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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术全文+番茄

卷帘西风666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是县里来的林主任吧?”老汉笑吟吟的问道。林海连忙点了点头:“是我,你是.......”老汉听罢,走上前来,麻利的将两大箱子行李放进了三轮车的后厢,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姓高,喊我老高就成,林业站的梁站长让我来接你的。走吧,上车。”林海坐进了后车厢,老高启动三轮车,突突突的开了出去。“要多久才能到林场呀?”林海大声问道。老高头一边开车,一边回道:“一个小时左右吧,路不好,开不起来。”开出去一段路,老高缓缓的把车停下了,林海正有点纳闷,却见一个女人拎着个两个大塑料袋,从路边的一个小超市里走了出来。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略显丰腴,既有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又带着几分青涩和纯真,令林海的眼睛一亮。“都买全了吗?”老高问。女人点了点头,...

主角:林海徐广涛   更新:2025-01-06 09: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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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林海徐广涛的女频言情小说《官术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卷帘西风666”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是县里来的林主任吧?”老汉笑吟吟的问道。林海连忙点了点头:“是我,你是.......”老汉听罢,走上前来,麻利的将两大箱子行李放进了三轮车的后厢,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姓高,喊我老高就成,林业站的梁站长让我来接你的。走吧,上车。”林海坐进了后车厢,老高启动三轮车,突突突的开了出去。“要多久才能到林场呀?”林海大声问道。老高头一边开车,一边回道:“一个小时左右吧,路不好,开不起来。”开出去一段路,老高缓缓的把车停下了,林海正有点纳闷,却见一个女人拎着个两个大塑料袋,从路边的一个小超市里走了出来。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略显丰腴,既有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又带着几分青涩和纯真,令林海的眼睛一亮。“都买全了吗?”老高问。女人点了点头,...

《官术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是县里来的林主任吧?”老汉笑吟吟的问道。

林海连忙点了点头:“是我,你是.......”

老汉听罢,走上前来,麻利的将两大箱子行李放进了三轮车的后厢,然后自我介绍道:“我姓高,喊我老高就成,林业站的梁站长让我来接你的。走吧,上车。”

林海坐进了后车厢,老高启动三轮车,突突突的开了出去。

“要多久才能到林场呀?”林海大声问道。

老高头一边开车,一边回道:“一个小时左右吧,路不好,开不起来。”

开出去一段路,老高缓缓的把车停下了,林海正有点纳闷,却见一个女人拎着个两个大塑料袋,从路边的一个小超市里走了出来。

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材修长,略显丰腴,既有成熟女性的迷人魅力,又带着几分青涩和纯真,令林海的眼睛一亮。

“都买全了吗?”老高问。

女人点了点头,偷偷瞄了林海一眼。

“这是新来的林主任。”老高介绍道,然后又对林海说道:“她叫王心莲,王增全的闺女,林场的资料员,你就喊她大莲吧。”

王增全就是林海的前任,去年秋天因突发心梗意外去世。

“你好。”林海微笑打了个招呼。

“您好,林主任。”王心莲说着,浅浅一笑,嘴角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甚是惹人怜爱。

“赶紧上车吧。”老高说道:“天气预报说下午有雨,咱们得快点走,另外领导还饿着呢,回去还得做饭。”

王心莲答应了一声,灵巧的跳上了车厢,在林海对面坐了,三轮车随即启动,在震耳的轰鸣声中开了出去。

出了镇子,路况便越来越差了,拐过一个山坳,破败不堪的柏油马路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砂石小路,蜿蜒着伸向莽莽大山深处,道路两侧高大的落叶松遮天蔽日,山风吹来,松涛阵阵,宛如万马奔腾。

三轮车开始剧烈的颠簸,强度之大,简直要把屁股都颠成四瓣儿了。前面的老高还好一些,后面的两位可惨了,好几次整个人都腾空了。

“老高,你慢点开,我都要散架子了。”林海大声喊道。

老高转过身,指了指阴沉沉的天:“要下雨了,不快点开的话,咱们就得在林子里过夜了。”

春雨过后,这种林间小路的泥泞程度是可以想见的,说是寸步难行也差不多,林海自幼在农村长大,对此自然很清楚,于是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双手死死的抓住车厢板,尽量保持着身体平衡。对面的王心莲却有点撑不住了,在颠簸中一个没抓稳,身体便失去了控制,直接朝林海这边扑了过来。

林海本能的伸手去接,结果自己也失去了平衡,两人滚成一团,王心莲被死死的压在了下面。林海尴尬异常,也不顾上说什么,连忙撑起身子,不料车子又猛得摇晃了下,他再次摔倒,这次更夸张,直接扑在了王心莲的胸口上。

五月的天气已经略有些热了。王心莲上身只穿了件帽衫,林海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两团绵柔的迷人轮廓,一瞬间,他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车子稍微平稳了些,两个人都赶紧爬了起来,还是在分别坐在两侧,王心莲低着头,白皙的脸颊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红晕,愈发娇艳动人。林海则故作镇定,开玩笑的大声喊道:“老高啊,我腰脱都犯了,你得负责啊。”

老高则头也不回的说道:“克服下吧,领导,要是赶上雨就完犊子了。”

之后的行程颠簸依旧,类似的情况却再没出现过。

四十分钟后,天空中开始飘落丝丝细雨,三轮车终于在春雨到来之前,开到了国营林场办公楼前。

老爷岭国营林场,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疯狂的砍伐几乎让林区遭受了灭顶之灾,也正是在那个阶段,林场的规模达到了最高,在册事业编制三十人,工人更是将近百名。

改革开放之后,尤其是进入九十年代,省里开始实施封山育林政策,林场规模逐步畏缩,直至目前的状态,在编正式职工十一名,其中有六人常年不上班,拿着财政工资和政府补贴在外面做生意。

上个月杨书记来老爷岭调研,带着一众随员赶到了林场,结果却发现办公楼铁将军把门,林业站的梁站长打了一圈电话,最后只有一个护林员赶到了现场,而且还一问三不知,搞得杨书记大为光火,这才有了林海的走马上任。

办公楼很破败,一楼的几个房间的窗户都没了,用塑料布蒙着,要多寒酸,就有多寒酸。

老高忙前忙后的帮着林海把行李搬进了二楼最东侧的一个房间。

房间有二十多平方米的样子,门窗完好,一张两头沉的老式办公桌,年代感十足,另有椅子两把,很结实,坐人没问题。一张实木单人床,有一根床腿瘸了,下面垫了半块砖头。

角落里并排放着两个铁制卷柜,从锈迹斑斑的外形来看,年纪应该和林海差不多。

“林主任,这条件属实不咋样,和县里没法比,你凑合着住吧,反正也干不了多久。”老高说道。

这句话并非玩笑,这么多年,林场主任如同走马灯似的,不知道换了多少个,据说最少只干了三天,前任王增全是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个,原因很简单,是老爷岭的本地人。

可惜,这位有可能长期干下去的主任,还突发急病去世了。所以,在老高看来,林海也就是来晃上几天,然后便以此为跳板,调回县里了。

林海默默的叹了口气,笑着问道:“老高啊,你多大年纪了,是正式职工,还是林场外雇的劳务?”

老高挠了挠头:“我是正式职工呀,今年才四十九。”

林海吓了一跳,在他看来,这哥们足有六十开外了。

老高则嘿嘿笑着道:“对不起啊,我长得比较着急。其实,山里人都这样,风吹日晒的,没个好模样。”

说话之间,王心莲拎着塑料袋走了进来,将里面的各种生活用品取了,麻利的摆放在各自的位置上。

老高则指着王心莲说道:“说起来啊,大莲子除外,人家天生就是细皮嫩肉,怎么折腾都没事。”说完,嘿嘿的笑个不停,那笑声多少带着点猥琐。

王心莲也不理睬他,只是闷头忙碌着,额头边的一缕碎发垂在脸颊上,她伸手轻轻撩了下,看似寻常的动作,却别有一番风情。

“我把床给你铺上吧。”她道,声音很柔很绵。

林海连连摆手:“不用,一会我自己来就可以。”

王心莲也不吭声,直接将他的行李拆了,便开始铺了起来,望着那纤细的腰和圆润的臀,林海突然有点想入非非,心不由得微微一颤,连忙将目光移开了。


没当官的时候,总幻想着有一天当上了领导,一呼百应,号令天下,可真当上官才发现,别说一呼百应,就面前这十个脑袋,摆弄起来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别说误餐和交通补助了,连劳保用品都发不下来,护林员巡视一次,要走十多公里的山路,一年下来,光是鞋就得穿坏五六双,总不能让我们光着脚丫子满山跑吧?”

“是啊,防治病虫害要喷洒药剂,药没有,设备没有,钱也没有,拿嘴喷呀?现在邻县的林区,都是雇民用直升机喷药,我们这可好,连老母鸡都没见到呀。”

“每个月就两千多钱的工资,你还要求我们每天按时上下班,家里一大摊子活,老娘们也干不过来呀!晚上回家,还不得天天打架啊,日子长了,谁能受得了?”

面对着一连串的问题,林海并没显得很慌张。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县委工作了十年,也算见过些世面,对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方法,多少有点心得。

当官,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工作。

说简单,是因为不需要有太高的学历和智商,只要有足够的情商就可以了,甚至情商都可以免了,只要有个好爹,并且没弱智到不识数的程度,基本都能凑合着比量。

而说其复杂,则是因为世界上最深不可测的就是人心,而当官不仅要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还得把这些人摆弄得明明白白,当然是件非常复杂的事情了。

林海心里很清楚,让面前这十个人乖乖听话,最简单粗暴的方法是物质刺激,可惜,林场账面上只剩下200块钱了,这个办法暂时行不通。

没有钱,就只能靠嘴了。所幸的是,林海的口才向来不错。

他要让这些人看到希望,这个希望不是画大饼,而是让他们切实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和能力,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拿贺老六开刀。

只要这一刀开出效果,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抱在胸前,面带微笑的环视着众人。大家嚷嚷了一通,发现新来的领导不动声色,也就渐渐安静了下来。

“都说完了呗?”他平静的问。见无人吱声,这才又继续道:“既然你们不说了,那就听我说几句吧,我非常理解大家困难,但所有这些,都不是不上班的理由,或许你们说,这几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凭啥你来了就要改变呢!”

房间里非常安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隐约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我来之前,在杨怀远书记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个月为限,如果拿不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整改方案,并让林场的工作发生根本性改变,就自动辞职,所以,对我来说,没有退路可言。”林海缓缓说道。

“林主任,你别拿这种话忽悠咱们,这么多年了,林场主任换得跟走马灯似的,还不都是转一圈就走嘛,你要政绩,可以理解,我们大力配合,保证随叫随到,没必要非得折腾大家吧?”老李接了句。

林海微微一笑:“你说得没错,这几年,林场主任的职位确实没少换人,但我恐怕是个例外,具体的情况也没必要多说了,总之一句话,我是做好打持久战准备的,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甚至是十年以上。”

这句话倒是出乎众人的意料,大家互相看着,都有点将信将疑。

林海则继续说道:“关于时间的事,我就不做过多解读了,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相处的日子久了,自然什么都明白了,下面,我讲第二件事,与在座每个人的利益息息相关。”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往下听去。

“拖欠的工资和各种补助,由我来解决,半个月之内,发放到大家手中,至于劳动保护用品和其他各种开销,一个月之内,力争解决,就算不能解决,也会给同志们一个说法。”林海慢条斯理的说道。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都瞪大了眼睛,连始终缩在角落里垂头丧气的贺远也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此刻的林海,已经彻底放开了。

他不想画大饼,但当下的局面,不画也不成。

“从中央到地方,到处都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可我们守着五千多亩的金山银山,却只能给贺老六打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还得被他盘剥和欺负,你们想一想,是不是有点亏啊。”

提到贺老六,坐在角落里的贺远顿时两眼放光,大声问道:“林主任,你不用兜圈子了,直说吧,想怎么干?”

林海点了点头:“我确实有些打算,但并非靠个人的力量就能完成的,需要大家的配合和支持,请注意,这里所说的配合和支持,不是说按时上下班就可以的,要所有人都开动脑筋,出主意,想办法,群策群力。我的话,大家听懂了吗?”

会场仍旧安静,但林海知道,他的这番话已经把大家心里的火点燃了,剩下的就看如何煽乎了。

“能具体说说嘛?”护林员老李试探着问道。

林海思忖片刻:“对不起,暂时还不能,我这个人没什么大能耐,但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兑现,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就说出来,那纯属忽悠人,我不想那么做,但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咱们得打破贺老六对山货收购业务的垄断,换句话说,就算要垄断,也得由咱们垄断才行,垄断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来实现,国营林场就是我们的金字招牌,只要价格公道,难道还愁竞争不过一伙地痞流氓吗?”

“林主任说得对,咱们就是心不齐,只要拧成一股绳,还至于被贺老六欺负?就像今天二肥挨打这件事,当时如果大家都动手的话,能把这帮王八蛋屎打出来。”贺远大声说道。

话音刚落,就有人嘲笑道:“老贺,你也就在这敢吹牛逼,有种儿当着贺老六的面说去,论起来,也就二肥算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剩下的有一头算一头,包括你我在内,都只配蹲着尿。”

贺远虽然被抢白了句,倒也不恼,只是苦笑着道:“我之前确实怂,但从现在开始,我决定跟着林主任,挺直腰杆了,妈的,贺老六欺人太甚了!”

林海微笑着说道:“对了,老贺,你和二肥认识吗?”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贺远说道。

“那就好,需要他的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林海说道。

贺远连连点头。

有人带头相应,其余众人略微犹豫了片刻,也都纷纷附和。林海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接下来的时间就比较轻松了,话题基本围绕着提高工资待遇的方面,他没敢轻易做什么承诺,只是认真倾听,闹闹哄哄的说了一个多小时,这才告一段落。

整个会议期间,王心莲一言未发,只是默默的看着林海,可当与他的目光相遇时,却又连忙避开,显得有些慌乱。散会之后,林海找了机会,低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有。”王心莲低着头说道。

“那就好,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直接跟我说。”林海笑着说道。

王心莲略微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能在林场干很久吗?”

林海想了想:“干多久,我个人说了不算,但我确实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王心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嘴角处的两个小酒窝愈发迷人。她低声说道:“其实,你刚刚说金山银山的话,张大鼻子跟我爹也聊过,有一次他俩喝酒,张大鼻子说我爹是个蠢货,要是让他来当这个头儿,肯定能把林场搞得热火朝天的。”

林海不由得一愣:“是嘛,那这位大鼻子先生有什么见解呀?”

王心莲却叹了口气:“我当时在做饭,也没往心里去,就听我爹说他是纸上谈兵,狗屁不懂。”

林海略微沉吟了下,说道:“等你脚好一点,带我去拜访下这位张先生,我跟他聊一聊。”

“我这就去关帝庙,跟他说一声。”王心莲说完,转身便走,却忘记了自己的脚还没恢复,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林海手疾眼快扶了一把。

她也不吱声,只是飞快的瞥了眼林海,脸颊上飘过一抹红晕,像天边的朝霞般迷人。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王心莲说道。

“那就受累了啊,晚饭不用太复杂,弄八个菜,包四样馅儿饺子就可以了。”他开玩笑的道。

王心莲白了他一眼,继续忙去了。

出了家门,他骑上自己的电瓶车,直奔县委办公楼。

在电梯里就遇到了几个同事,大家都很热情,问长问短的,并相约找个机会聚一聚。

推开办公室的门,老刘更是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上下好一顿打量。

“你这胳膊咋还受伤了呢?”老刘问。

他淡淡一笑:“别提了,昨天割了个口子,缝了好几针呢。”

“这么大的人了,咋还毛毛愣愣的呢。”老刘埋怨了句。拉着他在身边坐下了。

临近中午,大家的工作状态有点松懈,办公室里没什么人,他抓紧时间,低声问道:“刘哥,今天下午到底要开啥会呀?”

老刘神秘的一笑:“这个会可挺重要的,与你有很大关系啊。”

“是嘛,那快说说看。”他顿时瞪大了眼睛。

老刘说道:“杨书记的特点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只要认准的事,必须在最短时间里付诸行动,任何延误和推诿,都会被认定为工作态度和能力的问题。”

新任书记的这些特点,林海是有所领教的,听罢并不以为奇,只是连连点头。

老刘又接着道:“提出以林业为突破口的战略构想之后,第一个具体措施立刻就跟上了。”

“什么措施?”

“将四家国营林场合并为一,成立黄岭县林业总公司。实行事业单位企业管理,除了自收自支之外,每年还要上缴利润。这还不算,同时提出,对全县的林业资源进行统一管理和开发,一年之内见项目,两年之内见成效,三年之内见利润。”

林海默默的听着,事实上,杨书记的这套打法,倒是与他的构想很对路数,只不过,要实现这些,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条件-----钱。

黄岭的财政状况,用一句歇后语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罗锅上山,钱(前)紧!

林场属于差额财政拨款单位,如果实行事业单位企业管理的模式,那就意味着连人员工资都要自行解决了,这显然是不太现实的。在他看来,杨书记的这招与其说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其实更像是要急于甩包袱。

“这能行吗?林场拿什么自收自支啊!”林海沉吟着问道。

老刘也是眉头紧锁:“不行也得行,目前的大环境就是这样,黄岭在全省的县级城市中GDP排名垫底,杨书记这次任务就是要彻底扭转这种局面,他的压力也很大,所以,只能将压力逐级分解下去。不仅是对经济,在干部调整上也有大动作,据说马上要破格提拔一批年轻干部,徐科长首当其冲,估计很快就要被任命为办公室副主任了。”

怪不得徐广涛最近这么消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闹了半天,是在节骨眼上啊!

平心而论,徐广涛的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县委办公室是个承上启下的部门,没两把刷子,还真就应付不了,但他却游刃有余,把各项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不服不行。

“我个人觉得,林业总公司肯定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林业局那帮家伙都鸡贼着呢,你下午要少说话,遇事在脑子里过下,别张嘴就来。”老刘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林海连连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话音刚落,却见二肥大步跑了进来。

“哥,这是在附近的林子里找到的。你看看,是咱们林场的东西嘛?”说着,将一个5公升的白色塑料桶递了过来。

塑料桶没有盖子,一股浓烈的汽油味扑面而来。林海伸手接过,放在鼻子下面仔细的闻了闻,确认是装过汽油无疑。

“这肯定不是林场的。”王心莲说道:“为了防火,我们这儿装汽油都是铁桶,绝对不可能用塑料桶的,至于盛水嘛,那就更不用了。”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林区也是如此,老爷岭一带有很多云杉分布,这种木头制作的木桶结识耐用,价格也很便宜,不仅能盛水,甚至连蒸饭都用它。林场大大小小的杉木桶足有好几十个,还真就不用塑料桶。

桶还在,可里面的汽油却没了,然后仓库又莫名其妙的失火,把这些信息往一块串联下,用脚都能想明白其中的问题。

“大哥,肯定是贺老六让人放的火!妈的,这个老逼太坏了。”二肥恨恨的道。

林海没吱声,只是盯着那个塑料桶出神。

贺老六这把火放得挺绝啊!估计明天肯定狮子大张口,不仅租金一分不用给了,林场很有可能还要赔偿给他一笔巨款。

同时,仓库失火,属于责任事故,按规定是必须上报的。去年11.7的一场大火,让杨书记恨得牙根痒痒,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森林防火是重中之重,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对火灾责任人的处理绝不姑息。

而自己刚刚走马上任,屁股还没坐热乎呢,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徐广涛暗中再煽乎一番,结果可想而知:停止待查,听候处理。

怎么办?!林海的脑子飞速转着,一度有些绝望。

没有破解之法!就算明知道是贺老六暗中指使人纵火,可拿拿不出有力证据呀,报案嘛?派出所的那个刘所长显然跟贺老六是穿一条裤子的,指望他积极破案,简直是天方夜谭。

忽然之间,张大鼻子的一番话浮现在脑海之中。

识大局,知进退,善谋略。该忽悠的时候,绝不能嘴软,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叫本事.......

对,此时此刻,绝不能退,任何退缩都会导致自己被逼上绝路,只有拼死向前,拿出背水一战的决心,豁出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前途,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呗。

这样想着,吩咐二肥几人把现场简单收拾下,然后拿出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徐广涛的电话。

徐广涛的电话居然占线。

看来,应该是正跟贺老六研究下一步的计划呢,林海默默的想,稍微等了几分钟,再次拨了过去,这回立刻就接通了。

“徐科长你好,这么晚打电话,没打扰到你休息吧。”林海非常客气的说道。

“说得哪里话!今天我还跟老刘聊呢,打算过几天抽个时间去看看你,毕竟十多年的同事了呀,冷不丁分开,还真有点想你呢。”徐广涛的态度很亲热,不知道底细的,还以为双方是多年的好朋友呢:“怎么样,老爷岭的情况如何呀?”

林海微微一笑:“情况嘛.....空气新鲜、鸟语花香,远离城市的喧嚣,宛如世外桃源,总之是美不胜收,令我乐不思蜀了。”

“让你说得,我都想去当这个林场主任了。”徐广涛笑着道。

“真的?要不,咱俩换换,你也来享受几天?”林海不软不硬的回了句。


黄岭县县政府综合楼小会议室。

十多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乱哄哄的聊个不停,林海坐在角落里,有点心不在焉。

2001年,他大学毕业后考取了黄岭县的公务员,并被分配到了个前途无量的部门---县委办公室。怀揣着对人生的无限憧憬走上工作岗位,可转眼十年了,他还是综合科的一名普通科员,当初的万丈豪情早就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了。

今天他有点低烧,本来打算请假去医院瞧瞧的,却被告知下午有个重要会议,任何人不许缺席,于是只好咬牙坚持了。对他而言,冗长而无聊的会议几乎成了工作常态,所谓不得缺席,无非是为了显示会议组织者的权威和地位而已。

一点四十分。

科长徐广涛准时推门走了进来,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科长居中而坐,先是扫视了一圈,然后清了清嗓子,这才缓缓说道:“好了,下面开会,首先传达下县委组织部的决定。”

大家听罢,都面露惊讶之色。

正常情况下,组织部的决定一般都与干部任免有关,看来,这确实是个非常重要的会议啊。

林海却仍旧打不起精神,因为无论提拔还是重用,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县委机关的人事关系复杂而微妙,充满玄机。一次看似平淡无奇的人事变动,都是各方势力较量和平衡的结果,而像他这种三无人员,就只配做个看客,在宣布结果的时候,配合的鼓几下掌而已。

三无指得是无背景、无人脉、无靠山,实际上,林海还得加上一无:无人民币。家境贫寒的他,参加工作之后才还清了助学贷款,目前每个月三千多块钱的工资,还房贷就几乎占了一半,剩下那点钱,除去正常的生活开销之外,基本上所剩无几了。

这年头,职务晋升往往与经济实力挂钩,说得直白一点,是需要送礼的,林海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想送,但实力真的不允许。

会议还在继续,徐广涛大声说道:“根据县委组织部的要求,近期将从机关选拔一名年轻干部,充实到基层担任领导职务,具体要求如下,一,党员、男性;二,政治思想过硬,作风扎实,肯挑重担,有开拓精神;三,参加工作十年以上,年龄在四十岁以下。今天咱们开会,就是确定下综合科的推荐人选。”

按照相关规定,干部任免必须走民主推荐流程,但今天这个民主推荐会却有点诡异的色彩。

综合科是县委办公室的下设科室,虽然叫科,其实就是个股级单位,目前在编人员十三人,其中六男七女。

而这六个男性之中,四十岁以下的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科长徐广涛,正常情况下,他是不在推荐范围之内的,

剩下的就只有林海了,因为另外那个四十岁以下的男同事,才刚刚上班两年,无法满足参加工作十年以上的要求。

徐广涛的话音刚落,大家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林海,显然,这条件几乎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林海不由得微微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坐在对面的徐广涛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真诚笑容背后,依稀隐藏一丝讥讽和不屑。

他们俩是同期进入县委工作的。

与林海的原地踏步不同,徐广涛的进步非常快。三年前被提升为综合科科长,据说,明年还非常有可能晋升为县委办公室的副主任。

众所周知,县委办公室比县政府办公室要高半格,县委办公室主任一般都是县委常委,副县级待遇,有相当的话语权,而副主任虽然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但以徐广涛的人脉关系,这个宝座迟早是要坐在他屁股下面的。

徐广涛的人脉很广,首先,前任县委书记许广海是他的堂兄,其次,徐氏家族是黄岭县的名门望族,从政者甚多,据说上上下下足有几十号人。最后,徐广涛家境殷实,出手豪阔,相貌堂堂外加能说会道,自然朋友众多。

而林海却一直不喜欢他。

倒不是因为仇富心理,事实上,林海虽然出身贫寒,但生性率真自信,与其他家境好的同事都能和睦相处,看不惯徐广涛主要原因,是因为这家伙媚上欺下的小人嘴脸,即便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也照样带搭不理,除了工作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其实,在机关工作,类型的情况很多,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大家还是能做到井水不犯河水的,可他们俩之间却偏偏不消停。当然,冲突并不是因为利益,而是因为一个从乡镇借调到综合科帮忙的一个年轻女孩。

女孩叫林苗,是林海的老乡,都是黄岭县北沟镇人,两人之间还沾点拐了八个弯的远亲,按辈份论的话,林海要叫一声姑姑,当然,这只是笑谈,实际上,他从来没叫过,林苗对林海这个大侄子也非常尊重。

林苗刚刚结婚,年轻漂亮,人又聪明,很珍惜在县委机关工作的机会,不论谁有什么事,从来都是随叫随到,深得办公室同事的喜欢。

可谁也没想到,已经娶妻生子的徐广涛却对林苗起了歪心。他经常以工作为名,单独带林苗外出,开始林苗还挺开心的,可后来便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便总是找借口推辞。

这年头,有钱有势的男人,想在婚外找点刺激,也并非什么稀罕事,只要是你情我愿,外人也懒得干涉,但如果是利用手中的权力逼女人就范,就不那么地道了。

被林苗拒绝了几次之后,徐广涛便开始以各种借口找毛病,三天两头的训斥,林苗被骂哭了好几次,大家虽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毕竟事不关己,都佯作不知。

林海也是如此,但后来实在没忍住,便为林苗说了几句公道话。徐广涛见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当然不答应,于是二人就吵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双方还都很冷静,只是就事论事,林海说林苗并没什么不妥之处,没必要吹毛求疵,而徐广涛则让林海干好分内的工作,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话不投机,争吵很快升级,林海很含蓄的点了徐广涛几句,大致意思是别太过分,谁都清楚你心里咋想的。

这当然戳了徐广涛的肺管子,他当即暴跳如雷,以林海侮辱他人格为由,撸胳膊挽袖子冲了过来,如果不是被同事及时拉开,两人差点动手。后来,林苗也自知没好日子过,索性就主动返回原单位了。

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更僵了,即便走个面对面,也互相看都不看一眼。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徐广涛怎么可能把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白送给我呢?林海心中暗想,哪怕是馅饼落到我嘴里了,这小子也得想方设法给抠出来啊!


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微妙的,在中国的公务员体系中,这两个人既要互相协作,又免不了各种拆台。除非有一方特别强势,而另外一方甘当绿叶。否则,明争暗斗不断。

杨怀远从政多年,自然深谙此道。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再坚持自己的观点,那就等于闹僵了。班子的老大老二闹僵,以后的工作就更不好干了。

略微思忖片刻,无奈的点了点头。

王忠田微笑着道:“广涛啊,你通知下去,让经发局立刻组织实施,拿出个具体的方案来,咱们特事特办,以最快速度,把林业开发区成立起来。”

徐广涛连忙答道:“好的,散会之后,我马上就办。”

王忠田又转向林海接着道:“小子,如此一来,你身上的担子可就重咯,怎么样,需不需给你安排个副手?”

林海苦笑:“如果有人愿意来的话,我当然没意见。”

“这是跟组织叫板呢!”王忠田开玩笑的道。

众人听罢,纷纷笑了起来,刚刚压抑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事已至此,林海索性就放开了,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全县林业系统的领导都在,这时候不提要求,岂不浪费。

这样想着,深吸了口气,大声说道:“诸位领导,我能说几句嘛?”

王忠田歪着脑袋,笑吟吟的道:“看来,这小子当官心切啊,还没等正式上任,就开始提要求了,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啊,不许要钱,要钱也没有,要命倒是有两条,杨书记和我的,你随便拿。”

林海听罢,不免泄气,苦笑着道:“那就算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可是你自己不想说的。”王忠田笑着道。

杨怀远微微叹了口气:“林海啊,我知道下面的困难很多,但县财政确实紧张,老爷岭这盘棋,到底能走成个什么样,就看你的能耐了。”

散会之后,林海正打算收拾东西走,却被喊住了。

“先别走,去办公室等我。”杨怀远命令道。

他答应一声,不敢怠慢,径直去了书记办公室,跟值班秘书说明情况之后,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规规矩矩的在沙发上坐定。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的样子,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连忙起身,迎到门口,垂手而立。

办公室的门一开,杨怀远大步走了进来。

“站这儿干嘛,改行当保安了?”杨怀远沉着脸说道:“过来坐吧。”

他没敢吱声,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待杨怀远坐好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对面坐了,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谦恭的微笑。

杨怀远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应该看出来了吧,他们都不支持成立林业总公司。”

林海眼珠转了转,斟酌着道:“这个......我多少看出来点。”

杨怀远淡淡一笑,拿出烟来,自己点燃,随后扔给林海一根。他伸手接过,却并没敢抽,只是默默的攥在手心里 。

“说说吧,为什么要站在我这边呢?其实,你完全可以选择中立的,就像七星山那个风水先生和洋河的老郑,含含糊糊的表个态,或者干脆和稀泥。”

林海低着头,思忖片刻,苦笑着道:“怎么说呢,杨书记,您可能对我的处境不够了解,目前,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干出点名堂,要么被就地免职,从此彻底边缘化,所以,如果换成您,估计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杨怀远微微点了下头:“选择是因为没得选择,对吧?”


但凡是体制内的人,都深知人际关系的复杂性和多变性。

很多时候,看似个普普通通的人和事,但其背后所隐藏的力量却非常强大,稍有不慎,便会招致无穷的麻烦。所以,在没摸清楚对方底细的前提下,说话做事最好留有余地,这样既能掌握主动,又不至于被卷入纷争之中,无法脱身。

刘所长当然不会打电话向杨书记求证,略微思忖片刻,随即换了副脸孔,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电话就免了,我看这样吧,林主任和贺老板还是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要是感觉这里说话不舒服,那就换个地方,弄两个菜,再烫上一壶酒,再麻烦的问题,也都是可以解决的嘛。”他道。

林海暗暗松了口气。

这招拉大旗做虎皮,算是把局面暂时稳定住了,但对付刘所长可以,用在贺老六身上就未必管用了,只要这家伙和徐广涛通个电话,那虎皮上立刻就得被戳个大窟窿。

所幸的是还有昨天晚上的录音,只要拿捏住这一点,贺老六也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吧,贺老板的酒,我是再也不喝了,全是各种坑啊,坑里有水,水下有钉儿,一脚踩进去,非人仰马翻不可,咱道行太浅,只能敬而远之了。”他故意强调了下,说完,还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贺老六。

贺老六的脸色很难看,刚要张嘴说话,可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似乎是想起身出去接,可犹豫了片刻,还是当着几个人的面接了起来。

“广涛啊,我是老六。”他说着,眯缝着眼睛,冷冷的盯着林海。

林海的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飞快的思考着对策。

谁也听不清电话里到底说些什么,只是发现贺老六的表情有点异样,眉头紧锁,连着嗯了几声,然后收起电话,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沮丧。

“徐科长说什么?”刘所长问。

贺老六若无其事的道:“没说什么,闲着没事瞎聊。”说完,转向林海,斟酌着道:“林主任,你看这样行吗?我明天就把租金和水电费的钱送过来,然后咱们补签个租赁合同。”

林海非常意外,按照预想,贺老六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范的,他甚至做好了应付激烈冲突的思想准备,可万万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难道是徐广涛那个电话里说什么了?

刘所长也很诧异,盯着贺老六,试探着问道:“老贺啊,你的意思是,明天就把租金补上,是吗?”

贺老六点了点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初我私自撬开仓库,做法确实不妥,现在林主任既然提出来了,那咱也不能耍臭无赖呀,就这么定了,明天交钱,补签合同。”

本来以为这场风波就这么过去了,不料林海却平静的说道:“谢谢贺老板这么通情达理啊,不过,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你交的是这四年欠的租金,但租赁合同嘛,恐怕不能签。”

“不能签合同,这是啥意思?”贺老六问道。

林海微微一笑:“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不签合同就是仓库不外租呗。你把钱交了,三天之内,将仓库清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贺老六的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林海,咬牙切齿的说道:“林主任,你在跟我开玩笑嘛?”

“我从来不开玩笑,林场有自己的规划,仓库另有用途,实在不便外租,还请你多多谅解。”林海郑重其事的说道:“至于清空的事嘛,或许三天的时间有点紧张,还可以商量,但最迟不能超过一周。”

贺老六冷笑一声:“你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林海把双手一摊:“贺老板,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可以作证,我刚刚的话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怎么能叫做欺人太甚呢?仓库是国有资产,林场有自己的用途,凭啥就一定要租给你呢?”

贺老六无语,半晌,缓缓的站起身,说道:“好!没问题,就这么定了,明天交钱,一周之内清空。”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等一下。”林海喊了句。

贺老六停下脚步,转过身问道:“还有什么指示?”

“现在是上班时间,你是林场的正式职工,走的时候是不是该请个假呢。”林海认真的说道。

贺老六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这才说道:“我没有请假的习惯,你按旷工处理吧,开除也可以。”说完,一脚踹开办公室的门,扬长而去。

刘所长和年轻警官面面相觑,好一阵,这才讪笑着说道:“还是别把矛盾搞激化吧,大家都不容易,尽量互相理解吧。”

“不是要激化矛盾,关键我也有难处呀,杨书记催得特别紧,我这边工作如果跟不上,是要挨板子的。”他愁眉苦脸说道。

刘所长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杨书记为啥对林场这么重视,是有什么新打算吗?”

林海眼珠转了转:“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我来之前是立下军令状的,一个月之内要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否则,就地免职,所以,现在压力非常大,只能黑着脸做事了。”

两名警官互相对视了眼,都微笑着表示可以理解,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还没忘记叮嘱二肥,让他抽时间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送走了两名警官,林海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虽然搞不清楚贺老六的态度为啥突然转变,但毕竟这头一脚算是连蒙带唬的踢出去了,并基本达到了预想效果,至于后续工作嘛,必须紧锣密鼓的展开,不能给贺老六任何喘息的时间。

反正是背水一战,有进无退!总之,与其坐以待毙,等着徐广涛的各种算计,还不如主动把水搅浑,然后来个浑水摸鱼呢。

“林哥,从今往后,我就跟着你干了!不要工资,给你当保镖行吗?”二肥颠颠的跟在屁股后面说道。

林海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这个壮得跟牛犊子似的小伙子,笑着道:“瞧你那点出息,当个保镖,还不要工资,这不是心甘情愿被剥削吗?”

“我就是心甘情愿,林哥,你太牛逼了,连刘老屁都被你训了,我彻底服了。”二肥说道。

林海愣了下:“刘所长外号叫刘老屁?”

“对啊,这家伙就爱放屁,而且还贼响,所以大家就给起了这么个外号。”

林海听罢,不禁哑然失笑。

二肥则一本正经的说道:“林哥,我不是说着玩的,刚才在楼下,老高说护林员根本不够用,如果林场正常运营的话,肯定还需要招聘兼职护林员,我第一个报名,工钱你看着给,不给也中,反正以后就跟着你了,不为别的,就图个心情愉快。”

林海歪着头想了想。

“说得没错,你小子人高马大的,还真能派上点用场。”


此刻已经是午后两点多了,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房间里潮湿而阴冷。

“大莲,你别忙活了,赶紧做饭吧,这都啥时候了,林主任还饿着呢。”老高说道。

王心莲答应了声,铺好床之后,便转身出去了。老高则掏出包十块钱的红塔山,笑着递给林海一只,又殷勤的帮着点燃。然后说道:“大莲的厨艺还是不错的,一会你尝尝就知道了。”

“一共多少人吃饭啊?”林海问。

老高嘿嘿一笑:“应该就你自己吧。”说完,又连忙解释道:“其他人都住在附近,自然回家吃了,这样,伙食费省下来,月底就分给个人了。”

按照规定,林场员工每人每天有十五块钱的伙食补助,如果有结余,一般就按人头分了。

林海想了想,又问:“除了你们俩,其他人都跑哪去了?”

“这两天都上山挖蕨菜去了,一会我通知下去,明天把大家都召集过来,听领导训话,但贺老六够呛,他忙,估计不能来。”老高说道。

五六月份,是东北地区野生蕨菜的采摘季节,小时候林海也经常上山去挖,然后卖给专门收蕨菜的客商,能换些钱花,但没想到林场的正式职工居然也干这种出苦力的活。

“挖蕨菜赚钱吗?”林海问。

老高苦笑:“咱们就是挣个辛苦钱,大钱都被贺老六赚了,这附近方圆百十里的蕨菜,都被他垄断了,然后卖给日本老板,两个月下来,十多万就到手了。”

原来是这样,林海沉吟着道:“是嘛,想不到咱们林场还有这样的能人,居然做进出口生意。”

“可不!老六县里有人,以前的徐书记有个弟弟,叫徐广涛,听说也是政府的什么领导,去年还来过一次呢,他跟贺老六磕头拜把子,两人联手,几乎把咱们县的蕨菜和山货贸易给垄断了,其他外来收购的,不是被挤走,就是给打跑了。”

我靠!怪不得徐广涛出手如此阔绰,闹了半天,私下里还做生意啊。还有这个贺老六,应该也是个不好剃的脑袋。林海默默的想。

“你和大莲咋没去挖蕨菜呢?”他不动声色的又问道。

老高挠了挠头:“我腿不好,上不了山,至于大莲嘛......”说到这里,略微犹豫了片刻,含糊的道:“我也不知道为啥,你还是问她吧。”

话刚说到这里,老高的手机响了,他连忙接了起来。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也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挂断之后,老高便起身说道:“对不起,林主任,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去趟,明天我把人都召集过来,再听你老人家训话。”说完,也不待林海答应,便急匆匆的走了。

听着三轮车突突的开远了,林海不禁无奈的一笑。

怪不得谁都不愿来,看来,这里的情况比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别的不说,光这个贺老六,就够难对付的,不把此人搞定,林场其他员工就没法摆弄,工作更无从谈起了。

正琢磨着,忽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房门一开,王心莲探头说道:“林主任,吃饭了。”

林海答应了声,跟着王心莲下了楼。

“这里是咱们的食堂。”王心莲指着一个房间说道。林海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食堂收拾得很干净,热情腾腾的饭菜已经摆好了。

林海确实饿了,也没客气,坐下之后,端起碗便吃了起来。

别说,老高的话不假,王心莲的厨艺确实挺好,虽然都是些家常饭菜,但味道非常可口。

“嗯,好吃!”他道,说完,抬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王心莲,这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你不吃嘛?”

王心莲犹豫了下,看了眼窗外。

雨比刚刚大了许多,而且,还伴随着滚滚的雷声。

“我......”王心莲沉吟片刻,最后在林海对面坐了,默默的吃了起来。

林海吃得很快,刚放下碗筷,王心莲便起身要收拾,却被他拦住了。

“不着急,吃完了再收拾不迟。”他道,见王心莲又坐下了,这才问道:“你家离这儿远嘛?”

王心莲点了点头:“还可以,我骑摩托车。”

林海点上一根烟,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皱着眉头说道:“雨这么大,一会你怎么回去啊?”

“等雨停了再说吧。”王心莲低声说道。

林海点了点头,好奇的打量着面前这个清秀的女人,王心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也不敢抬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嗯......那个......平时也是你做饭嘛?”林海没话找话的问了句。

“是的。”王心莲的声音怯怯的:“不过平时很少有人在这儿吃饭。”

林海哦了声,又问:“对了,刚刚老高说,林场的员工都去山上挖蕨菜了,你怎么不去呢?”

王心莲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沉吟半晌,最后低声说道:“不为什么,不想去。”

“是嫌不赚钱吗?”林海并没有注意到王心莲神态上的细微变化,仍旧继续问道。

王心莲突然不吱声了,良久,冷冷的回了句:“别问了。”然后就起身收拾碗筷去了。

林海有点懵,搞不清楚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但又不便多问,只好讪讪的说了句你忙吧,然后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回到了办公室,他打开卷柜,本来是想随便看看,不料却被码放整齐的各种资料吸引住了。相比起破败的环境和涣散的人心,这些资料简直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所有资料都被整理分类,井井有条,随手抽出一本台账,娟秀的字体清晰准确的记录了各种林木的品种数量,非常专业正规。

正赞叹之际,王心莲推门走了进来。他连忙问道:“这些资料都是谁做的?”

王心莲浅浅一笑:“是我做的。”

“是嘛,非常好,尤其是这字,现在很少有人写这么漂亮的字了。”他很认真的说道。

被领导称赞,总是件很开心的事,王心莲的脸微微红了下,说道:“我爸是个非常认真的人,就这,他还不是很满意呢。”

“看来,王主任对工作很负责啊,值得我学习。”林海由衷的说道。

王心莲低着头,犹豫片刻,这才支支吾吾的又说了句:“林主任......刚刚对不起,我......态度不好。您别介意。”

林海一笑:“没事,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可能是哪句话得不妥当了,你别介意才是。”

王心莲叹了口气:“其实,之前我也挖蕨菜的,但自从我爹出事之后,就不再也不干了,贺老六有钱有势,惹不起,躲得起总行吧。”

又是贺老六,看来,徐广涛的这个拜把子兄弟故事还挺多,他想,于是把台账放回去,微笑着问道:“这个贺老六到底是什么人啊?”


林海笑道:“确实不该占大家的伙食费,但也没必要从你家里带,以后如果张大鼻子再来的话,就由我请客吧。”

王心莲连连摇头:“不用的,这么多年,我隔三差五就给他做吃的,不然的话,他一个老头子,还不早就饿死了呀。”

林海哦了声,问道:“对了,刚刚他跟你嘀咕些什么呀?”

王心莲似乎有些慌乱,支支吾吾的道:“没......没说什么呀,都是些疯话。”

“疯话?疯话是什么话?”林海好奇的问。

王心莲明显有些紧张,咬着自己的嘴唇,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结果一分神,菜都糊锅了,赶紧手忙脚乱的去铲。

两人正忙活呢,食堂的门一开,张大鼻子走了进来。人还没坐稳,就嚷道:“咋这么磨叽呢,我都饿了,赶紧开饭!”

王心莲擦了把额头上汗,嗔道:“进了门就嚷嚷,这不正弄着嘛!”

“你个败家娘们,刚刚给你个锦囊妙计,放屁会的功夫,就跟我掉脸子,真是欠收拾!”张大鼻子嘟囔道。

王心莲的表情略显尴尬,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麻利的将菜端了上去,张大鼻子提鼻子闻了闻,皱着眉头说道:“咋还整糊了呢?败家玩意,心里一点事都装不下,干啥都没心思了!”

王心莲愈发窘迫,脸也红了,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张大鼻子见了,却叹了口气道:“算了,就这样吧,你也是个苦命的丫头,心里有点乱也情有可原,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呀!”

林海听得一头雾水,有心问个究竟,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正犹豫之际,张大鼻子却朝他招了招手,说道:“来吧,陪我喝点。”

林海无奈,只好在对面坐了,王心莲取来两个酒盅,在二人面前摆好,张大鼻子从怀里拿出酒葫芦,给自己斟满,想了想,给林海也斟了点,勉强算是半盅。

“老爷子,你这喝酒的规矩可挺奇怪啊,哪有给人家倒半杯的啊?”林海笑着问道。

张大鼻子哼了声:“这为官之术,就跟喝酒一样,说话做事,切记得留一半,万万不可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亮出来,事实上,一半都多,三分就足矣。”

林海呵呵的笑了:“真有你的,抠门就抠门,居然还能说出道理来,真是服了,来吧,我先敬老师半杯。”说完,拿起酒盅,一饮而尽。

张大鼻子却只是微微抿了口,笑眯眯拿起酒葫芦,这次却没再倒半杯,而是斟得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这次咋满了呢?”林海纳闷的问。

张大鼻子摇头晃脑的说道:“这叫因人而异。有所保留也不是绝对的,该吹的时候就得吹,现在这年头,实话实说是办不成事的,该忽悠的时候,可千万别嘴软,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叫本事。”

林海若有所思,王心莲则坐在一旁,一手撑着腮,忽闪着眼睛,听得入神。

“天下普通人居多,人人都想往上爬,可真能爬上去的却很少,究其原因嘛,不外乎机会两个字,而机会其实无处不在,关键看你能否发现和把握,这就叫做时势造英雄,现在不是有句很流行的话嘛,叫做风起的时候,连猪都能飞起来。”张大鼻子兴致勃勃的说道,一边说,一边吃了口菜,却直接吐了在地上,然后皱着眉头吼道:“大莲啊,这菜也太他妈的咸了,你是打算齁死老子呀。”

王心莲听罢,连忙尝了口,喃喃的道:“是咸了......难道我放了两回盐.......”


可杨怀远却突然开口了。

“林海,你是不是太谦虚了呢?据我所知,你虽然才上任三天,但已经有具体的举措了呀?”

林海不禁一愣,试探着问道:“不好意思,杨书记,你所说的具体举措是指什么?”

“你不是成立了一家老爷岭土产贸易公司吗?”杨怀远慢条斯理的说道。

“您怎么知道的?”林海笑着问道。

杨怀远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笑眯眯的接着道:“你先别问这些,还是说说,你成立这家公司打算干点什么。”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两天的所见所闻,尤其是昨天晚上与老高和贺远的通话中了解的那些内容派上了用场。林海侃侃而谈,从老爷岭土特产的种类、产量和价格说起,最后谈到了集约化经营和种植,别看是现炒现卖,但也讲得头头是道。

“杨书记,王县长,诸位领导,我觉得林业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眼光还应该拓展些,比如,可以开发原生态旅游业和文化产业,这些在老爷岭地区都可以实现的,当然,暂时还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方案来,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他一口气说道。

在坐的这些人中,几乎都是林业系统的专业管理人员,要谈起林业资源的开发利用,随便挑出来个,都比林海有发言权,但偏偏就被他这个门外汉抢了风头。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杨怀远微笑着不住的点头。

“小林啊,看来,你是个有心人啊,上任三天,做了很多功课。”一直没吱声的副县长贺长发缓缓说道。作为主管林业的副县长,他的话还是有相当分量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的往下听去,

贺长发继续道:“你的想法都非常不错,但有异想天开之嫌啊。其实,这些年,我们也有过多次尝试,徐书记在的时候,县里就搞过土特产展销会,也做过旅游推广,但最后都不很成功,究其原因,与我们县的基础设施和干部群众的服务意识都有一定的关系,好的思路与最终转化为经济效益,还是有相当的距离的,我觉得,你应该把心落下来,踏踏实实的熟悉业务,而不要总想着干大事业。俗话说,一口吃不出个胖子嘛。”

这等于是委婉的提出了批评,刚刚还神采飞扬,却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林海顿时有点蔫了,连连点头称是。

“长发啊,我倒是有不同看法。”杨怀远不紧不慢的插了句。

一把手发话了,贺长发自然不便再说什么,只好报之以微笑。

“年轻人就该有想法,哪怕是不切合实际的想法,也总比某些同志整天拿个罗盘到处看风水要强。”杨怀远的这句话明显是指向七星山林场的负责人黄大仙,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紧张起来。

“黄岭现在急需解决的,不是谁干得好、谁干得坏的问题。”杨怀远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片刻,扫视了一圈在座所有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林海身上,提高了声音说道:“而是到底想不想干!只要想干,办法总比问题多。”

没有人回应,会议室里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到石英钟的滴答声。

杨怀远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黄岭的经济能否发生根本性转变,如何有效利用开发林业资源是关键,县林业局担负着大量的行政工作,无法集中力量搞经营。所以,成立林业总公司迫在眉睫。公司成立之后,通过整合资源,确立重点,分层次分步骤的对林业资源进行科学规划和开发,经济才能进入良性循环的轨道。刚刚林海同志提到了集约化种植,就是个不错的想法,我看就值得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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