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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后续+完结

十三朵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姜叙白见她神色不变,不由得心生钦佩之意,“倒是姜某小瞧姑娘了。”这位姑娘,看着柔弱,却自有傲骨。他的话,云清絮没有接,缓缓别开脸。她讨厌在场除了兄长之外的所有人。云清川慢慢搀扶着云清絮站起来,看着她那缓缓止住血流的伤口,仍忍不住担忧,“若是疼的话……”面对兄长,云清絮愧疚的头都不敢抬。若非她执意来王府,贪那么点儿银子,今天也不会遇上这桩事,害的兄长白白担忧。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云清川仰起头,拉着他的袖子,“别生气好不好?兄长,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来了……”双眸温润似水,面容如满月般纯净,轻缓的声音,带着些少女的娇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姜叙白,心头闪过一丝异样。旋即,又有些吃味。这小娘子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以为是个冷傲...

主角:云清絮玄翼   更新:2025-03-07 15: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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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云清絮玄翼的其他类型小说《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十三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叙白见她神色不变,不由得心生钦佩之意,“倒是姜某小瞧姑娘了。”这位姑娘,看着柔弱,却自有傲骨。他的话,云清絮没有接,缓缓别开脸。她讨厌在场除了兄长之外的所有人。云清川慢慢搀扶着云清絮站起来,看着她那缓缓止住血流的伤口,仍忍不住担忧,“若是疼的话……”面对兄长,云清絮愧疚的头都不敢抬。若非她执意来王府,贪那么点儿银子,今天也不会遇上这桩事,害的兄长白白担忧。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云清川仰起头,拉着他的袖子,“别生气好不好?兄长,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来了……”双眸温润似水,面容如满月般纯净,轻缓的声音,带着些少女的娇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姜叙白,心头闪过一丝异样。旋即,又有些吃味。这小娘子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以为是个冷傲...

《她被活活烧死后,摄政王悔不当初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姜叙白见她神色不变,不由得心生钦佩之意,“倒是姜某小瞧姑娘了。”

这位姑娘,看着柔弱,却自有傲骨。

他的话,云清絮没有接,缓缓别开脸。

她讨厌在场除了兄长之外的所有人。

云清川慢慢搀扶着云清絮站起来,看着她那缓缓止住血流的伤口,仍忍不住担忧,“若是疼的话……”

面对兄长,云清絮愧疚的头都不敢抬。

若非她执意来王府,贪那么点儿银子,今天也不会遇上这桩事,害的兄长白白担忧。

顾不得手臂的疼痛,云清川仰起头,拉着他的袖子,“别生气好不好?兄长,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双眸温润似水,面容如满月般纯净,轻缓的声音,带着些少女的娇憨,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姜叙白,心头闪过一丝异样。

旋即,又有些吃味。

这小娘子对自己爱搭不理的,以为是个冷傲的性子,到了自家兄长那边……

姜叙白扫了一眼云清川那如刀刻的五官,轻哼一声。

也就是皮相生的好了些……百无一用是书生。

一旁的玄翼,也终于整理好那些散乱的画面,不安地踱步,走到众人旁边。

他长眸中氤氲着难以分辨的情愫,声音沙哑而压抑。

“府中有太医,先将云姑娘……”

“不必!”

云清川挡住玄翼看向云清絮的眸光,沉声拒绝,“絮儿并非你摄政王的家奴,也不适合在王府里久待,在下这就带絮儿离开。”

语罢,拉着云清絮便要走。

却被玄翼挡住去路。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云清川脸色难看。

玄翼叹了一声,“本王是为她好,她伤成这样,需要静养。”

云清川清冷的眸中怒意渐涨,“要静养,我们也是回自己家里静养,怎么可能待在你王府里?”

玄翼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怀中唇色苍白的云清絮。

眸中挣扎、悔恨、怜悯……各种情绪、万般念头,一闪而过。

最后凝成一道可以冷漠的话。

“她来王府做工,工期尚未结束,不能走。”

云清川被他这无耻的话气得吸了一口冷气。

不愧是摄政王府,果然吃人不吐骨头。

云清川有些怒了,“工钱我们不要了!”

玄翼却不为所动,强势要将人留下来。

“她做工之事,涉及我王府的隐私,工期未结束之前,不得离开。”

语罢,不顾云清川难看的脸色,伸手招来侍卫。

“把云姑娘送到客舍,请周太医去为她诊治。”

一直藏在兄长身后的云清絮再也忍不住了。

挣开兄长的护持,双眸含恨,死死盯着面前那冷血又固执又男人。

“王爷可是后悔刚才只射了一箭,没有把民女当场杀掉吗?”

“您堂堂摄政王,坐拥天下,您要什么没有,为何非要民女这条贱命呢?”

玄翼不敢直视她眸中的冷意。

他想开口,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刚才并未看到那些前世的画面,他从来没想过她竟然是他一直要找的人,更没想到他会给她的父母、给她的未来,造成那样难以弥补的伤害。

他只是单纯的……担心她的伤。

可如今,说什么都是徒劳。

玄翼别开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

“今日伤你只是一场意外,本王自会给你补偿。”

“你……等伤养好再出府吧。”

云清絮冷笑,“意外?您扪心自问,这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对,民女这贱命一条,死不足惜……谁让我们无权无势呢……”

“云清絮,不要再说了!”

玄翼看到她面上的悲怆之色,只觉心脏的位置,似是被人用手狠狠攥住一样,让他呼吸都艰难起来。

不要再说了?

呵。

云清絮心里眼里,只余冷笑。

刚才那一只箭,若非她躲避及时,她这条捡来的贱命,早交代到这里了。

他嫌她聒噪,让她不要再说,可他是否想过,他对她的所作所为,早已罄竹难书?

两世为难、几番生死,如今云清絮再面对玄翼,真的半点崇敬、仰慕、依赖的心思都没有了。

只有那密密麻麻的,刻进骨髓的恨意。

一旁的姜叙白见事情发展到这般失控的地步,也不由得开口劝解。

“既然云姑娘不想在王府休养,王爷你就不必强人所难了。”

“有什么愧疚不安,都折算成银子,回头给云姑娘赔罪便是。”

“至于云姑娘……”

他转眸落在云清絮身上,眸中带了几分怜意。

“姜某的马车软和些,不如让姜某将您送回家宅之中……”

“不必了。”

不等他说完,云清絮已打断了他的话。

她不想跟玄翼有牵扯,也不想跟这位所谓的战神王爷有牵扯。

他们有他们的世界,她有她的路要走。

语罢,扶着云清川的手臂,缓缓朝靶场外走去。

染血的衣襟被风吹起,萦绕在她那憔悴又清寂的背影周围,凄美与冷冽咋绕,让整个靶场都安静一瞬。

……

一直等候在旁的魏王府世子魏澜,看见兄妹而走走过来后,急忙命身旁的丫鬟掺住云清絮。

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叹了一声。

“怎么会跟这群人搅合在一起?摄政王……姜叙白……没有一个是好相处。”

“我父王跟他们不睦,我跟他们也有多起冲突,刚才不好出面,倒让你们受难为了。”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敢把你们怎样。”

“你不知刚才你兄长看到你在靶场时的模样……”

“哎,小心着点儿手,这么大的伤口,往后可别落了疤。”

“清川,发生了这等事,你可别再跟我客气了,我认识城东的季大夫,让他上门去给你妹子诊治一番,好好处理。”

“咱们大男人的伤了破了不算得什么事,她们小娘子哪能受这折腾?”

云清川皱了皱眉,没有拒绝。

云清絮见状,心底升起一点淡淡的愧疚。

兄长最不喜交际,更厌烦应酬,好不容易和好友相约出来逛逛,就这么被她给搞砸了。

若是能再让她选一会,赵管家递来的那枚指托,她打死都不会碰!


趴在马上时,云清絮浑身都在发抖。

不是因为摔倒疼的发抖。

而是因为那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上一世她在王府时,即便顶着七个月的孕肚,每日还需要清洗马厩、做工维生。

有一日因为身子沉重,清洗的晚了些,恰好那日玄翼过来牵马,看到肮脏的马厩,便责问了那马厩的马夫几句。

玄翼走后,马夫们便将怒火发泄到她身上,将她四肢绑在马上,让马儿带着她在马场狂奔。

都是军中养大的烈马,颠簸起来几乎要将她的肝胆都震碎,她拼命地求饶,哭着道歉、却无一人放过她。

他们笑看她的狼狈和凄惨,互相打赌讨论她能在草场上跑几圈。

后来捆绑她的绳子脱落,她的后背擦上了草地,她随时都有可能被甩下去,她怕极了,却只能死死地抓着马腹,任由自己的后背被擦出一道一道血痕……

后来,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这剧烈的颠簸,提前发动,她的血引来了马儿的疯狂暴躁,直冲向那群马夫们后,她才被救了下来。

渊儿早产……她则落下了一身病根。

从那以后,她根怕极了骑马。

只要坐上去,便会产生那窒息一般的恐惧。

“放我下去——”

云清絮趴在马背上,哀求姜叙白,“求求你了,放我下去。”

姜叙白不知道她的阴影,以为她是单纯的不想跟自己接触。

一边纵马一边安抚她,“你别闹脾气了,你身上的伤不能耽搁。有什么事等到了医馆再说。”

云清絮麻木地摇头,她开始干呕、开始反胃,她甚至出现了幻觉,又回到了上一世的马场之中,她双目血红,惨叫一声,猛地咬住那马儿的脖颈。

“律——”

身下的枣红色大马发出一声悲鸣,云清絮却像疯了一般,沿着那伤口继续狠咬。

马儿失控,不再前行,高高扬起双蹄,想将身下的人甩出去。

“惊风!”

姜叙白猛地勒紧缰绳,不可置信地骂了马儿一声,“你疯了!大街上发什么狂!”

他几番控制,可实在控制不住惊风的翻腾,就在他准备抱着云清絮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时,身后闪过一道暗影。

接着,怀中一空。

另外一匹狂奔的烈马疾驰而过,马背上的黑衣男子抬手一揽,救下了云清絮。

没了云清絮的啃咬,惊风也慢慢冷静下来,姜叙白控制着缰绳,往前方看去——

“玄翼!”

姜叙白一跃而下,惊疑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

“本王若不来,今天她便要命丧你手!”

玄翼冷笑一声,不再理他,长眸闪烁,看着怀中颤抖不已的云清絮,眼底带着些怜惜。

问她,“你还好吗?“

云清絮面色煞白,唇上鲜血淋漓。

“放我下去……”

“我害怕……”

玄翼二话不说,急忙抱着她下马,搀扶着她摇晃的身体,等她平稳下来。

一旁的姜叙白也发现不对,他扫了一眼自己马背上的伤口,眸光微凝,再看云清絮的状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失声问道,“你……怕马?”

云清絮没有说话,她缓了好大会儿,才压下狂跳的心脏和后背火辣辣的痛意。

看着突然出现的玄翼,云清絮忍了忍,擦掉唇边的鲜血对他道谢,“今日多谢了。”

旋即,挣开他的胳膊,艰难地往荔枝巷走去。

玄翼盯着她的背影,犹豫了几瞬,开口道:“刚才似乎看到了你的兄长,他已经回家了,你这样回去,他可能又要担心。”

话音落下,云清絮的脚步如他所料的顿住。

玄翼指了指旁边的巷子,刻意将语气温和下来,“有位宫里退下来的御医,擅长外科之术,等他给你上了药,你再换一身衣服回去,想必能瞒过你的兄长。”

不得不说,玄翼算是捏住了云清絮的死穴。

云清絮看着漆黑的天色,又看了看衣裳狼狈的自己,想到因为买了烧鹅而身无分文的荷包……

这样回去,能把兄长给气死。

最后,只能跟着玄翼进了暗巷。

姜叙白抬脚也要跟上,面上愧疚不已,“今日都是我的疏忽,我……”

玄翼拦住他,眸中尽是冷意,“赵太医不喜见生人,平生最厌武夫,你还是不去为妙。”

“而且,陛下还在宫里等着你呢。”

姜叙白猛地拍了一巴掌脑门。

是啊,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今日之所以急纵进京,冲撞百姓,皆因为他得了陛下的传召,要在戌时之前到皇宫里。

驻军军营在京城城南二十余里,路途遥远,所以赶路匆忙。

刚才出了一档子事,又着急送云清絮就医,竟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姜叙白急忙挺身一跃,重回马上,对玄翼道:“你照顾好她,我先去宫里复命。”

接着,便纵马离开。

马蹄飞踏,惊起一阵烟尘。

玄翼收回眸光,引着云清絮进了那赵太医的住处,等赵太医和他的妇人为她清理好伤口后,他将管家送来的衣裙递给她。

“换上吧,省得你兄长担心。”

云清絮看着那光滑细腻的缎料,看着那浅碧色衫子上印着的绝美风骨的暗竹,皱着眉摇了摇头。

这样的衣服,她怎么穿得起。

“不必了。”

她苦涩一笑,“我待会儿去成衣店再买一件便是。”

玄翼眉头微皱,“成衣店如今都关门了,你去哪儿买?”

正准备强塞给她,又怕惹她生气。

最后只能将怒火砸到管家身上。

“怎么办事的?只带了这么一件吗?”

管家委屈德解释,“咱们府里没有女眷,就这么一套衣服,还是恰巧遇到了林七小姐,冲林七小姐借的……林小姐如今正在隔壁茶馆听戏呢。”

林七小姐,林婉如。

玄翼上一世的王妃。

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她只是个外人。

云清絮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悲凉,对玄翼微微俯身。

“王爷今日大恩,民女铭记于心……”

至于报答,下辈子吧。

“民女和虞掌柜相熟,去芳华阁置换一身衣服便罢。”

“请王爷留步。”

云清絮不打算和他多做纠缠,抬步离开。


虞掌柜走后,云清絮掂着兜里的几十两银子,心里有了些底气,眸底亦染上愉悦之色。

虽是太后娘娘赏的,可也是她辛苦所得。

今夜便不做饭了,去酒楼里给兄长带些好吃的。

不过……银子的来路,可不敢告诉兄长。

怕他逼着自己退还给虞掌柜。

凭什么要退!

总不能白受这一场灾吧?

云清絮自己去房里取了大夫留下来的伤药,换了药膏和纱布后,穿上一身浅碧色的棉裙,用一只白玉簪将长发挽在脑后,更显清丽与温柔。

抬手动作间,月白的手腕肤凝似脂,不似父母俱亡的孤女,倒似长住江南的小家碧玉。

她往荷包中装了十几两银子,将院门掩上,往巷外走去。

迎面路过一辆漆黑的马车,跟野兽一样,凶威赫赫。

她只看了一眼,便急忙将眸光收回来。

那拉着马车的马儿,是千金难买的千里驹,只有极富贵的人家,才能用得上这马儿拉车。

她还是避开这种富贵人家吧,每次遇上,都没什么好事……

云清絮一路朝北,准备去京中最大的酒楼同春楼里头,打包一份深井烧鹅。

新上的粤式菜谱,请了南粤的厨师坐镇,这道菜一出来,顿时风靡了长安城大街小巷。

可其他酒楼,再怎么模仿也做不出那等清甜可口的滋味。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

十两银子才半份。

也就去岁她过生辰时,兄长给她买过半份。

只那一回,她便深深记住了。

前世今生算起来,她距离上一次吃到这一味烧鹅,已经六年过去了……

也不是,是否如记忆中一般美味。

……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酒楼,掌柜的看她是个年轻的小娘子,大手一挥,给她多加了一只鹅头,放在了她提着的食盒中。

笑着道:“下次过来,你报我的名字,后厨还给你送鹅头。”

“对了姑娘,你可曾婚配,家中犬子今年刚满十七,已中了秀才……”

周围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掌柜的,就知道你不怀好意,合着一只鹅头就让人嫁过去?这彩礼忒轻薄了吧!”

“是啊,你们同春楼日日营收那么多,一只鹅头怎么够?”

“去去——”

掌柜地摆手轻斥,“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若这位姑娘同意,老夫一定是三书六聘明媒正娶……”

云清絮脸红的快要滴血,轻声道:“婚姻之事,都听家里长兄的。”

“家中还有些琐事,便先告辞了。”

接着,落荒而逃。

……

出了同春楼,街巷上舒缓的晚风吹过脸颊,那滚烫的热度才缓缓降下来。

华灯初上。

这座长安城最热闹的街巷上,悬挂着的彩色灯笼,在夜风中一盏一盏被点燃。

朦胧又绚丽的光影,笼罩住长街两旁檐飞粱舞的商铺。

彩衣华裳与棉衣步裙,穿行在这热闹非凡的街巷上。

有人笑、有人闹、亦有人驻足流连。

“让一让,都让一让——”

马蹄声踏过,将这喧嚣而温馨的夜市打破。

一队鲜衣怒马的、锦缎披身的公子哥儿们,当街纵马,嚣张又得意。

所过之处,无数行人匆忙避让,不敢拦路。

云清絮也下意识地靠到路边,让他们先行。

可不知谁家的幼子不懂事,趁大人不注意,竟跑到了马路中央,穿进那纵马的队伍之中。

马蹄眼看就要踏到他的身上,云清絮心中一痛,想起了她的渊儿,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猛地将那孩子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来为那稚子遮挡马蹄。

手中的食盒和烧鹅飞了出去,她闭上眼,眼底闪过绝望之色。

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未降临。

马儿快踩上她的时候,纵马的主人勒紧缰绳,马蹄荡在空中,换了个方向——

劫后余生,身下的孩子则呜咽地哭了起来。

云清絮怕压疼孩子,急忙坐了起来,正要检查起孩子身上是否有伤口时,孩子被一旁的华裳妇人抱住。

“政儿!你没事吧!”

她眼底便是悔痛和后怕,急着带孩子去寻医,随手递给云清絮一个令牌。

“姑娘,我们是长春侯府的家眷,这令牌你拿着,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何难处尽管来侯府找我们!”

接着,由仆从簇拥着,尽快离开了此地。

坐在地上的云清絮看着那枚令牌,面上闪过一抹恍惚。

长春侯府?那位林婉如林姑娘的家族?

她……怎配跟长春侯府扯上关系。

将令牌扔到一边,并未捡拾。

她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双膝俱是擦伤,棉裙上尽是血渍……

胳膊上的伤口也挣裂开来,疼的她浑身一颤。

今日果然不利出门。

云清絮叹了一声,忽然记起今日出门的目的!

她那十两银子的烧鹅!

猛地往右边望过去,看到已经被踩碾成泥的烧鹅后,欲哭无泪。

她怎么……这么倒霉……

下一刻,面前伸过来一只带着薄茧的手。

“云姑娘,还能站起来吗?”

声音很熟悉。

少年的清朗中,带着淡淡的煞气和威势。

云清絮抬头,看清那人的五官之时,瞳孔微缩。

纵马之人……竟然是姜小将军姜叙白!

怒意顿时涌上心头。

果然,又是这群人,仗着自己的身世地位便在京中无恶不作,嚣张跋扈!

她懒得理这种黑了心的人,咬着牙要自己站起来。

那姜叙白却道了一声得罪后,将她从地上横抱而起。

云清絮先是一愣,下一刻怒极恨道:“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在他怀里拼命挣扎,却无力挣开他那烙铁一般的双臂。

大庭广众之下,他一个陌生男子怎能对她搂搂抱抱!

云清絮羞愤欲死。

姜叙白自幼在漠北长大,那边民风彪悍,他倒不怎么在意这种肢体接触。

更何况,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因为他马下的失误……于情于理,他都得带她寻医。

将她往马上一横,姜叙白自己也纵身上马,踩着马鞍调转马头。

直奔那城南最有名的医馆而去。

“你放心。”

他刻意放缓了声音,安抚她。

“马上就到了,你忍一忍。”


云清川苦笑着接过请柬,看着那烫金的大字,心里不由地叹了一声。

这哪是烫金,分明是烫手啊。

云国的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同一批的进士,隶属同门同科,往后做官之时,大家会互相照顾。

而点他们为进士的主考官,则称为这批进士的恩科先生,亦是他们往后入朝为官的靠山。

云清川往后既要做官,必定要与这些同窗们打好关系。

这场宴会,他不去不行啊。

好在宴会长春侯府在京城的官场之中,向来中立,不偏不倚,因这一场宴会,倒不必卷入党项之争。

手指捏着那请柬,云清川无奈地点了点头,“劳烦您回去告知侯爷,今夜的宴会,清川会准时出席。”

……

夜色辉映,烟霞漫天。

兄长出门赴宴,云清絮一个人在家无聊,锁了门庭后,便沿着街道往闹市走去。

云清絮虽然对玄翼的人品不敢苟同,但对他的治国才能颇有几分认可。

尤其是京城。

她曾听人说,摄政王掌权之前,京城每到夜里亥时便要开始宵禁,不然那些乱窜的流民与散匪,会在夜里猖狂作案,搅得民不聊生。

摄政王掌权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清理了京城所有的地下势力,还了百姓一个安宁的环境。

之后,又解除了宵禁,允许百姓们在酉时之后,沿街摆摊叫卖。

杂耍的、贩卖日用的、做吃食的、售卖首饰和衣料的……满满当当的小商贩,撑起了京城热闹非凡的夜景。

云清絮走在那灯火辉明的街巷之中,感觉整个人都轻快起来了。

殊不知,她刚一出府,一驾通体漆黑的马车,便跟着来到街上。

所过之处,慑于那马车的威势,百姓纷纷避让。

马车内,玄翼一边审阅着军中近来的升迁名录,一边对那赶车的马夫道。

“慢一点,护着她的安全即可,别被发现了。”

云清絮浑然不知,有人在暗中护她的周全。

走在街上时,周围有卖花的娘子冲她招手,“新鲜的莲花,插水中便能养活,清雅四溢,姑娘可要来一支?”

云清絮忽然想起自己当时沿街卖花的场景,不由失笑。

选了三支,付了三十文铜钱,刚把花捧在怀中,忽然听到一阵清亮的男声。

那声音有些耳熟,云清絮回首,待看见那一对朝这边走来的俊美男女后,眼底一暗。

真倒霉。

为何每次上街,都会碰上她最不想遇见的这两位。

不是旁人,正是一身铠甲意气风发的姜小将军,还有一身碧衣,清丽脱俗又自信的林七小姐林婉如。

她们身后,簇拥着十几位小厮和仆从,一路驱赶着沿途的百姓,为她们让道。

这样的贵人,一看便是皇亲国戚之流,不用仆从驱赶,百姓们已纷纷退避,不敢挡路。

二人正在彼此寒暄。

“今夜七小姐做的那首六国赋,真是绝妙好文啊。”

“姜某佩服。”

今夜,陛下传召长春侯府七小姐进宫面圣。

日日教导玄璟渊武艺的姜叙白,彼时并未离开养心殿。

初见面时,他对这位京中有名的林家庶女观感不错。

虽然那双眼睛过于活泛,但生的貌美秀丽,还带着京中闺阁女子不曾有的明艳,让他生出几分兴趣。

所以,便也留在了宫中。

不曾想,会听她做出这样一篇惊天的赋文。

这篇文章,以乱世起笔,将各个国家的优缺、利弊、改良的方向,通通指出,文采斐然,有状元之姿。


云清絮在王府住了下来,日夜做工。

一晃便是十日。

绣坊内,众人知道她是临时过来的良家子,又知她的兄长是进京赶考的举子,皆对她善言善语,处处照顾。

中间要回荔枝巷时,那主绣的师傅还悄悄塞给她余下不用的月华锦,让她带回家,给兄长做些针线。

云清絮本想拒绝,但想到兄长两世为了求学,皆是布衣披身,心底一酸,到底没忍住。

这样流光似缎的锦绣,穿在兄长身上,该是怎样的玉树公子临风,翩翩清雅儿郎啊。

叠好那锦缎,怀着满心的期待,云清絮大包小包回了荔枝巷,到家发现,兄长并不在。

院中晾着新洗的衣服,兄长应是去书街了,云清絮只有半日的闲天,没办法上街寻找,做了饭菜留了书信后,又匆匆赶回王府。

……

王府内,笙歌四起。

原来今日北边战事告捷,摄政王宴请得胜回朝的姜小将军,百官皆来朝贺,车乘仪仗开始陆陆续续进府。

这都是贵人的应酬,她这样的人,连去宴会上伺候的资格都不够。

扫了那装潢华丽的院落一眼,云清絮转身离开时,撞上了王府的赵管家。

他认得云清絮。

也听下人提起过,那个来做工的、样貌秀美的女子,有一位年仅二十的举人兄长。

府里今日的事又多又杂,赵管家忙得满头大汗。

看见云清絮像看见救星一般,对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帮个忙。”

云清絮走近了,便看见赵管家往怀里一抓,抓出一把散银子搁她手上。

同时又掏出一个木盒子,交代她说:“银子算赏你的,替我跑个腿。”

“贵人们在西苑那边射箭,这是王爷管用的指扣,你给他送过去。”

西苑,摄政王。

云清絮下意识要开口回绝,赵管家却匆匆将那盒子按到她掌心,不等她开口,人已转身去了别院,吩咐其他应酬之事了。

他太忙了,没时间听云清絮后面的话,更不曾想到对面之人会拒绝。

僵站在廊下的云清絮,看着手上的物什,眼底尽是纠结。

西苑啊,她曾在西苑最西的孤院里,带着渊儿,苟且生存了五年,熟悉那里的一砖一瓦,每一片落叶。

本以为这一世,她都不会踏进那个地方,没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

踌躇许久,云清絮还是迈了过去。

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她堂堂正正,有什么可畏惧的。

……

西苑人声鼎沸。

早来的公子哥儿们,将那平日人迹罕至的猎场,围得水泄不通。

有人纵马、有人蹴鞠,还有那锦衣玉冠的公子哥儿,腾空一块场地玩起了投壶,用那金玉书画做彩头,围观者,时不时发来一声喝彩。

云清絮匆匆路过,不曾探头观望。

这不是她该停步的地方。

她绕着猎场,一直走到那两层楼高的瞭望台处,看着站在瞭望台下,正抬弓射箭的那位传说中的姜小将军时,才舒了口气。

玄翼就站在他的身侧。

手里抓着虎皮做的长弓,摩挲着弓弦的纹路,却并不搭箭。

他在等。


“如此大恩……往后该如何回报。”

“不过听闻朱大人似乎是摄政王一脉的,怎么会给魏王府这些东西?”

“难不成……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合意?”

他兀自嘀咕着。

听到摄政王这三个字的云清絮,瞳孔微缩,很快便开始转移话题。

她上前两步将食盒打开,看到里面满满当当的吃食后,笑着对云清川道。

“近日兄长你早出晚归,我们总不能好好聚一聚。”

“今日下雨煮酒,温茶赏食,喝个不醉不归!”

云清川闻言,也将这讲义的来路撇之脑后,笑着看向她,眼底尽是宠溺。

“自然。”

……

雨水渐散,云开雾升,月光挂在天穹,若隐若现。

兄妹俩在廊下赏月夜宴。

云清絮已喝的半酣,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压抑了数日的情绪,也得到些释放。

她泄气一般地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兄长近在咫尺的俊美侧颜。

道:“兄长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娶个嫂子回来。”

云清川持杯的手指微顿,抬手给她脑门来了一下。

“没大没小的,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秋闱在即,你觉得你跟兄长说这话合适吗?”

云清絮揉了揉脑门,嘿嘿一笑,脸上尽是醉酒后的红晕。

“兄长你好好科考,我努力多存些银子,到时候咱们换个大宅子,好为你娶妻如何?”

说到赚钱,云清絮语气又低落下来。

“兄长,你说怎样才能多赚点儿银子呢?”

云清川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银子这东西,要么靠权、要么靠势、要么靠奇……否则,挣扎一辈子,不过是白白做工罢了。”

“你务须担心,等兄长秋闱之后,若能得中,无论做什么官,都可以涉足经商了。”

“从前因为读书人的身份,不敢行差错半步,唯恐有那暗怀嫉恨之人举报,断了这唯一的上升之路。”

“等这条路走出来,兄长便可将你养成娇小姐了。”

云清絮趴在冰冷的石桌上,嘟囔道:“你总这么哄骗我给我画饼,我不管,我现在就要赚银子。”

云清川无奈一笑,见她执着,提点她道。

“那本朱子讲义,可换来——”

“不行!”

云清絮猛地坐直了身体,瞪圆了眼看他。

“兄长,那是你科举用的东西,岂是银子可换的?万金都不换!”

云清川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发,温声道。

“不是让你卖。”

他解释道:“前些日子,朱大人一副日常练习的墨宝流出来,被卖了四千两银子的事,你是否听过?”

云清絮点头,“你对我说过。”

可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牵扯?

云清川继续道,“你这几本朱子讲义,又何止一副、两副字?怕是几万字都有了。”

“你也善书法,可以将这字迹摹刻下来,打乱顺序,往那些书铺里走动走动,只怕,你刚亮处一个字,就会被抢光。”

“都是些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书商,自然知道这仿版原迹的珍贵程度。”

“距秋闱还有一个半月,你啊……五百两银子想必是能赚出来的。”

云清絮猛地起身,看自家兄长的眼神跟看宝藏似地。

她怎从未想过还能这样办!

果然脑子和脑子是不一样的!

兄长的举人不是白考的!

有了思路后,云清絮几步冲到书房,揣了一本讲义到自己怀中,护犊子一般,对兄长道。

“你先看那几册,这本借我用两天。”

云清川无奈地笑道,“不急,等明日炭笔给你买回来……”

“我才不用那东西!”

云清絮瞪他一眼,“林氏商行的东西,我一样也不用。”


“这箱子里的则是他们盗窃的金银珠宝,你回去清点清点,看有没有错漏。”

云清絮闻言,脸色骤变,“怎么会招惹了贼人!”

她和兄长素来低调,此前也身无长物,盗贼瞎了眼了,来他们家里偷窃吗?

官差按照摄政王府的吩咐,对她解释道:“似是因为几本册子,这盗贼其中一人,是乌衣巷一间书铺的掌柜。”

“那几本册子我们收缴了,过两天还你。”

“云姑娘,财不外露,往后还是注意些才是。”

“行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我等也不再跟你浪费时间了。”

官差们呼喝一声,离开此地。

云清絮来不及清点那金银首饰的数量,提起箱子进院,急慌慌地冲进书房,待看见那被翻的一团狼藉的书桌时,心跳一窒。

出门前,放在桌角的三本朱子讲义不翼而飞!

果然是那个掌柜!

她不过是卖了三页摹本,他便盯上了她的原本!

好狠毒的心思!

是夜。

青衣太监带着赐婚的圣旨来到侯府门前。

门房看见那澄黄色的圣旨拦都不敢拦,一边大开府门让宫里的公公进门,一边急慌慌地叫醒沉睡的长春侯府……

一盏盏灯火被点燃,各色门扇开合中,上到老夫人玉氏,下到池儿这般的幼童,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都赶来正院接旨。

灯火通明。

见人都到齐了,青衣太监摊开圣旨,扬声道:“奉天承运,陛下诏曰,长春侯府教女有方,端庄淑柔……”

跪在人群末尾的林二小姐眼底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果然,母亲说的不错,陛下有意将她嫁与摄政王府。

虽然宫里传话是林家小姐,并未指出哪一位,可她这位嫡长女还未出嫁,底下的妹妹们谁敢嫁人!

“特赐林七小姐林婉如为摄政王之侧妃,三月后,至太庙成婚……”

林二小姐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面色淡然的林婉如。

怎么会是这个贱人!

她急忙起身,声音尖利,“公公,您仔细再看看,是不是名字念错了?”

“我才是长春侯府的嫡长女,我是林二小姐林文淑!”

青衣太监冷笑一声,有些不耐,“陛下亲笔御书,杂家岂会读错?如今圣旨已下,婚事已定,还望林二小姐莫做那失态之举,平白丢了侯府的颜面!”

林侯爷也恼怒地瞪了她一眼,“住嘴!”

“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怎敢胡乱攀扯!”

再看向林婉如时,看着她那淡然出尘的面色,心下对这个女儿愈发满意。

不错,虽然只是侧妃,但摄政王府后院空悬至今,府内连个侍妾都没有,婉如嫁过去便是正经的主母。

而且,陛下的旨意上写了,要让宛如和摄政王在太庙成婚!

自古以来,只有天子和太子大婚时才能在太庙成婚,如此荣宠,竟给了自己这个名声不显的小女儿,往后,他在同僚之中也可横着走了!

林侯爷强压下心底的喜色,恭敬地上前接了圣旨,而后将早早准备好的荷包,塞到太监手中。

青衣太监掂量着那荷包的份量,面色终于好看起来。

他清了清嗓,特有的尖利嗓音,在这深夜中,愈发刺耳。

“林侯爷,不是杂家多嘴,实在是各人有各人的命,陛下喜欢贵府的七小姐,愿意给七小姐脸面和荣耀,那时贵府的福气,若是因为个别人搅乱了这福气,给你侯府带来灾祸……那侯爷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云清絮不敢抬头。

一旁的虞氏咬了咬牙,挺身而出。

“奴婢是芳华阁的掌柜,带绣娘过来做功,是为了那面双面绣……”

太后寿宴,摄政王府准备进献一副双面绣。

用金丝银线织成,正面绣万里江山图,背面绣十里长街的众生百态。

为了这副双面绣,摄政王府半年前就开始准备。

可临近结束时,几个绣女染了眼翳,不能继续,只好临时招工。

但会双面绣的女工少之又少、遍寻不到,工法和手艺又不能速成,绣坊那边找过管家多次,管家对这事早有听说。

如今,这惹了动静的人,竟是绣坊那边急要的。

赵管家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怎么了?”

玄翼的声音尽是冷意。

赵管家急忙将双面绣之事解释给他听。

他长眸眯起,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光在虞氏、云清絮、还有那守门的侍卫身上扫过。

最后停在云清絮背上。

云清絮只觉一柄利剑横在头顶,浑身起一层寒意。

“宫里的事,自然要紧。”

一旁的虞氏听到这话,微微喘了口气。

可旁边的云清絮,却不那么乐观。

两世的记忆告诉她,这位王爷小肚鸡肠又难缠……

果然。

他话音一顿,淡淡地说。

“既是用手,那就护好这双做活的手。”

“杖责十棍后,抬去绣院。”

虞氏面色大变。

云清絮却舒了口气。

她就知道进了这摄政王府绝没有好事,果然这每日十五两的银子不是那么好赚的。

但比前世强。

前世经常挨了杖责后,还要被遍体磷生地扔到冷苑中饿上三日……

在赵管家眼神示意下,云清絮压着嗓音,伏跪在地。

“奴婢谢王爷宽宥……”

玄翼眸光凝住,盯着她清瘦的后背总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想起还有要事,便不再停留,大步离开。

……

被拉近刑房行刑时,行刑的侍卫安抚云清絮。

“放心,赵管家吩咐了,只是走个过场。”

云清絮不太明白。

杖责还能走过场?

可等她趴在那老虎凳上,挨了两个虚张声势的板子,感觉到微微胀痛的后背,再想起前世每一次杖责都几近骨裂的痛意时,她才明白,什么叫走个过场。

十棍子下去,雷声大雨点小。

她下了老虎凳,还能正常行走。

侍卫一边收拾刑具,一边低声安抚。

“你是住在外头的良家女子,来王府做个活计而已,咱们得了赵管家的吩咐,肯定得手脚轻省些。”

“像咱们王府里犯了错的下人,也会下手轻些,大家共同伺候着主子,不彼此照应,这路该怎么走?”

他笑着说完,还从背后的箱笼里拿出一罐疗伤药,递给云清絮。

“回去让人帮你抹在后背上,几天便好了。”

云清絮接过那疗伤药,屈膝道谢。

没有人看到她低头时,眼底那冰凉的哀色。

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杖责,前世她每次都是被打的鲜血淋漓,不省人事,渊儿抱着行刑的侍卫哀求,却总被一脚踹走,哭声回荡在她浑浑噩噩的梦中。

今生,一句良家女子,便揭过所有。

未踏入王府前……谁不是良家女子?


脚步迈到一半,又不安地挪回来。

坐在刚才的椅子上,眼神一转,想着要不要把这锅甩给姜叙白。

那边,云清川冷厉的音调已刺过来。

“别转眼珠子了,你若再敢撒谎,我就真的生气了。”

云清絮叹了一声,眸光暗淡下来。

双手揪着袖子,犹豫了很久,还是说出了真相。

“是摄政王给的。”

书房,瞬间安静。

流动的空气似要凝固住一半,让人胸口尽是憋闷,心脏压抑难挨。

云清川沉默着下来,眸光晦暗,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只是那握的越来越紧的双拳,泄露了他心底的悲怒之意。

云清絮不太敢看他。

低着头,缩进椅子中,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沉默许久,才吸着鼻子道。

“兄长,我……”

下一刻,云清川蓦然转身,离开书房。

清寂的背影走到院中,月光洒在他的后背上,拉出一道狭长的光晕。

他攥着右拳,狠狠砸向院中那遒劲的柿子树,不过几下,便已鲜血淋漓。

云清絮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右手,声音拔高,“兄长!你疯了!”

“下个月便要秋闱了,你这是在做什么!”

云清川看着她那焦灼的眸光,又看了看自己流血不止的右手,自嘲一笑。

“若要你搭下脸求到他身上,这秋闱不考也罢!”

云清絮却红着眼眶瞪他,“你苦读十年,寒窗溽暑,就因为那么一个烂人,你便不考了?”

“倘若他做主考官,你是不是考场都不进了!”

“兄长,不过是几本书罢了,又不是他写的,只是借他之手送过来而已,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人脏,我承认。他手段脏,我也承认。可是这书不脏啊!”

……

隔壁。

站在院中的玄翼,面色铁青。

一旁弓着腰的赵管家也意识到了隔壁兄妹俩争执的对象,正是自家王爷,深吸一口气,不敢多言。

……

“兄长,这不过是他随手送来的赔罪礼罢了。”

“并非我低三下四索求来的。”

“人家王爷挥挥手的事,对他来说无足轻重。”

“你我又何必在意?”

“若兄长你真的看不惯他,将来便当个好官,当个言官,将他这种贪权贪欲的混账踩在脚底下,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时,才是真的痛快!”

“兄长,你若要往上走,总难免要跟他打交道。”

“他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只有捧着顺着才能有几分活路,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兄长你连那么厚的经义都能背下来,你读不透这点人情事故吗?”

……

赵管家感受着身周越来越冰冷的空气,慢慢挪步后退。

他有点后悔今晚过来了。

偷听了这么多秘密……

也不知王爷恼羞成怒后,会不会留他小命一条……

……

“兄长你担心的,不过是怕我栽在他身上。”

“你若不信,清絮现在就敢立誓。”

“我与摄政王玄翼,不共戴天。”

“他毁我清白、坏我身体、伤我心寒,我早已恨他至死不愿跟他有半点纠缠!”

“倘若今生今世,我还跟他有扯不开的关联,对他有半分妄念,便叫我天打——”

碰!

一声巨响在隔壁院中响起。

似是什么东西倒塌了,轰然坠地,烟尘四起。

紧跟着,隔壁院子亮起了灯芒。

云清絮发誓的动作僵在空中。

云清川被这么一炸,也冷静了下来,想到刚才回家时,隔壁院中的异常,顿时给云清絮使了个眼色,二人尽快回房。

……

隔壁。

赵管家看着那轰然倒塌的厨房,看着那滚落满地的砖石和锅碗瓢盆,咽了一口口水。


云清絮抱着儿子,狼狈地跪在王府嬷嬷面前。

“求您了,给渊儿请个大夫吧。”

她流着泪,不停地磕头,磕到鲜血顺着脸颊渗进衣领中,仍感觉不到痛意。

她匍匐着,抓住嬷嬷的衣角,仰头哀泣,“嬷嬷,您也有自己的孩子,您也有孙子,渊儿他才五岁,您就当行行好——”

哗——

嬷嬷嫌恶地甩开她的手,往她身上狠狠吐了一口痰。

“呸!”

“你这种货色生的贱种,也敢来拿捏我?”

“摄政王说了,大婚之日任何人都不许随便走动!”

“尤其是你,哪怕死在院中,也别滚出来碍王妃的眼!”

砰——

院门被紧紧关上。

外头落锁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劈在云清絮的心口。

五年了。

她一顶青轿抬进摄政王府已五年了。

这里没一个人把她当人看。

骂她是爬床的贱种、扔给她馊饭与破衣,冬日冒雪起三更浣衣,夏日处暑跪在恭房刷桶,轻则辱骂,重则鞭打。

可为了渊儿,她都忍下来了。

她这辈子什么都不要了,她只求她的孩子能好好长大,走出这孤院,看看外头的天地。

可为什么,老天如此狠心,连条活路都不给她!

怀里的幼儿,眨巴着睁开眼。

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是稚子的纯洁无暇。

只是脸蛋瘦的可怕,双颊深深地凹进去。

“娘……”

他用着微弱的力气,晃了晃云清絮的袖子。

“渊儿要是死了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

云清絮眼泪不要命地往下掉,“娘怎么能看着你死!”

“可是,每次娘都是因为渊儿掉眼泪。”

稚子艰难地抬臂,用自己枯瘦的消瘦,为云清絮拭泪。

“娘,渊儿走了,你不要再哭了。”

“渊儿来世还做你的孩子……”

瘦小的身体,在怀中渐渐僵硬。

他举臂为云清絮擦拭眼泪的动作,停在空中,僵成永恒。

云清絮浑身都在发抖,她张了张嘴,鲜血顺着嘴巴里往外喷涌,她用尽全力,却再也叫不出自己孩子的名字。

轰——

礼炮声几乎要震响整个京城。

数万两银子的烟花在街道上次第响起,惹来全城百姓的阵阵艳羡。

烟火与祝福声,萦绕在摄政王府上空。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摄政王府迎娶王妃的日子。

摄政王玄翼,上监幼主,下统百官,执掌朝堂数十年,权贵滔天。

后院却空空如也,无一侍妾通房。

传闻其不得迹时,曾有一心上人,可惜心上人为了救他早早亡故,其便不再对女子动心。

也不知这侯爵府的庶出小姐林婉如,有何等的本事,能让这摄政王,十里红妆,赠一场盛世锦婚与她。

……

王府冷苑。

浑身是血的女子,用自己的双手,刨开墙角的硬土。

她的十指已被磨损的见了骨头,每刨一把土,脏污便渗进骨缝中,带来锥心刺骨的疼。

可她浑然不觉。

等将孩子的尸体埋进坑里,最后一抔黄土撒下去时,她哀绝的双眸,才滴下两行血泪。

“渊儿,你等一等。”

“娘马上就来陪你……”

举起早已准备好的火把,云清絮用火点燃了自己。

……

王府前院,当礼宾高呼夫妻对拜时,王府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凑到一身喜袍、满目矜贵的玄翼旁边。

小声道:“后院着火了,那位……”

“自己点的火。”

玄翼愣了一瞬,捏着喜绸的右手,不自觉收紧。

下一刻,又缓缓松开。

“死了也好,省的宛如介怀。”

管家却隐忍几瞬,又说出一个事实。

“灭火时,在屋里翻出一块玉佩。”

“与您幼年送给救命恩人那一块,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

玄翼扔掉手中的喜绸,一把攥住管家的衣领,不可置信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你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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