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渊回来了我和路渊是年少相识，从校服到婚纱。
但他在孩子一岁那年，死于车祸。
现在，我三十五了。
我们的孩子，十四岁，今年被南大破格录取。
我今天刚送孩子去大学，回来已经晚上了。
九月初的天气，我竟然闻到了一股隐约熟悉的腊梅香。
我刚到家门口，就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盯着我。
我不动声色摸到了包里的防狼喷雾。
下一秒，一个头发微卷的二十出头的小男生抱住了我的腿。
“悠悠，我好想你。”
他在我的小腿上蹭了蹭，抬头看向了我。
路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细碎微卷的头发像是泛着光。
他眼眸闪亮如星辰，只装着我。
他的脸，他依赖的态度都让我十分熟悉。
我忍不住朝着后面退了一步。
手摸向包里，却没有摸到熟悉的药瓶。
他见我退后，站起身子，朝我走了过来。
“悠悠还是觉得我蹭你的腿痒么？”
他的笑容和十三年前一样。
我忍不住仰头看他，岁月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颤抖着，小心伸出手，刚要摸上他的脸颊。
“嗡嗡嗡……”我包里的手机，开始震颤出声。
我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我拿手机时，手都颤抖着将手机掉在了地上，又急忙捡起来，接通了电话。
“喂——恩，我到家了。”
“谢谢你今天陪我送小毅去学校。”
“恩，明天我请你吃饭。”
我挂断了电话，那个视线还没有消失。
眼前的男孩，先是气愤，“这么晚了，你和谁打电话呢？”
“他还送小毅去学校？”
“你们什么关系？”
他自顾自问完质问完，又忽然垂下头。
他一脸失落，颓坐在门口。
“对不起，我消失了这么久，是不是不该问这些？”
“我就是睡了一觉，起来就发现什么都变了……”细雨打湿他的发梢，他就像只流浪的小狗，仰头祈求。
“悠悠，我现在还可以回家么？”
“我现在就只认识你了。”
雨滴落在他纤细的睫毛上，让人不忍拒绝。
我叹了一口气，打开了家门。
算了，反正我睡一觉醒来他都会消失。
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我现在还可以回家么？”
他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我看着外面的雨，点了点头，“进来吧。”
路渊刚进来，他就忍不住摇起了他的尾巴。
尾巴？
我有些狐疑，歪头看向他忽然窜出来的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毛色雪白，色泽柔亮，看上去就很好摸的样子。
我忍不住伸手。
他尾巴的一颤，随即脑袋顶上又冒出了两个白色的耳朵。
路渊朝着后面退了一步，脸上有几分局促。
我揉了揉眉心，“抱歉啊，有点好奇。”
毕竟是第一次幻想到他拥有耳朵和尾巴。
我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我还能见到路渊。
我下楼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做早饭。
分明，我已经吃了药了啊。
我站在厨房门口微愣。
过了会儿，我摸出手机，预约了医生。
路渊从厨房出来，端着鲜美的海鲜粥。
“悠悠，吃早饭。”
路渊习惯性在我对面坐下，面前的海鲜粥味道无比熟悉且真实。
我最近食量很小，吃了半碗就有些吃不下。
路渊微微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是我的手艺变差了么？”
我一直都在我看着路渊收拾的动作，没有说话。
路渊又继续问：“中午想吃什么？”
我缓缓开口，“中午订了餐厅，要和赵启吃饭。”
路渊手中的碗，掉落在地，瓷片碎裂一地，像极了他脸上现在奇怪的神情。
我没有太在意。
毕竟，这只是幻觉。
真正的路渊，十三年前就死了。
我知道，自从路渊走后，我就开始抑郁了，后来还总是产生幻觉。
中午，我和赵启一起吃了饭。
吃了饭，我去了医院。
医生根据我的情况，调整了用药。
从医院出来，才知道司机有急事，拜托了赵启送我回家。
因为路渊是打车出的车祸，我都不敢打车出门。
我坐在后排，全程没有说话。
在回家之前，我就吃了药。
却没想到，我还是见到了路渊。
他站在窗户边，眼神凌厉地看向了我身边的赵启。
路渊走了出来，一把拉过我的手。
赵启有些狐疑地朝着我看了过来，我下意识想要甩开路渊的手。
路渊却拉我拉得更紧。
他站在我的旁边，毫不退让，对着赵启声音冷漠。
“谢谢你送悠悠回来，以后这种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
我拉了拉路渊，随即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了赵启，“路渊的性子就是这样，你别介意。”
赵启看了看我旁边的方向，先是愣了一下，才对着我说话。
“没事，既然路渊在家，那我就先回去了，有需要你再给我打电话。”
赵启温和地笑了笑，对着我们挥了挥手。
等到赵启走远，身影再也看不到，我却忽然想到重点。
心间开始微颤。
路渊，是真实存在的么？
赵启，他也看见了？
他也听见了路渊说什么？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路渊。
我听见我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你……是真的吗？”
路渊垂眸，温柔的眼底闪过担心。
我的幻想哪里有这么细致？
他将我拥入怀中，我感受到了他温热的体温。
他的气息打在我的耳边，他轻哄出声，“真的。”
他声音传入耳朵带来的酥软，是真实的。
他怀抱的暖意，是真实的。
和往常幻想的冰冷，毫无实感，完全不同。
我的眼泪无声滑落。
趁着他给我擦眼泪的间隙，我将他推开。
在这一刻，所有的思念，化为控诉。
“十三年了。”
“我终于等到小毅上大学了，你回来还有什么用？”
“我分明都已经准备好，开始新生活了。”
“对不起，对不起……”路渊一边道歉，一边紧张地想要将我拥入怀中。
得知他死讯的时候我没有哭。
给他办葬礼的时候，我没有哭。
一边住院，一边抱着孩子的时候，我也没有哭。
现在路渊回来了。
我堆积了这么些年的泪水，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
路渊着急，抱着我各种哄，还是毫无办法。
我像是将这些年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最终，我哭到身上发软，累得瘫软。
抽噎着，止住了眼泪。
“我在……我在……我一直都在……以后绝对不会离开悠悠了。”
路渊着急着保证，尾巴和耳朵也冒了出来。
看着蹭一下就长出来的耳朵，我一边抽噎着，一边打了个嗝儿。
“你给我发……发誓！”
我抽噎着，让路渊发誓。
“好，我发誓。”
“我路渊，此生绝不离开吴悠！”
他眼神坚毅，让人沉沦。
虽然我这样的年纪已经不太相信誓言这样的东西了。
他怕我不相信，继续解释，“当时车祸伤太重了，所以我睡了一下，我也没有想到我会睡那么久。”
“对不起，是我能力不够。”
我没有说话，直接摸上了他毛茸茸的耳尖。
向来清冷的路渊，两个耳朵微微一颤，脸煞红一片。
他尾巴却是暴露了他的心思，摇得更欢了。
看来他很喜欢我摸他。
我问道：“你是狗么？”
是九尾狐啊路渊脸更红了，像是被气的，毕竟尾巴都不摇了。
他咬牙切齿强调，“我是九尾狐。”
“哦。”
我不信。
故事里面的九尾狐，那么强。
他，一看就好弱。
路渊强行将耳朵尾巴收了回去，不让我看。
第二天，我一天都在家中。
路渊给我做了早饭，中午饭。
我的食量依旧很少，吃完习惯性坐在窗户边开始发呆。
路渊看见，眉头微拧，有几分醋意，“你现在是不是不喜欢吃我做的饭了？”
“是不是更喜欢和别人在外面吃？”
我有些恍然，摇了摇头。
“我只是现在吃得有些少。”
我说完，又补充道：“昨天一起吃饭，是有商业应酬。”
“下午也不是和他在一起，我去了医院。”
“我生病了，近些年有点抑郁，去医院拿了点药。”
听到我生病了，路渊眼眸里的心疼像是马上要从眼眶中溢出来。
他垂着双眸，不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竟然沉睡了十三年……”他伸出手，想要来拥抱我，却又害怕地缩了回去。
“或许我不该回来。”
“你都开始新的生活了。”
“我看那个男人，其实也还不错，比我成熟。”
“你要是早接受他，有个人照顾，也不至于……”听见路渊的话，我沉默了。
眼眸里闪过几分愤怒。
我怎么可能和赵启在一起？
赵启那一家人，是害死路渊的罪魁祸首啊。
赵启的父亲，赵胜强家中都是知识分子，他做生意也不错，破产后，他不想拖累妻儿，给自己买了巨额保险，自制了炸弹。
赵启给他父亲打了车。
那天，恰好路渊也打车。
二人拼车，坐在了一起。
路渊，死于意外。
最终，查出来赵胜强为故意骗保，保险公司没有赔偿。
新闻上的文字冰冷，我却真正失去了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路渊每天换着法子投喂，让我慢慢食量都增加了些许。
过了几天，我给路毅打了电话。
告诉他，路渊回来的消息。
但他根本不相信。
挂断了电话，我又颓然地坐在沙发边，看着窗外微风拂过树叶。
我也不知道路渊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
“这些年你自己带孩子，受委屈了。”
我：“其实也还好，你给我留了不少钱，不委屈。”
我从来就没有觉得我委屈。
我只是，太想他了。
既然路毅不相信，我就带着路渊去看看他吧。
第二天，我和路渊买了一些冰淇淋和小零食，就去了路毅的寝室。
他的寝室是四人间，另外几个室友年纪都比他大些。
“你们好，我和路毅爸爸给你们带了一点小零食。”
我笑着招呼大家。
“阿姨真美！”
“阿姨人美心善！”
“冰淇淋太好吃啦！”
我受到了一片夸赞，高兴道：“以后我和路毅爸爸又给你们带，小毅年纪比较小，就拜托你们多多照顾了。”
看着路毅在学校过的挺好，我和路渊准备回去了。
我却没想到，路毅叫了赵启过来。
“我和路渊一起，就不用你送了吧？”
我看向赵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