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共长天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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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共长天全文》精彩片段

那年，我五岁，天大旱，土地颗粒无收。

我是家中最小的闺女，年景不好，我被送到了姨母家做女儿。

后来姨母家也没了余粮，她把我叫到床前仔细叮嘱。

[你跟着村里人逃荒去吧！]

我哭着告别了姨母，走上了逃荒的队伍。

1

刚到姨母家时，我负责帮家里看粮食，割草喂猪。

见我小小的人儿便已经非常能干，姨母就常夸我。

“我们秋水真好嘞！又懂事又能干！”

我每每听了便高兴得很，姨母夸了我，我就要更努力干活报答姨母呀！

偶尔想起记忆中的母亲，姨母的夸奖也能让我稍稍淡化了对亲娘的思念。

我原先姓陈，听说家里爷爷还是清朝的官儿，到我这一辈，却连孩子都养活不起。

后来我改了姓儿，跟着姨夫姓。

初到姨母家时，我人小，干不动什么活。

最大的用处就是帮着姨母家看粮食。

家里大人出去干活，我就在家里待着，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望着大门，防止外人上家里来偷粮食。

门从外面锁上，我被锁在屋里，饿了就吃干粮，渴了就喝井水。

我常常望着天，看路过的鸟。

我想让它们飞慢些，最好能停下来跟我玩一会。

可它们都很忙，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我只有一个好朋友，就是院子里的那棵柿子树。

她在春天的时候会长出绿油油的叶子，夏天的时候结好多好多果子，可是很涩不好吃。只有到了秋天，柿子熟了。

姨母将它们摘下来放在窗户上晒红，吃起来才是甜的。

我喜欢秋天，能吃到香甜的柿子，也有鸟儿来陪我玩。

只是姨母不喜欢它们，拿着竹竿赶它们走。

我让姨母别赶鸟儿们走，姨母却说我傻。在想起以前的日子，怎么会觉得心有些痛呢？

我感觉到了什么叫委屈。

我以为这么多年，我已经戒掉了。

可此刻，委屈又重新在我心底，生根发芽。

原来因为我是姑娘家，就可以少干粗活。

原来为了我，也是可以舍去很重要的东西。

只因为我更重要些。

原来我比粮食重要，甚至比那张无可替代的狐狸皮还要重要。

我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婶子，我不走了。]

婶子有些愣住，不知道我怎么突然说出这句话。

[啊？]

[我说我不走了。]

[真的吗？哎呀，这可太好了！等长天回来，他一定高兴坏了。]

婶子高兴地有些手舞足蹈，好像听见了什么大喜事。

看着她高兴，我也高兴了起来。

7

七日后，我的身体彻底好了，可李长天却没有回来过。

自那日雨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待我问起，婶子才告诉我，他出门打短工去了。

我知道他想挣钱将狐狸皮赎回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想起家里的营生，小时候姨母告诉我，外祖家是做染布生意的。

虽然这门手艺传男不传女，可姨母和娘到底也偷学了些本事，只是不太精通。

小时候，家里的布都是姨母织，织完了染，攒出一匹就让我拿到集市上换钱，换东西。

每当这个时候，姨母都会从一大包糖里，拿出星点儿给我甜甜嘴。

再多就不行了，姨父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我回忆着做织布的步骤，去树林里砍了树回来，花了两天的时间做了一架手摇纺线机和织布机。

虽然有些简陋，却也能用。

这个村里是种棉花的，我让阿婶把家里存的棉花拿出来。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害羞地说不出话。

婶子拍了李长天一下。

[傻儿子！]

说完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我是被婶子的声音吵醒的。

我连忙走出门，听婶子在李长天的屋子里啜泣。

我走了进去，看见消失了一段时日的狐狸皮重新挂了回来。

婶子捂着嘴看着狐狸皮，眼含泪水。

我就知道的，婶子很在乎这张皮子。

她还骗我。

我搂着婶子的肩膀安慰她，却不解这个狐狸皮究竟从何而来。

此时，李长安挑着水进了院，估计只有问他了。

[这狐狸皮是怎么回事？]

他沉吟片刻回复道。

[我去城里打短工，想挣着钱给你作盘缠，再将爹的狐狸皮赎回来。那日我辞别主家，他见我干活牢靠要赏我，正好采买进来送来一些东西，我一眼就看到那张皮子是我爹留下的，便开口要了回来。]

说完还有些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皮子的事儿的？]

婶子止住了哭声，搂着我骄傲的仰起头。

[秋水可厉害了，她没日没夜的纺布，让我拿去换回你阿爹的皮子，可惜我去晚了一步，被人买走了。]

[没想到被你拿回来了。]

还真是缘分，大概冥冥之中阿叔在天上看着，保佑着。

我跟李长天的婚事是在第二年春天举办的。

期间，我也拜托过村里和姨母同村的赵阿婆。

若是她回乡探亲，就麻烦她帮我给姨母传个话，我要成亲了。

后来传回来的消息却是，姨母在我走后，没几日就病死了，姨父也卖了两个儿子换粮食，可没多久也吃完了，不知何时也不知所踪，大概是逃荒去了，也大概是死了。

转眼我嫁给李长天已经五年了，这五年他果然对我很好，从不让我挑水，重活累活也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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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婶有些迟疑，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却也顺着我把棉花给了我。

新鲜的棉花很蓬松，简单地弹松软后，就可以搓成棉条，再用手摇纺线机纺成棉线。

婶子看我将棉花变成线，满脸不可思议。

[秋水，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告诉婶子，我从小就会，不光是纺线，后面还有更厉害的呢。

看我纺了一团线，婶子学了半天，也学会了怎么纺线。

我们俩花了一天时间纺了二十团线。

夜晚看不清，点灯熬油的费不起。

只好等天亮的时候再接着做，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处理棉线，经过缠绕、清洗、捶打，再将采来的廖蓝草绞打出汁液给线染色。

经过多道复杂的工序，花了三天时间，终于到了织布那一环节。

前期工作比较复杂，织布却快得很。

很快我便回忆起了上手织布的手法，不消一日，我就织出了一匹布。

看着成品，我如释重负。

婶子也目睹我这几日的辛苦，也替我开心。

[这布给你做衣裳正好。]

我却摇摇头。

[拿去换钱，把阿叔的狐狸皮赎回来。]

那块狐狸皮不大，做不成一件衣服，应该卖不上价，一匹布赎它应该是够的。

第二日，我将布交给婶子，便在家等着。

闲着无事，我就接着纺线，很快又纺了几十团。

午后没一会，婶子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那匹布，我心一凉。

[是不够吗？我接着纺了，再过两天就能再织一匹。]

婶子连忙摇头。

[不不，不是，够的。]

我疑惑。

[够怎么不赎回呢？婶子你别心疼布，织了布就是为赎狐狸皮的。]

婶子叹口气，摇摇头。

[掌柜的说，早上的时候正好被人买走了。
要嫁人的知不知道。

我瞪着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才不在乎嫁不嫁人呢。

[怎么？嫌我喝过的水脏？]

[不！怎么会！]

李长天端起碗，仰头一饮而尽，喝的有些急，还险些呛住。

阿婶端着针线笸箩正好出门，看见他咳嗽。

[没出息。]

我俩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你家住哪？明天我借驴车送你回去。]

[我不记得了。]

[你怎么连自己家都…]

我突然觉得好悲伤，我不记得路了。

初始，我只是轻轻地啜泣，后来接着小声地哭，再接着我就嚎啕大哭了。

越哭越难过。

我知道此刻的我一定很丑，因为在家的时候姨母就常说我哭的像夜叉，嚎的时候都能看到嗓子眼。

李长天以为是他说的话惹了我难过，急的手足无措。

进屋拿了个干净帕子，慌忙塞给我。

[你别哭，我会帮你打听，你告诉我你家住哪，我一定给你找到。]

他的语气莫名地让我安定，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谢谢你！不怪你，是我想家了，我想我姨母。]

阿婶感到有些奇怪，开口问我。

[怎么想你姨母？不想爹娘吗？]

我低下头，声音更是低。

[我从小就没有爹娘……]

阿婶叹气，声音也软了些。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唉，这什么世道哦！]

又问了我村子的名字，阿婶嘱咐李长天。

[小天，明天你去各村都问问，看她姨母那个村怎么走。]

[哎！]

他点头应下。

听到明天就能回去了，我很高兴。

李长天却再不发一言，扭头进了屋就没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