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裴景之陆宝珍的其他类型小说《美人又娇又撩,禁欲大少轻声哄裴景之陆宝珍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快乐的珍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语调好似漫不经心,却又透着沉甸甸的威压,让本就低着头的人又将脑袋低了低。“长本事了,裴清韵。”沧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虽知晓自家主子看在三老爷的份上不会真对二姑娘下狠手,但听着这话中寒意,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对二姑娘摇了摇头。昨儿几人同在一处,主子并未对二姑娘掩饰他的心思,想来那位该是看了个明白。可没承想二姑娘不但没帮着他们主子开口说话,转眼竟将自己弟弟推了过去,真是胆子比天还大。-很快,夜色又深了几许。裴清韵还在瞧着陆宝珍绣香囊,刚觉得这配色过于深沉,想说上一句,她院里的丫鬟便在外头轻声请安。“二姑娘,夫人叫您过去一趟呢。”“这个时辰,母亲叫我作甚?”“奴婢也不知,好像是夫人新得了两本册子,同京城的青年才俊有关。”丫鬟低着头,犹豫了片...
《美人又娇又撩,禁欲大少轻声哄裴景之陆宝珍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语调好似漫不经心,却又透着沉甸甸的威压,让本就低着头的人又将脑袋低了低。
“长本事了,裴清韵。”
沧云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虽知晓自家主子看在三老爷的份上不会真对二姑娘下狠手,但听着这话中寒意,他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对二姑娘摇了摇头。
昨儿几人同在一处,主子并未对二姑娘掩饰他的心思,想来那位该是看了个明白。
可没承想二姑娘不但没帮着他们主子开口说话,转眼竟将自己弟弟推了过去,真是胆子比天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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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夜色又深了几许。
裴清韵还在瞧着陆宝珍绣香囊,刚觉得这配色过于深沉,想说上一句,她院里的丫鬟便在外头轻声请安。
“二姑娘,夫人叫您过去一趟呢。”
“这个时辰,母亲叫我作甚?”
“奴婢也不知,好像是夫人新得了两本册子,同京城的青年才俊有关。”
丫鬟低着头,犹豫了片刻后才道:“适才几位夫人都在老夫人院子里,也不知是不是听了二夫人的冷嘲热讽,夫人回院后便让人去寻了那东西,然后让奴婢来请您,还有四少爷,也没能躲过。”
裴清韵神色一垮,适才的愉悦彻底消了个干净。
“定是我那二伯母在拿我的亲事说嘴!”
她气冲冲地道:“也不知道她老盯着旁人作甚,自家后院那么多庶子庶女等着她操心,偏她手长,老是想伸到我们三房院里,有本事怎么不往大哥跟前伸!”
陆宝珍想劝上两句,可刚动了动唇,却发现她也早已被婚事困住,似乎未有开口的立场。
垂下眸子,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回篓子里,而后握了握裴清韵的手。
陆宝珍的手不算纤细,但瞧着又白又软,可真要握上去,又能摸到她几处指尖因揉搓药材而磨出来的薄茧。
但裴清韵仍是很喜欢揉她的手心,像是在搓一团白面,甚是有趣。
“宝珍,适才我同你说的你好好想想,有我那二伯母搅浑水,估摸着我那四弟的婚事也会被提起来,但同别人结亲,怎么也比不上你我知根知底。”
陆宝珍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逃避没有用,既是下定了决心,就没得扭扭捏捏的必要。
“还有,我那二伯母......”
“二姑娘也在这呢!”
正说着,老夫人院里的嬷嬷来了这处,被人领了进来,“正好,老奴我就不必再往二姑娘那跑一趟。”
“欣嬷嬷。”
陆宝珍和裴清韵对视了一眼,一同迎了上去。
“可是老夫人有事吩咐?”
“宝珍姑娘放心,如今老夫人有您上心顾着,身子骨一日比一日硬朗,这烦心事都少了不少!”
欣嬷嬷笑得满脸喜气,“这一趟过来,是明日府中有家宴,老夫人特意让老奴来,请着宝珍姑娘明日一起。”
“家宴?”
两人皆是一愣。
陆宝珍是因觉自己身份不合适,而裴清韵却是惊讶这家宴来得如此突然。
“宝珍多谢老夫人记挂。”
陆宝珍先一步回过神,朝着来人笑了笑,“只是裴家家宴我就不去了,正好明儿该是个晴天,我在院子里晒晒药材,等后日,我再去老夫人那赖着用膳。”
“那怎么行,宝珍姑娘可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请来的人!”
“大夫人?”
“是呢,我们府中大夫人,前些日子一直在礼佛未出关,如今时日一到,见大少爷打了胜仗回京,又听这段时日老夫人的身子都是宝珍姑娘您在照顾,说什么都要请着您。”
临近重三,春风中还透着丝丝寒凉。
陆宝珍抱着小厮送来的孤本踏上去前头的长廊,一双乌黑黑的眸子透着些许刚睡醒的懵懂。
直到瞧见裴则桉的书房,那步子才缓了下来。
懵懂散去,薄唇轻扬,少女笑意如暖阳,驱散了裹挟在烟雨中的寒霜。
“裴——”
娇娇软软的声音好似裴则桉幼时养的那只猫。
只是刚冒了个头,却又眼尖的从窗牖缝隙中瞧见了一道透着威严的高大身影。
是裴家二老爷,裴则桉的父亲。
陆宝珍张开的唇瞬间抿紧,圆润的眼睛眨了眨,往四处瞧了一眼,这才发现院子里甚是安静,平日该要守在此处的侍卫和小厮皆不见了踪影。
她不愿偷听旁人父子的话,低着头便准备离开。
“裴陆两家的婚事,你确定要揽下?”
迈出去的步子生生停了下来。
陆宝珍一只手护着怀里的孤本,另一只手无意识蜷缩了起来。
下一瞬,裴则桉混不吝的声音响起,像是挑衅,懒散中带着些不敬。
“难不成父亲敢让大哥去揽?儿子倒是无妨,但让大哥娶妻,怕是比给大伯纳妾还难。”
“混账东西!”
裴二老爷一时生了怒,但许是正事未提,还是压了压火气。
“陆家两房三个姑娘,你祖母最喜宝珍,你提出同宝珍定亲,是因着你祖母,还是真决定收心,同人好好过日子?”
陆宝珍抿了抿唇,一颗心忽然跳得有些快。
下一瞬,裴则桉有轻笑落下,不同于平日待她时的温和,这抹笑声里,夹杂着淡淡讥讽,和无谓。
是她从未听过的语气。
“父亲想听什么?不是您一直想我娶个乖顺知礼的,在后院替我操持?如今我选了宝珍,父亲又来问我心中所想,难不成——”
那笑声又大了一些,但落入陆宝珍耳中却没有半点愉悦,只有让人心颤的寒凉。
“难不成父亲问了,就能改主意,让我娶我想娶的人?”
“贺家姑娘,不是良配。”
半晌,裴二老爷才又开了口,嗓音透着疲惫,“则桉,忘了她吧,世间女子无数,你若实在放不下,陆家大房的嫡女,同她性子亦有几分相似,你不必一定要娶宝珍......”
“陆家人怎么比得上她。”
似是不喜心上人被人提及,裴则桉的语气淡了下来,薄凉又漠然。
“父亲往后不必再提,谁都不是她,越是相似,我越不想娶。”
“这便是你应下娶宝珍的缘由?只因她听话懂事,同那位贺家姑娘,毫无半点相似之处?则桉,宝珍同你自幼相识,究竟何处不如她?”
“嗯。”
裴则桉语气里的阴沉散去,像是又添了些漫不经心,但说出口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落在外头少女的心上。
“便是宝珍,也比不上她。”
院子里忽生凉意,像是春日又入了冬雪,堙灭了少女所有的心事。
陆宝珍忽然记起平日裴则桉挑着眉眼的懒散模样,每每说完些不着调的话,便会伸手在她头上揉一揉,即便是七岁以后,也毫无男女大防之意。
她次次都仰头看他,见他俊朗之貌被光影笼罩,只余下轮廓还透着清晰,陆宝珍总是在想,为何怎么都瞧不清他的脸。
如今她好像想明白了。
看不清的其实从来都不是他的脸,而是他那颗早已落在别人身上的心。
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裴则桉对别人生了欢喜,却要回头轻飘飘地说一句,她比不上她。
明明小时候,旁人都笑她是个傻子时,裴则桉会挡在她前面,说陆家宝珍永远都是最好的姑娘。
也明明最开始,是他笑说要娶她,不会让旁人嫌她笨。
陆宝珍脑袋里忽然疼得厉害,她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发白的指骨一点点恢复血色。
记忆好像生了一团白雾。
她知道她不聪明,小时候撞了脑袋,比不上大房的姑娘,也想不明白很多事。
除了家中兄长,很多人都不愿和她玩,唯独裴家,对她甚是疼爱,尤其裴家二郎,惯爱将她带在身后。
可原来永远二字,转瞬即逝。
“你就不怕宝珍知晓你不是真心,不愿结这场亲?”
屋子里又有声音传来,甚是清晰。
陆宝珍忽然有些不想听,可一双腿却仿若被困,累了千斤重。
“陛下开口提及之事,裴陆两家谁敢说不?”
裴则桉笑了一下,毫不在意,开口时还顺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没有半分恭敬。
“宝珍不会知晓,即便知晓,我愿意娶,她会很高兴,何况除了裴家,如今她也说不到其他亲事,所以父亲不必再来试探,这场亲事,我和她,都不会有变数。”
书房里两人的声音甚是平静,抱着孤本的少女低下了头,终是在汹涌中抽动了腿,转身走下石阶,踏进了飘起细雨的院中。
所以裴则桉一直都知晓她的心意。
知晓她对他上了心,知晓她对这场还未落定的亲事生了期盼,知晓她比面上瞧见的还要在意。
雨丝冰凉凉地落在她乌黑的发,还有她白皙柔嫩的脸颊。
她看了一眼怀里的孤本,眼眶红了起来,可旋即她又抬手去抹,不愿落下一滴眼泪。
如今的她在裴则桉眼里,大抵是比不上这外头寻来的孤本,不然为何雨蒙蒙的寒凉天,还会有人刻意来将她叫醒,让她将东西送来书房。
可即便比不上,她也是陆家正经养大的姑娘,裴则桉不想要她的真心,不代表她就比别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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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外头的丫鬟挽桑被人耽搁了好一会儿,正准备进去瞧一瞧自家姑娘,却见那道可怜兮兮的身影穿过雨雾行了过来。
巴掌大的脸半隐在斗篷之下,细雨凝聚成水珠滚入白色狐毛之中。
孤本被她收进了怀里,如珠似宝地放着,却偏偏忘记顾及自己的身子。
挽桑心疼得厉害,匆匆上前撑起备好的伞。
“姑娘怎能淋雨呢?如今天还凉得厉害,便是姑娘会医,也不该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
“挽桑,这孤本,晚些时候你帮我给则桉哥哥送去吧。”
瞧见这东西,挽桑愣了愣,“姑娘不是特意来送这孤本,说裴二少爷急着要,怎么......”
对啊,特意来送这孤本,却这么巧,听见了她原本永远都不可能听见的话。
旁人都在背地里说她摔坏了脑子,笑她又憨又笨,可这一次,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笨。
裴则桉的书房外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有,陪她来的挽桑怎么可能无端端半途被人拦下,向来有点凶的裴二老爷又怎么会突然这么温和的提起她。
不过是为了让她听见罢了。
裴家二老爷不想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所以便想让她听见,激她来做这恶人。
裴则桉兴许不知,但正因为不知,他的真心话听起来才愈加刺耳。
陆宝珍的头又疼了,但她却在这一刻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她不想定亲了。
不是为了赌气,也不是入了裴二老爷的算计,她只是不想再等裴则桉。
“挽桑,等裴老夫人寿辰一过,我们便回家。”
裴陆两家的亲事,是两位老太爷曾经的口头之约,但两家皆无女儿,直到陆宝珍这一辈出生。
只是口头之约到底做不得数,裴老太爷过后这婚事便无人再提。
后陆家二房被牵扯进一桩贪墨案,虽洗刷了冤屈,但陆二老爷终是被贬外放,陆家逐渐式微。
就在陆宝珍跟着家中准备离开京城时,帝王像是心血来潮,忽而提起曾听过的两家亲事,这娃娃亲才又重新被翻到了明面。
这婚事不一定要落在陆家二房身上,但裴老夫人却甚是喜欢陆宝珍。
在旁人都对陆家避之不及时,裴老夫人亲自去了趟陆家,以商讨婚约之名,将陆宝珍接去了裴府小住,让她得以留在京城。
旁人都等着看裴家被牵连,可没多久,裴家却重得了帝王的赞赏。
锦上添花,总归不及雪中送炭。
谁都猜不透帝王心思。
而陆宝珍这一住,便是三月。
临近离开,裴老夫人又以身子不适为由,将小姑娘继续留在了身侧。
老夫人的身子骨确实不如从前。
陆宝珍自幼便喜欢医术,只是因着没旁人聪慧,学起来甚是吃力,可她性子倔,磕磕绊绊的,倒也看遍了陆家搜罗来的医术。
虽治不好自己的脑袋,但也能行些医女所行之事。
可陆宝珍知道,裴老夫人身子不一定要她来看,借口将她留下,不过是不想让她跟着踏上那往北的路。
岭北难行,此时仍是天寒地冻,爹娘想尽办法让她留下,她自然明白爹娘的苦心,也感激裴老夫人的相助。
可她不是不想听话,她只是放心不下外放的家人。
京城也好岭北也罢,她总归要去瞧瞧,有爹娘在的家。
“我想爹爹和娘亲了,还有哥哥。”
陆宝珍闷闷地道:“我们早些收拾东西,不必告诉旁人,以免横生波折,等老夫人生辰一过,我就去同她老人家辞行。”
挽桑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她看向面前眼尾泛红却撑着不愿哭出来的姑娘,心中有些酸涩。
“姑娘说的回家,是回陆府,还是......”
“先回陆府,等爹爹在岭北稳一稳,我们便出发去岭北。”
“去岭北,那姑娘您和裴二少爷的婚事?”
结亲一事虽还未落定,但裴老夫人话里话外都已经将陆宝珍当成了自家人,便是她们姑娘自己,也盼着同裴家二少爷再亲近一些。
少女心事从未说出口,但那双水眸因何人映出过璀璨,挽桑瞧得清楚。
眼下这婚事终是被提了起来,约莫等裴老夫人寿辰一过,裴家便会着手此事,姑娘这时候说要去岭北,到底是让人惊讶。
“还未落定便是没有婚事。”
陆宝珍柔柔的声音飘进雨雾,小脸有落寞划过,但旋即她扫开阴霾,乌黑的眸子眯着笑了起来。
若没有眼尾那一点透着委屈的薄红,瞧着或许也有些放下的味道。
“裴老夫人的身子如今已无大碍,不必我日日都守在这,至于婚事......裴陆两家的婚约若要履行,自有家中长辈商讨,若真落到我头上,我再生回应也不迟。”
陆宝珍原本粉嫩的唇瓣被风吹得有些许泛白,落向远处的目光却甚是坚定。
好像悬崖上摇摇欲坠的花,临近倒下,却从未真正倒下。
“只是你记着,往后不要再提裴二少爷了,他只是兄长,和我哥一样。”
“裴二少爷怎么会是兄长,他对您明明就......”
“他有心上人了。”
说出来好像也不是件太难的事,就像她决定放下裴则桉,不和他定亲,也不过只经历了一瞬。
陆宝珍抿了抿唇。
她虽有些难过,但也想的明白,即便不和裴则桉定亲,她也不会如裴二老爷的愿,让陆家做悔婚的那一方,给本就式微的陆家再添一笔。
倘若这场婚事没有被压下,这裴家也不是只有裴则桉一个。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难过。
明明他说要娶她的时候,眼睛里满是真诚。
那一刻,陆宝珍是真以为可以不用嫁给其他人,被人嘲笑。
“姑娘......”
一旁的挽桑睁大了眼不敢相信,却又在想起什么后,眼睫颤了颤,生出怒意。
明知她们姑娘心性纯良,和旁人不一样,裴二少爷既有了心上人,就不该再来招惹,毁了姑娘的期盼,还毁了他们的幼时情意。
可这话挽桑不敢说,怕惹得面前的人更难过。
“姑娘,裴家郎君就那么几位,除去那位嫁不得的和裴二少爷,便只剩下几位庶出公子,姑娘若不想嫁,怕是得早做打算。”
陆宝珍知道挽桑的意思。
裴家五位少爷。
裴家大郎裴景之光风霁月清冷矜贵,文能入相,武能领兵,她攀不上,自然不会多想,但裴家三房还有位庶出。
不同于裴则桉那两个庶弟的身份,三夫人没有儿子,那庶出便记在了她膝下,同嫡出无异。
她见过几次,虽不及前两位裴家嫡出少爷,但总归清清白白,行事稳当,没有通房小妾,应当也没有心上人。
若这场婚事躲不掉,她便去问问他,愿不愿意和陆家结亲。
“我只是想嫁一个心里干干净净的。”
起码在和她大婚时,心里不要想着别人。
陆宝珍贝齿划过唇瓣,说着说着,一双眼睛还是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只知道瞧见裴则桉她便高兴。
她还一直以为,裴则桉对她的好就是喜欢,记得她的喜好,会护着她,会照顾她,会带她偷偷出门。
可原来这些都不是。
陆宝珍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女子身影,身形高挑明艳动人。
彼时裴则桉带着她偷溜出陆府,在茶楼听书,那抹娇俏身影一身男装停于一侧。
是贺家那位姑娘,因着比他们来晚一步没了位置,不得已便坐到了一处。
第一次遇见,裴则桉与她互看不顺眼,楼下醒木拍着,楼上两人你来我往的争着。
陆宝珍瞧得稀奇,末了还见裴则桉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让她往后莫要同这样嘴皮子伶俐的女子来往。
那时裴陆两家的婚事并未被人提及,贺家姑娘也同他不熟,裴则桉说要娶她,陆宝珍听了进去,懵懂,却也欢喜。
如今婚事因陛下一句话被抬上了明面,曾经说要护着她的人,却冷冷淡淡,说陆宝珍比不上贺知微,说不是那人,他娶谁都一样。
到底是让人生笑。
陆宝珍说了那句便没再开口,只静静踏上了回院子的小路。
挽桑看过去时,便见自家姑娘低着头,长长的羽睫遮住了那双水润黑眸,小巧又高挺的鼻尖透着些许薄红,乖巧得不像话。
她心里又生疼惜,将伞往陆宝珍那头倾斜了一些。
自陆家二房出事后,姑娘本就温柔的性子越发安静,知晓陆家不似曾经,便是在裴老夫人跟前,说话也愈加小心翼翼。
“我想去莲池待一会。”
柔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挽桑的思绪。
天还飘着细雨,莲池虽离院子不远,但到底是冷意弥漫,挽桑想劝,却忽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
“哟,这不是陆家小医女么?”
裴家三姑娘裴岭芳在伞下缓缓而来,瞧见发间还沾着水珠的陆宝珍,帕子抵在唇边笑了笑。
“这么可怜兮兮的模样,莫不是听到了知微姐今儿回了京城的消息,怕这亲事结不成,想来我二哥跟前哭一哭?”
陆宝珍捏着孤本的指尖无意识用了些力。
即便已经决定放下裴则桉,这一刻听到那个名字,也仍是心口抽疼了一瞬。
她不喜欢裴岭芳,也不喜欢在她跟前装作讨厌裴则桉的贺家姑娘。
正想寻个借口糊弄过去,另一头小道上,被罚了禁足的裴岭芳出现在了不远处。
瞧见陆宝珍,原本老老实实低头走路的人,一下就抬起了下巴,眼睛里闪过一抹看好戏的嘲弄。
“喲,陆姑娘还在呢?”
“干你什么事?”
裴清韵正愁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发,瞧见眼瞎的裴岭芳撞上来,抬眼便瞪了过去。
“你吃完这顿家宴还得灰溜溜滚回去禁足呢吧,还有闲心管旁的事。”
“你!”
裴岭芳被这话一堵,眼睛里顿时闪过尖锐。
但她极快又冷静下来,不服气地瞧向陆宝珍。
“陆姑娘确实有些本事,既能毁了别人的姻缘占着我二哥不放,还能唬得我这二姐姐替你说话,不过今儿可是我们裴府的家宴,你一个外人,怎么好意思来凑这个热闹?不会真以为搞一些糊弄人的方子,就能用大夫的由头一直赖在我们裴府吧?”
“到底是谁毁谁的姻缘?裴岭芳,你是不是眼瞎?”
“谁厚脸皮贴着不放,谁就是抢了别人的姻缘呗!不然用得着四处找借口,还用大夫的名号,给自己脸上贴金?”
“呸!宝珍医术好不好,祖母不比你清楚?你是觉那禁足的责罚太轻,还想来闹点事?”
裴清韵作势便要上前推人,手都伸出去了一半,却被旁侧安安静静的小姑娘拦了下来。
“宝珍你放开我!今日我不让她吃个教训,我就不叫裴清韵!”
“二姐姐,你真要为了一个外人,来对家中姐妹动手?这若是传出去,你可是要被人戳着骂的呢。”
“有你这样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的姐妹,我只觉嫌恶!宝珍你先松开,等下伤着你!”
陆宝珍其实不想同裴岭芳争执,她嘴皮子不够厉害,骂人也不太有气势。
且今日裴府家宴,若因她闹得不好看,即便裴老夫人心疼她,心里也多少会生出嫌隙,甚至连带的,会让旁人觉得陆家德行有亏。
为了一个裴岭芳,不值当。
可不吵架,不代表她愿意见她如此倨傲。
陆宝珍握紧了裴清韵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哟,陆姑娘还知道当好人呢?”
裴岭芳见状,嗤笑一声,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谁不知道祖母夸你医术好,是为了说给我二哥听的?除了我祖母,可还有旁人来谢过你的医术?少装模作样了,抢人姻缘的恶心人!”
“抢人姻缘,抢谁的,贺知微吗?”
“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二人的事,是裴二老爷同你说的吧。”
陆宝珍看向面前的人,也不管她眼中忽来的错愕,平静开口。
“那日连你二哥都不知她回了京,你却连她贺家未定的亲事都如此清楚。”
“你,你胡说什么?你休想扯到我父亲身上,来威胁我!”
“你若不愿承认,我们现下就可以去寻裴二老爷,只是我想,他借你的嘴来同我开口,想必也是不想彻底同我们陆家撕破脸。”
陆宝珍看着她,圆润的水眸如同能瞧进人心里。
“若让他知晓你弄砸了此事,还让陆家瞧清了他的算计,他会如何罚你?我若再不管不顾将此事闹大,你以为你二房的名声还能保下多少?”
面前的裴岭芳被戳穿了心思,一张脸一点点涨红,可旋即她又狠狠瞪向陆宝珍。
“别以为你说几句我就会怕!我不过就是单纯瞧不上你,你哪里比得上贺知微,还敢和她抢人!”
“原是如此。”
裴景之静静地看了面前人一眼,眸中生了些兴致,讥讽之意更甚,“母亲到这时候才想着要收下父亲的那颗心,不觉得太晚了一些?”
“混账!我说了,他不配!”
高氏突然变脸,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裴景之懒得再理会,迈开步子便要离开。
既然为了恨连亲生儿女都可以舍弃,如今过了半辈子,再回头又有什么意义,倒不如恨到死,还能落一句够狠,不至于惹人嗤笑。
“不配便不配吧,儿子刚回京,抽不出空。”
“好,解药不要,那陆家小丫头的命,你要不要?”
这话到底还是留住了他。
裴景之步子停下,眉间杀意闪过,气势陡然迸发。
他侧了些头,轻轻勾了勾唇,气息冷冽,眸光如披了寒霜。
“母亲想要如何?”
“不如何,无非就是绑了她,试试她的命,是不是也同当初你一般硬。”
高氏的话冰冷又无情。
像个疯子,却又有着疯子没有的平静。
“所以要不要帮母亲呢,我的好儿子。”
屋子里静了下来,半晌,裴景之又重新坐了回去,拿起旁侧那茶盏,漫不经心地晃了晃。
“帮你?怕是不行。”
“你确定?陆家那姑娘,你不要了?”
“小丫头心里有别人,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绑了她,若母亲真出手,反倒能省了儿子身上的一宗罪。”
男人笑得邪肆,偏执又疯狂,比适才的高氏更甚。
“届时世上再无陆宝珍,只有我裴景之养在身侧的小夫人,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背了罪的母亲你,做了我如今最想做的一件事,她只会永远留在我身侧,感激我,从你手中救下了她。”
高氏从未想过会听到这样的话。
她头一次在自己这个儿子跟前失了应对,只余惊愕。
半晌,高氏才恢复清明。
她瞧着面前肆无忌惮又满眼冷意的儿子,气到声音不稳。
“好一个不知要不要绑了她,你和你父亲还真是一路人,惯爱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那也比不上母亲心狠,不对厌恶的枕边人下手,只害自己的亲骨肉。”
说罢,裴景之握住茶杯的手松了松,“啪”的一声,杯子落下,碎开了一地。
-
走出高氏的院子,廊下的灯都已经灭了一半。
灯火通明的府邸此刻彻底陷入了宁静,半隐在幽暗之中。
裴景之踏入黑夜,在经过那片莲池时停了停步子。
幼时喜欢里头的鱼,捞了一条上来养着,转眼碰上高氏发怒,顺手砸了他的缸。
他好像哭了哭,头上便落下一股力道,扯着他往前拖。
他父亲赶来,第一眼却不是落在他身上,而是拉着他同高氏认错,可为什么要认错,他到现在也不知道。
思绪有些乱,裴景之身上戾气又重了一些,心口血气翻涌。
毒发时总是要吐上几口鲜血,以往他习惯了,但如今回了京城,他有些想去瞧瞧陆宝珍。
这般想着,步子已经不自觉地行去了她在院落。
但他多少还存了些分寸,即便是翻墙而入,也只是停在了院中,透过雨雾,遥遥望向了那扇窗。
还有一抹微弱的光亮,但她应该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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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珍迷迷糊糊睁开眼,外头的天还透着暗。
她缓了缓神,翻了个身,又将自己钻进了透着暖意的被褥里。
适才她做了个梦,梦见了对她好的裴景之。
梦里她下定决心要告诉裴家大哥,她不要和裴则桉定亲。
刚说完,原以为裴景之会冷脸呵斥她不识好歹,可梦里的人却甚是温和地对她笑了笑,还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差点弄乱她的发髻。
陆宝珍就是在这拍头的动作中惊醒了过来。
她看着帐子上的花枝纹路,迷糊间好像还记起了裴景之那张甚是好看的脸,同她笑,同她说话,让她一时生了恍惚。
回忆了许久,陆宝珍睡意无端便消散了不少。
她索性坐起了身子,起身小跑到桌子跟前,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燃起了另一侧的烛火,而后将针线篓子抱到了床榻。
她现在就要给裴景之绣香囊,配草药。
等再几日天晴,他就能戴在身上,不会被春日里的蚊虫侵扰。
小姑娘眉眼弯了弯,想起那些贵重的药材,下定决心要给他绣一个最好的,比曾经给裴则桉好上数倍的香囊。
她一定可以绣好!
屋里头的人忙了起来,院中准备离开的男人却因此步子一顿。
在他心绪翻涌难熬之际,里头忽然亮起来的灯好像在无声回应。
他知是巧合,但这样的巧合,他愿搭上所有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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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宝珍手里的针线还没拿热,该是去休息的白榆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她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姑娘,听见回应才掀开珠帘进了里头。
外头那位派人将她提来,只担心陆家姑娘没睡。
果然,这位眼下好像还很精神。
“姑娘可是魇着了?”
白榆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见未有不安和苍白,她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奴婢去给姑娘倒杯水润润。”
“我刚刚喝过了。”
陆宝珍摇了摇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她。
瞧出了她心里的疑惑,没等陆宝珍开口询问,白榆就笑着解释了起来,“今夜风大,奴婢起来总觉心里不踏实,便想着过来瞧瞧,见姑娘无事,奴婢便放心了。”
“这里还有挽桑,你快去休息,若是睡不够,明儿早上不必急着过来。”
陆宝珍的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些刚睡醒的鼻音,没有半分刻意,听得人心里也跟着柔软了起来。
白榆顺着她的话点头应下,又劝了几句,才转身行出了屋子。
外头的人立于黑暗之下,不知站了多久,仿若同这广阔天地融为了一体,孤寂,寒凉。
白榆隔着老远便能瞧见这位今日身上浓重的戾气,可一提起里头的姑娘,眼前人的气息一下就消了些凌厉,像是有着无尽耐心。
“大少爷,宝珍姑娘无事,只是半夜醒了,在做香囊。”
裴景之薄唇紧抿了一瞬,负于身后的手微微蜷缩,透着隐忍。
没有去问那香囊是给谁的东西,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他不想要有的答案。
“明日早上让人炖些安神的药膳,她喜甜,再煮一些甜粥。”
白榆不敢耽搁,赶忙应下,只是心里不免生了嘀咕。
大少爷两年未在京城,却对宝珍姑娘的喜好了如指掌,这样的上心,偏偏忍到现在才抢人,若是最后没能抢到,也不知会是个什么腥风血雨的场景。
“景之哥?”
瞧见裴景之,陆宝珍有些诧异。
正想问一句他怎么在这,余光映出裴则桉突然朝她靠近的身影。
她不想再和裴则桉有牵扯,尤其是还当着贺知微的面。
既然心有所属,那便要断得干干净净。
陆宝珍咬了咬唇,看向前头的人, 想起适才他说的话,颤颤巍巍地改了语气,“景之哥,怎么来得这么晚?”
心里提着一口气,陆宝珍不知道裴景之会不会顺着她的话开口,也不知裴家这位大少爷,会不会为了护住他二弟的名声,劝她好好同裴则桉说话。
正胡乱想着,下一瞬,一抹让她心安的语调响起。
“瞧见有人卖烤栗子,便在外头等了等。”
男人的回应平静又随和,同他往日清冷有些不一样。
陆宝珍松了口气,而后双眼圆睁,目光落到他手里的东西上,眨了眨眼,浓密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
“烤栗子?”
“是,还算香甜,但尝了两颗又觉麻烦,宝珍可要试试?”
裴景之向她靠近,将东西递给她,又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前头,隔开了靠近的裴则桉。
“外头人多嘈杂,进里头再吃。”
“好,多谢景之哥。”
陆宝珍双手握着那包烤栗子,手心是里头传出的暖意,鼻尖弥漫的是香甜之气。
是她喜欢吃的零嘴。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弯起了眉眼,又一次透出了感激。
虽然这一趟碰见了她并不想瞧见的人,但看到这袋烤栗子,陆宝珍又觉她运气真好。
想吃的东西,总是念一念便能尝到。
正准备转身行回雅间,被挡在后头的人忽然发出声音,带着低沉之意,咬着牙喊了声大哥。
两人步子停了停。
裴景之并未回头,只垂眸瞧着陆宝珍似乎高兴起来的眼,同她一起勾起了唇,语气温和。
“宝珍先进去。”
“景之哥想要吃什么,我让挽桑去加。”
“适才在下头已经添了些吃食,宝珍无需记挂。”
停了停,裴景之忍住想揉她脸的冲动,又笑着道:“今日烟火最好看的地方在这后头,若还不瞧,怕是会错过。”
陆宝珍还来不及回应,一侧的裴清韵便赶忙拉着她往里走。
“大哥说的是,别管那些不重要的人,我们先进去。”
雅间的门打开又关上,从陆宝珍说完拒绝裴则桉的话后,她便再没有看过他一眼,也没有去管他是用何等神色叫住的裴景之。
就好像真的不在意,从以前眼里只有他一人,到此刻谁都比他重要。
裴则桉心底的怒意随着那扇关上的门开始不停发散。
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陆宝珍不理他,会让他心绪如此汹涌。
他无意识朝着雅间迈出步子,紧皱的眉心泄露出了他心底的烦躁。
可裴景之只是抬了抬手,旁侧原还只是守着的裴家护卫,便上前将人拦了下来。
“二少爷,得罪了。”
“大哥?”
裴则桉不得已停下,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极力压下不耐,“大哥,宝珍在同我闹脾气,我得进去瞧瞧。”
“可她并不想你进。”
“不会的。”
裴则桉下颌紧绷了一瞬,咬着牙道:“不过是小姑娘使性子,宝珍怎么可能真不让我进。”
裴景之目色淡了下来,不复适才温和,眸底映出点点寒霜,连唇角挂着的笑,也带着些许冷意。
他掀眸扫了面前的人一眼,似是懒得回应,转身便要踏进雅间。
“大哥,宝珍以后会是我的人。”
情急之下裴则桉再一次开口,眼中透出对峙之意,“大哥以什么身份拦下我,又以什么身份进去,同你未来的二弟妹坐在一处?”
四周隐隐生出压迫,一点点落在每个人的心上。
裴景之目色晦暗,陡然生出幽冷,迎下了这股敌意。
“哪来的婚约?”
男人缓缓开口,明明溢出了一声轻笑,那话中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威压,“里头的姑娘清清白白,你想清楚,再开口。”
“没想清楚的是大哥吧?裴陆两家的婚事摆上明面,除了我,谁娶宝珍?裴家那几个庶子?”
裴则桉不敢放肆,却又不满裴景之的行径。
说起来这不过是他和宝珍的事,有一个裴清韵插手还不够,还要多一个裴景之。
“即便是为了裴家,大哥也没有必要插手我和宝珍的事,左右我......”
“裴家只你裴则桉一人?要你来应下这婚约?”
裴景之打断他的话,淡漠的眸子扫过一侧紧咬着唇脸色苍白的贺知微。
不知想到什么,男人忽然轻啧了一声,唇衔几分讥讽。
“这么想进去,怎么,贺姑娘不需要安抚了?”
“她自然是同我一起!”
“同你一起?”
裴景之熄了最后一丝耐心,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大哥!”
沧云抱剑停在雅间外,拦下了冲上前的裴则桉。
他不是裴家的护卫,只听命于里头那位,只是他也不喜这贺家姑娘,明明以她贵女的身份可以活得痛快,却偏要行那心思狭隘的路。
“二少爷,贺姑娘好像要晕过去了。”
在这位爷发怒前,沧云带着些恭敬先开了口。
裴则桉咬牙忍下愤怒,不得已转身,扶住了贺知微的身子。
“是我不好。”
贺知微眼角又落了泪,一双手却紧紧抓住了男人的衣袖,“我没想到宝珍恨我,到了如此地步。”
“与你无关,她瞧着软,性子却向来倔。”
“是么,不过这样也说明宝珍心里有你。”
贺知微唇色有些苍白,看着他强行扯出了一抹笑,更显揪心,“即便你今日没哄到她,过两日,她一定会忍不住同你和好,我与她都是女子,我知晓她的心思,所以你别不高兴。”
“我知道,你的伤不能耽搁,我先送你回府。”
“那你呢?”
贺知微拉住他,倔强地不肯离开,只微微抬起头。
被咬破的唇角透露着适才两人的情不自禁,裴则桉眸色沉了沉,不知里头的姑娘有没有瞧见。
“送我回府后,你再回来找宝珍?”
“知微,宝珍如今在我裴府小住,若是受了委屈,我交不了差。”
“那我呢?阿则,我在你心里,当真不重要了吗?”
裴清韵因着陆宝珍的话愣了愣。
她仔细看向面前的小姑娘,见她低头绣着手里的香囊,露出一小截白皙脖颈,本就瘦弱的身子在亮光下更显单薄,乖巧又懂事。
可明明该是羸弱模样,小姑娘浑身却又透着一股子倔意,莫名引得人挪不开眼。
她忽然就没有再问。
陆家宝珍从来都是最真诚的姑娘,她没有脑子不好,她不会欺骗。
屋子里一点点静了下来。
裴清韵收起适才的那一抹复杂,琢磨着昨日雅间里冒出的那个念头,越想越觉合适。
许久,她咬了咬牙,豁出了一般,又凑到了陆宝珍跟前。
“要不,你瞧瞧裴家的四少爷?”
见面前的人一脸疑惑看了过来,裴清韵抬了抬下巴,半忐忑半心虚道:“就是我那半个亲弟弟,你见过的,他性子温和,行事也还算稳妥,除了有些无趣,其他都不差。”
陆宝珍下针的手顿住,忆起三房那位记在主母名下的嫡子,认真想了想。
见她并未直接推拒,裴清韵来了劲,在她旁边坐下,将她手中香囊拿开放到一边。
“你既同我说了心事,我自然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祖母对裴陆两家的婚事上了心,你知道的,大抵就是你,和我那混不吝的二哥,可眼下我二哥......”
想了想,裴清韵将骂人的话咽了下去,换了个说辞。
“我二哥算不得良配,但我祖父和你祖父之间定下的婚约又躲不掉,既如此,倒不如你嫁到我三房来,以后有我护着你,我那弟弟绝不敢欺负你半分,何况真要说起来,我母亲可比二伯母要和善得多,你应当感觉得到。”
陆宝珍心尖微动,抿着唇,仔细听着裴清韵的话。
她确实见过那位裴家四少爷裴煜书,高大壮实的个子,剑眉星目,魁梧有气度,幼时习过武,有着武将的威猛,唯有一点,那便是不善言辞。
不同于裴景之的冷淡,他的不爱说话是性子憨厚,不会说太多,但听见的也都会老实应下。
同他在一起,日子会很平淡,但也应当会很安稳。
且陆宝珍偶尔听裴清韵提起,三房和二房不算太亲近,平日里走动也少,若这婚事落到她和裴煜书身上,往后同那人也不会有多少来往,能得个清静。
“你觉得如何?”
裴清韵越说越觉合适。
“我那弟弟样貌虽比不上前头两位,但他老实呀,认定了人就会死心塌地,往后他往你身侧一站,那些个想要欺负你的人,谁敢当着你们的面开口?而且他也不差,样貌虽比不上我大哥,但比京城里其他世家子弟可是绰绰有余。”
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大,裴清韵语气里的激动一点点顺着飘去了外头。
从最开始的小小声,到现在连屋外的丫鬟都能听见一二。
“而且我大哥如今也有替他谋划的意思,大抵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正儿八经走武将的路子,去挣功名,宝珍你信我,我那弟弟绝没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你若与他在一起,他心里绝对只你一人......”
陆宝珍很想顺着她的话说一句会好好想想,毕竟连裴景之都点了头,允她不合适就换个人。
可那应下的动作像是被卡住,怎么也做不出来。
她想大抵还是因着太仓促,即便她知晓这是如今最好的一条路,真到了被人提起,她也还是忽略不了心底深处的沉闷。
若不是裴老夫人喜欢陆宝珍,陆宝珍又和裴则桉自幼亲近,这婚事落到两家庶子庶女身上也使得,一样交得了差。
“所以这婚事不能不作数。”
陆宝珍看向自己搭在膝上的手,咬着唇,小心翼翼地道:“但其实仔细说来,也不一定要我留下,对吧?”
如今婚事虽没有落定,但两家好似已经有了共识,可正因为如此,她眼下才更不好刻意提起,去推拒那没有明说的事。
好像怎么都不对。
可她不想让裴景之再上心照顾,也不想在裴府剩下的这段日子,都同裴则桉扯上关系。
若不说清楚,她只觉每一日同人的相处都像是一种负担,在骗别人的好,以未来裴则桉订婚之人的身份。
顿了顿,陆宝珍还是想同裴景之说清楚,可刚张了张唇,面前的人就先一步开了口。
“祖母喜欢你,自然便有些偏心,想要留你在身侧。”
裴景之眸色晦暗不明,似有深意,他缓缓开口,像是安抚,却又一点点带着引诱。
“且岭北一带天寒地冻,你兄长许还能熬,但你父亲母亲,不好常年留在那处,如今陛下提起这场婚事,何尝不是给陆家也留了一条后路。”
“景之哥的意思......”
“之前裴家只能私下替陆伯父打点走动,但若往后两家结了亲,明面上相帮也无人会觉不妥,当然,宝珍不喜也可推拒,但倘若这场婚事落在陆家大房身上,总归同宝珍,还是隔了一层。”
陆宝珍想说的话一下就被卡在了喉间。
她本意想试着提一提,若婚事可以不作数,她兴许也就不用再来裴府,若实在不行,她再偷偷去瞧瞧三房那位少爷,好好同他相处相处。
可眼下看来,这亲事不能推。
她有了私心,以往未曾想过要因着这亲事得到什么,只觉有真心便已足够,但适才裴景之提起,她才惊觉,这确实是她唯一能帮到家中的地方。
母亲畏寒,每到冬日总是手脚冰凉,要好几个汤婆子才能暖和起来。
父亲后背受过伤,天一冷便容易泛疼,厉害时还会直不起腰。
这几年她虽配了不少汤药,下了不少针,但他们刚养好的身子,总归敌不过岭北那处的寒意。
思及此处,陆宝珍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眼中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这场亲事,只能落在她身上。
“我晓得了,景之哥。”
小姑娘声音透着些闷,像是在压抑什么,嘴角却又强行扯出了一抹笑。
裴景之不喜她这副强颜欢笑的模样,眸光微暗,拿起一侧写着郭记果脯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可今日的小姑娘没有昨日高兴。
看见那包东西,也只是规矩地低了些头,道了句多谢。
“不高兴,是因为这场亲事?”
裴景之低声开口。
外人眼中不该由他来谈论的东西,他说起来甚是平静。
“宝珍,你可以同我说。”
“我......”
陆宝珍有些沮丧,明明已经做好了退不了亲事的准备,可听裴景之这么一说,她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可她也知道,眼下不是她使小性子的时候,她需得站起来。
曾经父亲母亲替她遮挡了一切,还有兄长护在她身前,如今她或许有一丝机会能替父亲多寻些助力,她一定要抓住。
“是。”
陆宝珍点了点头,“是因着亲事,裴老夫人曾问过我,裴二少爷好不好。”
“那宝珍觉得,他好不好?”
开了这个头,裴清韵便没能再忍下心中不平。
她没想到她这个二哥竟然问都不问,就为了贺知微定了她的罪,甚至当着宝珍的面同人亲近,将她们即将落定的亲事抛到脑后。
还有这贺知微。
明明她什么都知道,知道裴陆两家的亲近,也知道裴家的二少爷待宝珍同旁人不一样,竟还不管不顾地贴上来,踩上宝珍曾经的真心。
“若我没记错,贺姑娘也曾说过自己是宝珍的好友吧?”
裴清韵紧紧盯着贺知微的眼,唇角挂着讽刺,“真是让我瞧不明白了,怎么宝珍的好友,转头来竟是同我二哥更亲近?难不成堂堂贺家贵女,偏爱去抢旁人的关系?”
“闭嘴!”
裴则桉将人护到身后,眸色晦暗,下颌紧绷,浑身透出一股子戾气。
“裴清韵,别觉得叫我一声二哥,我便不会动你。”
“你动就是了,当着宝珍的面,让宝珍瞧清楚。”
裴清韵眼中有失望划过,忽然有些后悔,适才下意识挡住了那一幕。
“眼下瞧着,二哥和贺姑娘确实相配,当街便能抱在一起,视礼教为无物,如此开放之风,也只有两位不怕被拖出去定罪。”
裴则桉脸色微变,下意识就去看陆宝珍。
他今日赶去贺家时,确实只抱了一个心思,那便是伍家不是什么好托付终身的地方,他虽不能娶她,但也不想她搭上一辈子,过得不安稳。
可贺知微瞧见他一下就哭了出来。
向来爱逞强的姑娘,从马背上开始便忍着眼泪,倔强地看着他,直到他说完话要走,她才不管不顾,下马拦他,同他吵,同他闹。
裴则桉在那一刻还是记得要回府去找陆宝珍的。
他怕小姑娘一直在等,憨憨傻傻,可当他手心染上贺知微伤口上的血,知晓她为了赶回来看他差点被人劫持后,裴则桉便再也记不起其他。
后来贺知微闹着要出来看烟火。
他想,他放弃了他想娶的,那在婚事落定之前,他便多弥补一些,弥补念着他的贺知微,也弥补他自己。
可这一刻,当裴清韵将适才他因着冲动行出的事摆上明面,裴则桉心底却有不安翻涌。
他唇角紧抿了一瞬,似有话想说,却又只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陆宝珍,不知如何开口。
等回府吧,裴则桉想。
等私下没有旁人,他一定能解释清楚,也一定能哄好小姑娘,让她安安心心等着婚事。
“二哥还是没什么要说的吗?”
见他不语,裴清韵冷笑着又问了一句。
在裴家她真正怕的只有大哥裴景之,即便眼下面前人眼中透出了冷意,她也并没有多少畏惧。
只是裴则桉仍是没有再开口。
反倒是一道温柔的声音缓缓响起,一字一句全是亲密。
“阿则,别为难二姑娘。”
贺知微半个身子都缩进了裴则桉的怀里,原以为这处的动静会引来旁人的注意,可并无一人察觉到此处,反倒是裴则桉的反应,让她眸色微变。
下一瞬,她稍稍抬了些头,用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袖。
“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去里头坐下说好不好?旁人如何看我不在意,我只想同宝珍解释,我也,不想让你难做。”
“我不会难做,你顾好自己的身子。”
陆宝珍站在裴清韵身后,听着这些话,心里再无波澜。
她察觉到裴则桉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从一开始的急切,似想要证明什么,到此刻的平静,还有对裴清韵的冷意。
若以往,她兴许会眼巴巴地等着,听他说他想说的话,期盼着他将自己放到不一样的位置。
可如今她不需要了。
她同裴则桉的来往,只剩下离开裴府前的这半个月,一声不得不喊的裴家二哥而已。
木梯上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在喧闹的酒楼里并不清晰。
陆宝珍没来得及去瞧,只拉过裴清韵的手,安抚着她,而后深吸了口气,看向前头的两人。
“还是不要了。”
陆宝珍缓缓开口,语调透着些独有的柔软,“这是我和清韵姐姐的雅间,适才贺姑娘问能不能同我一起,我还没来得及回。”
小姑娘对上裴则桉的目光,没有退让,弯起的唇角透着疏离,“我不愿意和你们在一处,裴二哥还是去寻别的位置吧。”
“宝珍你?”
贺知微似不敢相信会遭了陆宝珍的拒绝,她愣了一瞬又开口,眸底却闪过一抹讥讽。
“你在怪我是不是?可你怪我就怪我,没必要牵连到阿则身上,即便我与他合得来,往后也不会......”
“我怪你?”
陆宝珍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拉住又想冲上去裴清韵,黑眸里闪过迷茫,而后清澈。
“我为何要怪你,我同知微姑娘其实并没有太多来往,硬说责怪,显得好像是我不懂礼数。”
“阿则......”
贺知微一噎,又攥了攥裴则桉的衣袖。
下一瞬,裴则桉便皱起了眉。
“宝珍,今日失约是我不对,知微身上有伤,等回去你再同我生气......”
“我也失约了。”
陆宝珍摇了摇裴清韵的胳膊,坦然道:“所以裴二哥不必记在心上,只是这雅间确实容不下二位,裴二哥还是带人去别处吧。”
明明是软软糯糯的语调,说出的每个字却甚是坚定。
裴则桉不喜她这样的语气,尤其听到那句她也失约了,心底生出莫名怒气。
“你从不会失约于我,宝珍,不要赌这等毫无意义的气。”
“是啊宝珍。”
贺知微也出声应下,好似真在劝她,说话间却又带着些自嘲和羡慕。
耀眼的贵女低头,只会让人更生怜惜。
“阿则一直很在意你们从小相识的情意,为了你,他宁愿选择抛下他的心,往后你我兴许难得碰上,你就看在曾经相识一场,让我好好同你说说话。”
“坐不下哦。”
“不过就你们两人,怎么就坐不下?”
陆宝珍没有再回应贺知微,也没去管裴则桉一寸寸冷下的脸,只拉着裴清韵准备转身。
直到挪动了些步子,陆宝珍才瞧见木梯另一头上来的一道身影,不知在那停了多久。
来人未着鹤氅,只一件青色并云纹斗篷,清冽干净,衬得人如雨后青松,眉目清隽,风姿出众。
“现在应当是坐不下了。”
虽是回应旁人的话,裴景之目光却直直落到前头的小姑娘身上。
见她眼睛未红,也还能维持平静,裴景之等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唇角微扬,透出难得的和煦暖意。
小姑娘也不是非裴则桉不可。
即便曾经是,瞧了今夜,该是也不会再有多少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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