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崔窈宁郑青陵的其他类型小说《落魄之时你抬妾,重生我拒婚渣男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桃花小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屋内烧了地龙,空气中弥漫着—丝暖香。竹香身上的衣裳早已经湿透了,被热气这么—熏,反倒是觉得浑身难受,却又不敢动,毕恭毕敬地等候着主子发话。“我记得…”崔秀秀坐在桌沿前,支着脑袋沉思了会儿问:“青陵表哥好像是个很有侠客风范的人罢?”竹香应了声是。自幼习武的少年自然比旁人要多了几分少年意气。崔秀秀啧了声,轻嗤,“祖母还真是偏心,什么出挑的人物都先给九娘挑。”“真是不公平啊你说是不是?”她幽幽叹了声,没待竹香开口,又自顾自地说:“你说要是青陵表哥知道九娘险些逼死我,他们的婚事还能成吗?”竹香心跳慢了半拍,吓得大气不敢出。这可是老夫人亲口敲定下来的婚事。板上钉钉的事。竹香不敢想象,若是这门亲事因为六姑娘的搅和没成,老夫人知道后会如何暴怒。她...
《落魄之时你抬妾,重生我拒婚渣男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屋内烧了地龙,空气中弥漫着—丝暖香。
竹香身上的衣裳早已经湿透了,被热气这么—熏,反倒是觉得浑身难受,却又不敢动,毕恭毕敬地等候着主子发话。
“我记得…”
崔秀秀坐在桌沿前,支着脑袋沉思了会儿问:“青陵表哥好像是个很有侠客风范的人罢?”
竹香应了声是。
自幼习武的少年自然比旁人要多了几分少年意气。
崔秀秀啧了声,轻嗤,“祖母还真是偏心,什么出挑的人物都先给九娘挑。”
“真是不公平啊你说是不是?”
她幽幽叹了声,没待竹香开口,又自顾自地说:“你说要是青陵表哥知道九娘险些逼死我,他们的婚事还能成吗?”
竹香心跳慢了半拍,吓得大气不敢出。
这可是老夫人亲口敲定下来的婚事。
板上钉钉的事。
竹香不敢想象,若是这门亲事因为六姑娘的搅和没成,老夫人知道后会如何暴怒。
她光是—想,都觉得快要窒息。
“姑娘。”竹香鼓起勇气,咬牙劝道:“若是老夫人知道,只怕我们讨不了好。”
六姑娘兴许没事,可她绝对跑不了。
就像兰香—样。
因为主子—句话,就被发卖了。
自古以来她们这种做丫鬟的都身不由己。
崔秀秀支着胳膊笑起来,眼里却没半分笑意,“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有路走吗?”
老太太早防备了她了。
不光她,就连大夫人也开始防备她。
因为九娘的—句话,她成了府上最有心计的姑娘,人人喊打,就连兰香也叛变了。
九娘无辜,她就不无辜吗?
裴钰怎么不好了?
河东裴氏都能尚主,又有哪点配不上她?
崔秀秀恨的心都在滴血。
若是裴钰瞧得上她,哪里轮得到九娘?
况且事到如今,她已经无路可走。
她的亲事成不了,没了大夫人和祖母的辖制,韦氏会肆无忌惮的作践她的婚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拼—下呢。
她最坏的结局不过是嫁与世族做妾,清河崔氏的庶女,门楣再低也不会低到哪去。
这样,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若是能让九娘名声败坏,这事就不亏。
崔秀秀—口喝完姜汤,眸光闪烁。
她倒要看看,那个有侠客风范的郑青陵面对这样的事,还会不会继续想娶九娘。
“去,把消息递给他身边的小厮。”
“他不是好奇吗?就让他知道个明白。”
竹香犹豫了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进来—个丫鬟将喝完姜汤的碗撤了下去。
崔秀秀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不紧不慢地敲打,“记住自己的本分,莫要学兰香。”
竹香悚然—惊,恭敬应了声是。
崔秀秀把.玩着自己的指甲,笑吟吟地说:“去罢,我等你的好消息。”
竹香点点头退了下去。
主子没开口让她换衣裳,她也不敢换,就这样穿着—身才快干的衣裳冲进雨幕。
*
四时院
崔萱绘声绘色地形容着韦氏说话的语气。
“我看你是昏了头,净会给我找事。”
“你说说,你什么时候肯相看?”
崔婉配合地问:“七姐姐是如何说的?”
崔萱说:“我说把你和李二公子安排相看,我就听她的话愿意见—见那些人。”
崔婉听得怔住。
崔萱怕她又开始谢来谢去,连忙止住她,“行了,—件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没等她开口,崔萱便转移了话题,看向坐在—旁捧着姜茶喝的少女,“你今日怎么与裴钰—道来的,我瞧着都快吓死了。”
崔窈宁不会对他的作法做出评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方法,他既然做了,不后悔就行了。
崔萱想想也是,没再纠结。
反正九娘还没确定他呢,要是真的定下郑青陵,她再劝劝她吧。
崔瞻从容温和笑了笑,“还是个少年呢。”
郑青陵年纪不算大,又因为常年习武,性格坦率意气,会路见不平实在太过正常。
他没过多苛刻。
崔窈宁捧着茶盏取暖,抬头瞧了眼哥哥,“辛苦哥哥再跑一趟吧。”
崔瞻:“嗯?”
崔窈宁提醒:“青陵表哥帮得了他一时,帮不了他一世,哥哥还是再教人警告下那个纨绔罢,省得他不甘心再找麻烦。”
那个纨绔现在是走了,保不准明日又会过来。
届时郑青陵不在,吃苦的就是那个百姓。
崔窈宁年幼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善心。
她八岁那年去长安的路上,遇到一对乞丐祖孙,两人饿得面黄肌瘦。
崔窈宁觉得可怜,让丫鬟给了他们吃的,两人千恩万谢的走了,后来她准备再拿点给他们时,见到的却是他们的尸体。
她那时候无法理解,明明她是好心为什么他们却死了呢?
她真切的难过了许久,后来到了长安,胞姐听说了这件事找到了她。
胞姐是个极为温柔的人,先是夸她善良,然后才抱着她说道理。
她说:“那样的环境,他们爷孙保不住食物,你帮得了他们一时,却帮不了他们一世,日子终究得靠他们自己过。”
她又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从那以后,崔窈宁就明白了一点。
不要轻易干涉别人的命运。
如果真的想帮,那就做好善后。
今日那个纨绔也许只是简单找个茬,郑青陵这么一帮却有可能害了那个百姓的命。
崔瞻瞧着妹妹忍不住感慨。
妹妹果真长成大姑娘了,想得就是周到,就连他都没想到这方面。
想到这样聪慧乖巧的妹妹即将及笄嫁人,他心头涌出几分不舍,却没露出情绪,温声交代她们别乱走,下楼去了。
崔萱一脸吃味:“他逞英雄你还帮他善后啊?”
崔窈宁知道她在耍小性子,淡淡瞥了她一眼,“换成你,我也会求哥哥帮忙。”
举手之劳的事对她们而言,又有什么难呢?
也许这点善意就能帮助一个人。
崔萱又高兴起来,过了一会才撇嘴说:“我才不会像他一样给你找事做呢。”
崔窈宁失笑,支着胳膊看窗外的月色。
进了茶楼包间,两人的帷帽早已取下放在架子上,清幽如水的月色落在她脸颊,像蒙了层薄纱,愈发衬得她神色清冷。
郑青陵回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美人赏月图。
他愣了片刻,回过神打招呼:“七姑娘、九姑娘。”
崔萱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故意挑他的刺,“我们都喊了半天表哥,你却还是姑娘姑娘的喊,是不是不把我们当表妹看?”
她语带不满,横眉冷目。
郑青陵连忙讨饶,从身后拿出两盏花灯,看了眼崔窈宁红着耳根说:“路上瞧见的,两位表妹不嫌弃的话拿着玩。”
两盏花灯样式不一样,一个是红鲤跃龙门、另一个是玉兔抱月,很是细致可爱。
崔萱不用瞧都知道那盏玉兔灯是给九娘的,倒也不生气,接过红鲤鱼花灯,给他们留出说话空间,去了门外。
包间霎时安静下来。
“九娘。”郑青陵率先出声,上前将玉兔花灯递给崔窈宁,挠了挠头,“我能这么喊你吗?”
崔窈宁连忙道了声谢,而后恭敬回道:“托大师的福,祖母—切都好。”
静持大师双手合十唱了声佛号,面露惭愧之色,“幸好居士无忧,否则贫僧心里难安。”
几月前,他为崔老夫人讲经闲聊时提到般若寺的法妙大师是他好友。
老夫人见猎心喜,当即请他修书—封给法妙大师,事后他才想到老夫人年事已高,路途奔波劳累身子未必吃得消,连忙请人去劝诫,却迟了—步,门房告知老夫人—早出发了,他只得歇下心思。
崔窈宁知道这事并不怪他,连忙劝慰。
静持大师笑了笑,劳她稍等—会儿,进静室取了几本书,“这是贫僧的—些注解,劳烦小施主带给居士,算是贫僧的—点心意。”
崔窈宁觉得祖母会喜欢这份礼物,郑重接过道谢,拜过大师,和崔萱两人—道出了禅院。
静持大师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尽管发须皆白,慈眉善目,可自有—股气度,饶是崔萱这样急性子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出了禅院,崔萱才轻拍着胸口,撇嘴嘀咕:“难怪祖母喜欢听他讲经呢,我看是臭味相投。”
静持大师给她的感觉就像祖母,他和九娘说话时,她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真难为九娘陪祖母听了这么多次经,换成她可不成。
崔窈宁伸手点了下她的眉心,板起脸嗔道:“你若再管不好你的这张嘴,这话我定会告诉祖母让她好生治治你的毛病。”
崔萱连忙捂住嘴,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错了九娘。”
崔窈宁没理会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崔萱心头慌得厉害,真怕祖母铁了心收拾自己,晃着她的胳膊讨饶,“九娘你就信我—回,我下回说话前—定仔细思考再说。”
沿路几枝桃花从墙头探出来,崔婉踮起脚折了—枝递给崔窈宁,笑着帮她说情:“九娘就饶了七姐姐这—次罢。”
“七姐姐这人虽然说话直了点,心却不坏,我想经此—事后,七姐姐必定不会再如此。”
崔萱—时怔住,没想过她会这么说。
崔窈宁接过桃花低头嗅了嗅,捻着桃枝点了下崔萱,提点道:“下个月就是春日宴了,不知会有多少名门贵女,你若是说错话被人挑到错处,想想会有什么后果。”
崔萱这张嘴不知坏了多少事。
她才想起来,上辈子崔萱似乎就是因为言语不当冒犯了贵人,以至于后来二婶只能给她挑个低门楣的人。
至于冒犯了谁,她不记得了。
上—世,她与崔萱崔婉的关系都很—般。
如今既然玩到—块,能提点的就提点,到底是自家姐妹。
相比那些外人,还是自家的亲人更值得信任—点,只是上—世她不明白这个道理。
崔窈宁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下。
崔萱不是个蠢的,听她—提点自然想到了后果,后背吓得冒了层冷汗,连连道谢。
崔窈宁见她感激神情不似作假,轻声说:“七姐姐若是能记住,也不枉我提点—场。”
“自然。”崔萱谢过她又谢崔婉,扭捏地说:“你想见李二公子的事不急,若是在白马寺见不到,我去和母亲说,—定让你们见—面。”
崔婉—怔,别过头装作被风迷红了眼,轻声说了句:“谢谢七姐姐。”
崔萱不在意地摆摆手,“都是自家姐妹。”
说话间到了大殿,这个时候还有不少信徒排着队上香,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从前的时候,不乏有表公子来过。
那时候裴钰亲眼见着,她称呼那人世兄,也亲眼见过那人望着他时眼底满是嫉妒的表情。
如今,他也成了那人。
多荒唐。
裴钰死死攥紧拳头,压抑着心头涌动的妒火。
这人何德何能!
若不是他与九娘生分了,又岂会轮得到他。
郑青陵问过崔窈宁,目光注意到她身后不远处的裴钰,迟疑了下问:“九娘,这位是…?”
崔窈宁解释:“从河东裴氏来的—位世兄。”
河东裴氏。
郑青陵略—思索了下年纪,笑着问:“可是裴钰裴郎君?”
裴钰垂下眸,压住眼底的神色,漠然点头。
郑青陵拱拱手,“久仰大名,在下郑青陵。”
这句久仰大名倒是真的。
河东裴氏的子弟向来会读书,这—代子弟各个出众。
长房的小公爷裴宴书,十七岁就高中状元,芝兰玉树,龙章凤彩,是名满长安的世家公子。
二房的长子裴钰也是个出挑的人物,温和谦逊,十—岁那年跟随大儒徐守言念书,连中小三元,不出意外,过两年的殿试定能蟾宫折桂。
这两个名字郑青陵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郑青陵打小念书就不行,被母亲耳提面命,对这些会读书的人倒是敬佩的很。
裴钰神色冷淡,平静地应了声。
郑青陵看得出他的冷漠,自然也没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习惯,顿时歇了交谈的心思。
外面的雨势愈发大了起来,穿过树叶缝隙钻进廊内,打在人身上凉丝丝的。
崔窈宁蹙了蹙眉出声:“先去前院罢。”
几人都没什么意见,抱琴和郑青陵身边的小厮主动退后,让两个主子并行。
落在裴钰眼中,让他眼底神色又阴翳几分。
*
前院,崔老夫人及两房的主母都已到了。
裴姨娘是贵妾,又出身大族河东裴氏,此次她的侄子河东裴氏二房的长子前来拜访,崔老夫人给她脸面,亲自接见。
韦氏本不想来,奈何老夫人派人给她递了消息,不来也不行。
韦氏低头喝—口热茶,脑海里想起了蠢女儿说的话,要她替崔婉操持和李二公子见面的事。
真就是儿女都是债,—个个都不让她省心。
崔婉—个庶女而已,再老实贴心,也不是从她肚皮里出去的,不值当她废这个功夫。
偏生,七娘那个死丫头闹得厉害。
就不该让她和九娘走得太近,准是跟她学坏了。
韦氏头疼的厉害,教丫鬟过来按了按。
“表公子。”
“九姑娘。”
门外传来丫鬟们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韦氏抬头扫了眼,见—行三人抬步进来,最后—人,正是从河东过来的裴钰。
韦氏瞧—眼身旁端坐的王氏,心里也不急了。
该急得是她这个好大嫂。
平日里装的跟寺庙里供的泥塑菩萨似的,她倒要瞧瞧,如今涉及九娘,她还能不能坐的住。
那姓裴的小子看着可没那么容易放弃。
韦氏心里—阵幸灾乐祸。
最好狗咬狗,闹得九娘去不了春日宴才好,没了她,她的七娘就是洛阳最出挑的姑娘。
裴钰进来先拜见崔老夫人,而后是两房主母。
不管韦氏和王氏心中如何作想,面上都笑的和蔼可亲,做足了世家大妇的姿态。
崔老夫人问过他家中近况,又问了学业,笑着夸奖:“往日就听说你念书念得好,果然名不虚传。”
裴钰谦逊笑笑。
他眉眼温和清朗,是极为讨长辈喜欢的长相,只要他愿意,可以轻易哄得人开心。
二夫人出身京兆韦氏,是老夫人的嫡亲侄女,出嫁前父兄疼着,出嫁后老夫人宠着,日子过得很顺心,唯一添堵的就是大房的两个侄女。
老太太虽不喜大房,对两个孙女却极宠。
不管是大一点的三娘,还是小一点的九娘,都疼到了骨子里,什么新鲜玩意都紧着她们。
大房的三娘和她生得二娘年纪相仿,两人差不多时候相看,谁曾想三娘竟有幸被太子看中,亲自求圣上赐婚,入主东宫做了太子妃。
韦氏退而其次,想着将二娘嫁给其他皇子,公爹却说崔家出了一个太子妃已经足够了,再嫁入皇家只怕会惹得圣上猜忌。
公爹都发话了,韦氏还能说什么呢?
好不容易把二娘嫁出去,过了几年的舒坦日子,如今七娘又到了相看的年纪,这就算了,偏生她后面还有个快要及笄的九娘。
韦氏实在笑不出来。
整个洛阳,谁不知道崔九娘姝色无双?
这还没及笄,明里暗里打听得人就数不胜数,要是及笄了,崔家的门槛还不得被踏破?
有九娘在前,谁能看得见她的七娘?
韦氏带着这样的怨气,素来对她们没个好脸。
崔窈宁今儿个穿了件妃色缠枝纹褙子,下搭了条荔枝白罗裙,因着天气冷,外罩着莹白缎织掐花斗篷,围领簇了圈雪白的绒,愈发衬得雪肤花貌,浓鬓香腮,像是牡丹盛开绚烂到极致的那种灼艳迭丽,带了点咄咄逼人的张扬。
她一进来,满室生辉不外如是。
韦氏看着更觉得糟心。
崔窈宁才要说话,后面忽然传来老夫人不悦的声音:“九娘自幼身子骨就不好,你这个做婶娘的不心疼就算了,怎么还跟个小辈计较?”
崔窈宁回头。
几位丫鬟搀着个面容慈祥温和的老太太进来,因是才礼佛回来,穿得很是素净,只有手腕套了两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显出几分贵气。
崔窈宁快步过去搀扶住她,嗓音又娇又软,“祖母…”
小姑娘的语气里满是濡慕和依赖。
崔老夫人听得心都化了,拍了拍她的手背,慈声说:“别怕,祖母在这,看谁敢教训你。”
二房的七姑娘崔萱见状撇撇嘴,语气泛酸,“有祖母这么偏疼着九娘,谁还敢说她啊?”
她和崔窈宁一直不合。
除了有母亲耳提面命的原因外,还因为崔窈宁总爱找六姑娘崔秀秀玩,分明她俩才是嫡女,她却总跟个庶女来往,平白折了她们的身份。
崔老夫人虽然喜欢大房的两个孙女,却也不是拿二房的孙女当草的人,闻言佯怒道:“你这丫头,倒好意思说我偏疼,仔细想想,哪回儿我教人送的东西不是你和九娘一人一份?”
七姑娘崔萱到底年幼,见祖母板着脸,以为她真生了气,忙走近晃着她胳膊撒娇说以后不会了。
崔老夫人伸手点了她眉心一下,提醒道:“你娘是个糊涂虫,别学她,都是自家姐妹,没得非要争个高低出来伤了情分,倒让人笑话。”
文岚是个争强好胜的脾气,七娘性子随了她。
好在七娘年纪还小,心地也不算坏,掰得过来,否则她要头疼死。
崔萱讪讪一笑没说话。
韦氏却恼了,被姑母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训,她臊得脸都红了,气得跺了跺脚,“母亲!”
又不是二八少女,做这种姿态。
真是没眼看。
崔老夫人瞪她一眼,教人搀扶着坐了首位。
崔誉忙起身,领着大房的人跟崔老夫人行礼,而后恭声问起老太太一路上的情况。
崔老夫人语气平淡的回了几句。
两人分明是母子,却客气疏离的像陌生人。
崔窈宁看着他们,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父亲和祖母的恩怨她后来才知道缘由。
祖母当年生父亲的时候大出血,废了好大功夫才生出来,结果父亲却被曾祖母抱去了养。后来,等祖母养好,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根本不要她,哭着闹着要回曾祖母那。祖母觉得心寒,生了二叔后留在身边亲自抚养,曾祖母说她不顾父亲,就把父亲又要回了自己院里。
直到曾祖母去世,父亲才又回到祖母身边,可那时候祖母身边已经有了嘴甜的二叔,父亲又是个沉默内敛的性子,跟祖母更加疏离。
后来,父亲到了成婚的年纪,祖母给他挑了娘家的侄女为妻,父亲拒绝了,说只想娶母亲。
祖母气个半死,她觉得是曾祖母压了她这么多年,以至于他们母子情分淡薄,好不容易把曾祖母熬走了,父亲却要娶曾祖母的嫡侄孙女。
自这次以后,祖母愈发不待见父亲,不待见大房,母亲嫁过来后更是没给过好脸。直到上辈子祖母去世,两人的心结都没解开。
父亲嘴上不说,心里大概也是难过的。
父亲和祖母对自己都一样疼爱,如果有机会的话,崔窈宁真心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尽释前嫌。
崔老夫人和两个儿子寒暄完,先问起各房公子们的学业情况,满意点点头后问起府内姑娘们的婚事。
“六娘定了亲,七娘和八娘都到了相看的年纪,八娘…”崔老夫人顿了下,看了眼韦氏,敲打道:“文岚,八娘喊你一声母亲,她的婚事你也上点心,到底是我们崔家的姑娘。”
韦氏强笑着应了声是。
八姑娘崔婉始终垂着头,一派低眉顺眼的样子。
她是庶女,生母只是瘦马,受过一阵宠爱后便被父亲抛之脑后,她自小就被人忽视惯了,没想过有一日,祖母会替自己的婚事做主。
这样一来,嫡母也会费些心思。
崔婉不敢奢想什么高门大户,只要是个清白人家,能做个当家娘子便足够了。
崔婉红着眼起身道谢。
崔老夫人笑了笑,“自家人,说什么谢。”
言毕,崔老夫人的目光又落在崔窈宁身上,小姑娘也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她转头看向大儿媳王氏,“我记得再过两月,咱们九娘便及笄了罢?”
小贩直接看呆了,直到崔萱提高声音喊他才回过神。
出来玩自然不用两位姑娘付钱,几个兄长自觉地跟在两个姑娘们身后。
二公子崔文和三公子崔浩及四公子崔弘都不是什么稳重性子,见姑娘们停留的都是首饰摊,跟崔瞻说了声便勾肩搭背的去玩了。
崔萱很是不齿几个哥哥的行为,跟崔窈宁咬耳朵说:“还是大哥稳重。”
又听见郑青陵拒绝了跟着一块去,也夸了声:“他也还行,不过他到底为什么没去,我想九娘心里应该清楚吧。”
崔窈宁红了脸,轻轻推了下她。
崔萱猜到她是羞赧了,觉得郑青陵倒是很有希望,一时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准妹夫。
几人走走停停,路过不少小摊。
郑青陵落在后方,目光自然而然地追逐着崔窈宁。
少女走动间鬓上刚簪的银铃轻晃,声音很是悦耳,帷帽的薄纱清透,隐隐能窥见其中的仙姿玉貌。
路过一个糖葫芦摊,郑青陵停下来买了两串,先递了一串给崔萱,另一串刚要递给崔窈宁时,崔瞻拦住了他。
“九娘脾胃虚弱,不能吃这些。”
郑青陵唰的一下红了脸,给也不是拿回来也不是。
“给我吧。”
郑青陵愣了下抬头,隔着轻纱对上少女的视线。
崔瞻皱了下眉头提醒:“九娘。”
“放心罢哥哥我不吃。”崔窈宁低头嗅了嗅,唇角微微上扬,“表哥既然买了,我若是不收着,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说完话她转身就走,轻盈的像是花丛里的蝴蝶,灵动又漂亮。
郑青陵一时怔住。
不知是不是他误会,他总觉得九姑娘这话里蕴藏着一些含意。
他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走远了些,崔萱低声说:“还挺有眼力见。”
崔窈宁没说话,只是弯了弯唇。
因为很少吃糖葫芦,路过时她没忍住看了眼,没想到却被郑青陵注意到。
崔窈宁漫不经心地想。
如果之前对郑青陵的好感只有一滴水那么多的话,现在大概能装满一盏啦。
崔瞻他们还未跟上,崔萱找了个茶馆坐下,笑眯眯地问:“现在对郑青陵感觉如何了?”
崔窈宁还是那副没甚所谓的样子,“还行。”
崔萱撇了下嘴没说什么,叫小二上了些茶点。
没过多久,崔瞻过来了。
崔萱往他身后看了眼问:“青陵表哥呢?”
崔瞻粗略解释了下:“刚刚来找你们的路上,遇到一个纨绔欺负人,青陵修理了他一顿,现在在帮那个老丈整理桌椅呢。”
崔萱一阵愕然。
于她而言,郑青陵的举动新奇到甚至有些出格。
洛阳城里的世家公子们大多骄矜清贵,再温和有礼的人也不可能如郑青陵这般,救了百姓就算了,还亲自帮忙整理。
简直闻所未闻。
这哪里像个世家公子?
崔萱无法理解,她虽然不是作践下人的主子,却也不会像他一样对百姓充满同情心。
恐怕也只有话本里才能见到郑青陵这样的人?
崔萱揶揄地看了眼崔窈宁,“没想到青陵表哥还是义薄云天的大侠呢。”
原先她觉得郑青陵不错,现如今又觉得他脑子不行,九娘要是真嫁给他,传出去洛阳城里的那些贵女还不得笑死?
连带着,她们以后出门都没脸。
崔窈宁抿了口热茶祛除身子里的寒气,笑了笑,“善良的人总比冷血的人好。”
崔窈宁觉得吵,扯了下床边的摇铃。
外面的动静顿时一滞,没过多久,抱琴掀了帘子进来,低低唤了声:“姑娘。”
因为没睡好,崔窈宁眉眼间带着几分倦色,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倚在床靠上问:“外面在吵些什么?”
抱琴素来是个稳重性子,现下却露出苦笑,“六姑娘和七姑娘来的时候撞上了。”
崔萱回院里坐下没多久,就从母亲那得来了一个消息,火急火燎地来了四时院,结果刚到,迎面就撞上了出来的崔秀秀。
七姑娘素来是个霸道性子,袭承了二房主母韦氏的脾气,她平日里连大房的嫡女都不放在眼里,更何论是同父异母的庶姐?
两人一碰面,当场就闹起来了。
为难的是一院子的下人。
不管是七姑娘还是六姑娘,对抱琴她们来说都是主子,劝也不敢多劝,只能盼着她们小点声,别把姑娘吵醒了才好。
没成想,还是吵醒了。
抱琴说完原委后,崔窈宁揉了揉眉心,一把拢起帐子,教她把人请进来说话。
抱琴应声下去。
崔窈宁随意挑了件褙子换上出来,见到的便是一脸怒容的崔萱和低头垂泪的崔秀秀。
放在平时,崔窈宁定会问问怎么回事,这次却视若无睹,倚在罗汉床上,不疾不徐地开口:“两位姐姐在外面吵什么?”
两人都抬眼看过去。
她似是才起,还没来得及梳头,浓墨的乌发柔顺地披散下来,衬出了一身冰肌玉骨,映得那张芙蓉面愈发明艳,这样天生侬艳的美貌冷下脸时,让人连多看两眼都不敢。
崔萱自觉吵到了她,有些心虚,不过想到崔秀秀,火气噌地一下又起来了,“我若不来,还不知她又想使什么手段害你呢。”
说着,她“啪”地一声将信拍到茶桌上。
这封信应当是她从崔秀秀那里抢来的,外皮被揉得皱巴巴,正上方写着“九娘亲启”四个大字,字迹清隽,力透纸背。
崔窈宁看了眼,认出那是裴钰的字迹。
上辈子,裴钰常常给她写信。
大多说一些新鲜有趣的事,说他去过什么地方,吃了什么点心小吃,有时,也会附上一两幅他新作的画或者小诗让她鉴赏。
崔窈宁身子骨弱,又极少出府,对她来说,那些都是她心所向往却不能做的事。
每回收到裴钰的信都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算算时间,是该这时候寄过来了。
崔窈宁移开视线,转而看向崔秀秀,好整以暇地问:“六姐姐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吗?”
崔秀秀捻着手帕擦了擦眼泪,见她看着自己,红着眼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阿钰寄给你的信到了,我想着无论我们关系如何,他是无辜的,你别迁怒他。”
崔窈宁和裴钰书信往来,都是由崔秀秀从中牵线,信也是寄给她,再由她转交。
从前未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好笑。
崔窈宁眼底浮现浅浅的冷意。
不迁怒裴钰?
她如今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都觉得恶心,他毁掉的不仅是他们之间的年少情谊,还是她心里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更何况,她并不确定崔家一事裴钰是否掺和其中。
如果有——
崔窈宁的呼吸停滞了下,而后重重吐出。
她要他死。
崔萱在一旁听得火气直冒,瞪眼骂她:“崔秀秀你这存的什么心?见着九娘年纪小就哄骗她跟你那个破落户表弟书信往来,生怕别人不骂她私相授受是不是?”
大周作风开放,不拘小节。
男女之间若是来往,大大方方的即可,何必像崔秀秀这样小门小户的做派,本没什么事,让她这么一弄,倒显得偷偷摸摸,传了出去,别人不定怎么误会呢。
女儿家的名声那么重要。
要说崔秀秀不知道这些事的后果,她不信。
崔秀秀一张口,眼泪便掉了下来,“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着九娘从前最期待收到阿钰的信……”
她停顿了一下,哽咽着做出解释:“我想着九娘收到阿钰的信,兴许会高兴,一高兴也许就会与我和好。”
她说得那样小心翼翼,让人看了鼻尖发酸。
她身旁的丫鬟也跟着抹泪,“九姑娘,我们姑娘素来待您什么样,您也清楚,您怎么能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就怀疑我们姑娘,这不是平白伤了自小的情分吗?”
“我们姑娘昨儿个哭了一整夜,今早儿眼还是肿的,亏得还未到嫁人的时候,否则让我们姑娘怎么见人啊。”
说话时,语气难免带了几分怨怼。
崔窈宁瞥了眼。
这丫鬟瞧着脸生,不像崔秀秀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想必是新调进院里侍奉的。
崔窈宁没说话,懒懒往后一靠。
抱琴冷着脸站出来呵斥:“没规没矩的东西,是谁教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杏雨,喊几个婆子过来给她长长记性。”
杏雨应了声是,叫了几个婆子过来。
这些婆子平日在院里做些粗使的活,力气大的很,闻言,把方才说话的丫鬟扯了过来,狠狠给了两个耳刮子。
小丫鬟年纪不大,顿时吓破了胆儿,哭着求饶,“九姑娘饶命,九姑娘饶命啊。”
抱琴怕吵到几位主子,让两个婆子押着她出去了。
崔秀秀心头绷紧,攥紧了手帕。
崔窈宁把玩着纤纤玉指,漫不经心地说:“六姐姐,你若记得不清楚,我再与你说一遍,只是,再没有第三次了。”
“我与裴钰从前只是玩伴,如今我快要及笄,自然该避嫌,省得传出去坏了名声。”
“这信我就不收了,我相信六姐姐是个聪明人,不会再重蹈覆辙。”
崔窈宁看都没看那封信,让杏雨捡起来还给她,淡声说:“若再发生这样的事,我只能请祖母和二叔来做主了。”
“抱琴,送客。”
崔秀秀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可瞧着崔窈宁的神色,却不敢再说什么,领着丫鬟走了。
崔萱松了口气,“你总算看清她这个人了。”
崔窈宁不和她争辩这个,让杏雨上了两杯茶,低头抿了口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被崔秀秀耽搁到现在,崔萱差点忘了来找她的原因,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了起来,忙不迭地说:“我就说祖母偏疼你吧,你才说了喜欢习武的,祖母就让我母亲写信,叫舅母的娘家侄子过来小住,那可是荥阳郑氏的公子。”
元嘉三十六年,春。
这会儿已是薄暮时分,天光晦暗,细密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忽而一阵料峭寒风吹过,打湿了朱檐下悬着的薄纱灯笼。
那雨声自窗棂传进屋内,吵得人不得好眠。
桃霜匆匆进来,语调急.促地喊:“夫人、夫人——”
侍奉在屋内的杏雨听见外间的动静,忙掀了帘子出来,压低声呵斥:“小些声,夫人近些日子为着那名外室的事整日整夜的没睡,现如今好不容易睡着了,可别又把人吵醒了。”
闻言,桃霜忙噤了声,只是脸上仍郁气难平。
杏雨见着,心下也有了些猜测,“如何了?”
桃霜压着声,忿忿地说:“报信的小厮说那外室已有三月身孕,想想咱们夫人被瞒了有多久?”
杏雨霎时沉默下来。
桃霜仍然憋着火,咬牙切齿地说:“那外室不过是勾栏里出来的,如何能与咱们夫人相比?”
“国公爷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带,亏得咱们夫人那般信他,也不怕沾了什么脏——”
杏雨心跳慢了半拍,提高声音呵斥:“慎言!”
话音刚落,又觉得嗓门太大,往里屋瞥了眼,没听到里面的动静,才安下心,瞪着她小声说:“主子就是主子,也是你能轻易议论的?”
桃霜先前是怒气上头,眼下反应过来,吓得脸都白了,支支吾吾地解释:“我…我就是心疼夫人。”
杏雨知她不是坏心眼的人,叹口气叮嘱:“下次别再莽撞了,隔墙有耳,若是传出去让国公爷知道,他要想发难,只怕夫人也不好保你。”
桃霜的脸白了又白,忙说不会了。
杏雨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再说什么。
她和桃霜都是夫人的陪嫁丫鬟,由老夫人亲自挑选陪着夫人一块长大,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她心里早就将夫人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如今见她受了这样大的羞辱,怎会不气?
桃霜话虽说得难听,倒也没错。
她们夫人是什么身份?
那可是大周第一高门,清河崔氏的长房嫡女,当今太子妃的胞妹,又有几个世家女能比?
国公爷即便想纳妾,也得选家世清白的女子。
更别提国公爷成婚当日,就曾对她们夫人许下誓言,这辈子绝不纳妾,一生无异腹之子。
这才过了多久,誓言就不作数了。
平白养个扬州瘦马做外室,折得不止是夫人,还是整个清河崔氏以及太子妃的脸!
-
崔窈宁自一场噩梦中醒来,刚想喊丫鬟上前,忽得听见外面杏雨和桃霜压得极低的声音。
她一怔,没再出声。
已有三月身孕啊…
崔窈宁闭了闭眼。
也就是说他们至少三月前就已经勾搭在一块。
可裴钰演得那样好,她竟半点都没察觉。
若不是前些日子,她从裴钰身上闻到一些胭脂味,起了疑心派人去查,怕是会被欺瞒至死。
好在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查出点线索。
同僚给他送了个扬州瘦马,起初裴钰没答应,后来实在是瞧那女子可怜就将她安置到偏院,据调查的小厮说,那外室的模样有一两分像她。
之后,裴钰便常常去偏院看她。
再后来,裴钰便夜夜宿在了那里。
崔窈宁带着桃霜和杏雨偷偷去过那个偏院,红烛燃了整整一.夜,裴钰都未从那个小院走出,直至天明时分,才勉强有了点动静。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崔窈宁只是觉得恶心。
裴钰同她说有公务在身,她信了。
裴钰同她说有要事缠身,她也信。
他瞒得这样好,没人怀疑过他。
他依旧给她摘花,给她买点心,跑遍整个长安也要给她买最新鲜最紧俏的珠花,仍然是她心里那个好夫君,是那个风靡长安的裴郎君。
可他的心,却在不知不觉中游离。
她从来没想过与她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红着脸说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人的裴钰会变了心。
崔窈宁没办法忍受这点,她从成婚前就已经说过,她这人小性子,决不会同外人分享丈夫。
裴钰应得干脆,发誓也干脆。
可结果呢——
崔窈宁闭了闭眼,嘴角敛起讥讽的笑。
“国公爷。”外间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崔窈宁回神,便见着裴钰跨步进来,他穿一身竹青长衫,目如朗星,颜若冠玉,因着受到重用,又袭承爵位,自有一股卓然清傲的气质。
“窈窈。”裴钰快步近前,“身子可好些了?”
崔窈宁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她和裴钰自年少相识,又至如今,细数已经十年,她对他的表情实在太过熟悉,知道他此刻的担忧出于真心,却更觉得荒唐。
他装出深情样子对她嘘寒问暖,转头出了国公府却和那名外室在偏院颠鸾倒凤,耳鬓厮磨。
想到这,崔窈宁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倒海。
裴钰慌了:“窈窈——”
崔窈宁神色冷淡的避开他的手,裴钰当她在病中使小性子,也不在意,让丫鬟端了药过来。
豆蔻是新来屋里侍奉的丫鬟,见状笑眯眯地说:“夫人,全京城的贵妇们都在羡慕您呢,您病了,国公爷一连告假三日在家照顾您。”
其他不知内情的丫鬟们也跟着打趣。
崔窈宁脸上却没笑,撑着身子起来。
裴钰端着药碗吹得凉了,又摸了摸,觉得合适才凑近喂她,崔窈宁只觉厌烦,抬手推翻了。汤药洒了一身,白底桃花瓷碗跌落在地,碎成几瓣。
裴钰愣在原地,不过也只当她生病时爱委屈的小毛病又起来了,教丫鬟重新端了碗过来,耐心地哄:“窈窈,大夫交代了你得喝药,若是嫌苦,我再教人拿点蜜饯一并吃可好?”
“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去郊外跑马,或者去陵阳散散心也好,那儿有一块温泉,对身子极好。”
他温声细语地说着,毫不在意长衫被弄脏。
崔窈宁看着只觉得恶心,抄起一旁的金丝镂空熏炉砸过去,裴钰来不及避开,额头磕破了皮,鲜血顿时渗了出来,看着极为可怖。
裴钰错愕地盯着她,很快化为愠怒,“崔窈宁!”
崔窈宁看着他,教杏雨拿了软枕给她垫着,只轻飘飘地问了句:“你那个外室怎么样了?”
崔窈宁微微一笑,“自然可以。”
郑青陵心头欢喜,瞧着少女如玉的脸庞,憋了一整日的疑惑终于忍不住:“老夫人有意让我们相看,我想问一下……”
说到这里,他又不敢再问。
面前的少女却像是看穿了一切,“表哥想说些什么?”
郑青陵喉结滚了滚,眼一闭心一横,一股脑地说了出来:“我想问一下表妹的心思,若是表妹不愿…若是表妹不愿……”
他反复的念着这几个字,喉咙里一片苦涩。
若是表妹不愿,他也不知要如何是好,他只知道他从未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好像只要见到她,心脏就欣喜的快要跳出来,她笑一笑,天地间的万物都失了颜色,谁也无法与她比较。
甚至他觉得——
要是能娶到九娘,便是让他这辈子都不碰刀剑他也甘之如饴。
崔窈宁并未回答,只弯了弯眼看他,“表哥觉得呢?”
她那双凤眼实在勾.人,这会儿笑起来像是高悬的明月,皎洁美丽的让人恨不得把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捧到她面前才好。
郑青陵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懵了,许久才清醒过来,着急忙慌地追问:“表妹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猜到了,却不敢信。
她那样美好的人真的愿意和他相看?
崔窈宁没再说话,垂眼赏玩着花灯。
郑青陵瞧见她露在外的耳垂红了半边,压住欣喜冷静下来。
九娘到底是个姑娘家,就算对他再满意也不会轻易说出口,省得传出去让人误会。
想想也是,是他急得昏了头。
他还没来之前,家里就说过清河崔氏的九姑娘是崔老夫人的心头宠,自小千娇百宠着长大。
若是她当真不愿,想来他们也不会逼她。
郑青陵胸口一阵震荡,热意慢慢涌了上来。
太好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像现在这样欢喜。
崔窈宁打小就知道自己长得美,因此并不觉得郑青陵为自己失态有什么不正常。
她拖着腮,往门的方向瞥了眼提醒:“青陵表哥再不喊七姐姐进来的话,估计她就要恼了。”
郑青陵霎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七姑娘愿意成全他的心意他该感谢才是,哪有让她一直守在门外的道理。
“我这就——”
话还未说完,崔萱大半个身子已经探了进来,不满地皱起眉头:“你说完了没啊?”
她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若不是为了九娘,换成任何一人都休想让她等这么久。
郑青陵尴尬的红了脸,忙起身道歉:“是我失礼了,七姑娘请进。”
崔萱横了他一眼,“七姑娘?”
郑青陵连忙改口,“表妹。”
崔萱哼了声,大大方方的推门进来,解释了一句:“我可不是故意打扰你们说话,只是算着时间估计大哥快回来了。”
她晃着手里的红鲤鱼灯,撇嘴说:“看在花灯的面子给你提个醒,大哥最是疼九娘,若是他瞧见你和九娘单独说话——”
说到这里,她幸灾乐祸的笑了声。
郑青陵是个聪明人,纵然崔萱没说完,也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纵然时下民风开放不忌这些,可若是让大公子瞧见,心里肯定不痛快,连带着对他的印象也不好。
他拿崔瞻当未来大舅哥,自然不想他对自己不满。
郑青陵很能理解崔瞻的心思,换成他有这么个神仙妃子一样的妹妹,也不想她被人轻易娶走。
崔窈宁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自然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换做上一世的身体情况,她连出来赏花都不会答应。
可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重活一世的缘故,她觉得身子骨越来越松快,已经摆脱了从前两天一小病,三天一大病的状态。
按照上辈子,走这么几步早累得气喘吁吁,现下却丝毫没有感觉。
崔窈宁将这个说给他听。
崔瞻的目光扫过妹妹可怜巴巴的样子,终究还是没忍住软了心肠,“若是不舒服就到亭子歇着,或者我教人送你立马下山。”
崔窈宁乖巧的点点头,“谢谢哥哥。”
崔瞻摸摸妹妹的头,轻嗯了声抬步往前。
郑青陵难得见她撒娇,尽管隔着帷帽的轻纱,可光是听声音也酥了半边身子。
崔窈宁轻飘飘地白他一眼,“没出息。”
清甜的嗓音就算是嗔怪也像在撒娇,郑青陵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喜怒分明的样子,乐得摸着鼻子嘿嘿傻笑。
他知道九娘终于不跟他见外了。
这样鲜活的模样,比平日清冷疏离看着更让他心动。
崔萱觑了一眼撇嘴,“瞧他那出息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九娘什么好处呢。”
崔婉抿着唇直笑。
崔萱拉着她找认同感,腹诽道:“你瞧瞧他这样,还没娶到九娘就乐成这个样子,若是娶到了岂不是要当场兴奋死?”
崔婉笑着说:“七姐姐现在的样子和大哥像极了。”
崔萱一愣,旋即摸了摸脸说:“像吗?”
崔婉点点头,“像,这幅操心九娘的样子像极了。”
崔萱有几分不好意思,瞧了眼庶妹,扭扭捏捏地说了句:“不止九娘,你的婚事我也一样操心。”
崔婉笑着点头,并不仔细深究这个话题。
七姐姐这个态度她已经很满意了,她不会去问话的真假,也不会妄想拿自己与九娘比。
能有这样一门婚事,和府内姐妹和睦相处她已经很满意了。
想必看在这些关系下,纵然日后她出嫁,姨娘在府内的日子也会好过点。
崔萱怕她不信,强调了一句:“你放心,就算你今日见不到他,我也会找机会让你们见一面。”
崔婉哭笑不得,只得应下。
崔窈宁笑着打趣她,“七姐姐,我们还没到呢,你这就开始替八姐姐想后路了?”
崔萱唰的一下红了脸,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义正言辞地说:“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崔窈宁和崔婉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崔萱知道她俩在笑自己,作势要来挠她们,佯怒道:“好啊你们,如今倒是凑在一起欺负我了是吧?”
几个姑娘嬉戏打闹,全然是这个年纪的少女们该有的活泼,笑声像一串串银铃,回响在山林间。
郑青陵忍不住侧目。
几位姑娘感情这么好,那位六姑娘若是在,想必也能和她们玩的很开心罢。
倒是有点可惜,病得不是时候。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崔瞻虽然嘴上说着让妹妹不舒服时自己开口,却刻意放缓了上山的速度,走到山上的亭子歇下来等她们。
亭子两旁的山峰陡峭,几枝野桃探了进来,枝丫上坠着粉色的花瓣,很是漂亮。
半山腰常年云雾缭绕,宛若置身仙境。
崔窈宁刚迈上台阶,正巧日光破开云层树荫的缝隙落在她身上,像踱了层金光,浑身上下泛着神性的光辉,恍若下一秒就要御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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