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倚在长椅上的林母，“小林，你来我这儿一趟。”
林默跟着拐进消防通道的瞬间，听见母亲塑料袋里苹果滚落的声音。三个小时前她还在病房里用袖口擦拭那些苹果，说等老林醒了要给他吃。
“我们在清理碎骨时发现了异常增生。”医生翻动CT片，灰白影像里父亲的股骨像被虫蛀过的朽木，“骨肉瘤可能性很大，需要二次活检。”
林默的指甲陷进掌心：“上个月拍片不是说只是普通骨折？”
“当时骨膜完整，这次开窗才发现内部侵蚀。”医生的圆珠笔在片子上画圈，塑料笔杆折射出虹彩，“就像承重墙外表完好，内里钢筋早就锈穿了。”
窗外救护车的蓝光扫过医生胸牌，金属反光在林默视网膜上烙下灼痕。他想起父亲摔断腿那天，老人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没事，就崴了下，别耽误你工作。”
玻璃窗内外，病房门把手被林默捂得温热，却始终没有拧开。透过门缝，他看见母亲正用棉签蘸水涂抹父亲干裂的嘴唇。呼吸机面罩下的脸缩成核桃大小，床头监护仪的绿光在老人脖颈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那里曾扛着六岁的小林默摘柿子，汗味混着稻壳香。
“妈。”他推门时扯出个笑，“医生说爸的钢板打得特别正。”
母亲把棉签杆折成两截，半截插进床头柜的苹果核里：“你爸年轻时可壮实了，扛两百斤谷子都不带喘的。”她的手指在虚空中比划，仿佛这样就能把记忆里的丈夫拼回床上这具躯壳。
林默借口买粥逃进安全通道，却在自动贩卖机前撞见护士推着遗体转运车。蓝布下露出一截枯枝般的手。
卫生间镜面爬满褐黄水渍，林默叼着烟却摸不到打火机。尼古丁的苦在舌尖漫开时，他忽然想起八岁那个清晨——父亲蹲在井台边教他刷牙，薄荷味的廉价牙膏灼烧着乳牙缺口。
“上下刷，别锯木头似的。”父亲的手掌裹住他的，竹盐粉末簌簌落进搪瓷缸。井水倒影里浮着早霞，父亲鬓角的霜晶比现在要浅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