受人所托,又见云府明面上都未反驳,才笑着试探:“老太君,这苏公子温润如玉,是咱京城有名的谦谦君子,对六姑娘倾心许久。今日我受托来帮忙提亲,这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呀。”
云昭昭抽掉苏樱雪的手,语气疏离,面上带着笑道:“我和苏公子不过宴会上见过几面,所谓画画合奏,交流诗词,都是应主家邀请的助兴节目而已,哪来的情投意合呢?”
她这番话一出,黄夫人的脸色瞬间变了,苏家人的脸色更是难看。
苏樱雪一脸急切地反驳:“怎么可能?云姐姐,你明明就和我哥哥相谈甚欢,情投意合呀。”
云昭昭嘴角弯了弯,语气缓缓却坚定:“我和苏公子从未私下单独见过,宴会上的相交从未逾矩。恕我实在不知,哪来的相谈甚欢?更不要说情投意合了!”
苏樱雪一瞧她全盘否定,心里顿时慌了,虽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但看那张俏脸上无亲近之色,已猜出她并不想嫁给哥哥。
想起出门前哥哥的嘱托,她有些气急败坏:“你明明就待我哥哥与他人不同,我哥哥还送过你木雕,饰品,你还回送过哥哥过手镯,步摇,怎么能说没有情分呢。”
苏夫人脸色一沉,瘦削的脸神色有些凌厉:“云姑娘看不上我们苏府,情有可原,谁叫我们门楣低呢?本就是高攀,不愿大可明说。这般一口将与我儿的那些情分全盘否定,实在替我儿寒心。”
苏樱雪眼眶微红,一脸委屈巴巴:“云姐姐,我们也是要脸面的,如果不是你和哥哥情投意合,母亲又怎么会托黄夫人来提亲呢?”
云昭昭神色淡然,眼里带着寒意,她走到苏夫人面前,语气难得严肃:“苏夫人,我们云府与人相交,只看真心,不论来处,从不轻视任何好人。”
“苏府确实送过东西给我,但说是苏姑娘所赠,与我相交。“
“礼尚往来,这边也回赠了苏姑娘一些首饰、香料、布匹之类的东西。”
她手一指,“就像苏姑娘发髻间,这支蜻蜓轻嗅迎春花步摇,就是回赠,不过是闺阁女儿间的互赠情意罢了。”
苏樱雪有些后悔,不该戴这只步摇,但仍不死心地说:“还送了一些画和木雕物件,明眼人一看,就能猜到不是我送的。”越说心里越有底,语气更坚定:“京城里谁不知道我哥哥手巧,画画和雕刻很厉害。”
云昭昭心里泛起一阵阵恶寒,眼前她们胡搅蛮缠,一心想要赖上她的样子,与前世磋磨她的脸重叠。
她原以为是成亲后的流言蜚语,才让这对母女对她变了态度。此刻看来,这对母女嘴脸本就如此,成婚前的亲切不过是心有算计,掩饰得好罢了。
恶人难磨,要一击中之。
云昭昭收起笑意,脸色变得非常冷淡,“阖府上下都知晓,我自回京大病小病不断,除了一些必要的宴请,都在静养。”
“苏姑娘送来的是什么东西,我确实没怎么注意,都是绿竹收着,回礼也是她备的。”
顿了顿,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果决:“若我一早知道,这些东西如苏姑娘方才所言,我绝对不会收的,甚至不会和苏姑娘相交。”
苏夫人与苏樱雪对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苏夫人正想张嘴解释,只见云昭昭已转身看向豆蔻:“你回头告诉绿竹,把苏府送的东西整理一下,退还回去。”
豆蔻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姑娘,怕是退不成了。”
“为何?”云昭昭不解,豆蔻轻声提醒,”姑娘怕是忘了,前两日你身子大好,犒赏清芷院,从库房里扒拉东西赏人,里面好像就有苏府送的东西。”
云昭昭一顿,转过身,蹲在老太君腿边:“祖母,都怪昭昭粗心,可既已赏给旁人了,就不好再要回来,孙女能不能折合银钱还给苏府?”
苏夫人气的心里打颤,后槽牙都快要咬碎了,面上还是强撑着:“六姑娘说笑了,那些小玩意本不值钱,既送给姑娘了,就是姑娘的东西,如何处置自然是姑娘说了算。”
云昭昭心里冷笑,脸上却流露出委屈:“祖母,昭昭作为云府嫡女,时刻谨记云府家规,即使在外祖家也是恪守规矩,生怕辱没门楣。孙女绝不会与男子私相授受。”她紧紧拉着祖母的衣角,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可若是如苏姑娘方才所言,那岂不是.......若再被有心人利用,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孙女百口莫辩。”
“女子艰难,稍有不慎,就失了名声。若因我给云府招来祸端,昭昭就只能以死谢罪了。”她红了眼眶,泪水在眼里打转,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郑云舒瞬间变了脸色,心里一阵后怕。若是云昭昭被算计失了名声,要不妥协下嫁,要么人尽皆知,青灯常伴。
这要是后者,她闺女笙笙也定会受影响。这算计还真是歹毒,一箭双雕。
她脸上冰冷,丝毫不见方才的温和,语气更是严厉:“苏夫人,苏姑娘,请慎言。我们云府仅有两位姑娘,如珠如宝,自小宫里嬷嬷教养规矩,熟读女则与女戒,就连宫里都夸赞规矩好。”
“这种私相授受的事,云府的姑娘不会做,更不屑做。”
老太君爱怜地摸着云昭昭的头,抬头时亦变了脸色。“老身近年来一心礼佛,确实很长时间不问世事了。”
“可若有人胆敢污蔑云府的名声,算计我的乖宝,那老身就穿一次诰命服,亲去宫里一趟,请皇后娘娘评评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夫人心里暗骂苏夫人蠢笨,赶紧打圆场:“老太君别动怒,苏夫人不是那个意思,京城谁人不咱们云府姑娘教养好。
“我原也在宫宴见过六姑娘的,真真是规矩极好。”黄夫人满脸堆笑,试图缓和气氛。
她又看着苏夫人,暗示她:“苏夫人,姑娘家的名声贵重,可不能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六姑娘貌美心善,难得一见,苏公子心悦很正常。”
“但好女百家求,苏府想与云府结亲是人之常情,可这姻缘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两个人没缘分。”
苏夫人后背冒了一身冷汗,赶忙说道:“方才我定是魔怔,胡言乱语了。”
望着老太君,言辞诚恳:“今日本就是来探望老太君,念及六姑娘对我家这丫头的好,想着一并感谢。”
“这这,反而惹得老太君动怒,是我的不对。”她起身,拉着苏樱雪给老太君致歉,并冲云昭昭说了抱歉。
云昭昭趴在老太君腿上,声音里带着哽咽:“祖母,我最近老是梦到爹娘兄嫂,梦里她们一直很担心我。”
“过几日,我想去趟广宁寺,给他们点上一盏长明灯,以慰他们在天之灵。”提及逝去的亲人,她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滑落。
老太君轻轻摸她的脸,想起长子一家,心里一阵酸涩,对云昭昭更多了几分疼惜:“昭昭最是孝顺,你自个得好好的,你爹娘才能安心。”
一想到这丫头身子骨弱,老是生病,忍不住再次嘱咐,“等你身体好全了,天气好时再去,出门多带些人跟着你,你的安全最重要。”
二婶娘过来扶起她,拿出手帕替她擦掉泪痕:“昭昭,别难过,有二叔二婶娘在,无人能欺负你。出门多带些侍卫,缺什么着人去涵秋院跟二婶娘要。”
云昭昭点点头,一脸乖巧:“谢谢二婶娘,昭昭知道了。”
黄夫人这回肠子都悔青了,神色惶恐,唯恐今日这出会惹怒云府。
老太君一眼看透她的顾虑,笑着看她:“黄夫人,苏姑娘年纪还小,今日说了些胡话,好在就屋里这些人知道,大家都把话烂到肚子里,今日这事就过去了,总不能因为误会,伤了苏姑娘的清誉吧?”老太君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威严。
黄夫人心头一惊,连连附和:“那是那是,想来经此一遭,苏夫人会更严格管教苏姑娘的。”黄夫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苏樱雪脸色惨白,张嘴想反驳,苏夫人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强撑起笑意说是。
云昭昭走到苏樱雪面前,眼神中带着与她年纪不符的威严。“苏姑娘,我年长你两岁,念在相交一场,有几句话想叮嘱你。”
“什么?”苏樱雪的声音有些颤抖。
云昭昭盯着她的眼睛,又瞥了眼黄夫人,才缓缓道出。
“日后还须谨言慎行,小心祸从口出。”
“与人相交,还是坦诚些好,别害人害己。”
“真心或是无意,事情做的多了,总会留有痕迹,谁也无法保证次次都能好运无恙。”
云昭昭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敲在苏樱雪的心上,也让黄夫人瞬间变了脸色。
看着女儿惨白的脸,苏夫人慌忙接过话去:“六姑娘,请放心,经此一事,樱雪定会吸取教训,都是误会,别伤了你们姐妹情意。”
又简单说了几句,黄夫人她们便起身告辞,二婶娘亲自送了出去。
云昭昭也跟老太君告辞,当走出春晖堂后,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伸开手,白嫩的掌心破了,血迹一片。
疼痛让人清醒,她抬头望着天空,阴霾散去,晴朗明亮。
前世那个困死她的牢笼,终是被她亲手打破了。整个人都轻盈起来,入眼所至,皆是温暖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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