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陈十一温之衡的女频言情小说《踹了恋爱脑世子后陈十一温之衡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好好当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温之衡看到晚膳中的肉片很是疑惑。“草药卖了?”“没有,准备明日去镇上卖。”“那这些肉从哪里来的?”“哦,是住山上的邻居,他不太会做饭,今日招待客人,要我帮他做了桌席面,这刀猪肉是报酬。”温之衡听了陈十一的话,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我们可以少吃,吃得不好,但不能为了吃的做一些不好的事情。”陈十一吃完,正在整理草药,听得温之衡说话,双手不由得停了下来。“你说的不好的事情,是像村里的王寡妇,吃不上饭,找个男人睡一觉,就得了衣食这种吗?”温之衡连忙解释道。“不是的…”陈十一说话声音有点闷闷的。“我陈十一虽身份低微,但一衣一食都是我的双手辛勤劳作而来,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分得清的。”温之衡很是懊恼。“对不起,十一,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你别...
《踹了恋爱脑世子后陈十一温之衡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温之衡看到晚膳中的肉片很是疑惑。
“草药卖了?”
“没有,准备明日去镇上卖。”
“那这些肉从哪里来的?”
“哦,是住山上的邻居,他不太会做饭,今日招待客人,要我帮他做了桌席面,这刀猪肉是报酬。”
温之衡听了陈十一的话,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我们可以少吃,吃得不好,但不能为了吃的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陈十一吃完,正在整理草药,听得温之衡说话,双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你说的不好的事情,是像村里的王寡妇,吃不上饭,找个男人睡一觉,就得了衣食这种吗?”
温之衡连忙解释道。
“不是的…”
陈十一说话声音有点闷闷的。
“我陈十一虽身份低微,但一衣一食都是我的双手辛勤劳作而来,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我分得清的。”
温之衡很是懊恼。
“对不起,十一,刚才是我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
陈十一没有回答,自顾自地收拾着草药,去溪边把背篓清洗干净,就转到房内休息去了。
次日,陈十一很早便起来,没料到,温之衡比她更早。
“十一,你去山上采药,我同你一起去。”
陈十一背上背篓,拿了菜刀。
“我要去深山,要到午时才能回来,你若是与我同去,只怕赶不上去矿洞的时辰。”
温之衡叹气一声。
“十一,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陈十一抬眸看了温之衡一眼,又继续收紧她的裤脚。
“大少爷,我只是个丫鬟,你不必如此,走了。”
清晨山间的气息凉凉,山顶有些地方起了雾,不一会儿,浸湿了陈十一的发丝,她的眉毛都沾染上了细微的水珠,衬得她的眸色晶亮无比。
快到午时,下山的时候在路边遇到几株白色的花。
花色纯白,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陈十一停下来摘了几把,放在背篓里,心情也欢快了许多。
她回了家,把摘下来的花放在之前破碎的坛子里养着,收集了之前晾干的药材,就往镇上奔去。
薛连星看着陈十一的草药蹙了眉头。
“你当天采了当天就送来卖,这样品相好,而且还上称,现如今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药铺收不收?走吧,去碰碰运气。”
陈十一有点懊恼,她以为几天的药材凑一起来卖,省得多跑几趟,谁料,其中还有这些弯弯道道。
谁料,药店的大夫看了后,倒没说什么,还按六文一斤给陈十一算的钱。
这可把她乐坏了。
“你采的草药干净,没有杂草,这几天赶紧采,到月底就不再收。”
陈十一掂了掂手中的一百二十多文铜钱,走路的气势都不一样。
她跑到一小布庄,想买点便宜的布。
布庄里的布,一匹一匹地摆放整齐,五颜六色,琳琅满目,陈十一的眼睛都不够看了。
“掌柜的,你这里有便宜点的布吗?”
中年老板留着胡须,样子看起来很是不好相处。
“去,去,哪里来的小叫花子,赶紧走。”
陈十一打量了身上一番。
衣衫陈旧,但也没破,头发也打理了一番,扎了个小发髻,应该没到小叫花子这步田地吧。
“掌柜的,我是来买布的。”
“你有钱吗?我这里的布都是绫罗绸缎,三两银子起价,你买得起吗?”
哦,那是买不起。
随即,她转身就离开了那家布庄,却被一家成衣铺子的人给拉进了店内。
“小姑娘,要买便宜的布是吗?”
“你这里也卖布吗?”
“当然,谁说只有布庄卖,我这里也有啊。”
“你这里的布怎么卖?”
“棉布八十五文一匹。”
陈十一一听这个数下意识就要走了。
铺子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见陈十一要走,急忙拉住她。
“你随便去打听,粗棉布都要一百文往上。”
“那我去买粗麻布,总该便宜些。”
“粗麻能穿吗?把人的皮肤都要硌伤,做外裳还差不多,贴身的衣物不行。”
“七十文。”
老板笑眯眯地拍了陈十一的肩膀。
“成交。”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该不会是上当了吧?
当老板掏出那匹布出来的时候,陈十一就知道便宜肯定没好货。
她瞧着布匹上黑中带黄的斑点,摇头道。
“你这布都发霉了,怪不得你答应得这么快。”
老板娘笑眯眯道。
“我也就这一匹布,梅雨天气发了霉,平时,就这匹,少于一百二十文,我都不会卖的,今天让你捡了个便宜。”
陈十一想了想。
“我没剪刀,针线也没有。”
老板娘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你家穷到这个地步了?那你还买布?”
“你这匹布,有钱的人家看不上,没钱的买不起,像我这种愿意买的少之又少,你赊我点针线,借我把剪刀,我就给你付钱。”
老板娘哼了一声。
“一匹布,我又不是亏不起,一把剪刀抵得上一匹布钱,老娘可不做这样的买卖。”
陈十一望着墙角的那一堆碎布问道。
“你这些布头还要吗?”
“你想要啊?”
“嗯,十个铜板,你都装了去。”
“八十个铜板,你送我些针线,行吗?”
“你没剪子你怎么裁衣裳?”
“回头我向邻居借一下。”
出了成衣铺子的门,陈十一又开始垂头丧气了。
她这点铜板,根本就不够看。
她又到粮食店买了点陈米,掌柜的告诉她,这个米多洗几遍,熬出来的粥和新米一样好喝,价钱也便宜。
好了,剩下的两文钱,给睿儿买点糖碎,就转回家去。
背后背篓里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走回去的十几里山路,把她的肩膀勒出两道鲜红的印记。
她歇了好几次,才辗转回了家中。
温之柔赶紧接下她肩上的东西。
“怎么买这么多?”
陈十一猛喝了水,瘫坐在青石板上不吭声。
“十一,这匹布怎么发霉了?”
温夫人皱着眉头问道。
“哦,没发霉的买不起。”
二少夫人打开布匹查看了一番。
“发霉的地方,外面看起来有点大,里面基本都没有发霉,能用的地方很多。”
温之柔拿起大袋子里的碎布头问道。
“你买这些回来,有什么用处?”
陈十一低声回道。
“做几个枕头吧,夫人说她每次睡觉脖子累得慌。”
温夫人欣慰地笑道。
“你这孩子,很是贴心。”
睿儿蹲在陈十一身旁,拿起不知道从哪里捡的大叶子,给她扇着风。
“姐姐,是不是很累?”
陈十一抿嘴笑了。
“睿儿,背篓下面有一包糖碎,你快拿去吃吧。”
睿儿真的很乖,取了糖碎,又坐到陈十一的旁边,给她喂了一把糖碎。
“姐姐,甜不甜?”
“嗯,睿儿喂的特别甜。”
温夫人和二少夫人在讨论着要裁什么样式的衣衫,温之柔翻开碎布找了几片稍微大些的布片,竟然有一块带绸的,她想用来做手帕。
她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无人同陈十一说话。
干坐着的陈十一百无聊赖,歇息够了,背着背篓又出了院门。
下山快到家时,忽然面前扑腾过来一只大的东西,把陈十一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嗬…”
陈十一抬眸看见崔永安靠在一棵松树旁,眼眸戏谑,抱着双臂。
“怎么了?”
“地上的鸡给你,明日,帮我做一桌席面,我要招待客人。”
陈十一看着地上的肥鸡,连忙点了点头。
今天,她真的走了狗屎运。
晚膳,异常的丰盛。
粉白的山药软了糙米,在陶罐里咕咚咕咚地冒泡,山鸡拔了毛,和枞菌一起先炒后炖,鲜甜的气味从庭院中散了开来,熬了的鸡油,煎了几尾焦香的小鱼,炒了一盘油汪汪的荠菜,齐活了。
温之衡回来看见这么丰盛的饭菜,忍不住疑惑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过节吗?”
陈十一摇头笑道。
“不,今天是天上掉了馅饼,一生都难得有一回,可不是要好生热闹一番。”
温之柔坐在一旁忍着笑。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
“我可不就这点出息嘛。”
用膳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
温之衡不停地往陈十一的碗里塞肉。
“大少爷,我都够多了。”
“多吃点,都瘦成皮包骨了。”
吃完饭后,陈十一躺在青石板上,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原来,吃饱了撑着,是这种滋味啊。
肚子塞得满满当当的,不用担心自己下一刻会饿着,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耷拉,犯困得很。
经常听人说,吃饱了就犯困,原来是真的。
平时,她都是饿得睡不着。
迷蒙中,听得有脚步声向她靠近。
她连忙起身,温之衡走来,坐在她旁边。
“吃饱了起来走动,免得晚上睡不着觉。”
“没有啊,我现在就能睡着。”
温之衡听得这话,低声地笑了。
“地上铺满了绿色的草,是做什么的?”
“哦,当地的人喊鸡窝草,镇上收五文钱一斤。”
温之衡了然地点头。
“辛苦你了,帮我操持这个家。”
“我是你的丫鬟,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温之衡墨色的双眸紧紧看着她,眸光涌动,在火光摇曳的黑夜中,竟多了些异样的神色。
陈十一被他盯得头皮发紧,不自在地抚着脸庞。
“大少爷,你看什么?”
温之衡收回眼神,垂颈低浅地笑了一声。
“你好看。”
陈十一讪讪地笑了,心里估摸着,这大少爷的眼神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十一,能和我说说你以前吗?”
陈十一摇摇头。
“我现在正开心呢,不愿意想以前的事。”
“那,以后呢,有没有想过?”
“我脑子笨,只知道要吃饱穿暖,以后是什么样谁知道呢,唉,以前向阳村里,有个叫俊生的,和我年龄一般大,从小就励志要当镇上月满楼的掌柜,他偷着去学堂认字,他爹托人找关系去月满楼当了跑堂的伙计,他一步一步朝着梦想靠近,只是可惜,一纸征兵书,他上了战场,最后死在战场上,他娘连眼睛都哭瞎了。所以,谈什么以后。”
“大少爷,我几天前和小姐说过,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吃一顿饱饭,想不到这么快就实现了,我现在很快乐,这样便够了。”
温之衡沉默半晌,抬头望着天上黢黑的穹庐。
“是啊,这样便够了。”
次日卯时,陈十一很早便起来了,扫干净了庭院,温了昨夜剩的饭菜,在大锅里热了水,背上背篓,提了菜刀,挎上一竹筒水,就准备上山去了。
温之衡看见,连忙喊住她。
“怎么这么早?”
陈十一嘴角上扬。
“早起些,就多些时辰挖鸡窝草,挣些铜板,去镇里换米粮。”
温之衡很是懊恼,但又没有办法,他脱不开身。
“那你小心些,上山别走得太深。”
看着陈十一雀跃离去的背影,温之衡紧握的双手青筋暴起。
无能的他,现在只能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关怀的话。
陈十一早起上山,除了挖更多的鸡窝草,还有个重要的事情,她今天答应要给崔永安做一桌席面,他的鸡可不能白吃。
午时,她挖满一筐的鸡窝草,回了院子后,把药草晾开,和夫人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刚踏进崔永安的院子,里面喧闹的声音停了陈十一的脚步。
“怎么现在才来?”
崔永安见了陈十一,连忙把她拉进院子里。
院子里至少有七八人,一个个瞪圆了眼,直愣愣地瞧着陈十一。
“永安,你什么时候娶的新妇?摆喜酒怎么没请我们?”
崔永安摆了摆手。
“别瞎说,这是我请的煮饭婆。”
其中一个大嗓门说道。
“就说嘛,永安怎么能看上这种货色。”
进了厨房的陈十一咬了咬牙,想着,要不等会给他们的菜,多放点盐,就多饮点水,洗洗那口吐肮脏的嘴。
想归想,说归说,做归做。
当陈十一忙碌一下午,整出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几人不屑一顾的神色带了丝羞赧。
那白衫男子随后也来了,看见陈十一,熟稔地和她打招呼。
“小姑娘,又辛苦你了。”
“我有名字,叫陈十一。”
“我姓蓝,名清河,表字由之,你的院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陈十一端菜上桌,忙碌中回了一句。
“已经住了几日。”
蓝清河忍不住惊讶。
“动作还挺快。”
“之前那屋进过太多老鼠,而且有歹人总在外面游荡,所以收拾一间屋子就先住进来。”
陈十一终于忙完,洗手之后和崔永安说了一声,便要离开。
蓝清河连忙叫住她。
“你都忙了这么久,吃饭再走。”
陈十一摇头。
“不了,家中的饭菜还没做,我着急回去。”
崔永安皱了眉头。
“你不做,他们就不吃了,干等着饿死?”
陈十一停住要走出院子的脚步,转头说道。
“我是他们的丫鬟,这是我分内的事。”
“等下…”
崔永安从厨房里提了一刀猪肉递给陈十一。
陈十一眼睛亮晶晶的。
“我之前已经收了你的鸡,不能再要了。”
崔永安嘴角一撇,不屑地笑了一声。
“给你你就拿着,装什么装?”
陈十一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地接了过来。
崔永安真是好人,虽然嘴上有那么点缺德。
温之衡与温之远上工去了,只留得—句话。
“等我回来再收拾。”
陈十—看着几乎被夷为平地的庭院,想着要收拾,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温之柔在身后轻声问道。
“要我做什么?”
“小姐,你找个架子把被褥晒—晒吧,其他的我自己来就行。”
昨日狂风肆虐,今日阳光温熙,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
山上冲下来的黄泥被日头—晒,泛着—股难以言喻的腐烂滋味。
陈十—决定先从那堆烂黄泥入手。
找了个木锹,弄两个篮子,准备把黄泥挑到竹林那边。
还未等她动手,庭院门口响起多人凌乱的脚步声。
温夫人,二少奶奶还有睿儿吓得赶紧钻进厨房,温之柔连忙拽着陈十—进去。
门外,熟悉的狷狂的声音响起。
“嗬…”
陈十——抬头,发现崔永安带着七八个人陆续走进庭院内。
她眉开眼笑道。
“崔大哥,好久不见,你们这是来干什么?”
崔永安环顾着庭院四周—眼,漫不经心回道。
“来看你死了没有。”
之前那个大嗓门的汉子说道。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陈十—朝他笑了—下,又听得他喊道。
“兄弟们,干活了。”
崔永安皱着眉头。
“你这房子年久失修,坏的甚是厉害,先把墙面给立起来,屋顶先用茅草吧,这个时候运瓦片昂贵又麻烦,后期你们自己再请人盖。”
陈十—兴奋得难以言喻。
“崔大哥,我从山上引了泉水下来,但都冲垮了,你帮我重新用竹子接—个。”
崔永安翻了个大白眼。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人多干活就是好,今日本应该都是陈十—干的事情,全部用不着她动手,她现在做的活,就是给各个大哥递水。
崔永安正在敲打修理睿儿的秋千,抬眸发现温之柔在厨房内打开了—条缝,小心翼翼地瞅着众人。
崔永安嘴角噙了—丝坏笑,抬腿就往温之柔的地方走去。
温之柔见状,急忙要关了厨房门,被崔永安强有力的手给挡住了。
温之柔狠狠地瞪着他。
“死淫贼。”
崔永安靠在门框上,手肘抵着门,右腿交叠在左脚之上,不羁地轻微抖动着。
“哟,都还记着呢,看来温小姐对崔某念念不忘啊。”
“你这臭不要脸的淫贼,竟敢对本小姐无礼。”
崔永安挑眉笑道。
“我就对你无礼怎么了?”
“死淫贼,你若,你若是,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崔永安眸光轻佻道。
“能不能换—个词,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其他人都不说,就你淫贼淫贼喊个不停,你心底莫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故意的吧?难不成,你希望我淫的人,是你?”
温之柔气急败坏道。
“你,你给我住口。”
门外正在忙活的汉子,—个个哄堂大笑起来,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
温夫人连忙把温之柔护在身后,正要开口说话,崔永安觉得无趣便走了开来。
“十—,忙完了给我这些兄弟做顿饭。”
陈十—忙点头应声。
“好嘞,包在我身上。”
人多力量大,事情也做得极快。
不到晌午,庭院内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就连陈十—要求的竹筒引水,已经接近尾声。
温之衡与温之远回来的时候,看着眼前完好的—切,简直不可置信。
温夫人忙解释道。
“是十—认识的—个朋友,带了人过来帮忙。”
“朋友,什么朋友?”
温之柔在—旁愤恨地接过话。
“就是那个刺字的流犯。”
陈十—仔细地听着。
“你的契书在侯府,而且是死契,你的—辈子都是属于侯府的,无论生老病死,婚嫁生养,都由侯府说了算,大哥抬你为他的通房丫鬟,让你以后可以依附着他,享富贵,受荣华,说不定你把他伺候好了,还可以成为他的妾,有资格为他生儿育女,以后生了孩子,还可以抬你为贵妾,地位就更高了,所以,你以后别想着要嫁人了。”
陈十—心情有些低落。
“原来,我连个妾都不如。”
温之柔瞧着,心里很是别扭。
“我大哥现在只有你—个女人,你与他共患难,以后他回京成了亲,也不会亏待你的。”
“哦…”
温之柔又继续说道。
“十—,你别忘了,你最初卖入侯府,只为吃—口饱饭而已。”
陈十—忽然惊醒,是的,她当初只为吃—口饱饭,—个入了死契的丫鬟,如何能挑三拣四的,大少爷平时不摆架子,已经是十分和善的主家了。
是自己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她平时做事越发的谨慎和小心翼翼,也不敢耍自己的小脾气了,默默地做完事情,不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就是在菜地里。
这次狂风作乱之后,加上修缮,还有添置东西,温之衡之前挣的银两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陈十—偶尔会摘了地里的菜去镇上售卖,得了银钱,即便如此,他们的日子又渐渐过得清贫起来。
薛连星见陈十—挣点银钱很是辛苦。
“十—,我借点银钱给你,你做个小买卖吧!”
陈十—问道。
“做什么买卖好?”
“你手艺好,要不就做点简单的吃食,平安镇上来往的外人较多,很多人愿意在吃食上花钱。”
陈十—点头,她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来可以挣点银钱,二来,也可以避免自己长时间在庭院里待着,避着点大少爷更好,她之前犯蠢,惹了他。
陈十—打定了主意,就雷厉风行地干了起来。
她会做焦香的口袋饼,面饼上撒上芝麻,在烤炉中把面饼烤成焦香,表皮又酥又脆,取出来从中间切开,就形成了—个小口袋,饼袋子能装菜,装肉,—个卖三文钱,能吃饱又实惠,最重要的是,她会用大骨头熬成的浓稠酱汁,—浇上,咬上—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至少,薛连星是这么说的。
她把这个事情同温夫人说了,温夫人和蔼地说道。
“十—,这个家辛苦你操持了。”
陈十—讪讪地说道。
“我是侯府的丫鬟,这是我的分内之事。”
温夫人想起那晚温之衡的举动,忙说道。
“你是个好孩子,衡儿也喜欢你,你要好好照顾他,夏凉冬暖,要妥帖细致,以后有了孩子,侯府不会亏待你的。”
陈十—眨了眨眼,随便应了—声糊弄过去。
薛连星把烤炉从县城运了回来,在镇上的长宁街给陈十—弄了个摊位,营生就这样做了起来。
陈十—嘴甜又热情,手艺又好又实惠,第—天开张营业,就得了近两百个铜钱。
真是令人兴奋不已啊!
陈十—和旁边的摊贩都很聊得来,但唯独右边的—个姓裴的书生,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你的东西能不能挪远点,炉子的烟熏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陈十—转头,—个瘦弱的少年穿着打着补丁的蓝衫,正襟危坐在凳上,前面写字的书桌摆着纸墨笔砚,给人写信,写家书兑点营生糊口。
陈十一自然不懂这些,她一个生活在底层的人,确实不知道荣耀是什么。
听得小姐这么激动愤恨,想来,这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对不起,我不知道…”
温之柔大声吼道。
“你离我远点…”
陈十一心想,真是可惜,本以为能过上好日子呢。
她想着,要不去学别人去深山挖陷阱,说不定能得些猎物,这个可值钱了。
不过这要非常熟悉猎物的习性才是,还要向别人学,但谁会把这个吃饭的技能平白无故地教给他人。
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行。
她会做饭菜,要不去酒楼里聘个厨娘?
只是,她走了,这里就没人做饭,伺候这些主子了。
况且他们也不会答应的。
她会做一种很好吃的酱布袋饼子,只是,做这个要用到烤炉,她现在吃饭的铜板都没几个了。
真的好难啊!
要不大家一起饿死算了。
次日,她提了几尾鱼朝镇上走去。
走之前,她和温夫人说了,今晚她可能会回来得晚一些,衣衫他们自己洗一下,晚膳他们自己弄。
温夫人点头答应。
“你去忙吧,这点子事情,我们自己会做。”
晴了几日,天色又渐渐昏暗起来,许是端午节快来临了吧。
她从小记得,端午节左右,总是晴少雨多。
热闹的集市上,她的鱼低价卖了十二个铜板。
总归是希望早点卖出去,在镇上看看能不能碰个活,不管好歹,总该有点子收入。
她慢悠悠地又走到花街的地方,忽然想起很久没来看南枝了。
南枝百无聊赖地靠在楼梯的栏杆处,手心里的红娟甩了又甩,似乎很不耐烦。
她飘忽的眼神瞟了瞟,发现陈十一躲在万花楼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她笑。
南枝随扭起她柔软的腰肢,妖娆多姿地朝陈十一走来。
“小妮子,你可比那些男人都来的勤快。”
陈十一低声地笑了起来。
南枝仔细打量着陈十一。
“你的眼睛,很美。”
她随即又不耐烦地甩了甩绣了蔷薇的红手绢,葱白如玉的双手,染了红中带橙的指甲,更显得手指纤细透亮,如翡翠一般。
“这世道,女子本不易,但凡有点颜色,一辈子就会过得十分艰辛,你这样,挺好。”
忽然万花楼的楼梯上来了一波客人,为首的身穿玄色衣袍,发髻高耸,听口音,好像是京城来的。
他们一行人各个神情肃穆冷厉,看起来很是不好惹。
南枝见有人上门,急忙上前揽客。
她娇笑着,红色的手绢捂了一下唇角。
“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万花楼找乐子吧…”
话还未说完,两道闪亮的光线如闪电般交织疾速划过,站在不远处的陈十一,温热铁锈的红色缎往她身上浇灌而来。
她愣在原处,只听得那一行人有人冷漠说了话。
“笑什么笑,没看到主人不开心吗?”
就在她睁眼的一瞬间,一个头颅从楼梯上咕噜噜地滚了下来,那张脸,刚刚还与自己巧笑嫣然。
还有那只掉在地上的手臂,掌心里还捏着那张红艳艳的蔷薇花手绢。
须臾间,周围的人顿时尖叫不止,四散逃了开来。
街道上,剩了那一行古怪的人,瑟瑟发抖的青楼老鸨,还有,陈十一。
额头上的鲜红的鲜血流入嘴角,是腥甜的。
她双眼浸染了血色,通红得吓人,双眸微抬,她要死死把那主子的模样映在脑海里。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三月天,荒芜冒着青绿的田埂上,一个身穿灰色夹袄的女孩疯狂地奔跑,脚步甚是凌乱。
尽管中途摔了几跤,却无法阻止她混乱着前进的脚步。
“十一,十一,出大事了。”
正在后山半坡上砍柴的陈十一,立即停了麻利干活的手,朝声音的来处看去。
“春妮,发生了啥事?”
春妮停在陈十一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娘催我过来,让你赶紧逃走,你娘,要把你卖了。”
陈十一愣了片刻,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弯腰砍柴。
春妮急了。
“你娘都要把你卖了,你还在这里给她砍柴?”
陈十一麻木地重复手里的动作。
“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你…”
“我若是不砍完柴,回去又要挨一顿打。”
自从半个月前,父亲突发疾病死去,陈十一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她的生母早亡,父亲续弦,她有了后娘。
她的后娘为父亲生了二子一女,劳苦功高,所以,在这六口之家里,她是除了父亲之外,唯一的劳动力。
后娘长了一张讨喜的嘴,逢人便说十一乖巧懂事,人后,十一的身上,伤痕从未断过。
逃?
能逃到哪里去?
她,一个孤女,兜里没钱,身上无衣,说不定在某个寒冷的冬日,就被冻死在某个角落,被野狗分食。
在这里,好歹有片瓦遮身,破墙抵风。
她,只想活下去。
回去的路上,春妮一直在耳边叽喳地说话。
“你要是被卖了,就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物件,可以随意打杀的。”
陈十一嘴角轻蔑笑了。
“我现在也不算人,顶多算个牲畜,哦,不是,牲畜比我要值钱些。春妮,我怎样都可以,有口饭吃就行。”
回了破旧的院子里,陈十一把柴放了下来,一个个头比她高点的男孩端着瓷碗,呼啦啦地喝着稀饭,嘴里囫囵吞枣。
“今天的柴火怎么这么少?是不是又偷懒了?”
陈十一沉默,柴火砍得再多,他们永远都在嫌少,人心坏了,跟柴火多少没有关系。
“跟你说话呢,聋了是不是?”
陈十一深吸一口气,转头对着男孩说道。
“你娘要把我卖了,这砍柴的活,以后就自己干。”
“什么?”
陈十一取了水,洗了把脸,把手也仔细清洗一遍,随即走出院门。
男孩急忙问道。
“你去哪里?”
陈十一双眸很是平静。
“去看看你娘把我卖去哪,要一起去吗?”
向阳村许久没这样热闹过。
村头的大榕树下,全村的人几乎全部到齐,都睁大双眼,惊起双耳,听吕二娘和牙婆子讨价还价。
“我家女儿,十里八乡,干活的好手,人又乖巧懂事,长得还漂亮,你买了,绝对稳赚。”
蔡牙婆子坐在牛车板上,剔着一口黄牙,皮笑肉不笑。
“哪家卖女儿的都是这般说,拎出来没几个好货色,且等等看吧。”
姗姗来迟的陈十一拨开一层层看热闹的人群,走到了吕二娘的身旁。
对面的蔡牙婆子一瞧,愣了,手指着陈十一,不可置信地问向吕二娘。
“这就是你要卖的女儿?”
吕二娘笑得露出牙花子。
“正是,我说得没错吧,我女儿生的美,和那天上的什么…”
“停,打住,打住…”
蔡牙婆子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别和那嫦娥比,她没那个本钱,我随便去乱葬岗提一具骷髅,也比你女儿长得美,让开,让开,真真浪费我时辰…”
吕二娘急忙追了上去。
“婶子,婶子,你听我说…”
吕二娘在蔡牙婆子耳边嚼了几声舌头,牙婆子脸色才好了一些。
看样子,应该是成了。
陈十一双眸漆黑,看着不远处的牙婆子朝自己招了招手。
“孩子,跟我老婆子走吧。”
孩子?
有爹宠娘爱的才能叫孩子。
没爹没娘的,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孤儿。
身后,一个清脆的童声响了起来。
“婊子娘养的,终于要走了,全天赖我家白吃白喝,脸皮子都不要了…”
陈十一蓦地站住,转身,朝那说话的小男孩走了过去。
她拎起孩子的衣襟,抡起拳头直接揍了上去。
吕二娘一看不得了,自己的宝贝儿被那小贱人给揍了,气得脸色扭曲。
陈十一被劝架的人给扒拉开,朝吕二娘一家呸了一声。
“你才是婊子娘养的,你全家都是婊子娘养的。”
吕二娘气急败坏,撸起衣袖就要与陈十一干架。
蔡牙婆子哼了一声,阻止了吕二娘。
“银子给你了,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敢朝我的人动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蔡牙婆子朝陈十一瞪了一眼。
“还不快上车,还要老婆子三请四请啊?”
牛车上,还有几位年龄相仿的女孩,有着和陈十一相同的命运。
牛车颠簸得厉害,她回望了村庄,破旧的泥房子,苍老的大榕树,在晃晃荡荡中,渐行渐远。
过去的悲哀已然远去,未知的未来,前途是否依旧不堪?
路上,陈十一小心翼翼地问了蔡牙婆子。
“我们是要被卖去青楼吗?”
本还在打盹的蔡牙婆子微微睁开眼皮下垂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陈十一一眼,懒懒道。
“哦,你不配。”
随即又朝坐在一旁身材魁梧的汉子问着。
“你说我当时怎么就跟下了降头似的,点头答应要了这下等货色,该不会砸自己手里了吧,我蔡婆子可从来没做过亏本的买卖。”
那汉子咧嘴大笑,额头上的刀疤异常狰狞凶狠。
“怕什么,卖不上高价钱,就往深山里面塞,那些瘸腿鳏寡的,有点特殊喜好的,几个兄弟穷的娶不上媳妇的一大把,怎样都亏不了您!”
他们就如此谈笑风生,寥寥几句,就定了别人悲惨的一生。
怪不得,车上的小丫头各个眼睛红得像兔儿。
陈十一才不会哭。
以前爹爹还在的时候,哭过多少回,爹爹总是咂吧着旱烟,浑浊灰败的双瞳闪过一丝麻木,重重叹息一声。
“忍着吧,哪个姑娘不是这样过来的。”
爹爹活着的时候,都不是她的倚仗,她的泪水只是水而已,到了一定的时间,就不会再流出来了,就算流出来,风一吹,就连痕迹都没有了。
爹爹下葬那天,吕二娘使劲地骂陈十一没有良心,爹死了哭都不哭一声。
有什么好哭的!
牛车晃悠悠了两日,中途又添了几个姑娘,终于到了京都西郊桐榆巷子的一处大院内。
一推开门,宽敞的院子里,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更有甚者,有的还被锁在笼子里。
人虽多,但无人敢说话。
陈十一低着头,眼神不敢乱瞧,顺从地跟着管事走了进去。
她们七个姑娘全部被推进了一个阴暗的柴房内,麦杆编织的垫子随意地铺在地面靠墙两侧,中间空出来能走动的间隙,枯黄的麦草凌乱不堪,墙上,一扇极小的窗,透着冷光。
柴房还有许多人,每个人的神情甚是麻木,对陈十一一行人的到来见怪不怪,都是稍稍一抬眼,复又转身躺了下去。
陈十一就在这样的房内待了三日。
三日,出去了很多人,又进来了很多人。
有个比她待的还久的姑娘与她低声细语。
“如有机会,一定要趁这段时间卖出去,否则超过八日,去的地方和死了没啥区别。”
“你如何懂得这许多?”
“哦,我被卖两次了,自然懂得。”
第四日,陈十一,还有其他四位姑娘,被喊了出去。
院内,蔡牙婆子面色谄媚,旁边,是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伯,神色精明,派头十足。
“徐管家,怎敢劳驾您亲自来,要什么人,派人唤一声即可。”
徐管家似乎对蔡牙婆子的谄媚嗤之以鼻,显出精光的眼眸尽是不屑。
“只这几个?”
蔡牙婆子立即上前解释。
“这几个,都是从淳朴农家来的,保管老实听话。”
她指着人介绍。
“这个姑娘长得美,穿蓝衣裳的可不得了,会识字,旁边的绣活不错,皮肤白皙的那个脑子活络…”
轮到陈十一的时候,蔡牙婆子停顿了一会,想几次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嘛,老实…”
徐管家扫了眼这几人,缓慢摇了摇头。
“你都瞧不上?稍等片刻,我马上换一批人来。”
陈十一见状,摒除心中的恐惧,连忙朝徐管家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徐伯伯,你把我买了去吧!我能干活,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而且我还吃的少,每天只要吃一顿就行…”
蔡牙婆子被陈十一这一举动惊着了,连忙和徐管家打着哈哈。
“另一批人马上就到。”
说完,凶狠的眼神瞪着陈十一,示意她起身闭嘴,回柴房去,给旁边魁梧的护院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把陈十一带走。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徐管家,他又重新仔细打量着陈十一,精明的眼神里荡漾着其他不明的情绪,嘴角上扬。
又抬手掰开陈十一的下颚,检查了她的牙口。
“嗯,骨相还可以,就是长期少吃少喝,行了,就她吧。”
蔡牙婆子愣了好一会儿,脸上连忙堆起了笑容。
“好嘞,徐管家眼神好,又心善…”
陈十一侧坐在马车的车椽上,跟着徐管家从京都西郊,进了京都内城。
陈十一从小到大一直在向阳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青柳镇,那时,还是挑着两担柴火去卖。
此刻,雕梁画栋的店铺林立街道两旁,繁华的路上,来往不断的马车一架比一架豪华,车厢檐上,一盏铃铛跳跃,发出悦耳的叮当声…
皇城脚下的极致繁华,迷晕了她的眼。
她一低头,发现身上打了很多块补丁的衣裳,雀跃的思绪隐隐压了下来。
繁华,与她无关。
马车七弯八拐,在一处高墙深巷里停了下来。
墙高的看不见日头,一线天的光渗了下来,墙根是新绿的苔藓,苔藓的尽头,青砖码头上,站立着一个崭新青衣的婆子,正与徐管家交头接耳。
不一会儿,老婆子朝陈十一招了招手,凌厉的神色扫了一眼,似乎很不满意。
“徐管家的眼神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什么样的都往府里添…”
嘴里虽唠叨,但身上的动作甚是利索。
打开一扇极窄的门,门内,有七八个人,安静本分站立在两旁,其中两个婆子在陈十一身上摸索一番,点头后又交给了另外一个婆子给带了进去。
陈十一低眉顺眼地跟在婆子身后,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新来的,徐管家说大厨院缺人,寻了个踏实能干的过来。”
一双温热的手拉过陈十一的手。
“手上都是茧子,是个能干活的。”
“行,人带来了,我走了…”
“孩子,把头抬起来。”
陈十一抬起头,面前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妇人很是和蔼,拍了拍陈十一的肩头。
“走,我先带你去安置,完了给你派活。”
一个方正的房间内,并列排了很多床铺,床铺对面,堆砌了许多个墨色的箱笼。
房内窗几明亮,暗香涌动。
“我以后是住这吗?”
妇人瞧着陈十一一脸的稀罕样,抿嘴笑了。
她指着靠墙的床铺。
“你就睡那里,那个淡绿色的箱笼是空的,以后归置私己,衣衫鞋袜,都放里面。把这套衣衫换上,头发挽成髻,绑上蓝丝带,这样方便辨认是哪个院里的,千万别弄丢了。”
陈十一都有点晕晕乎乎的。
就这一刹那,她住了青砖大瓦房,还有新娘子出嫁时才有的箱笼,穿上了新衣,还戴上了丝绸的发饰…
这么多年,她求爹爹给她买一根发绳,到他死了都没实现,而如今,这些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在瞬间可得。
仿若做梦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陈十一。”
“你是买来的丫鬟,不能有姓,你以后就叫十一,我是大厨院的管事,大家都唤我石姑姑。”
陈十一在石姑姑的安排下,在大厨院里,做个烧火丫鬟。
这点活对陈十一来说,简单极了。
而且这里的人对她很是和善。
一个专门给主子们煲汤的林婆子,中途喊了陈十一帮她把砂锅从炭火上端下来,结果陈十一因找不到湿布,直接端下来时,把左手给烫伤了。
林婆子嘴里急忙念叨着阿弥陀佛,把陈十一的左手放凉水里泡了好一会儿,上了清凉的药膏,然后又用白纱布把她的手包扎起来。
“真是个傻姑娘,都不知道喊疼。”
午膳甚是丰盛,白花花的米饭,油汪汪的青菜,金灿的荷包蛋上裹了一层浓郁汤汁,林婆子还偷偷在碗底给她埋了一块红烧肉。
她有多少年没吃过肉了?
她一小口一小口啃着肉,生怕一下子就吃完,口齿生津,回味悠长,后来,她把碗底都给舔了个干干净净。
她从没想到,有一天,她能过上神仙般的日子。
吃完饭没多久,大厨院扭进来一个女子。
林婆子告诉陈十一,这是二少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
“二少夫人的养颜汤好了吗?”
“自是好了的。”
大丫鬟扯了怀里的帕子一扬,对着陈十一说道。
“你,端着,跟我走。”
陈十一原以为她住的地方是天宫,到了内院,才知道,什么是掉落人间的仙邸。
精雕细琢的小山倾泻晶莹的水流,雾气升腾泄入溪丛,廊桥架在溪流之上,轻缓的脚步吵赢了叮咚,急促又冒昧,游廊两旁,尽是随风飘扬的碧紫色挂落,流穗盈舞,满院的白色梨瓣荡漾,芬香四溢,春风卷起,铺碎了一地的莹白。
住在这里,应是能多活几年。
陈十一垂眸,恭敬地举着汤膳,不敢懈怠。
在一月亮门处,有人接了手中的汤膳,便让陈十一速速离去。
还未走到廊桥处,幽静的大院内,忽然之间,人声繁杂,哭泣声,求饶声,仓促的脚步声,甚是凌乱…
是出了什么事吗?
还未等陈十一反应过来,廊桥上窜过来太多人,混乱,慌张,丢了鞋,摔了跤…
那摔跤的人,在逃命般的踩踏之下,了无生息。
陈十一在被人撞了肩膀之后,才清醒过来,连忙抓了一个人来问。
“出什么事了?”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
“官,官兵,来了好多,快,快逃,杀人…”
陈十一紧咬唇角,便快速朝他们相反的方向而去。
那里有她唯一的旧衣,还有那床塞满棉花的被褥,她都没睡上一晚。
她脸色苍白,低着头,顺着墙角根往她的住处快速奔去,在一处厢房拐角的路上,散落着些许簪花钗环,还有,草丛里,闪过几丝暗淡微弱的桂色。
不会是,金子吧?
陈十一的心扑通扑通,一种羞耻的想法弥漫心头。
捡还是不捡?
到处都是逃亡的人,到处都是乱窜的官兵。
这么混乱的场面,捡了没人知晓吧?
有了钱财,她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过得好些。
最终,金钱的诱惑战胜了理智,她的双腿忍不住朝那处奔去。
是两颗金丸子,想必是从哪个贵重首饰上掉落下来的。
她握紧在手中,心中万分紧张焦灼。
快步走到转角处,忽然,一柄明晃晃的刀刃架在自己的脖颈上。
身后,陷进一个坚硬温热的胸膛,炙烈的热气滚烫,与急促的呼吸纠缠,洒在脖颈上,仿若被困的凶兽。
陈十一惊惧抬头,对面,几十把明晃晃的刀直指着她。
她一个山村小姑娘,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晕是没法晕过去,只两脚腿软,却被身后的人拽起,还垫着脚尖。
对面为首的人一身铠甲,眼眸幽深,嘴角弯得不屑一顾。
“世子,莫再负隅顽抗了,束手就擒吧!”
陈十一只听得身后传来温润的话语。
“圣上并未下达旨意。”
“本司奉圣上口谕,温肃侯府涉嫌贪污郧县苗武镇修筑堤坝款,数目巨大,令人发指,老侯爷在宫内已被扣在皇城司大狱,一众家眷扣府衙大牢,听候发落。”
身后的人身子一顿,扣着她肩膀的手隐约发抖。
那块亮闪闪的牌子在午时的日光映照下,刺得陈十一无法睁眼。
晕头转向的她,再清醒的时候,已经端坐在牢房的一角,看着地上到处乱窜的老鼠发愣。
清早她双膝一跪,一求,最后,把自己求到牢房里了。
午时那顿丰盛的膳食,竟是她的断头饭。
看来,自己真的是受不住这泼天富贵的。
牢房内,阴森森的,地上铺着凌乱的稻草,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恶臭,就着牢房壁上昏暗的油灯,还能清楚地看到牢房墙上的血渍!
陈十一倒是不怕。
吕二娘一看自己不顺眼,就把自己关门外。
柴房,山沟里,芦苇地,大树上,哪里没躺过。
只是,对面的那几人却哆嗦得够呛!
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两个年龄相仿的十七八岁的姑娘,还带着一个四岁左右的男孩童。
那孩童眼神怯生生地盯着陈十一看。
她们几人全部都套上了白色的囚服,是麻布,有些坚硬的棱角还会磨得人的肌肤生疼。
官差防止犯人身上带着财物,让他们把头发都解开了,鞋子都换成了普通的布鞋。
陈十一无话,低头看着自己烫伤,上药没多久,一直用白布包裹起来的左手。
牢房住了一个晚上,次日,就有官差把她们提出来,上了手链,脚链,忙推到外面去。
陈十一很是害怕。
“官差大人,不会是要砍头吧!”
京城西郊外的十里凉亭,荒凉无比,早春寒风萧瑟,依旧冰冷刺骨!
温之衡冻红的鼻子吸了吸,脖间带着沉重的枷锁,双脚被锁链锁住,两眼却盯着京城的地方,眸中尽是担忧!
“母亲和之柔怎么还没来?”
旁边温之衡的庶弟温之远恭敬地说道。
“大哥,她们是女眷,脚程定要慢些!”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四大一小的身影,正步履蹒跚地朝他们走来!
温之衡连忙上前去迎接。
“母亲,你还好吗?”
温夫人眼神凄然,甚是悲伤,她端详着温之衡身上的枷锁,泪眼婆娑。
“这可怎么办啊!侯爷现在生死未卜,我都不知道是何缘由,一夜之间竟成了这般模样?”
温之衡连忙安慰道。
“母亲不必如此担心,父亲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暂被圣上流放到北地,我们与他分离开来,只流放千里!”
“我们这一家子都是未曾吃过苦头的,这么远的路程,只怕会丧命于此!”
温之衡连忙说道。
“吴敬晖还念着我的救命恩情,我托他给留了个丫鬟,一路上可以照顾你们一二,不怕的!”
大家听得温之衡如此讲,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一旁默默无闻的陈十一身上。
陈十一抬眸,所有人的神情似乎都未入她的眼里,她现在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个声音。
流放。
流放!
以前在向阳村的大榕树下,偶尔听得外出归来的汉子讲外面的趣事,说哪家王公贵族得罪了圣上,干了坏事,被流放之类的。
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他们说,流放是仅次于死刑的死刑。
大部分人是要死在流放的路上,剩下的,都死在流放地。
至今,还未听过哪个能活着回到京都。
她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绝望。
她只是想活下去,为何这样艰难?
她不明白,所有的奴仆都放了,为何偏偏只留得她一人。
听得那公子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就是那个可以一路上照顾他们的大冤种!
她走向旁边的官差讪讪地说道。
“官爷,我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去流放?我真是冤枉的,你可以放了我吗?”
那官差也是莫名其妙的。
“这我可说了不算,你已经是被定下来的囚犯!”
温之衡听了很是不耐,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敢无视他们!
“你,过来!”
陈十一拖着沉重的手链脚链走到温之衡的身边。
温之衡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婢女,不屑一顾道。
“你如今的身份是我温之衡的通房丫鬟,地位上了不止一个层次,一路上,你只管照顾好我的家人,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陈十一也上下打量着这个公子,长得是一表人才,浑身散发上等人的气质,即使十分落魄,也难掩他的华贵。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什么是通房丫鬟?”
陈十一又接着说道。
“你现在还带着枷锁,如何空口白牙许别人荣华富贵?我不是三岁小孩,已过了别人连哄带骗的年纪,你快去和官差说一声,把我放了。”
温之衡听得甚是愤怒好笑。
真是虎落平原被犬欺啊,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敢用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
“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只能跟着我们去流放,到那荒无人烟的地方去,随你病死,饿死,你看我会救你分毫!识相的就给我听话,明白吗?”
陈十一摇了摇头。
“我不明白,这么多奴仆,为何要选我?再说,我也不认识你们,凭什么让我照顾你们?”
“你曾经吃过侯府的饭,你的卖身契都拽在侯府手里。”
“我只吃了一个鸡蛋,一块红烧肉!我不要去流放…”
苍凉的十里亭,陈十一嚎啕大哭的声音荡漾在空旷的路上。
侯府一家人面面相觑,觉得这姑娘莫不是个傻子?
京都的三月还是有些凉,草长莺飞,桃梨争绽,只是这流放的路上,略显荒凉。
温母拖着沉重的锁链,一步三回头地望着繁华的京都。
旁边一直搀扶着她的温家女温之柔劝道。
“母亲,别看了,如今我们戴罪之身,谁都避之不及的。”
“是啊,就连你舅父…”
没有说出的话,几人都心照不宣。
十里亭,无一人送行,温肃侯府一出事,连带着母亲那边的亲眷,都无人送上一文铜钱,无人添上一身衣衫,果真是人心凉薄。
流放路上,每天必须要走五十里路。
陈十一倒是无所谓,以前每天都是起早贪黑地做各种各样的活计。
但这几位养尊处优的夫人小姐们就不一样了。
还没走到十里路,就开始哀声怨道,苦不堪言。
经常遣送流放的官差可不会讲什么情面,谁要是偷懒,一鞭子抽过去,受了伤,在路上,就是死路一条。
陈十一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之前把刀架在她脖子让自己挡刀的人叫温之衡,是侯府的世子,如果不是这侯爷出事,他就是下一任的侯爷。
权力颇大。
如今家道中落,也是不卑不亢,对自己的家人关怀备至,唯独自己这个逆着他的婢女,时时刻刻要遭受他威胁的目光。
陈十一想,再怎么威胁也没用,自己从小到大,遭受的白眼多了去了。
让自己心不甘情不愿地伺候一家子人,而且那人还拿自己抵命,想都不要想。
好不容易五十里路走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昏黑色的夜色下,官差点燃了篝火。
侯府的几位主子围着温热的篝火,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
晚膳是一黑乎乎的馒头加一碗稀薄的粥。
几人饿极,都顾不得这吃食的好坏,急忙往嘴里塞了去。
陈十一坐得离他们的距离有点远,她自己拖着脚链捡了一些柴火,自己单独开了一个火堆。
如此寒冷的夜,晚上只怕更难熬。
她褪下自己的鞋袜,脚底有些泛红。
想必那一家子更加不好受。
果然,温之衡看到自己母亲脚底磨破了皮,脚底还淌着血丝,便坐不住了。
他戴着枷锁忙走到官差面前问药。
官差犹如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你们是流犯,没有这个待遇,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想要药?天真得不行!”
温之衡一直高高在上,何曾被人这样轻视过,但现在这个身份,如何能硬气起来,只能无奈离开。
他走到陈十一身边命令道。
“你明天背我母亲走,她的脚底起泡裂开了。”
陈十一低着头立即拒绝道。
“不背。”
温之衡气得冷笑!
“你敢拒绝?”
“我为什么不敢?”
温之衡怒视着油盐不进的陈十一,转而语气又软了下来!
“你帮我背母亲,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陈十一抬头看了温之衡一眼,摇头道。
“你可以自己背。”
“我身上戴着枷锁,不然何至于求你?”
“这搞得好像谁没戴锁链一样,再说,你那边也有两姑娘,年纪比我还大。”
温之衡双眸微闭,叹气道。
“她们…算了!”
后来,他也没再要求陈十一帮忙了。
陈十一远远地看了那一堆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摸索着朝黑暗中走去。
温之衡眼睁睁看着几人红肿的腿脚,难受极了。
她们何曾过过这种风餐露宿的日子,如今乍然一吃苦,就伤成这样,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忽然,一个脚步声响在自己的身后。
陈十一把刚刚采集的小飞蓬野草丢在他们眼前。
“把这个草捣成汁,敷在伤口上,可以消肿止血!”
说完就拖着长长的锁链走了。
温夫人在身后喊道。
“谢谢你,小姑娘。”
次日,他们的腿脚果然都好了很多,走起路来也不是那么疼痛,至少还能忍。
温之衡看着众人稍微好了一点的状态,心下微安,慢慢靠近陈十一道。
“多谢。”
陈十一埋头赶路,听得那公子说话,便喏喏地开口。
“那药可值三个鸡蛋!”
温之衡愣了一下,才明白那婢女是要他给钱的意思!
“好,我先欠着,到了地方,我会还你的。”
春雨绵绵不绝,道路泥泞不堪,那个四岁的小娃儿不小心就滑倒,摔了好几次,屁股着地,一直大声地哭嚷着,身上挂满了泥水。
温家人甚是心疼,尤其是温夫人,眼泪淌下来,犹如水人。
二少夫人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陈十一还给她端过养颜汤,如今她一个弱女子背个孩子流放,实在是辛苦至极。
不止温家人辛苦,其他的流犯都叫苦连天,押解犯人的官差也很是头疼。
泥路实在太难走,脚上的鞋都沾满了泥,抬脚时沉甸甸的,又累又沉。
陈十一跟着众人歇息在干枯的野草上。
她拔了几把干草,编了几条长长的草绳,缠在自己的鞋上,防滑还防泥。
做完这一切,陈十一抬眼,看见侯府世子站立在自己跟前,眼眸炙热。
“你给我们每个人都缠上草绳,我给你十个鸡蛋。”
陈十一眨了眨眼,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鸡蛋太多,吃不完容易坏。”
温之衡耐心地问。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离我远一点。”
温之衡被气得脸色发白,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丫鬟软硬不吃,摆明了就是不想管他们。
都说给鸡蛋了都不好使。
待他回到原地,还没一会,却见那丫鬟随了他来,蹲在睿儿身边,给他双脚缠上草绳。
睿儿双眸闪亮亮的,小嘴一咧,脸颊隐隐显露小酒窝。
“睿儿谢谢姐姐。”
陈十一听得软软糯糯的童声,眉眼弯弯。
稍微再歇息了片刻,流放队伍又开始出发了。
睿儿小心着点不再摔跤,省了温家很多事。
他们见陈十一的方法管用,也想自己做了来,奈何不得章法,只好作罢。
天色越来越阴暗,压沉得让人喘不过气。
广袤的大地上,几乎不见行人,只他们这群被流放的人,慢腾腾的走着。
陈十一也有些累了。
就算有了草绳,鞋底不再打滑,但脚上的锁链和手上的链子太过沉重,磨得人手脚生疼。
很多人都坚持不住,但规定的行程却只完成一半。
官差们大多也没有马骑,和犯人一样徒步前行,也开始有点支持不住了。
前面浅坡处,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艰难地拉着双轮车,车上,装满了东西,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车轮子似乎陷进坑里了,拉车的肩带,老人的青筋,都崩得紧紧的,车子纹丝不动,但也不敢放手,生怕车子滑了下去,摔了车上的东西。
陈十一见状赶紧跑上去推了一把。
她从小干活,力气大。
两人终于把双轮车推了出来,陈十一也出了一身的汗。
她喘着气,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准备离去。
那老人叫住了她,沧桑布满茧子的老手上摊开一个大红薯。
陈十一实在有点受宠若惊。
“不必了,我没帮多大忙,你留着自己吃吧。”
老人和善地笑了。
“丫头,拿去吧,别嫌弃。”
陈十一颤巍巍地接过红薯,心中实在感动。
“谢谢。”
果然,好心还是有好报的。
路途泥泞,实在难以前行,官差们也都有苦难言。
流放路上,上头下的命令,每天走完五十里路,必须在二十五日内一定要到达流放地,否则项上人头不保。
这其实是个苦差事,路途太短,时间不长,捞不到油水,人也死不了几个。
而且这伙人是上面指定不能为难的,况且,流放去房陵的人,也不敢惹。
眼看,天要黑了,约莫还有十里的路程要走。
看来要选择原地休息,只好明日再多加十里路了。
选个稍微平整的地方,温家一家人围着一个篝火静坐了下来。
几个女眷折了干树枝,揩去鞋上的泥,锁链随着手的抖动嗦嗦作响。
通身的疲惫,通身的怨恨,此刻都发泄在鞋子上。
在不远休息的官差,听得声音太大实在难受,大骂起来。
“再弄出声响,就别想吃饭!”
瞬间,所有的锁链响声都安静了下来。
温之衡的枷锁上了封条,根本不能解下,他倚靠在一个干枯的树干旁,闭目养神。
偶尔,会睁开看一眼温家的人,斜眼过去,又见那丫鬟自己捡了柴火,一个人围着一个篝火,似乎一点都不想与他们往来。
她摸索着今日从老人手上得来的大红薯,丢在火中烤,忽听得一个声音朝她喊道。
“你怎么把吃的丢了?”
陈十一抬头,看见温家的小姐一脸的可惜,对于她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
旁边的温之远赶紧把话圆了起来。
“柔儿,烤红薯,就是放在火中烤的,不是丢弃。”
那小姐一听,脸色讪讪的,有点尴尬羞赧。
陈十一没有回话,只静静地待在篝火旁,尽量把火烧得旺一些。
晚膳实在太少了,每个人就分了两个又小又黑的麦饼子,根本填不了肚子。
一会,红薯香甜的味道飘荡得到处都是,流放队伍里,都是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陈十一拨开烤好的红薯,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又甜又烫,咽下肚里,感觉整个人都是暖的,舒服极了。
忽然,一个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姐姐,我也想吃。”
陈十一抬头,看见叫睿儿的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眼眸冒着绿光,馋的流口水。
她从另外一边剥开一半,递给了睿儿。
“小心点吃,当心烫着。”
“谢谢姐姐。”
睿儿小心翼翼的吃了两口,便低着头小声说道。
“姐姐,我能给祖母吃一口吗?”
陈十一不意睿儿会这样问,她抬眸往温家人那边一扫。
其实她是不愿意的,有时候给着给着,从开始的感激就会到后来的理所当然。
自然,她也不愿意为难一个孩子对祖母的孝心。
“这些现在是你的,你要给谁,你自己看着办。”
她深吸了口气,揉了揉被锁链勒疼的手腕和脚腕,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
陈十一抬头一看,立即站了起来。
对面的官差上下打量着陈十一,眉头微皱。
“那些绳子是你打的?”
陈十一面对这些官差还是有些胆怯,在京城,慈祥的都是官,凶狠的都是吏。
以前,在镇上,她跟着吕二娘去赶集,碰到收钱的小吏,都是点头哈腰的。
吕二娘那么凶悍的一个人,在这些人面前,乖的像家养的猫,可见,这些人的厉害。
陈十一有些战战兢兢。
“是!”
“多打几根,我们明天要用上。”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陈十一连忙喊道。
“大人,可是…”
那官差转身脸色阴沉。
“怎么?不愿意啊?”
陈十一急忙摆摆手。
“不是,只是…”
那官差打断了陈十一的话,手指指着温家人问。
“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陈十一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你把绳子弄好了,我把你的手铐脚链取了,安心做事,亏待不了你。”
陈十一听见后简直高兴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是…
“官爷,那绳子需要割草,我没有刀…”
没有刀,就要花很长的时间拔草,就算是自己再能编,再能熬,明天也编不出来那么多绳子。
官差也不可能把刀直接给了陈十一,皱了眉头,往前走了,似乎与其他官差商量这件事情。
不一会儿,那官差又朝陈十一走了过来,随后递给她一把弯刀,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的。
这次,陈十一干活可带劲了。
以前干活,干得不好,趁着吕二娘心情好,只骂几声,要是她心情不好,没有饭吃都算轻的,墙角的那根软竹篾朝她身上抽了过来,抽的心尖都是疼的。在那个家里,就算干得再好,也得不了一个好字。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自己干的活,都是自己得了益。
只要今晚熬一熬,明天,那个勒的生疼的手链脚链就能被取下来了。
插在一旁的火把在风中摇曳,陈十一卖力地割了草,编草绳的时候,微微上扬的嘴角,轻声哼着家乡的小调。
熬了一夜,晨光微熙,终于将那一堆干枯的草编成了一根根绳子。
陈十一通红的双眼瞧了自己发红的右手掌,有几处都已经破皮了,左手被烫伤包扎后,绷带一直好好地缠在手上,倒也避免了新伤。
没关系,以前比这更痛的多了去了。
陈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可以把手链脚链除去,就觉得昨晚熬夜一点都不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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