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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娇软宠妃创死发疯的亲妹妹无删减全文

蹒跚行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因着新秀今日入宫,所有嫔妃早早来了坤宁宫。按本朝规矩,新选嫔妃入宫后先去各自的住所安置,而后便要来中宫拜见。吴贵妃坐在凤椅下的第一个位子,姿态慵懒地拨弄着护甲,对交头接耳的众人轻笑:“诸位妹妹谨慎着点儿吧,这届秀女可是人才百出,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姜妃的妹妹都在其中,你们虽有些资历,可也得在人家跟前夹着尾巴做人呢。”谨嫔是个急性子,闻言顿时不忿起来:“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就算了,毕竟是温大将军之女,陛下的表妹,可那姜妃的妹妹算得了什么?御史家的庶女,嫔妾出身也比她强些,凭什么要让着她!”吴贵妃抿嘴儿轻笑。另一边,正在吃糕点垫肚子的冯美人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赶紧咽下糕点,气道:“姜妃娘娘的出身怎么了?书香门第,世代清流,比你那舞刀弄枪的...

主角:裴琰姜姝仪   更新:2025-04-14 10: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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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裴琰姜姝仪的其他类型小说《重生后,娇软宠妃创死发疯的亲妹妹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蹒跚行”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因着新秀今日入宫,所有嫔妃早早来了坤宁宫。按本朝规矩,新选嫔妃入宫后先去各自的住所安置,而后便要来中宫拜见。吴贵妃坐在凤椅下的第一个位子,姿态慵懒地拨弄着护甲,对交头接耳的众人轻笑:“诸位妹妹谨慎着点儿吧,这届秀女可是人才百出,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姜妃的妹妹都在其中,你们虽有些资历,可也得在人家跟前夹着尾巴做人呢。”谨嫔是个急性子,闻言顿时不忿起来:“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就算了,毕竟是温大将军之女,陛下的表妹,可那姜妃的妹妹算得了什么?御史家的庶女,嫔妾出身也比她强些,凭什么要让着她!”吴贵妃抿嘴儿轻笑。另一边,正在吃糕点垫肚子的冯美人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赶紧咽下糕点,气道:“姜妃娘娘的出身怎么了?书香门第,世代清流,比你那舞刀弄枪的...

《重生后,娇软宠妃创死发疯的亲妹妹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因着新秀今日入宫,所有嫔妃早早来了坤宁宫。

按本朝规矩,新选嫔妃入宫后先去各自的住所安置,而后便要来中宫拜见。

吴贵妃坐在凤椅下的第一个位子,姿态慵懒地拨弄着护甲,对交头接耳的众人轻笑:“诸位妹妹谨慎着点儿吧,这届秀女可是人才百出,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姜妃的妹妹都在其中,你们虽有些资历,可也得在人家跟前夹着尾巴做人呢。”

谨嫔是个急性子,闻言顿时不忿起来:“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就算了,毕竟是温大将军之女,陛下的表妹,可那姜妃的妹妹算得了什么?御史家的庶女,嫔妾出身也比她强些,凭什么要让着她!”

吴贵妃抿嘴儿轻笑。

另一边,正在吃糕点垫肚子的冯美人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赶紧咽下糕点,气道:“姜妃娘娘的出身怎么了?书香门第,世代清流,比你那舞刀弄枪的母家好多了!”

她这话音一落,苗昭仪闭了闭眼。

蠢货,姜妃娘娘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人在麾下,空有一腔忠心,说话却不过脑子,白白带累了娘娘。

果然,刚才还慵懒散漫的吴贵妃眼神忽然一变,凌厉地看向了冯美人。

“冯美人此言是瞧不起所有浴血搏杀的武官吗?”

冯美人一愣:“妾,妾身没有啊。”

“还敢狡辩!”吴贵妃站起身,指着她厉声呵斥:“谨嫔之父为陛下征战沙场,舍生忘死,在你嘴里竟成了舞刀弄枪之徒,若军中将士们知晓了,该是何等寒心!”

殿内人皆一静,这帽子扣的可真够冠冕堂皇,就算陛下来了也免不了要训斥冯美人几句,吴贵妃若因此重罚她,反而显得自己高风亮节。

除了姜姝一党,其余人都幸灾乐祸的准备瞧热闹。

冯美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无措地看向同阵营的苗昭仪和柔嫔。

柔嫔蹙眉投去一个“我也不知该怎么办,等娘娘来吧”的目光。

苗昭仪则看也没看冯美人一眼,径自起身,朝着吴贵妃跪下,沉着出声:“贵妃娘娘明鉴,是谨嫔蔑视文官在先,御史们为国直言,不畏奸佞,闻听谨妃之言恐怕也要伤怀,臣妾与冯美人交好,知她平日是极敬重国之功臣的,方才想必是一时激愤,才会失言。”

冯美人连忙跟着一起跪下:“苗昭仪说的是!”

苗昭仪这话是拉了谨嫔一起下水,若要处置冯美人,那率先挑衅的谨嫔就必须罚得更重,否则这冠冕堂皇的旗号就立不住了。

但谨嫔这个人无宠还没脑子,处置了她,没用不说还惹一身腥。

吴贵妃心知肚明,但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冯美人,冷笑一声:“好啊,就不提你这句“失言”,只说你一个美人,敢对着谨嫔指指点点,言语间连敬称都不加,如此僭越,背后是依仗着谁啊?”

这是想把姜妃也牵扯进来。

冯美人难得脑子灵光一回,害怕连累了娘娘,干脆一咬牙,梗着脖子干脆利落道:“嫔妾无人依仗,一切都是嫔妾的错,嫔妾厌烦谨嫔娘娘,才口不择言,任凭贵妃娘娘责罚!”

苗昭仪嘴角一垮,无言了。

满宫里谁不知道你是姜妃娘娘的人,这会儿装什么守口如瓶。

吴贵妃笑了笑:“厌烦谨嫔啊?瞧瞧,这胆子大的,今日厌烦谨嫔就敢僭越顶撞,改日若厌烦了本宫,厌烦了皇后娘娘,乃至陛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呢。”

冯美人低下头,抿唇不语。

吴贵妃轻蔑地瞧着她,慢悠悠道:“出去跪着吧,等到新人来拜见的时候,本宫会禀告皇后娘娘,让人出去掌你的嘴,也好叫她们瞧着,引以为戒,知道宫里尊卑有序。”

这惩戒可太折辱人了。

若冯美人真在新人面前被掌嘴,这脸面也算是被踩烂了,连带着姜妃也没脸。

可偏偏姜妃来了也无可奈何,人家冯美人自己都认罪了,你还能怎么开脱。

冯美人显然也受不了这份折辱,眼中含泪,摇摇欲坠地跪在原地,直到被宫人拖出去。

殿内很快又恢复了热闹,不少本来因新秀进宫而蔫蔫儿的嫔妃此刻也激动起来,等着一会儿看好戏。

*

姜姝仪是在快到坤宁宫时想起冯美人这一桩事的。

前世,她因为期待妹妹入宫,从乾清宫醒来后就直接回了昭阳宫,等着姜婉清来了,姐妹两人抱在一起大哭了场,随后她又殷勤周到地帮妹妹安置随身之物,威慑服侍妹妹的奴婢,最后才带着妹妹一起去坤宁宫。

姜姝仪故意去迟,为的是昭告后宫众人,姜婉清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有的特权她也要有。

谁知去坤宁宫时,看到了脸颊红肿,双目失神跪在砖地上的冯美人。

新秀们站在廊下观看着,小声嘀咕指指点点,吴贵妃得意洋洋地对冯美人训着话,皇后雍容华贵地站在正中,手中拨弄着檀香珠串,仿佛事不关己。

姜姝仪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去扶起冯美人,问皇后要说法。

是姜婉清怯怯地拉住她,说:“姐姐不要对皇后娘娘这样不敬,我害怕......”

姜姝仪顾及着妹妹,只能按捺住暂且没闹,让玉珠先带冯美人回去看太医。

冯美人是活泼烂漫,心性如小孩儿般的人,从那后却内敛了下来,不爱出门,再甜的糕点也哄不高兴了。

姜姝仪去安慰过几回,她都乖乖地应下,却仍是如此,后来姜婉清毛遂自荐去劝慰,倒是颇有成效,冯美人不再郁郁寡欢,那几日都会对着姜姝仪笑。

然而没过几天,便忽然在一个夜晚自缢身亡。

她的贴身宫女酥梨哭着对姜姝仪说:“美人死前拿着娘娘送她的兰花簪坐了很久,时而落泪时而笑,又说对不住娘娘,以后再也不会给娘娘添麻烦了,美人这几日都是如此,奴婢也没放在心上,谁知守夜时听见里面一声响,推门也推不开,等找来人,美人已然断气了!”

姜姝仪震惊心痛,无论如何不肯信冯美人会自尽。

她昨天还对自己笑啊。

姜姝仪跪在乾清宫外久久不起,哭求陛下彻查,裴琰被她闹得无法,动用刑部及帝王亲卫再查。

冯美人是自尽无疑。

事后姜婉清说,若非吴贵妃,冯美人也不会想不开自尽,吴贵妃今日害冯美人,明日就会害她们,害煜儿,一定要尽早对付。

如今想来,纵然吴贵妃是始作俑者,冯美人忽然想不开自尽,与姜婉清也脱不了关系。


薛淑妃满面哀愁地劝道:“太后娘娘别气坏了身子,陛下已然训斥过姜妃,罚她禁足了。”

“打了我瑶儿,禁足便算完了?”温太后愈发气怒了,对魏嬷嬷道:“去!把姜妃给哀家带过来,再去把瑶儿也叫来,当着哀家的面,她怎么罚瑶儿的,哀家也要怎么罚她!”

魏嬷嬷应声下去了,薛淑妃起身道:“太后娘娘,臣妾也是昨日没劝住姜妃责罚温妹妹,心中愧疚才来禀告娘娘,如今便回宫去了,否则若是姜妃来了见着臣妾,定要记恨报复,臣妾倒无妨,就怕熠儿被臣妾连累。”

温太后勉强平平心气,看着她道:“好孩子,哀家知道你是个心地良善的,你且回去吧,哀家还是没死呢,若姜妃敢因为这件事为难你,你只管来找哀家做主!”

薛淑妃霎时满面感激:“多谢太后娘娘,臣妾与熠儿就仰仗太后娘娘关照了。”

温太后看着温柔懂事的薛淑妃,只觉得儿子眼瞎,放着多少好性子的嫔妃不宠爱,偏就相中了个最歹毒的!

只怕之前裴熠中毒一事,与姜妃也脱不了干系!

魏嬷嬷去了许久,没带来姜妃,倒是把裴琰和温瑶一起带来了。

两人进殿,一个比一个病弱的向她行礼。

“母后。”

“姑母。”

温太后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先打量自己儿子,脸色很差,薄唇泛着苍白,身上穿得极厚实,虽然躬身时站得很稳,可因为那脆弱的神情,温太后竟觉得他随时都要栽倒。

她又看向自己侄女儿。

温瑶脸上倒是没见巴掌印,想来也是,姜妃纵然再跋扈,也不敢真对她侄女下重手,只是不知是不是病了,瞧着也是柔弱虚浮,有气无力的。

两个年轻人加到一起没她这个老婆子精神。

温太后坐直了身子,有些结巴地问:“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裴琰虚弱地咳了两声,才轻声回答:“一时疏忽染了风寒,不敢劳母后担忧。”

温瑶望着他抿了抿唇,心中既酸涩又喜悦。

陛下明明是为她病的,却因怕姑母责怪她,选择隐忍......

“瑶儿呢?”

听到姑母又问自己,温瑶下意识想实言是因为昨日被罚跪淋雨,膝盖受寒疼了一夜的缘故,可对上裴琰温和的眸光,她立刻把这话咽了回去。

方才来的路上,陛下已与她解释清楚了,姜妃嫉妒成性,昨日被问责时发狂僭上,他已然看清姜妃的本性,以后都不会再与她相见,但年纪以往的情分,还是希望自己这次能不追究,放姜妃一次。

温瑶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可陛下并没勉强她,只是说她已经够懂事了,不愿再忍让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陛下虚弱苦笑的模样,温瑶最终还是妥协了。

只要陛下能彻底放下姜妃,从今后独宠她一个,这又算得了什么。

温瑶想到这里,屈膝跪下,望着温太后道:“妾身无妨的,姑母,昨日之事不怪姜妃娘娘,是妾身说错话在先,才会惹怒她,陛下也已经为妾身出过气了,求姑母就不要再追究她了,否则妾身长跪不起。”

温太后愣了一下,而后差点气得跳脚:“哀家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威胁起哀家来了!”

“母后息怒。”

裴琰气息有些弱,也跟着跪下,温缓出声:“温贵人并非威胁母后,她只是太懂事了,朕看着也心疼,至于姜妃那里,朕昨日已重罚过了,若母后觉得轻了,朕便再降她的位分,直到母后消气为止。”


姜姝仪能猜到薛淑妃肯定在打什么弯弯绕绕的主意,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按眼下这辈子的时间,三个月前薛淑妃还给亲儿子下了些不太伤身的毒,诬陷是孕中的自己所做。

结果裴琰不也没信吗,一句要让刑部官员介入彻查,把薛淑妃吓得赶紧推出一个宫人顶罪了事。

所以只要有裴琰依靠,她们算得了什么。

新入宫的嫔妃安置过后,在临近午时聚集在坤宁宫外,等候召见。

随着沈皇后下令宣见,一众新人按位分依次入殿。

走在最前头的是姜婉清和温瑶,两人同为贵人,姜婉清的穿戴却比温瑶华丽的多,身上的蜀锦像是贡品,陛下前不久赏赐给姜妃的。

然而她脸色却不太好看,进来后视线在殿内急促地转了一圈,找到姜姝仪后立刻定住,露出些许埋怨和委屈的神色来。

姜姝仪不用想也知道她是为了更换宫殿的事。

怎么有脸做出这副样子的?

姜姝仪心中冷笑连连,如果不是怕态度转变的太彻底让人生疑,现在她就想找条绳子,像自己被勒死那样,当场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也勒死!

薛淑妃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若有所思。

新入宫的嫔妃要对皇后行三拜九叩之礼,在太监的唱喝下,姜婉清不得不先跟着其它人一起跪下,朝皇后叩拜,而后起身,再拜,起身后复拜。

等行礼毕,已然腰酸背痛了。

沈皇后语气平和地让众人平身,说一些枯燥乏味的老套之言。

什么进了宫都是姐妹,以后要和睦相处,专心侍奉皇上,不能嫉妒,不要起口舌之争。

在座的嫔妃都听腻了,各自打量起新人来,尤其将目光落在姜妃之妹身上。

她与姜妃长得倒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都生了双杏眼,能让人看出是姐妹,但又处处透着不同。

姜妃肌肤胜雪,瑰姿艳逸,像极了史书上狐媚惑主的妖妃,而姜贵人的气质偏温婉,柳眉细长,五官清秀,一看就是安分守己的小家碧玉。

原以为姜妃让妹妹入宫,是想效仿汉成帝时的飞燕合德,姐妹两人独占圣宠,结果就这?

姜婉清没看到众人眼中的放松和不屑,她垂着头,站的有些腿酸,心里更是烦躁不已。

姐姐难道看不出自己身子弱,有些受不住了吗,怎么一声不吭?

还有,不是说好让她住昭阳宫吗?怎么会突然变去了薛淑妃的咸福宫?

“如今后宫里的姐妹大都和气,你们和她们相处时只要守规矩,便不会出差错,只有姜妃年轻娇纵了些,本宫及诸位姐妹们都不大敢招惹她。”

沈皇后总算说完了场面话,话锋一转,忽然扯到了姜姝仪头上。

姜姝仪挑眉看了过去。

沈皇后面无表情,继续训示新人:“你们以后要小心谨慎,莫得罪了她,让大家不安生。”

新晋嫔妃们听了这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她们入宫之前,家里大都打听过宫里的情形,知道如今姜妃盛宠,风头无两。

可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在她们进宫当天这么说。

这要是应了声,会不会被姜妃记恨?

姜姝仪早就坐的烦了,这下正好有了借口。

她忽然站起身,哼了一声:“皇后娘娘,臣妾自认平日对您毕恭毕敬,毫无僭越之处,您却在六宫众人面前这样诋毁臣妾,臣妾不服,这就去找陛下做主!”

众嫔妃:......

毕恭毕敬,毫无僭越,呵。

沈皇后攥紧了五指,阴沉地看着她。

姜姝仪正要就这么扬长而去,殿内忽然响起一声细细弱弱的:“姐姐......”

她脚步微顿,扭头看了过去。

姜婉清怯怯地看看她,又看看沈皇后,最终向前几步,走到姜姝仪身边轻轻抓着她的袖子,央求道:“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姐姐不要对皇后娘娘这样不敬好不好?我害怕。”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前世是为了拦着她替冯美人出气,今生是为了什么呢?

姜姝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害怕?”

姜婉清连连点头。

姜姝仪笑了一声:“那你以后就离姐姐远一些,否则——”

她微微偏头,在姜婉清耳边压低嗓音:“姐姐早晚有一日要了你的命。”

姜婉清呆愣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姜姝仪撂下话便拂袖离开,沈皇后厌恶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缓和了面色,转头看向姜婉清,眼中带了些许诧异和赞赏:“姜贵人,本宫没想到你倒是个明事理的。”

姜婉清堪堪回神,还有些懵怔,看着皇后也不知该说什么。

刚才,是她听错了吧?

姐姐从小就极照顾她,尤其是没了姨娘后,自己成了她唯一的至亲,姐姐恨不得把命都给她。

她,她一定是听错了。

*

姜姝仪没有真去告状。

她回了昭阳宫。

看见姜姝仪,她就想起了裴煜,这两人都是她的至亲,亦都在前世给了她锥心之痛。

裴煜如今才五个月大,白白胖胖,被乳母抱过来时还在啃自己的小手。

他原本啃得尽兴,一看见姜姝仪,便亮了眼睛,咿咿呀呀地伸出沾了口水的小胖手,朝她挥舞。

乳母白氏笑道:“小皇子这是想让娘娘抱呢。”

姜姝仪坐在临窗榻上,回眸看着这个儿子,神色平静如水。

裴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她对视了会儿,忽然瘪了瘪嘴,哇一声哭闹起来。

白氏赶紧把小皇子往姜姝仪身边抱:“娘娘快抱一抱吧,小皇子委屈了。”

他委屈?

姜姝仪还没来得说话,白氏便走近,将襁褓递向她。姜姝仪措不及防,被柔软的婴孩挨近,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气,这本该是极温馨的一幕,可她却在瞬间头皮发麻,受惊般连连往后缩。

前世的争执,大吵,小少年最后义正言辞的大义灭亲,如无数把尖锐的刀,随着这襁褓向她靠近。

姜姝仪没忍住,怒气冲天地尖叫:“拿走他!”

白氏吓得不轻,连忙后退几步,满面惊惶地看着忽然变脸的娘娘。

金珠生怕惊着孩子,快步过去安抚乳母怀中的小皇子,唯有玉珠紧张地走到软榻前,温声询问她:“娘娘怎么了?”

姜姝仪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她眼眶发红,看着被自己吼得哭声一顿,在金珠和乳娘安抚下又继续放声大哭的婴孩,只觉得浑身如芒在背,心痛窒息。

对于这个自己千辛万苦,几乎死了一遭生下的孩子,姜姝仪不知该抱以何种心态面对。

一个声音告诉她裴煜此刻还是一张白纸,只要远离别有用心之人,还是能教养好的。

可另一道声音又告诉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没有姜婉清也会有别人,这个狠狠扎过自己一刀的孩子要不得。

姜姝仪迷茫困顿,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世的习惯让她在此时想起了裴琰。

不管什么事,有他在就迎刃而解。

姜姝仪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嗓音微颤地问:“陛下,陛下在哪里?”


她咽下口中血沫,咳了声道:“我不说滚,你就快把我的腿压坏了。”

帝王风寒加重,黄昏时起了热,后宫嫔妃自皇后以降,凡是一宫主位皆轮流去乾清宫侍疾。

即便如此,翌日帝王仍是强撑着去了早朝,定下此次出征西北的元帅。

温寰身经百战,对西阗最为熟悉,可谓是众望所归。

然而他却以近来母亲病重,自己心神不宁,难当重任为由拒绝出征。

兵部尚书郭镇雄闻言立刻出列跪倒,气势汹汹道:“温将军既然担不了重任,臣愿意担!求陛下应允臣挂帅出征,臣定能带着西阗国君的脑袋来见陛下!”

京营指挥使褚昂笑道:“郭尚书自大了,温将军身经百战,尚且拿不下西阗国君的脑袋,你难道比温将军还厉害?”

“那脓包国君的脑袋有什么难拿,温将军拿不下,怕是自有打算吧!”

郭镇雄说完这句话,温寰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向上首躬身,严词厉声道:“陛下,郭尚书污蔑忠良,其心当诛!”

帝王久久没有答言。

温寰皱眉,这个外甥今日是怎么了,放在以往,早就呵斥郭镇雄了,如今大战在即,该用着自己的时候,反倒拿捏起来了?

正这么想着,裴琰温润的嗓音从龙椅上传来:“郭尚书所言确实不妥。”

温寰眉心舒展,轻蔑地扫向郭镇雄,然而外甥却接着道:“不过正当用人之际,朕就不责罚了,郭尚书,此次由你出征西北,若能大胜凯旋,便算是将功补过,朕既往不咎。”

温寰霎时神色一变。

那厢郭镇雄已然兴高采烈的谢恩了:“臣遵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且慢!”

温寰声如洪钟,在金銮殿内都能撞出回音,百官都纷纷看过去。

裴琰态度温和:“舅舅还有何事?”

温寰面色严肃:“西北地势复杂,阗西国君也是狡诈之徒,若让郭尚书这种有勇无谋之徒为帅,非臣故意扰乱军心,此战怕是会损兵折将,必败无疑!”

裴琰为难:“可舅舅不能出征,朕无可用之人了。”

温寰对这个外甥存着几分狐疑。

他并非是个愚蠢的君王,难道不知自己的弦外之意就是要他向自己服软?

这是裴琰登上帝位后第一次用自己打仗,温寰必须要趁机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做了皇帝又如何?照样需得敬着自己这个舅舅,敬着整个温家。

妹妹他必须好好奉养,还有小女儿,在宫中亦是不能受半分委屈。

然而裴琰这个态度,显然是准备端起帝王之姿,不向他低头了。

温寰倒是无所谓,一来他真不觉得郭镇雄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能打赢仗,二来自己的儿子在西北驻兵,此次也会参战,就算郭镇雄能赢,他也有办法让他输。

让便宜外甥长次教训也好,吃了败仗,就知道乖乖来求他了。

温寰轻笑一声:“既如此,那臣就祝郭元帅凯旋了!”

*

昭阳宫被御前侍卫封锁着,外面的消息一概传不进去。

姜姝仪有种回到前世的错觉,同样的被幽禁在这里,与世隔绝,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去,每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盼着裴琰来看她。

哦,这一世裴琰还不会来看她,得她去乾清宫。

姜姝仪并不是一个甘于清寂的人,好不容易忍过两天,第三日一早便拿着玉佩打算出去。


“不要想着讨好朕就能蒙混过关,好好陈情。”

裴琰虽这么说,却也没抽走衣袖。

姜姝仪略失望地“哦”了声,很快就又激愤起来了:“今日最是恼人,她嫉恨陛下昨夜宿在臣妾宫里,就去拿人家林常在出气,一个贵人而已啊,竟然就那么对林常在又打又罚跪的,臣妾仗义执言,向皇后娘娘告发,她就恼羞成怒,骂臣妾是小人!”

提起这茬,她便气得脸色涨红:“臣妾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被一个贵人踩到头上,若不狠狠责罚,臣妾以后就没脸在后宫见人了!”

裴琰听到了两辈子,并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她气急乱说一气。

他看着姜姝仪,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才慢条斯理道:“你既然这么理直气壮,想必母后明日召见你,不用朕庇护,你也是能应付的。”

姜姝仪惊得蓦然睁大了眼,磕巴道:“太,太后娘娘明日要召见臣妾?”

裴琰:“也或许是今日。”

姜姝仪吓了一大跳,连忙蹲在裴琰面前,仰头眼巴巴地望着他:“臣妾要陛下庇护的!温贵人定然是告了臣妾的状,太后娘娘发起怒来,还不知要怎么责罚臣妾呢!”

裴琰垂眸看着她:“你不是没有错处吗?不是朕偏听偏信吗?到了母后面前也这么说就是了。”

姜姝仪真害怕他不管,抓住他的白玉腰带,带着央求之意声声呼唤:“陛下,陛下......”

裴琰静静注视了她一会儿,才抬手,捏起她的下颌:“现在知道怕了?”

姜姝仪被裴琰捏着下颌,也没法子抱他撒娇了,只能像个犯了错的稚子一样,在他手中神情可怜地央求:“知道怕了,陛下别不管臣妾......”

“怎么管你。”裴琰仿佛爱莫能助:“太后是朕的母亲,她便是罚朕,朕都没有躲避的道理,如今你胆子大,敢惹下这种祸,朕也不知该怎么护你。”

姜姝仪刚才还不是十分害怕,只是担心裴琰扔下自己不管,如今得知他也没办法管,顿时有些胆颤了。

是啊,怎么忘了裴琰是个以孝治天下的仁君,从来不忤逆太后,以往太后朝自己发难时,他也只是温和调解,可这次温瑶一事,只怕不论怎么调解,太后都不会轻易罢休。

她有些着急,胡乱出主意:“那,那要不陛下就向太后娘娘说臣妾病重了?”

裴琰“嗯”了声,松开手往后靠在椅背上,不冷不热道:“是个让你罪加一等的好法子。”

姜姝仪快为难哭了。

她抱住裴琰的腰,把脸埋进他小腹里,哭腔道:“那怎么办嘛,陛下真要看臣妾挨打吗?您不疼臣妾了吗?”

裴琰拍拍她的后脑,语气平静:“起来,朕想想怎么办。”

孰料姜姝仪抱得更紧了,还摇头:“不要,臣妾怕一离开陛下,就被太后娘娘抓走了!”

裴琰深深叹出一口气,把手放在她的后脖颈揉捏了两下,嗓音有些许低沉:“跟谁学的耍无赖?”

姜姝仪不管那么多,裴琰如今是她唯一的倚仗了,而且听他这口气,肯定能想出法子护自己周全!

她继续哼哼唧唧地唤:“陛下,陛下,陛下......”

裴琰面色如常,仿佛这娇缠对他而言无半分用处,冷静自持道:“自今日起,你禁足昭阳宫,朕会去告诉母后,已训斥责罚过你,如果母后还不能平息怒气,朕会降你的位分。”

姜姝仪猛地抬起头,呆愣地问:“禁足?降位?”

裴琰:“你若不愿意,就自己去见母后。”


另一厢,新选嫔妃们自神武门入宫,由内务府太监引领着往各自的住处去。

按理每人两个指引宫人就足够了,可一位身着蜀锦衣裙的女子身边却簇拥了至少五六个人,甚至一位总管打扮的大太监都在满脸堆笑地对其奉承。

有位常在看见了,稀奇地问:“那是谁呀,怎么这样大的架势?”

她身旁的周美人是个热心肠的,笑着告诉她:“是姜妃的妹妹,我打听过,这次封了贵人呢。”

选秀入宫的嫔妃只能封贵人,美人,常在,答应,贵人是最高了。

此次选秀只有两位贵人,另一位便是太后的侄女。

按理说太后侄女若想入宫,大可以礼聘,从一宫主位做起,可也不知怎的,竟然沦落到跟她们一起选秀的地步。

此刻,周美人眼尖的瞧见了在选秀时有过几句交谈的太后侄女温瑶。

温瑶也只有两个宫人指引,身上衣饰简单素雅,跟着太监往另一条宫道去了。

周美人随口感慨一句:“好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啊,排场竟然不如姜妃之妹一半儿。”

走在前头的邱答应听见了,回头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哼笑:“太后算什么?又不是陛下的生母,姜姐姐的长姊姜妃娘娘宠冠后宫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温贵人哪儿配和姜姐姐比!”

她这话声音大,毫无遮掩,引得这条宫道上的人纷纷看来,无一不面露惊悚。

疯了吧?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太后娘娘这么不敬?

一个在前面为其它妃嫔引路的太监回头深瞧了她一眼,便低下眉眼,继续干自己的差事。

邱答应见没人敢置喙,心中愈发得意。

还是她有远见,在选秀时就巴结了姜贵人,也就算是攀上了姜妃娘娘,以后在宫里,谁还敢对自己说半个不字!

不远处的姜婉清自然也听见了这话,她轻轻皱眉,唯恐这个蠢货会连累了自己。

可看周围的宫女太监,一个个虽然神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噤若寒蝉,半句话都不敢说。

难道姐姐在宫里的势力竟然已经如此之大,连太后娘娘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吗?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震惊过后,只觉得讽刺。

这就是亲姐姐啊,自己在宫里过得尊贵无双,只手遮天,却要让妹妹嫁给个没落侯爵之子。

若非她寻死觅活的哭闹,怕是此生都无缘这恢宏奢丽的皇城了。

昭阳宫的管事太监汪顺已然回过神,仿佛没听见刚才邱答应的话一样,继续笑着道:“贵人不必理会她们,先跟奴才去昭阳宫吧,想必娘娘已然等急了。”

离得近听见这话的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

进宫就封贵人,还有宠妃姐姐照拂,这也太顺风顺水了。

姜婉清颇为享受这样的目光,可同时心里也有些隐秘的恨意。

凭什么一母同胞,姐姐可以住正殿,自己屈居侧殿在她们眼里就是恩典了?

姜婉清很好的掩饰住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仍是温柔地说:“多谢公公。”

她正要跟汪顺去昭阳宫,忽然见不远处一个有些眼熟的宫女越过众人,急急朝这边走来。

离得近了,她看清那是姐姐的带入宫的婢女之一,玉珠。

姜婉清以为玉珠也是姐姐派来接自己的,心中既厌烦姐姐太张扬,给自己招惹是非,也有些暗暗得意。

等玉珠走近,她正要开口寒暄,却见对方只行了一礼,继而没理她,面带为难地看着汪顺开口:“汪公公,娘娘说要姜贵人重新找个住处,不许去昭阳宫了。”

姜婉清一怔:“什么?”

汪顺也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这,玉珠姑娘没说笑吧?”

玉珠方才听见小太监说这话也不信,亲自去了坤宁宫一趟,面见娘娘后才确信,她无奈道:“公公才是说笑,我哪儿有这个胆子。”

汪顺彻底傻眼了:“可这一时半刻的,该把小主往哪儿送啊。”

玉珠并不管那么多,她在家中便觉得二小姐心思颇深,惯爱添油加醋,撺掇姐姐当出头鸟,这次二小姐不要娘娘费心挑选的好姻缘,执意入宫,她就更这么觉得了。

可做奴婢的不能僭越主子之间的事,尤其玉珠生性谨慎,劝过一次无果后就不再开口,如今娘娘忽然要疏远二小姐,虽不知为了什么,但终归是件好事。

玉珠直接一把抓住汪顺的腕子,催促道:“那是内务府的事儿,公公只管听娘娘的,先跟奴婢回昭阳宫去吧。”

汪顺扭头看了看满脸惊愣的姜贵人,虽觉得把娘娘的妹妹就这么丢下不太好,可娘娘的吩咐自然排第一位,他讪笑着对姜贵人说一声“奴才告退”,便赶紧跟着玉珠溜之大吉了。

独留还没回过神的姜婉清僵站在原地,甚至忘了喊住他们。

围观了这一场变故的众人亦是满头雾水,那位问过一次话的常在再次好奇发问:“这是什么意思呀,姜妃娘娘不要自家妹妹了吗?”

姜婉清像被踩到了尾巴似的,猛地转过身来,指着她怒斥:“你胡说什么!”

林常在被吓了一哆嗦,惊慌道:“我,不,妾身只是随口......”

姜婉清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这会儿再拿出温柔的态度安抚未免太过做作。

她便仍是冷着眸光训斥:“你如何说我都无妨,可我姐姐听不得这种背后议论之言,你若不想得罪了姐姐,日后就谨慎些吧!”

这倒成了为林常在好,可也将姜妃说成了个睚眦必报,生性跋扈之人。

林常在唯唯诺诺的福身应了声是,就立刻催促指引宫人带自己离开。

太吓人了!

训斥走了人,姜婉清却开始茫然。

她如今要去哪儿?

*

“横竖不许住进延禧宫!”

坤宁宫内,谨嫔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惊得立刻拒绝。

沈皇后收回目光,不悦地重新看向姜姝仪:“姜妃,你也太胡闹了,让姜贵人住进昭阳宫是你自己向陛下求的,如今要再改,就仍去求陛下吧。”

姜姝仪拿起茶盏,也不喝茶,对着透进殿内的晨辉看玉杯折射出的晶莹色泽,满不在乎道:“臣妾胡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娘娘方才不是还让贵妃娘娘懂事些,不要跟臣妾一般见识吗?如今皇后娘娘怎么斤斤计较起来了?”

被原封不动的回敬,沈皇后脸色愈发寒沉了。

“不如就让姜贵人住去本宫那里吧。”

一直没说话的薛淑妃忽然温和出声。

众人都瞧了过去,只见她眉眼间带着浅浅笑意,像是在善解人意的替皇后解围。

沈皇后面色稍缓,继而有些担忧地道:“可你还有熠儿要照顾,让姜贵人住过去,只怕会委屈了你们。”

这便几乎是明说姜贵人会倚仗着姜姝仪作威作福,欺负薛淑妃和大皇子了。

薛淑妃温柔一笑:“不委屈臣妾,就要委屈其它姐妹,倒不如就让臣妾受了吧。”

沈皇后大为感动,对着薛淑妃夸赞不已,还要赏赐首饰衣料。

众人也皆松了口气。

好人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家薛淑妃这才是有佛性,姜妃这种人一辈子都悟不了道!


父亲战功赫赫,威震朝野,她从小过得日子与公主娘娘也无甚区别,凭什么要嫁给一个平平无奇之人相夫教子,侍奉公婆,白白蹉跎此生。

也只有如今的帝王,德才兼备,龙章凤姿,不算辱没了她。

“陛下有所不知,如今的世家子弟,多是锦衣纨绔,不思进取之徒,妾身与其嫁给他们,宁可进宫。”

温瑶有些厌烦地说完,望着裴琰,眼中闪过些许挣扎,最后还是说出口了:“兴许......兴许陛下以后会对妾身好的。”

裴琰笑了,如春风化冰,和煦温暖:“朕现在对你有何处不好吗?”

温瑶有一瞬间恍神,很快冷静下来,别开眼:“陛下对所有嫔妃都很好,尤其是姜妃,妾身听姑母说过,陛下宠她宠得厉害。”

她说到最后,语气带了些明显的不满。

裴琰想到了姜姝仪。

她这两日就总闹小性子。

姜姝仪好歹是被他养了五年,习惯依赖他,所以觉得委屈难过,向他撒娇闹性子也没什么。

至于温氏......

裴琰轻笑了声,屈指轻叩手中书卷:“温贵人,你需明白,从今日起,朕对你所有的好,都不再是因为你是母后的侄女,而是因为你是朕的妃妾,朕为人君,为人夫,照抚你是理所应当,可六宫嫔妃同样也是,朕自然也要对她们好。”

温瑶听了这话,说不出是欣喜还是忧愁。

喜的是陛下既这么说了,那就是不畏惧父亲和姑母,也就不会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才对自己好;忧的是陛下如此多情,究竟会不会为她舍弃后宫?

温瑶抿了抿唇,试探:“那妾身斗胆求陛下,能不能在您钟情于妾身之前,不要逼妾身侍寝?”

裴琰仿佛在看一个顽皮的稚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书卷放到桌案上,朝她抬了抬手:“好,朕都依你,快起来吧,地上凉,仔细着了寒。”

这哄慰的语气让温瑶心头忽然一颤。

父亲虽疼她,可毕竟是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不会温柔的嘘寒问暖,只会给她置办冰冷的锦衣华钗。几个哥哥也驻守在西北,几年不回来一趟,都生疏了。

这还是温瑶头一次从一个男人身上感受到温暖。

温瑶站起身,有些无措,不知该做什么。

裴琰微笑:“听说你在家喜欢看书?”

温瑶点点头:“父亲有许多孤本藏书,可他不爱看,其它姐妹也不喜文墨,只爱聚在一起玩闹,只有妾身爱清净,倒常常与诗书作伴。”

裴琰:“那朕这里的书你应当都看过,这样吧,朕让宫人备些笔墨,便以春夜即兴为题,朕与你各作一首诗出来,谁写的好,今日便在床上安寝,反之就到外间的矮榻上将就一夜。”

他说罢,弯眸轻笑:“温贵人,朕是为你好,你若这时再回去,会被人笑话的。”

温瑶心驰神荡,等回过神,已然应了“好”字。

翌日晨会时,温瑶是来的最早的那个,姜姝仪是来的最晚那个。

谨嫔冷哼:“这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啊,有些人得了宠,就爱耀武扬威不尊中宫,再看看人家温贵人,照样明事理懂规矩。”

这“有些人”说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温瑶瞥了姜姝仪一眼,见她眼下微青,神情倦怠,像是昨夜没睡好的样子,便轻飘飘收回目光。

“温贵人才承了一次恩,也不算得宠吧?”柔嫔不屑地轻笑了声:“哎呀,嫔妾忘了,或许对谨嫔姐姐来说,温贵人已然算得宠了。”


倒是没有罪名,可嫔妃们皆心知肚明,只能是因为早上温贵人一事。

自姜妃入东宫,到陛下登基,整整五年间再如何娇纵,都未受到过一点儿惩治,如今为着一个温贵人被罚得这么重,众人无不心思百转,觉得要变天了。

长乐宫内。

温瑶得到这个消息时正在上药。

抱琴跪在榻前,将药膏均匀小心翼翼涂在主子青紫的双膝上,听了宫人的禀报有些不平:“才只是申饬禁足吗?那岂不是一点皮肉之苦都没受,如何能抵我们贵人身上的痛楚?”

温瑶面色顿时有些紧绷。

“抱琴姐姐别浑说,惹主子不高兴。”

轻蕊笑着走上前,将那件陛下披给温贵人的披风展开搭在木椸上,边整理边道:“那可是禁足一年呀,主子想想,陛下若对姜妃还有半分余情,又哪舍得一年不见呐,此举呀,怕是看穿了姜妃的蛇蝎心肠,彻底厌弃了她。”

温瑶看着那披风,心神微恍,面色缓和下来不少:“果,果真吗......那陛下为何没有责打她给我出气?”

轻蕊笑盈盈的:“贵人不知道,咱们陛下最是仁慈念旧了,就是陪伴久了的奴才犯了错,也是不舍得打死的,姜妃到底是从潜邸出来的,也就是主子您,否则谁能让陛下狠下心,这么责罚她?”

温瑶便也想起陛下之前提起姜妃时面上的温柔纵容。

那时他说姜妃服侍得好,小错都可以纵容,而今日雨中,他说要去责罚姜妃时,脸上只有厌烦。

果然在陛下心中,自己的位置已然超过姜妃了。

“贵人,乾清宫的程公公来了。”

宫人在外头禀报。

温瑶陡然回神,对上轻蕊戏谑打趣的目光,唇角忍不住上扬,使眼色让抱琴将裤裙放下遮住膝腿后,立刻放人进来。

程守忠进殿后带着笑意行了个礼,双手奉上一个晶莹剔透的琉璃小罐:“温贵人,陛下挂心您的伤,让奴才带了白玉养颜膏过来,这可是西域进贡,顶顶稀罕的东西,能愈合伤痕,让肌肤润泽如玉,宫里如今也就这一罐呢。”

温瑶连忙让轻蕊将东西接过来,问:“陛下怎么没过来?”

程守忠叹了声气:“陛下今日去问罪姜妃时衣衫单薄,又未乘轿辇,被雨淋湿了衣裳,到长乐宫后又被姜妃娘娘顶撞,争执了得有半个时辰,这不,便染了风寒,病下了,如今皇后娘娘正在侍疾呢。”

温瑶立刻焦急地坐不住了:“我要去乾清宫,都是因为我,陛下才受的凉!”

她一站起身,膝盖处便传来疼痛,若不是抱琴扶得及时险些摔倒。

“哎呦贵人您这是干什么啊。”程守忠似是吓得不行,掌了自己两下嘴:“都怪奴才多嘴!陛下是不让奴才告诉主子这些的,只想让您安心养伤,是奴才一时失言,贵人就当可怜可怜奴才,就当不知道吧,您这时候若过去,陛下非砍了奴才的脑袋不可!”

温瑶并不怜惜奴才的性命,只是看到那药膏,想到自己如今脸上的伤痕,便有些羞于见裴琰。

她冷下脸对程守忠道:“那我明日再去,你千万要服侍好陛下,否则我先要了你的脑袋!”

程守忠:......

“是是是,奴才多谢贵人体谅!”

*

纵然温瑶没有去告状,温太后还是在翌日,从来请安的薛淑妃口中得知了侄女儿挨打的消息。

温太后险些气死过去,摔了手边茶盏,浑身颤抖道:“反了,反了,姜妃是打量着陛下宠爱她,打算爬到哀家头上来了!”


裴琰一贯平静的眸光此刻还是波澜不惊,但不知为何,姜姝仪总觉得其下隐藏着波涛起伏。

她被看得愈发心虚,便凑过去抱裴琰,万幸没被推开。

“臣妾知道错了,对不住,对不住陛下,臣妾不敢了......”

裴琰感受着贴上来的柔软,听着她因惊慌而不停认错,闭了闭眼,冷静下来些许。

怎就真的动怒了。

后宫中人心思各异,他是知道的,姜姝仪虽略有不同,但到底不是他从襁褓中养大的,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心思和打算,也实属寻常。

大概是姜姝仪自那日惊梦后,总爱抱着他哭,看向他的目光也总带着浓浓依赖的缘故,又或是因为方才她那声轻松戏谑的“姐夫”,好像从没想过会被他降罪......

总之裴琰隐隐生出了错觉,仿佛姜姝仪就该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依赖于自己,不能有半分保留。

可既在帝位,又怎会有人敢完全无遮无挡的独属于他。

不能全怪姜姝仪。

裴琰收敛了面色,轻轻抚摸着怀中人的脊背,问:“真的知道错了?”

姜姝仪在他怀里连连点头,呜咽:“真的......”

裴琰温和了嗓音:“那就起来吧。”

他态度转变的太快,让姜姝仪有些没缓过来。

她仰起头,鼻尖哭得通红,茫然地望着裴琰,小声试探:“陛下不生臣妾的气了吗?”

裴琰微笑:“你不要再犯,朕就不气了。”

犯什么,隐瞒诓骗他吗?

那姜姝仪怎么可能不犯,别说她正瞒着重生的事儿,就拿刚才和苗昭仪的谋划来说,那是能告诉裴琰的吗?

姜姝仪没回答,按着裴琰的膝盖起身,眼睛红红,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声问:“臣妾可以坐到陛下身上去吗?”

裴琰觉得她很会得寸进尺,瞧见自己不气了,便要僭上。

好在很有分寸,还知道问问能不能僭越。

裴琰思索须臾后,将搭在膝盖上的手挪开,笑着看她。

姜姝仪眸光霎时亮了,鸦睫上还挂着泪珠,却已然又高兴起来。

她欢快地坐进裴琰怀里,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陛下陛下,臣妾最喜欢陛下了,纵然陛下方才那样凶臣妾,臣妾也还是喜欢陛下。”

裴琰笑意一滞,感受着小兽般赖在自己身上的娇软身躯,有些许恍神。

“陛下能不能也说一句喜欢臣妾呀?臣妾被凶得有些怕,怕陛下厌烦臣妾,不想要臣妾了......”

怎么会不要呢。

可裴琰是说不出这种轻浮之言的。

姜姝仪还在闹腾着,裴琰轻叹了口气,干脆将怀中人打横抱起,向珠帘内走去......

*

咸福宫。

薛淑妃听了御前公公传来的旨意,险些没绷住脸上的温和的神情。

什么叫如果管不好姜婉清,她同罪?

姜婉清昨日才入宫,自己才当了一天她的主位,怎么管她?

姜姝仪那个亲姐姐是干什么吃的?

然而这些怨言她是不敢表露出来的,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御前的人,便立刻领着宫人往西侧殿去了。

寝殿内,姜婉清已然被抬放到床榻上了,还是闭着眼,没醒过来的样子。

薛淑妃强行忍住心里的气,皱眉问一旁站着的宫女:“你们主子都这样了,怎么不去请太医?”

琉璃有苦难言,她自然是看出主子在装晕了。

“回娘娘,奴,奴婢这就去请......”

这话是说给主子听的,果不其然,姜婉清忽然动弹了一下手指,而后悠悠转醒。

“我,我在哪儿......”

姜婉清睁开眼,茫然四顾,看见薛淑妃后,连忙挣扎着坐起来:“淑妃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薛淑妃:......

也是没见过这么做作的。

她端起温和的笑意,走上前去:“妹妹忘了吗?你方才在昭阳宫晕倒,是陛下吩咐人将你送回来的。”

姜婉清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呆愣地坐着,双目无神。

薛淑妃在床边坐下,故作好奇:“妹妹呀,你究竟做了什么,让陛下将你降位罚俸,连带着把本宫都训斥了?”

姜婉清面色霎时变得难看起来。

刚才的事就像一场噩梦,她根本不想提起。

然而薛淑妃一直关切地盯着自己,姜婉清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两滴眼泪:“妾身,妾身也不知道......妾身今日只是想去见见姐姐,谁知恰巧遇到了陛下,陛下想必还在为邱答应之事恼怒,在气头上,姐姐便把妾身推出去,让陛下责罚出气......”

薛淑妃早已从御前太监的口中听过了事情起末,面对姜婉清的颠倒黑白,也只装听进去了,吃惊道:“怎么会这样,本宫一直以为你和姜妃一母同胞,姐妹情深啊。”

姜婉清也不明白!

那个对她有求必应,关怀备至的姐姐去哪儿了?

姜婉清低下头,攥着拳头小声道:“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或许是因为做了宠妃吧,人心易变,也就妾身还记着年幼时的情分......”

薛淑妃原本还存了几分戒心,怕姜氏两姐妹是装不和,实则准备联手作些什么,此刻看姜婉清这副样子,眼里的恨和蠢都快冒出来了,哪像是个有谋划的人。

这是真恨自己姐姐啊。

她几乎要忍不住笑,拍了拍姜婉清的手,语重心长道:“这也怪不得姜妃,本宫和她同为人母,自然知道,这做了母亲呐,心思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什么事都要把孩子放在前头。”

姜婉清自然是知道那个小外甥的。

陛下子嗣稀薄,膝下没有公主,只有两位皇子。

一位是在东宫时,眼前这位淑妃娘娘所生的大皇子,先帝极喜爱这头一个孙子,亲自赐名裴熠,另一位便是姐姐前不久所生的小皇子了,陛下与礼部商议取得名字,叫裴煜。

姜婉清本以为入宫第一日就能见到这个小外甥,谁知世事无常,到现在也未瞧见一眼。

只是姐姐不亲近自己,和小外甥有什么干系?

见姜婉清满眼疑惑,薛淑妃笑了笑:“对一个母亲来说,谁能亲的过孩子呢?哪怕是自个儿的妹妹也不行呀,你年轻漂亮,既入了宫,早晚都是要得宠有皇嗣的,姜妃心里怎么能舒坦,你呀你,还是听本宫一句劝,这六宫嫔妃都是姐妹,你只管找脾性相投的交好,别再惦念着那个血亲的姐姐了。”

姜婉清听了淑妃的话,脑中几乎是瞬间闪过了一个想法。

是不是把小外甥除掉,姐姐就能和之前一样对自己了?

但这想法也不过一瞬而已。

杀害皇子是死罪,她又没活腻歪。

还是淑妃说得对,姐姐都能得宠,自己模样与姐姐相似,还年轻,得宠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今日是自己一时莽撞了,才惹陛下生气,可那又怎样,她一装晕,陛下便心软了不是吗?

从赐死变成降位罚俸,可见陛下对她的怜惜不轻。

等过几日气消,自然还是要召幸她的。

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在侍寝那日笼络住圣心。

届时成了宠妃,还何必去忍着恶心去巴结姜姝仪!

她与姜妃长得倒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都生了双杏眼,能让人看出是姐妹,但又处处透着不同。
姜妃肌肤胜雪,瑰姿艳逸,像极了史书上狐媚惑主的妖妃,而姜贵人的气质偏温婉,柳眉细长,五官清秀,一看就是安分守己的小家碧玉。
原以为姜妃让妹妹入宫,是想效仿汉成帝时的飞燕合德,姐妹两人独占圣宠,结果就这?
姜婉清没看到众人眼中的放松和不屑,她垂着头,站的有些腿酸,心里更是烦躁不已。
姐姐难道看不出自己身子弱,有些受不住了吗,怎么一声不吭?
还有,不是说好让她住昭阳宫吗?怎么会突然变去了薛淑妃的咸福宫?
“如今后宫里的姐妹大都和气,你们和她们相处时只要守规矩,便不会出差错,只有姜妃年轻娇纵了些,本宫及诸位姐妹们都不大敢招惹她。”
沈皇后总算说完了场面话,话锋一转,忽然扯到了姜姝仪头上。
姜姝仪挑眉看了过去。
沈皇后面无表情,继续训示新人:“你们以后要小心谨慎,莫得罪了她,让大家不安生。”
新晋嫔妃们听了这话,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她们入宫之前,家里大都打听过宫里的情形,知道如今姜妃盛宠,风头无两。
可没想到皇后娘娘会在她们进宫当天这么说。
这要是应了声,会不会被姜妃记恨?
姜姝仪早就坐的烦了,这下正好有了借口。
她忽然站起身,哼了一声:“皇后娘娘,臣妾自认平日对您毕恭毕敬,毫无僭越之处,您却在六宫众人面前这样诋毁臣妾,臣妾不服,这就去找陛下做主!”
众嫔妃:......
毕恭毕敬,毫无僭越,呵。
沈皇后攥紧了五指,阴沉地看着她。
姜姝仪正要就这么扬长而去,殿内忽然响起一声细细弱弱的:“姐姐......”
她脚步微顿,扭头看了过去。
姜婉清怯怯地看看她,又看看沈皇后,最终向前几步,走到姜姝仪身边轻轻抓着她的袖子,央求道:“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姐姐不要对皇后娘娘这样不敬好不好?我害怕。”
几乎一模一样的话。
前世是为了拦着她替冯美人出气,今生是为了什么呢?
姜姝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害怕?”
姜婉清连连点头。
姜姝仪笑了一声:“那你以后就离姐姐远一些,否则——”
她微微偏头,在姜婉清耳边压低嗓音:“姐姐早晚有一日要了你的命。”
姜婉清呆愣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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