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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错:宋繁花宋世贤番外笔趣阁

繁华锦世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段萧喊侍从送宋繁花出去,等到侍从回来禀告说已经送了宋繁花离开府门,段萧交待他,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宋六姑娘今天也没来过府上,那侍从也是精明人,点头应声离开了。段萧朝自己休息的院子走。无方跟在后面,问,“六姑娘跟少爷说了什么?”段萧双手负后,慢腾腾地走着,“你绝不会想到的话题。”“什么话题?”“她说要助我杀了柳纤纤。”无方愣住,“啊?”段萧回头,轻飘飘看他一眼,“很吃惊是吧?”他又转回身子,“我也很吃惊,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我会认为自己撞鬼了。”无方问,“不是谈论嫁给你的问题啊?”段萧瞪他一眼,气恼道,“都说了不是这个话题。”“哦。”段萧气结,“就一个字?”无方问,“不然呢?”段萧停住脚步,扭头,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目光盯着他,“身为...

主角:宋繁花宋世贤   更新:2024-12-20 14: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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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宋繁花宋世贤的其他类型小说《繁华错:宋繁花宋世贤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繁华锦世”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段萧喊侍从送宋繁花出去,等到侍从回来禀告说已经送了宋繁花离开府门,段萧交待他,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宋六姑娘今天也没来过府上,那侍从也是精明人,点头应声离开了。段萧朝自己休息的院子走。无方跟在后面,问,“六姑娘跟少爷说了什么?”段萧双手负后,慢腾腾地走着,“你绝不会想到的话题。”“什么话题?”“她说要助我杀了柳纤纤。”无方愣住,“啊?”段萧回头,轻飘飘看他一眼,“很吃惊是吧?”他又转回身子,“我也很吃惊,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我会认为自己撞鬼了。”无方问,“不是谈论嫁给你的问题啊?”段萧瞪他一眼,气恼道,“都说了不是这个话题。”“哦。”段萧气结,“就一个字?”无方问,“不然呢?”段萧停住脚步,扭头,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目光盯着他,“身为...

《繁华错:宋繁花宋世贤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段萧喊侍从送宋繁花出去,等到侍从回来禀告说已经送了宋繁花离开府门,段萧交待他,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宋六姑娘今天也没来过府上,那侍从也是精明人,点头应声离开了。

段萧朝自己休息的院子走。

无方跟在后面,问,“六姑娘跟少爷说了什么?”

段萧双手负后,慢腾腾地走着,“你绝不会想到的话题。”

“什么话题?”

“她说要助我杀了柳纤纤。”

无方愣住,“啊?”

段萧回头,轻飘飘看他一眼,“很吃惊是吧?”他又转回身子,“我也很吃惊,如果不是亲耳所听,我会认为自己撞鬼了。”

无方问,“不是谈论嫁给你的问题啊?”

段萧瞪他一眼,气恼道,“都说了不是这个话题。”

“哦。”

段萧气结,“就一个字?”

无方问,“不然呢?”

段萧停住脚步,扭头,用一种非常严肃的目光盯着他,“身为衡州太守府我段萧手下的第一侍卫,你的反应迟钝不说,还压根不懂主子的心,你这侍卫真是很不合格。”

无方无语,翻了个大白眼,“少爷不就是想让我问一问,六姑娘有何德何能杀了柳纤纤吗?”

段萧道,“知道你还不问。”

无方实话实说,“我是知道少爷不傻,不可能答应那个浆糊脑袋的宋繁花,所以,她到底如何我就不关心了,我关心的只是少爷能否娶到她。”

所以,他是被自己的侍卫鄙视了吗?

段萧想,他答应了啊。

他答应了宋繁花就是傻吗?

段萧冷冷地睇了无方一眼,“我还就告诉你,我答应她了,不仅答应了她,我还跟她立了一年之约,一年内,她助我除掉宋纤纤,一年后,我娶她。”

无方呆了。

段萧很是嫌弃地看着他那呆若木鸡的样子,“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

无方摇头,“没。”

段萧冷笑,“你想吐槽就吐槽,我又不会介意。”

无方便实诚地说,“少爷你不会跟宋繁花呆了一会儿时间,喝了一会儿茶,智商就降格了吧?宋繁花若真能助我们杀掉柳纤纤,那她那脑子就不叫脑子了,这种低级的玩笑,少爷也信?”

段萧抬头望了一眼星空满盘的天空,负在身后的手忍了忍,又忍了忍,终是没有忍住,往无方肩头一落,无方立感肩膀的骨头都要断了,那力量让他额头一阵冷汗直冒,他直接一缩肩膀,滑了出去。

等站到安全的地方,无方很委屈,他一边活动着差点断了的肩膀,一边痛斥,“少爷明明说不介意的。”

段萧冷哼,“我说不介意你就真的实话实说?”傻了吧!

无方觉得这个主子真难伺候,让说实话的是你,听了不高兴的还是你,他不伺候了,他说,“很晚了,少爷快去休息吧,今天你可是喝了不少酒。”

段萧当然知道他的小心思,活动了一下手腕,垂眸笑了,“要不要去比划比划?我们好久都没比试了吧?”

无方脚下一个踉跄,他道,“少爷,你饶了我吧。”

段萧挑眉,“你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无方无奈地叹一声,“好吧,明儿我就去打探打探,看这个宋繁花到底何德何能,能杀了柳纤纤。”

段萧咧嘴一笑,“这才乖。”

无方,“……”爷,你别这般笑好不好,笑的好瘆心!


宋繁花掩眉冷笑,笑意抵达不进眼眶,久久环绕在艳色无边的眉尾,她将宽大的袖口挽起来缠住手腕,低垂着脑袋,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须臾,她抬起头,眼中的笑悉数敛去,目色受伤地看着对面的宋世贤,带了一点委屈的哭腔道,“哥哥要赶我走?”

宋世贤淡漠道,“你不要再为难纤纤。”

宋繁花哼道,“我什么时候为难她了?有哥哥你在这里保驾护航,我敢为难她吗?”

宋世贤冷声说,“那你就不要挤在这里了,去外面吃。”

宋繁花呵笑出声,“哥哥是怕我打扰你们二人恩爱缠绵吗?她柳纤纤若是真喜欢你,就不会天天这般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的嫁你!”

“宋繁花!”宋世贤低声一吼。

宋繁花却像是跟他较上了劲,他吼她也吼,而且声音还大的出奇,“你吼我我也要说,她柳纤纤就是不安好心,她就是骚狐狸狐媚子,勾搭哥哥就是想要你的钱!等你没钱了,你看她还搭不搭理你!”

宋世贤铁青着脸,指着门道,“出去。”

宋繁花梗起脖子,“这个厢房是我订的,要出去也是你们出去,而且我刚还点了菜,哪能便宜了外人!”

一句外人,就是在提醒宋世贤,她柳纤纤与她,谁是他的亲人,可此刻的宋世贤被愤怒冲昏了头,见宋繁花冥顽不灵还一副字字在理的样子,他就冲门外喊,“常安!”

常安很是不安地走进来,他在外面候着,自然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声,说实话,这种争吵声以往也听过,从来都是不了了之,即便有那么两三次宋繁花发起狠来,扯着袖子要去揪柳纤纤的头发,但都被宋世贤拦下了,拦下后也没见他怎么着,就是默然无声地带着柳纤纤离开,而不是如今天这般,少爷似乎不打算向自己的妹妹低头了。

常安在心里默叹一声,走进来。

宋世贤冲他道,“带六小姐回去,明日起,不许她再出府。”

宋繁花一听就怒了,“你凭什么关我!”

宋世贤眯眼,温和的声音沉凉如水,“凭我是你哥。”

宋繁花看着他,有那么一刻,眼眶是红的,她忽地癫狂大笑,笑罢蹭的一下就从凉榻上蹦了起来,鹅黄的衣衫在空中划过一抹冷流,垂地落幕之际,她仰头冷笑,“好,我走!”

说罢,头一甩,冲那大开的门奔去,奔到门口,大概是因为悲伤过度,也大概是因为那缠在手腕间的九环镖烫了身,也可能是昨日的香热症没有完全好,她身子一软,栽倒在了地上。

宋世贤一惊。

常安更是哆嗦着吓出一身冷汗,他慌忙俯身去拉人,可手伸出来,还没触到宋繁花的身,守在外面的绿佩一股烟地冲进来,将宋繁花一抱,大惊失色地尖叫,“小姐!”

宋世贤也赶紧冲过来,神色担忧地要去抱宋繁花,可宋繁花气息如游丝,勉力睁开眼却不看他,只是紧紧抓着绿佩的手臂,轻声吩咐,“回府。”

绿佩看一眼伸出手却僵硬着滞留在半空中的宋世贤,终是无奈一叹,“好,小姐扶好奴婢。”

宋繁花不应,微白的侧脸被长发覆盖,那一瞬间,宋世贤很自责也很后悔,他做甚么要与她置气,她不喜欢纤纤他一早就知道,以前能容着忍着,今天为何就失了控呢。

宋世贤伸手捂着额头,下一秒,那双温凉的手就被一只柔软的手覆住,柳纤纤站在他的旁边,冲他说,“你今天的话有点过了。”

宋世贤反手握住她的手,喟叹道,“我就是见不得她那般说你。”

柳纤纤无所谓地笑笑,“六妹妹不喜欢我才那般说我的,这不奇怪,人生在世,谁能保证说自己就没有一个讨厌的人的?这是人之本性,也是人之天性,况且六妹妹还小,喜怒哀乐表现在脸上,喜就是喜,不喜就是不喜,从不隐藏自己,这样的人,天真可爱,贵在真心,我想,等以后我嫁了你,她会慢慢喜欢上我的。”

宋世贤问,“会吗?”

柳纤纤笑道,“当然会啊,我有信心的。”

宋世贤看着她的笑,一颗烦躁的心缓缓平定下来,他伸手揽住她瘦削的肩头,轻轻道,“你能不与她计较,我真的很欣慰,但也很惭愧,是我这个大哥没有教育好她。”

柳纤纤拉他往桌边走,边道,“长大了就好了,不是已经许配给段萧了吗?等以后成了亲,慢慢就懂事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她拉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冰露。

宋世贤接过冰露喝,喝的时候想着宋繁花倒地的那个样子,眉心蹙了蹙,暗道,他刚刚是真气着她了吗?还是昨天的香热病没好彻底?等到饭菜端上来,他也吃的不尽心,快吃完的时候,柳纤纤冲他提醒一句,“你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

宋世贤摸了摸袖兜里的画轴,说,“记着呢。”

柳纤纤就不多说了。

两个人吃罢饭又去游了湖,难得今天有时间在一起,宋世贤当然不想放过佳人早早离去,所以玩到很晚才回去,当踏着夜色进门,看到的是宋明慧一脸凝色地坐在他的东院里,那架势,有点儿兴师问罪的味道。

宋世贤挑挑眉,冲她问,“发生什么事了?”

宋明慧看着他,伸手挥退了院子里伺候的下人,慢慢说,“六妹妹跑到段府去了。”

宋世贤一怔,立马道,“你说什么?”

宋明慧道,“六妹妹跑去段府了,她说你今天在望香酒楼不让她吃饭,还赶她走,要关她禁闭不让她出门,她说你为了柳纤纤,已经不打算要她这个妹妹了。”

宋世贤抿紧唇,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可宋明慧不让他说话,又缓缓出声说,“大哥若真见不得我们这几个妹妹横阻在你跟柳纤纤面前,那就一并把我们打发了吧。”

宋世贤怒道,“胡说!”

宋明慧轻声道,“大哥既知道我是胡说,那也当知道六妹妹自小顽皮叛逆性子野,她的话,又有哪一句不是疯言疯语,不管她说了柳纤纤什么,做了什么,那都是她顽性未改,并非真的心狠毒辣,她今天说过一句话,明天就会忘记,她今天在笑,明天就能哭,再者,昨日她才染了病,今日虽然精神气好了不少,但也不见得是痊愈了,午时日头那般大,她没吃饭,又受了你与柳纤纤的气,回来就晕倒了,那个时候我刚赶到府上,匆忙奔去看她,她抱着我就嚎啕大哭,哭的肝肠寸断,说她想念爹娘……”

说到这,宋明慧死活说不下去了,向来遇事不惊温温吞吞的声音哽咽起来,她抽了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泪,坐在那里,面色悲伤。

宋世贤也红了眼眶,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风刮过墙角,撩起夏日里的热风,热风扑面,宋世贤似乎看到了那个不及他膝盖高的妹妹脚步踉跄地跑过来,小手抓着他的裤腿,高抬着头,圆呼呼的脸上全是无忧无虑的笑,冲他问,“哥哥,爹和娘呢?”

那个时候,爹娘的噩耗刚刚传来,他看着这样小的人儿,这样欢快纯净的笑,无语可答。

爹娘呢?

宋世贤闭闭眼,仰起头来看天,天上繁星无数,可哪两颗才是他们爹娘的灵魂呢?

两个人都因为想到了宋天夫妇的死而不同程度的悲伤失神,忽然,常安从侧门外走进来,冲背对着他而站的宋世贤说,“少爷,段府管家翁老来了。”

翁老,字伯忠,名子贡,是段宗铭手底下的良兵强将,只因十年前的战乱杀代,断了一只手臂,本是要退隐归田的,可不放心段萧,就留了下来。

翁子贡鲜少出门,几乎如同宋阳一般,三年五载才会出一次门,这次突然造访宋府,还是在这么个日落黑山之际,宋世贤微微一愣,宋明慧也止了悲伤,站起身问,“段府的翁管家?”

常安道,“是呢。”

宋明慧立马道,“快请进客厅。”

常安哎了一声,也不等宋世贤发话,立马去领人进来。

宋世贤和宋明慧来到客厅,翁子贡见到他们,淡淡颔了颔首,不等二人寒暄问候,单手拿出一封玉册,递给宋世贤,“我家少爷说六姑娘身体虚弱,下午去的时候就晕倒了,如今正在府上养病,他既与六姑娘订了亲,那她的安康安虞便与他脱不开干系,若是让她负病离开,他会心存愧疚,难安于眠,是以,遣了老奴来,向宋少爷呈上段府玉册。”

宋世贤盯着他手中的册子。

宋明慧也盯着他手中的册子。

他们二人其实对段府的这玉册不甚了解,只是隐约听到过一此传言,说此玉册乃段府祖上逍遥王所创,采自蓬莱仙岛上的玉枷石凝练而成,以血书字,必能通灵,而被注入了精灵之气名字的人,必一生平安,永无灾厄。

宋明慧接过玉简,展开,上面,以血字浮动着一个名字,宋繁花。

宋明慧心口一动,抬头问翁子贡,“这字是你家少爷写的?”

翁子贡道,“正是。”

宋明慧怔了怔,说,“有坊间传闻,说段府有一种金书玉册,唯有段家人的血方能开启,而开启后的玉册,能使人延年益寿,百毒不侵,早前的时候,段侯宗铭被云王朝的铁骑大败于南天门,临死之前,段侯宗铭毁了祖传玉册,从此,金书便绝于尘世,莫非,传闻既真也是假,金书确实有,但并没有被毁掉?”

翁子贡淡笑不语,只道,“玉册既送到,那老奴就回去复命了。”不待二人应答,他又拱手一身正气道,“告辞。”

翁子贡离开宋府回到段府,去书房,找段萧。

段萧坐在书桌后面,手中拿着一卷公文档案在看,眼睛却时不时地抬起来,瞅一眼懒在自己书房不走的宋繁花,终于,他实在是受不了那油腻腻的鸡肉味,搁下书轴,无奈地冲她道,“你想吃不会出去吃?”

宋繁花一边毫无形象地啃着鸡腿一边哼道,“不。”

段萧抱臂瞪着她,“我好心收留你,你就这样报答我?”

宋繁花扬唇一笑,油腻的唇不觉得不堪入目却反而有一种活色生香的亮泽,段萧缓缓眯了一下眼,接着又抿了一下唇,宋繁花冲他摇头纠正道,“非也,我住你这里是来帮你的,你要待我为上宾,而不是待我为投客。”

段萧轻笑,“油嘴滑舌。”

宋繁花伸手摸摸唇,哈哈一笑,“是有点油了。”

段萧道,“哭着跑到我这里,又蒙头大睡一下午,起来就要吃鱼吃肉,我看你一点儿都不担心你哥哥跟姐姐们忧愁你在我这里会受委屈。”

宋繁花笑道,“你连祖传的玉简都拿出来了,他们又如何会担心?”说罢,顿顿,唇角的笑阴沉下来,“再说了,我哥都要关我禁闭了,他又何尝会考虑我会不会委屈。”

段萧眯眯眼,手指轻敲在桌面上,漫漫淡淡的打量她,见她一会儿兴致高昂的大口吃肉,一会儿又脸色阴沉地杀气满身,他问,“今天又碰上柳纤纤了?”

宋繁花冷哼,“撞见了。”

段萧挑眉,“闹矛盾了?”

宋繁花重重一哼,哼罢将手上还没有吃完的鸡翅膀给气火冲天地掷进了盘中,鸡翅的骨头虽小,可撞进瓷盘,依旧激起不小的声音,她努努嘴,冷笑出声,“我能与她闹什么矛盾,她有我哥哥的庇护,我还能拿她怎么着不成,我之所以大发脾气,气神伤身,最后不顾女子的名声跑来你这里,还不是因为她算计我哥哥!”

段萧道,“她除了想得你宋府财富外,别的应该不会再算计你哥了。”

宋繁花哼道,“她要的可多呢。”

段萧兴味挑眉,单手支着下巴,眯眼看她,说实在的,他如今对面前这个小丫头可是很感兴趣呢,不但会弹琴,还会武功,似乎武功还不弱,他缓缓一笑,道,“那你说说看,她都想要些什么?”

宋繁花没立刻回答,掏出帕子擦着油腻满载的手指,待擦罢,她仰头看向段萧,嘴角挂着冷笑,“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她想要的是神铁天外飞银,还有……高御铁的命。”

高御铁三个字让段萧从容淡笑的脸倏地变了色,他问,“你知道高御铁?”

宋繁花点头,“知道。”

段萧望着她,好半天才收回视线,从椅子里起来,走过案桌,来到窗前,他负手站在那里,盯着外面隐隐绰绰的夜影,沉声说,“高御铁其实本来的名字不叫高御铁,而叫高铁,御之一字是朱帝亲赐,我记得那是我十三岁的时候,与父亲北上皇城,参加祭天仪式,而在那场祭天仪式里,朱帝用三十叛臣之血开启了一封绝世神兵……”

说到这,段萧停住不说了。

虽然事隔多年,但如今想起来,依然觉得昨日事就发生在眼前,那冲天而来的剑气,那沥血后火光漫天的剑影,还有朱帝的大笑,他说,“赐!”

一句赐,赐的不是金银财富,而是与皇族同等尊贵的“御”字,从此,高铁就变成了高御铁,声名大噪,被世人奉称为神铁手。

可朱王朝覆亡后,他就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还活着,可究竟是死是活却没有一人能说得清说得出。

段萧转身,盯着宋繁花,“高御铁没死?”

宋繁花道,“没死。”

段萧问,“在何处?”

宋繁花慢条斯理地说,“衡州。”

段萧猛然一惊,深邃漆黑的眼瞳狠狠地缩了起来,稍顷,他冷地一笑,笑罢才又转身,持续望着外面的夜色,语调凉凉道,“世人都不知道朱帝的那把尚方宝剑是神铁所铸,他们只知道那是神铁手高御铁打造,所以,朱王朝没覆灭以前很多人都千方百计求他打造兵器,而朱王朝覆灭后,也有很多人在找他,明的,暗的,并不比这十年来想杀我的人少,可不管是明面上的人还是暗地里的人,他们都没能找到,原来……”

呵!

他又冷笑一声,这才转身,目视着宋繁花,“你如何得知他在衡州?”

宋繁花看着他,心想,她是如何得知的呢?是付出生命的代价知道的,可这原因这话,现如今却还没到向段萧直言坦白的时候,她淡淡说,“反正就是知道,你不必管我是如何知道的。”

段萧眯了一下眼,呵了一声,“那你也不会告诉我,你是如何得知高御铁手中有神铁天外飞银了?”

宋繁花抿抿唇,没应。

段萧忽地一笑,笑容俊朗却也冷寒,他甩了甩长袖,重新走回案桌后,却没有坐进椅子里,而是从书案上那个长长的画筒里抽出一个卷着的画轴,然后慢慢展开,展开时,他盯着那画,冲宋繁花道,“我听我父亲说,天外飞银是千年前仙魔大战时期,天女瑶华鏖战群魔之帝梵尤,大战三年零十个月,最后精疲力尽,仙气散烬,衰竭而亡,虽然她死了,可梵尤却没就此放过她,他把她的肉身放在连翘山,让她看着人间被魔族霸占,生灵涂炭,遍地尸骸,她那骷颅似的眼里流出了血泪,血泪顺着连翘山的峰壁而下,凝成脂,经千百年的风吹日晒,渐成钢铁,原本,连翘山高耸入天,无人可攀,这来自仙人血气而凝炼化成的铁永不被世人所得,但一次地动山摇的自然灾害,连翘山被一劈为二,高壁从天跌落,陷入地层,这铁又经地火焚烧,银水灌注,便成了天外飞银。”

说到这,他眉头蹙了蹙,“可惜的是,我父亲知道的只有这些,他并不知道天外飞银是如何被人发现的,又是如何被开掘出来,被何人所开,又为何会进献给朱帝,可不管是何人所得,这天外飞银就只有皇室一脉之人知晓,再不济,就是王族世侯们私下打探所知,而你一个小小闺阁女子,又远居衡州,知道此物,还知道此物在高御铁手中,知道也就罢了,你竟然还知道高御铁在做了那把尚方宝剑后手中仍有这种神铁,真是……”

段萧顿顿,抬头看她一眼,眯眼道,“很诡异。”

宋繁花扯唇轻笑,笑罢扬眉起身,施施然地走到他的身边,樱花气息掠身而过,女子的声音从他侧对边传来,“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事情,又如何助你呢?”

段萧眯眼。

宋繁花又道,“不管我诡异还是不诡异,你只要记住一点儿,只要你不背后插我刀,那我就永不负你,这句话,我上午说过,晚上再说一遍,希望今后,我不会再说第三遍,而我故意在望香酒楼惹哥哥生气,大怒离开,就是为了打消众人嫌疑,顺理成章的住进你段府。”

说罢,伸出手来,将段萧手中的画轴夺了过来。

段萧顿时就怔住了,见宋繁花垂着眸,稚嫩白皙的面容娴静怡人,长长的睫毛微垂,黑发覆肩,鹅黄衣袂把她烘托的犹如花中仙子,她一手高举一手平抬,将那画稳稳控制在手中,段萧蓦地就笑了,本来她走过来与他之间的距离就近了,但中间还隔了一张书桌,此时,段萧心情颇为畅快,他觉得以前的宋繁花蠢笨呆傻,现在的宋繁花精明奸诈,诚然,精明奸诈的人大多都不被世人喜欢,而她在他面前又毫不避讳地坦露这一点儿,却不知为何,他竟因为这细枝末梢的一点儿奸诈而畅然快意。

他低声冲她问,“可看出什么了?”

宋繁花掀起眼皮瞅着他,笑道,“你想不想也拥有一把与尚方宝剑同等厉害的神兵?”

段萧挑眉反问,“你说呢?”

宋繁花笑着将画一合,冲他说,“你若想,我必让你心想事成。”

段萧站在案桌后面,青袍玉带,桀骜英冷的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近对面的女子,见她望着自己,笑意浅浅,容色倾天,明明说出来的话让人石破惊天,她却毫无所觉,信手从容,神色坦然,他忽地伸手,将她手中的画轴取了过来搁在桌上,然后冲她道,“你不是宋繁花。”

段萧的话一落,宋繁花就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惊天动地,笑容灿若星河,段萧眯眼望她,原本是要动怒的,可在触及到她眼尾处的一抹哀痕时又缓缓抿紧了唇,他是真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子,傻的时候几乎被人唾弃,蠢的时候令人不忍直视,呆憨的时候让人啼笑皆非,可她精明世故了,又让人胆寒心惊疑虑重重,一个笑声如歌的女子,为何眼底会藏了无尽悲意,一个芳华豆蔻十五芳龄的少女,为何给他一种沧桑历尽勘破红尘的错觉?

段萧伸出手,隔着一方案几,指腹压在她飞颤的发丝上,低声问,“笑什么?”


宋繁花带着两个丫环去街上,到底去做什么,两个丫环根本就不知道,但根据以往的种种事迹来推测,她们自家小姐能去的地方不是酒楼就是茶馆,要么就是赌坊,抑或是烟花之地,而且,宋繁花出门前反复强调要把银票带上,带银票而不是带银子,一字之差,那就差了很多,所以,两个丫环跟随在宋繁花的身后,彼此对视间,都觉得,自己家的小姐徒步而行,要去的地方,必然是烟花之地。

为什么不是赌坊?

因为宋繁花去赌坊,每次都要带上宋府府卫,为什么要带府卫?当然是为了打架方便,而这次不带,应该是不去赌坊的。

环珠跟绿佩对宋繁花还是很了解的,毕竟伺候了那么多年,可宋繁花如今是重生归来,她所做之事已经不是两个丫环能够猜测到的了。

宋繁花慢步走在街上,日头高悬,热气蒸腾,来往周围的人都是薄汗贴额,再有肥胖者都大汗淋漓了,她却浑然未觉,丝毫不觉得热似的。

环珠手中没有备伞,她扯了一下绿佩的袖子,轻声问,“我忘了带伞出来,你怎么也忘了啊?你看这日头大的,小心把小姐晒坏了。”

绿佩回道,“我只顾着拿银票,估量着小姐会用多少,然后带多少,哪里还想得到其它,你怎么会忘记了?这日头热的,不用别人提醒你也应该要记得的啊。”

环珠摊摊手,一副自责的神情说,“我没想到小姐出门会不坐轿子,而且,刚刚一高兴就给忘了。”

绿佩抬头望一眼在前面慢步走着的宋繁花,低声说,“小姐好像不热,而且,小姐虽然晕船,怕黑,她却不怕热的,应该没事吧?”

环珠蹙眉,“我就担心小姐会中暑。”

绿佩跟着就拧了拧眉,“要不然,你去伞铺买把伞?”

环珠觉得可行,点了点头,扯起裙摆就往卖伞的地方去了,绿佩看她撒腿就跑的样子,低嗤一声,“说走就走啊?也不跟小姐说一声,算了,幸亏小姐走的慢,不然看你等会儿到哪儿找我们。”

她低声自言自语的话刚说完。

忽地,半路上,一记凉风从面颊拂过,接着就是马车的轱辘声,再然后就是一道少年调侃痞坏打趣又讥讽的笑声,“哟,这不是宋小六吗!”

在整个衡州,冲宋繁花喊宋小六的除了宋阳以及宋世贤外,就只有柳绍齐。

柳绍齐是柳府二公子,年少轻狂。

柳府的马车一如柳府的主公一样,平静低调,常色木造的框架,紫色素净的帘子,帘子垂直落在马檀车架上,平滑如洗,车窗一角,柳绍齐伸手挑了一角窗帘,露出半张稚嫩的脸,以及,一双飞扬不羁的眸子。

他看到宋繁花,哟呵一声,“喂,宋小六,你今天怎么没坐宋府的马车了?难道不是去赌坊的?你要去天琴阁的话,哥哥我陪你啊。”

宋繁花在柳绍齐上一句喊她宋小六的时候她就听见了,但她没打算搭理他,所以,索性不理,继续走,可柳绍齐不依不饶,紧跟着她不放。

宋繁花止了止脚步,侧身抬头,望向窗帘处的那张脸。

柳绍齐见她看了过来,双手往窗口一扒,探出头来笑哈哈道,“我以为你真的转性了呢。”

宋繁花哼道,“别挡我路。”

柳绍齐见宋繁花语气恶劣,与之前她对他的态度并无差别,忽地想到昨晚他姐姐回去说宋繁花变得奇怪的话,他觉得眼前的宋小六还是那个宋小六啊,没什么奇怪,再细眼去瞅,见她白嫩的脸薄红一片,再瞅一眼头顶的日头,他大笑,“你是过个及笄宴,越发把自己过傻了,这么大的太阳,出门怎么不坐轿?不坐轿就算了,怎地也不撑个伞啊。”

说罢,不等宋繁花应腔,他立即松开扒在窗口处的手,拿着自己预备的伞,拂开帘子,下了马车。

他走到宋繁花面前,将伞递给她,“喏,借你用。”

宋繁花看着他手中男子专用的松竹伞,目色似乎穿透了时光流年,看到了那个从小就与她一样格外调皮捣蛋的小鬼,是啊,眼前的这个少年与她同岁,生在同年,家居衡州,可谓是年少青梅了,小时候宋繁花就极为讨厌柳纤纤,那种讨厌是没有理由,骨子里带来的,是一种天生的讨厌,所以,宋繁花经常会骂柳纤纤,各种不堪的话,而只要她骂了,柳绍齐听见了,他就会揍她,揍完又抱着她去药铺买药,买罢药就给她擦,擦完又会买一串冰糖葫芦哄她,那个时候的宋繁花是打架王,可每每就是打不过柳绍齐。

后来,两个人渐渐长大,打架这种事是极少干了,可两个人骨子里的叛逆反骨却没变。

宋繁花去各大赌坊闹事,柳绍齐就去各大赌坊赢钱,宋繁花去茶馆听戏,柳绍齐就带人将讲戏文的老朱儒拉到酒楼吃酒,宋繁花去狂妓楼,柳绍齐就带人去清场,然后,他玩她。

所以,一度,宋繁花是憎恶极了柳绍齐。

她觉得,柳府的人,一个一个的都是她的克星,柳纤纤一张狐媚脸惹人厌,柳绍齐处处与她争锋作对跟她对着干,这两个人,都是天敌!

那个时候的宋繁花蠢傻无知,她不知道,柳绍齐是深爱着她的。

因为深爱,所以,在宋府惨遭灭门之时,所有人都死了,唯独她活了下来。

那,不是侥幸。

宋繁花猛地闭上眼,眼角颤抖,心中悲凉无处安放,烈头炎炎,她却冷彻入骨,她倒宁愿柳绍齐不曾保下她,就让她随着宋府的人一起死在那场灭门里,让她的灵魂与家人一起埋葬,也不至于让她历经后来种种之事,一颗心辗转破碎,恨意满腔。

宋繁花攥紧手指,纤纤五指扣在掌心,刺痛传来,她蓦地睁开眼,廖然轻笑,“不用你假惺惺!”语罢,冲身后的绿佩道,“我们走。”

柳绍齐就知道宋繁花会拒绝,她要是接了,他倒是会被吓着了,他也不恼不气,将伞柄一按,撑开了伞,挡在她的头顶。

一片阴影袭来,宋繁花顿时大怒,“柳绍齐,你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谁让你给我撑伞了,快点给我滚开!”

柳绍齐吊儿郎当地睨着她笑,“你骂谁是狗?”

“你!”

“你?啊……”

柳绍齐将后面一个啊字拖出极长极长的尾音,一副我知道你是狗,不用你特别强调的模样。

他在玩字面游戏,宋繁花怎么会听不懂,她冷冷地抬起手臂,一把抓下伞布,狠狠地往柳绍齐身上砸去,柳绍齐被偌大的伞骨砸的往后趔趄好几步,胳膊也被她砸疼了,再回头,宋繁花已经带着婢女穿过一道巷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柳绍齐摸摸稍感麻痛的手关肘,盯着地上的那把松竹伞,闻着空气中残留着的她身上独有的樱花气息,他的心,一如那繁华盛开的樱花一般,春盛怒放。


宋繁花见少年不搭理她,也不生气,自己在屋里转悠起来,其实已经快接近午时了,她还没用饭,闻到那饭香,她也有些饿了,若是高御铁在这里,她大概还会向他讨口饭吃,但这个少年嘛……

宋繁花抿抿唇,找了个椅子坐下,余光斜到少年的脸上,见他脸面狰狞,虽处陋室,却吃相文雅,眼神澄澈,粗布麻衣挡去了他满身贵气,却挡不掉他满身戾气,打铁没有磨掉他的棱角,反倒增长了他的刚志。

宋繁花支着额头,眯眼看向门外,她知道,他不吃完饭,是不会应她话的。

果然,少年吃饭的时候一声不吭,吃罢饭,他才回一句,“高老头在地底,你们若找他,就从旁边下去。”

他说了旁边,却没指方向,拾了碗筷,起身就走。

绿佩在他走后冲宋繁花说,“小姐,这人真是古怪,前两次我来他也是这般不阴不阳的,而且,每次喊高师傅都是老头老头的,他都不知道尊师重道的吗?”

宋繁花笑道,“他非常人,岂能用常人眼光去看去评。”

绿佩疑道,“什么叫非常人?他不是人?”

宋繁花噗呲一笑,还没接话呢,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便传来了一声哄亮的男人声音,伴着低喝,“你这小丫头,背后咬我徒儿的舌根,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声音还在回荡,高御铁已经从地底冒了出来。

宋繁花看到他,喊一声,“高师傅。”

高御铁冲她点了点头,青灰长衫一身火热之气,想来是刚从炼室出来,沾染的热气还没散,他伸出手,指向绿佩,“你这丫头,怎地这么不待见我们师徒呢,你家小姐还要仰仗着我给她打铁呢,你不讨好就算了,还屡次来都给我徒儿摆脸色,他不爱说话,却不见得我这个老头子会让他受委屈。”

绿佩哼道,“你那徒儿不待见人你不说,就说别人?”

高御铁一噎,他说,“我徒儿不待见你,那是因为你惹了他。”

宋繁花眉头一挑,她看着自己身边的丫环,轻声问,“你去惹高师傅的徒弟了?”

绿佩道,“奴婢没有。”

宋繁花便对高御铁说,“绿佩心直口快,若真是无意间惹了高师傅徒弟不舒坦,我在这里替她道歉,下次再也不会了。”

高御铁哼了一声,没搭腔。

宋繁花问,“我的九环镖可做好了?”

说到正事,高御铁收了摆在脸上的不满神情,冲她点点头,“做好了。”

说罢,手臂一伸一扬,顿时,九环镖相应而出,却是疾若流星,星若圆盘,盘中带刚,刚中锁柔,九节点从四面八方散开,又从四面八方聚拢,热气未散,红光未止,环环相碰间,火星四溅,声响脆若银玲,玲声震波,听入耳中,似鱼鳞泛海,畅游无忌。

宋繁花袖拂一甩,那散于四面八方的九环镖悉数被她收了去。

高御铁愣住,他说,“刚出炉的呢,小心烫伤。”

宋繁花却是笑敛衣襟,慢慢伸手挽开袖口,从里面掏出九个连环,环是神石所铸,晶莹剔透,银光闪耀,虽置于屋内,依旧挡不住那万丈光芒。

宋繁花取出九环镖,往手腕间带去,高御铁连忙阻止,“我还没入水过温。”

宋繁花低声垂目道,“不必。”

高御铁正色道,“不入水,热气久不散,弄不好,这九环镖会进化为戾器,与人体有害,你若戴在身上,早晚会被其所伤。”

宋繁花不听谏言,执意带进手腕。

高御铁无奈,苦说无用也不多说了,反正,她爱咋滴咋滴,等宋繁花取了九环镖,她就不再多停留,也是午时了,肚子早就饿了,她带着绿佩,离开老刘铁铺,打算去吃饭。

在屋内呆了那么许久,差点儿都忘了外面还有一个车夫在等着,正是六月盛夏午时,太阳毒辣如火,可那个车夫,一脸忠厚憨正地等在阳光下,脸晒的黑光满面,额头汗水直滴,他却只用袖子擦着,不离开马车。

宋繁花环视了一圈周围,街道偏窄,罕无人迹,也无地方可遮荫,但老刘铁铺前,虽然高撸的架台上摆着大火炉,可旁边却有凉棚,在凉棚里等她们,本也无碍,可这个车夫,宁可自己被日头晒着,也绝然不离开马车,宋繁花冲绿佩说,“衣衫褴褛,却品德上佳。”

绿佩听的莫名其妙,她问,“小姐说什么呢?”

宋繁花轻声一叹,“哎呀,笨丫头。”

绿佩越发的疑惑不解,宋繁花却不再搭理她,提了裙摆,往马车停住的方向走,待走近,车夫冲她笑了一笑,把脸上的汗一揩,问她,“小姐还要去哪儿?”

宋繁花道,“望香酒楼。”

车夫道,“那小姐坐好,这天气热,我刚用水把里面清洗了一遍,应该会凉爽一些。”

绿佩插话问,“你哪里来的水?”

车夫指指自己腰间的大水壶,笑道,“我日日出门都带的。”

绿佩古怪地看他一眼。

宋繁花又看一眼这个黝黑车夫的脸,冲绿佩道,“上车吧,我都饿晕了。”

绿佩哎一声,扶着她上马车。

等到了望香酒楼,下了马车,宋繁花让绿佩再给那车夫递十两银子,绿佩递了,可那车夫死活不要,绿佩真是觉得那车夫是个憨子傻子,等他走了,绿佩就冲宋繁花说,“小姐,这年头还有给钱不要的,还真是怪了!”

宋繁花仰头眯眼,冲着望香酒楼那四个大字看了很久,这才单手负后,慢吞吞地往酒楼里面进,一边说,“心无垢尘,虽处贫寒之地,却不受俗欲侵扰,难能可贵。”

绿佩道,“小姐是在夸赞那车夫吗?”

宋繁花笑道,“是呢。”

绿佩努努嘴,“我看他是不知人间疾苦,不然,怎会连钱都不要?”

宋繁花郁闷看她一眼,摇头连连,半个字都不愿意与她说了,裙摆一撩,跨进望香酒楼大门,门内,宾客满至,正是中午用饭时候,人声鼎沸,宋繁花一进来,候在一旁的小二就看见了,然后脸色一白,如同鬼差见到鬼王一般,惊惧害怕,半步都不敢挪上前。

绿佩瞪眼,“站那里做什么!带我家小姐上楼挑厢房。”

小二苦着脸说,“六小姐,今天厢房都满了。”

绿佩嘿道,“我家小姐才几天没来望香酒楼啊,你们竟是连厢房都不给她留了,不知道这望香酒楼是宋府投了一半的钱建的吗?你……”

话没说完,宋繁花就轻轻地打断,她冲小二问,“天地一号厢房,谁在用?”

小二看她一眼,小声说,“宋大少爷。”

宋繁花眯眼,“我哥?”

小二点头,“嗯。”

宋繁花问,“就他一个人?”

小二摇头,“还有柳……”原本要说柳小姐的,可一想到眼前的这位祖宗素来与那柳小姐对不上眼,一见面就是百般刁难羞辱,那柳小姐那般漂亮,那般有才华,气质非凡,待人又温柔和善,他们这些人都很钦慕她,可偏偏,眼前的这位祖宗,见到了就找岔,让人不得好过,上次,也在这个酒楼里,她竟是泼了柳小姐一身菜,其行为,真是可恶透顶。

小二顿了顿,不往下说了。

宋繁花却是听出音来了,她原本是没看这个人的,现下却虚虚地抬了抬眼,往他面上一扫,勾唇淡笑,“你很钦慕柳纤纤吧?”

小二脸色一抖,他说,“六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宋繁花纠正道,“饭也不能随便吃的。”

小二一噎,嘴角抖动半天没能吭出话来。

宋繁花理理薄袖,冲绿佩说,“去天地一号厢房。”绿佩应一声之后,她又冲那小二似笑非笑地说,“天上云岫终有一天会坠为地底污泥,到时候,你若初心不变,那便全了你一片钦慕之心。”

说实在的,这句话小二没听懂。

直到宋繁花领着绿佩上了楼梯,消失在眼前,他才堪堪回神,拍了拍脑袋,自言自语道,“说什么呢?难道又犯蠢了?”他摇摇头,嗤笑地离开了。

天地一号厢房里,宋世贤与柳纤纤面对面地坐着,隔着两人的桌子上面摆着香酒、美食、玉皿、莞丝花枝插成的摆件白釉瓶,花香浅淡香腻,远远隔空飘来,旷人心扉。

宋世贤看一眼那花,又看一眼对面的女子,蹙了蹙眉,说,“这莞丝花,你以后还是少闻。”

柳纤纤笑问,“为何?”

宋世贤道,“对身体不好。”

柳纤纤讶然,她盯着他看了半晌,又转头看向那花,看罢,笑出声来,她笑的时候宋世贤一直看着她,原本想着她会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想,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纤纤玉指,抽了白釉瓶里的一树枝杈,凑到鼻前闻了闻,闻的时候,她微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卷,如羽扇一般横扑在眼下,而那一刻,她闻着花香,心中思念的,却是赠她此花之人。

她知道,莞丝花是杜莞丝的最爱,而杜莞丝又是王爷的红颜知己,所以,王爷送自己莞丝花,也把自己当作了他的红颜知己吧?

柳纤纤嘴角轻轻一勾,绮丽艳色的唇瓣微抿,她要做的,是他的心上人,并非红颜知己。

她将花枝重新放回白釉瓶里,冲宋世贤问,“这种花香对身体能有什么不好的?”

宋世贤说,“会让你得香热症。”

柳纤纤愣了一愣,忽而笑说,“香热症?”她挑眉问,“还有这种病吗?”

宋世贤点头,“有的。”

柳纤纤道,“我没听过呢,而且,这花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他应该不会送给我这种能够伤害身体的花,你是从哪里听说这种花对身体有害的?韩廖说的吗?”

宋世贤摇头,“不是他。”

柳纤纤便笑不言声了,她今天邀他出来吃饭,不是来谈论这莞丝花的,而是要让他帮忙找到那个前朱氏王朝内御的打铁手,她将白釉花瓶推到一边,冲面前的男人问,“这几天见你都没来找我,生意很忙吗?”

宋世贤温和一笑,手指揉了揉眉心,道,“是有点儿忙。”

柳纤纤担忧道,“那你得注意身体。”

宋世贤眉眼欢快地说,“为了你,我也会将身体养好的,你不用担心,倒是这几天没见着你,很是想念,你呢,这几天也没出门吗?”

柳纤纤笑说,“天太热了,而我一向怕热,哪敢出门啊。”

宋世贤一听,忽地神情变的奇怪,他心中隐隐地升起兴奋,可又埋着一丝不确定,望一眼对面的女子,犹豫半晌终是问出口,“所以,你今天约我出来,就不怕热了?”

柳纤纤笑道,“想见你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热不热。”

宋世贤心口一热,顷刻间就站起身,再不顾君子之风,伸手就将她揽进了怀里,靠坐在冰榻上,柳纤纤稍微挣扎,奈何抵不住男人结实的手臂以及坚定的心,她被宋世贤密密地压在怀里,动弹不得。

柳纤纤秀脸微红,眼神微微的闪躲,视线落在他胸前宝骏色蓝绫缎面的绢扣上,羞涩而动人。

宋世贤控制不住的就低下头,想要一亲芳泽。

柳纤纤嗔娇地瞪他一眼,伸手就把他的脸推到了一边,宋世贤没有亲到,却不怒,抱着她轻笑出声,“是太唐突了吗?”

柳纤纤哼一声,“你说话不算话!”

宋世贤一怔,闷闷地问,“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柳纤纤哼道,“你说过,不给我名份前是不会碰我的,可你现在做的是什么?还有上次在马车里面,你又想做什么?是不是你们男人一个一个的都是嘴上说一套,行动上却又做一套?”

宋世贤挑眉,“什么叫你们男人,你有很多男人?”

忽地想到上次段萧调侃他的话,他说柳纤纤才貌出众又出身柳公府邸,爱慕她的男人很多,还故意问他,柳纤纤会等他吗。他其实也不敢确定柳纤纤会不会等他,她虽然说过,他若下聘,她必然嫁的这种话,可到底,他没有把她娶进府,没有把她真真正正地变成自己的女人前,他也是不放心的。

宋世贤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凝肌般的雪颜,黑雾般的长发,一双妩媚大眼似乎对着谁都是脉脉含情的,他心中陡地就升出强烈的不安来,握在她腰间的手不自禁的就加大了力道。

柳纤纤疼的惊呼一声,怨怒地戳他心口,“你弄疼我了。”

这怨怒的声音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媚婉调,似一只勾魂的手,直抓向宋世贤的心脏,让他的心砰然一跳,一紧一缩,呼吸窒了窒,好半天,他才压低着声音,闷声说,“别勾引我。”

柳纤纤道,“我何时勾引你了?你把我放开。”

宋世贤说,“不放。”

柳纤纤又是气又是笑,简直是没法了,她说,“我今天还有事呢,你这么抱着我,是你自己不想干事了,还是想让我也不能办正事了?”

宋世贤蹙蹙眉,“你能有什么正事?”

柳纤纤瞪他,“就许你能有正事,我就不能?”说罢,一叹,头压在他的肩膀上,如泣如诉道,“我爹昨天跟我说,他探听了很多年我外祖父的消息如今终于有音信了,本是要派人去接的,哪知,一转眼,他又不见了,他昨天惆怅地说,我娘思念亲人几乎到夜不能寐的地步,可偏偏,他刚查到人,就又失了踪迹。”说罢,又一叹。

宋世贤轻声问,“你外祖父?”

柳纤纤叹道,“是啊,找了很多年,听我父亲说,他人就来了衡州,可衡州这么大,要找一个人,也是如大海捞针一般,我们柳府人丁单薄,府上家丁也少,就是全员都派出府,大概也要找上一两年,那个时候,我娘也不知道还等不等得见了,我们等不打紧,可是我娘……”

话没说完,哭腔顿现。

宋世贤连忙道,“不要哭,你要找人,人手不够,我可以帮你找,衡州虽大,可到处都有宋府商号,你只要把画像给我,我交给各大掌柜,相信不出十日就能把你外祖父找到。”

柳纤纤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问,“你能帮我吗?”

宋世贤肯定地点头,“必然能。”

柳纤纤就破涕为笑,从袖兜里掏出一副画轴递给他,“这是我外祖父十年前的画像,如今也不知道他变成什么样了,你就用这个画像找一找,找不到的话……”她顿顿,神情戚悲道,“那也是命中注定,我不能孝敬他老人家。”

宋世贤接过画轴,却没立马打开,他安慰怀里的女子说,“你放心,我必然帮你找到。”

柳纤纤无限感激地说,“世贤,你真好。”

宋世贤伸手抚摸着她的发丝,摸到动情之时就把脸埋下来,埋进那柔软如黑雾般的长发里,吸着她身上的香气,感受着这具温软娇嫩的身子,他低声说,“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柳纤纤心存感激,可眼下却一片清明,她为了不让宋世贤发现她的异样,伸手一抱,把脸贴向了他的肩窝。

两个人静静的拥抱,压根也顾不上吃饭了。

常安跟红央候在门口,他们不知道厢房内发生了什么事,可他们都知道,宋繁花与柳纤纤,那是千年宿敌,大概前生,一个是娇精,一个是道士,必要斗个你死我活才罢休,所以,当常安一抬眼间看到迎面走来的宋繁花,脸色涮的一白,伸手就要去敲门。

宋繁花轻捋袖口,袖风轻扬间,一股隐而热的气流顺着那道门飞蹿过去,这气流不是别的气流,正是九环镖出炉携带而来的热气,这热气若在平常时刻必然会被感知出来,可今天天干大热,又逢喧哗酒楼,恰遇常安心神慌乱,红央色变担忧,所以这气流便混为炎夏热风,被忽略了,那气流飞至门上,将内外的声音彻底隔住。

常安敲了门,心就定了定,他冲走过来的宋繁花喊一声,“六小姐。”

红央看到宋繁花,鼻孔一哼,理都不理她。

宋繁花也不跟她计较,只对着常安挑了挑眉,笑道,“常大哥在这里,那我哥哥必然也在这里了,是在这里吃饭吗?正好,我也还没吃饭呢,就与哥哥一起吃。”

说着,裙摆一撩,抬脚一踹,竟硬生生地将那结实的门板给踹开了。

屋内还拥抱在一起的宋世贤与柳纤纤一怔。

常安瞠目结舌地呆在原地。

红央一脸大怒地冲宋繁花开骂,“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儿身为女儿家的仪态,进门不会敲门吗?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简直丢天下女人的脸!”

宋繁花凉凉看她一眼,“我这个丢尽天下女人脸面的人还没有你的骂相难看呢。”

红央一愕。

宋繁花身子一转,鹅黄色的衣绯如初春里的杜鹃花一般鲜艳怡人,她跨门而入,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里,冲拥抱在一起的男女说,“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宋世贤松开柳纤纤,瞪着她问,“你进门为何不敲门?”

宋繁花扬起长眉大声一笑,笑罢长袖一甩,抱紧双臂,靠在了墙壁上,挑眉睨着他,“哥哥,这房间是我订的,你想请你心上人吃饭,也别占用我的房间啊,我还饿着肚子,我看你们好像没心思吃饭,那就不要浪费了这么豪华的包厢这么美味的饭菜,你们不吃,我可想吃呢。”说罢,冲立在门口的绿佩喊,“上菜!”

绿佩哎一声,立马冲下面吆喝,很快的,望香酒楼里的卓老板亲自跑了上来,但看到门外的常安,红央,还有绿佩,他愣是没敢进门,只站在门外,听着绿佩念出一大串的菜名,他仔细记下,然后就下去了。

绿佩冲门里面说,“小姐,点好了。”

宋繁花洋洋洒洒一笑,双臂展开,往那方桌前一坐,整个身子柔弱无骨地瘫软在冰榻上,神情似冷非冷,言语似讥非讥,盯向对面的柳纤纤,“柳小姐,不介意我与你们同席吧?”

柳纤纤抿抿唇,笑着擦了一下脸,说,“只要你不再泼我饭菜,我当然很愿意与六妹妹同席的。”

宋世贤当然听说了宋繁花曾经的英雄事迹,他没有当场看到宋繁花泼柳纤纤菜汤是怎么的一幅画面,可只要用脑袋想一想,不难想出那是一种什么画面。他有点心疼,有点寒心,更多的却是无奈,他自认他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哪怕是经商,也从不坑蒙拐骗害人,宋氏商号能在衡州撑起一片天地那不是完完全全靠的经商之才,更多的是人品和信誉,所以,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看上的女子会这么不被自己妹妹待见,不待见也就算了,也没必要做的那么过分吧?

宋世贤只要一想到柳纤纤曾经被宋繁花用菜汤泼过,心中的怒气就没办法控制,他冲宋繁花冷声喝道,“出去!”


环珠回南院向宋繁花复命,宋繁花问她,“段萧接了?”

环珠笑道,“接了。”

宋繁花挑挑眉,“他就什么都没问?”

环珠道,“问了呢,而且问的真的都是小姐你提前交待奴婢的话呢。”说罢,疑惑道,“小姐怎么就知道段少爷会问那些问题?又怎么断定他一定会接呢?”

宋繁花沉默不语,仰头看向窗外的烈日晴空。

环珠见自家小姐不说话了,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忙活了。

绿佩候在一侧,余光落在宋繁花微抬的素净脸庞上,心思翻腾,小姐果真是变了,她微微垂眸,问,“小姐刚刚去老刘铁铺求的天外飞银,是要送给段少爷的吗?”

宋繁花收回看向虚空之中的视线,转过来看着绿佩,“是送他的。”

绿佩道,“段少爷向小姐提亲,给了很丰厚的聘礼吗?”

宋繁花笑道,“没有。”

绿佩愕然一愣,说,“那小姐干嘛要送他那么贵重的东西!”

宋繁花低下头,眼中敛着幽光,嘴角勾着冷笑,为什么要送段萧?当然是为了助他成就霸业,一雪前世之恨,杀柳纤纤,灭云氏王朝,想到柳纤纤,宋繁花忽地就站了起来,抬腿往外走。

绿佩连忙追出来,问,“小姐又要出门?”

宋繁花道,“嗯。”

绿佩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烈空,说,“小姐等等奴婢,奴婢进去拿把伞。”

宋繁花却说,“你不必跟着,记得吃过晌午饭后拿五千两银票去老刘铁铺,这事万不能忘记了。”

绿佩一顿,满脸委屈,“小姐为什么非要让奴婢去啊?”

宋繁花笑道,“不然,你想让谁去?”

绿佩道,“环珠啊。”

宋繁花道,“可是高师傅说了,要你送,小姐我现在是有求于他,当然得让他乐意,所以,还是你去吧,指不定你去了,高师傅还会款待你一番呢。”

绿佩嗤鼻,“谁要那个糟老头款待了!”

宋繁花绽颜一笑,“好了,去叫环珠过来,让她把伞带上,随我出门。”

绿佩不情不愿地去叫环珠,叫来了后看着环珠满脸欢喜地拿着樱木伞随宋繁花出了门,她就纳闷了,那个死老头,干嘛要让她去送银票?

宋繁花跟环珠出了宋府,去了天琴阁。

天琴阁楼里,柳绍齐卧在贵妃榻上,他身后站着九山,前面摆着一张方桌,方桌上是一酒一壶,对面是三个风情无限的女子,柳绍齐手里揣着骰子,吊儿郎当地仰着脖,冲九山问,“何时了?”

九山看看外面天色,说,“快午时了。”

柳绍齐脸色不大好,“也就是说,本少爷已经等宋小六快三个时辰了?”

九山沉默点头。

柳绍齐哼一声,将手中骰子往筛盅中一抛,顿时,六方骰子顺着筛盅的四壁打转,哗啦啦的一阵脆响,响声过境,只听柳绍齐桀骜不驯的声音,“她今天若是不来,凭白让本少爷浪费大把时间,赶明儿见到她,本少爷非揍她个屁股生花不可。”说罢又一哼,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九山不敢接腔。

坐于方桌前的三个风琴阁的女子见柳绍齐说了这话,其中一个女子说,“柳少爷何必跟六小姐置气呢,你打了她,她大哥得依你?”

柳绍齐挑眉,“我打了她,我再花钱给她上药,他宋世贤有什么好说的!”

另一个女子笑,“那你何苦呢,出了力,又掏了钱,纯粹是折腾,折腾来折腾去,还不是你在破费?”

柳绍齐不羁道,“我乐意!”

女子不说话了。

第三个女子浅笑道,“看着柳少爷跟六小姐从小打打闹闹的过来,真是令人羡慕,你说,六小姐若是有一天嫁了人,柳少爷又娶了妻,这衡州不就少了很多乐趣了吗?”

柳绍齐一听,不羁的眼眸微微地眯了一下,随即又哈哈大笑,笑声歇落,他道,“我柳绍齐若是想娶妻,随时就能娶,可她宋小六。”说到这,他啧啧两声,“不是我非要贬低她,实在是,就她宋小六那样的,谁愿意娶啊。”

九山想,少爷,你不就挺想娶的吗?

但这话他只敢想,却不敢说。

三个女子听了柳绍齐的话,齐齐地笑了,似乎都很赞同柳绍齐的这句话,而柳绍齐,想着每次跟宋繁花打架,她都打不过他,被他揍的哭红了鼻头,委屈的不要不要的样子,他都想笑,而且觉得很幸福,因为这样的宋繁花,只有他柳绍齐才得以看见,而每次揍完后,抱着她,哄着她,听她呜咽控诉破口大骂,却又受不住他买来的冰糖葫芦稀罕玩意,嘴上放着狠话,心底却早已释怀的可爱模样,那又何偿不是他身为男人最为动情一刻。

柳绍齐忽的一下站起了身。

三个女子一愣,相继冲他问,“柳少爷要走?不吃午饭了?”

柳绍齐抿抿唇,“不吃了。”

三个女子连忙起身恭送,等柳绍齐出了这间房,九山问他,“少爷真不等六小姐了?”

柳绍齐轻哼道,“不等了。”

九山纳闷,“这可不像少爷的作风。”

柳绍齐觑他一眼,朗笑道,“是啊,本少爷哪次不是等到宋小六来,把她耍的团团转,可今天嘛……”说到这,他滞了片刻,顿顿,又道,“今天等不到她,明日我才能寻理由揍她。”

九山默然,他能说什么好?少爷从小就特别热衷于找宋繁花的麻烦,欺负她的时候丝毫不余遗力,哄她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拽下来递在她面前,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家少爷是犯贱的,可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家少爷是可怜的,但更多时候,他觉得自家少爷是可怕的。

为什么呢?

因为宋繁花讨厌柳纤纤是衡州举目众知的,所以,依照宋繁花讨厌柳纤纤的那个劲,她能对柳府的人好脸色吗?不能。她能踏进柳府大门吗?不能。

既如此,少爷想接近她,要怎么办呢?

不能正常接近,那就只有非正常靠近了,所以这么多年,少爷处处为难宋繁花,不管是故意与她对着干,还是捉弄她,气她,揍她,都是一种接近她的精明手腕。

宋繁花大概是看不明白的,以至于这么多年,她与少爷打打闹闹,却从不曾避离。

九山想到这里,忍不住的就往身侧的少年望去,少年稚嫩的脸上是飞扬不羁的神色,眼神清朗,笑容爽朗,一身冰蓝净服,简洁低调,可又有谁知,这样的少年从五岁起,就有那么城府的心思,把宋繁花算计进了自己的生命里了呢。

若他有心,宋繁花此生难逃。

九山微微叹一口气,心想,宋繁花此生必定要栽在少爷手里了。

柳绍齐走在三楼上方的花栏侧,目光打量着楼下的宾客以及布景,待下到二楼,正要往一楼去的时候,他倏然一顿,眸光一缩,扭头就往某个方向望去。

九山察觉到他的异样,忙问,“少爷怎么了?”

柳绍齐声音微微地发沉,“我闻到宋小六身上的樱花气息了。”

九山微愕,“啊?”

柳绍齐哼道,“必定是宋小六,我不会闻错的。”

九山很无言,他看着周遭的脂粉香客,闻着四周泛起的天琴阁独有的醉芙蓉香,暗道,这么浓厚的脂粉香气,少爷到底是如何闻到六姑娘身上的樱花气息的,狗鼻子吗?

九山摸摸下巴,道,“六姑娘来了天琴阁,为何没上楼玩骰子,这天琴阁楼里只有三楼有骰子可玩,二楼可是没有的啊,难道,她是来听琴?”

总觉得不可能,宋繁花是耐得住性子听琴的人吗?不是啊。

九山疑惑皱眉。

柳绍齐脸色凉冷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罢,冰蓝衣袖一甩,折身往二楼的某个地方走去,待越走越近,那股熟悉的樱花气息就愈发强烈,而柳绍齐的脸色也愈发的冰冷,因为,樱花气息最浓的地方,是天琴阁楼里人称万花丛中一枝青秀的姜小莫的房间。

姜小莫是谁?是柳元康的妾室姜小黛的弟弟,也是天琴阁楼里唯一一个嫩白小生,还是天琴阁里琴棋书画皆属上乘的一代才秀,当然,让柳绍齐不爽的是,宋繁花讨厌柳府的一切,也包括与柳府相关连的一切,可独独,她不讨厌姜小莫。

柳绍齐不知道宋繁花来姜小莫的房间做什么,但不管她来做什么,他都不爽,超极不爽。

他站在紧闭的门前,冲九山道,“敲门。”

九山“哦”一声,抬起手。

三声门响后,一道稚嫩的结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谁……谁啊?”

九山道,“柳府。”

姜小莫轻啊一声,慌忙从琴坛后方站起来,他身材瘦薄,年纪比宋繁花还要小,说话的时候结巴吃力,走路的时候一只腿还是瘸的,虽然一张脸长的极为白嫩好看,可也只是好看罢了,因为他自身有很多残疾,能谋生的,也只有这张脸。

宋繁花看着面前的这张脸,心底冷冷一笑。

有谁会想到,这么一个满身残疾的少童,却是那个男人放在衡州的第一心腹,也是武林上久负盛名九公子门下的杀手,整个衡州,包括段萧,包括柳纤纤,包括柳元康在内,他们都不知道,真正深埋在衡州的线人,是姜小莫。

当然,布罗在衡州云王朝的眼线很多,那个男人的眼线也很多,可追根溯底,唯一至关重要的人,就是姜小莫,此人不除,撒在衡州的网就不会断。

因为不管是柳元康还是柳纤纤,他们所得的情报以及所得的任务都是由下面的线人接收和提供的,而下面的线人收到情报统一会交给姜小莫,再由姜小莫转给那个男人,也就是说,只有姜小莫对接云王朝,一旦他死了,或者说,他易了人,那么,衡州就不在云王朝以及那个男人的眼下了,如此,要杀柳纤纤或是灭柳府,岂非就是段萧随心所欲之事?一旦失了控制,衡州,就是逆反的第一站。

宋繁花低垂着眼,缓缓笑了。

姜小莫站起来后冲宋繁花结结巴巴道,“六……六姑……姑……姑娘,门外是……是……是柳府……的人,我……我……我去开……开……开……”门。

门字还没说出来,宋繁花就横眉竖目道,“柳府的人就柳府的人,管他做什么!今天我可是出了钱包下你一整天的,你要是中途接了别人,那是要砸天琴阁招牌的。”说罢,哼一声,“你要是真想砸天琴阁的招牌,我可以帮忙。”

宋繁花在衡州的恶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她说得出来,必然也做得出来,姜小莫脸色惨白,立刻摆手,急出一头汗来,说,“不,不……不……不是。”

宋繁花抬颚,眼神邪冷,“那就坐下!”

姜小莫只好坐下。

门外柳绍齐等了半天没等到人来开门,不免火气骤起,他虽然身为柳府二公子,可在世人眼里,他也是纨绔不羁吊儿郎当叛逆反骨的主,所以,此刻,他哪里还有厮文,一把推开九山,隔着门冲里面喊,“姜小莫,你再不开门,信不信我把你姐给抬过来!”

一句你姐,一个抬字,着实把姜小莫吓着了,他脸色又一白,蹭的一下又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他冲宋繁花结结巴巴哭丧着脸说,“六……六,六小姐……”

宋繁花无奈支额,摆手说,“算了,你去开门吧,大概你不开,他真的会把你姐抬来。”

姜小莫感激涕零地冲她鞠躬又鞠躬,末了,他一颠一簸地去开门。

门一开,柳绍齐就冲他问,“宋小六呢?”

姜小莫还没回答,坐于室内一张绵绵软榻上的宋繁花就哼着接一句,“刚刚拿伞砸你怎么没把你砸残废。”

柳绍齐一听到这如鹂鹦一般的嗓音,又听到这么恶毒的话,面上一热,手在发痒,心也在发痒,他推开挡路的姜小莫,一脚迈进去,冲宋繁花冷笑,“你也知道你砸了我?”

宋繁花看着他,“砸不死你。”

柳绍齐挑挑眉,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扭头吩咐九山,“把环珠拉出去。”

环珠一惊,只觉得这句台词无比熟悉,她连忙冲到宋繁花面前,将她紧紧抱住,大声道,“柳绍齐,你再敢打我家小姐我……”

话没说完就被九山定了穴,面无表情地拖了出去。

姜小莫也被赶了出去。

屋内,柳绍齐看着软榻上的宋繁花,摩拳擦掌,不羁的眼里挑着阴狠的邪性,腔调凉凉生寒,“你是想被我揍的痛哭流涕还是乖乖来向我赔礼道歉?你知道,我若下手,对你,从不手软。”

宋繁花何尝不知道他对她从没手软过,他只是心软,她撑着身子站起来,抱臂挺胸,毫无惧色地对上柳绍齐发狠的眼,“又想揍我?”

柳绍齐挑挑眉,“那要看你道不道歉了。”

宋繁花道,“砸你活该。”

柳绍齐眯眼,“真是欠揍。”

说罢,一脚跨前,像以往的每次一样,要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有实质的地毯上去揍,那样揍的话宋繁花不会很疼,可是,他刚扬起手臂,宋繁花却嗖的一下冲到门边,将门一拉。

柳绍齐瞠然愕住。

门外的九山也是悚然一惊。

宋繁花竟然会跑?

素来柳绍齐要揍宋繁花的时候,宋繁花明明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的,可每次还非要逞强,必然要跟柳绍齐打上一架,就算被揍的哭天喊地也不认输,直到她自己力气耗尽才会安静下来。

可这一次,怎地就变聪明了?

柳绍齐站在那里,目光阴阴沉沉,那大开的门传来天琴阁楼里丝竹嘈杂之音,也传来醉态香客们狎昵轻狂的声音,可这声音,此刻入到柳绍齐的耳中,都汇聚成了一句话——少爷,伞骨断了。

柳绍齐何尝不知道那伞骨是被宋繁花素手一抓给抓断的,他扬手扔掉,是不想在意,可还是被九山接住发现了。

柳绍齐收拳,再也不看室内一眼,也不再管宋繁花,冲出门外,冲九山道,“回府。”

九山一愣,见柳绍齐头也不回地下了楼,他慌忙解了环珠身上的穴道,飞快地跟上。

等出了天琴阁楼,九山问柳绍齐,“少爷就这么走了?”

柳绍齐有点心不在焉,也有点低落,总之,情绪不太好,脸色不太好,心情也不太好,他没好气道,“不然呢?你还打算住在那里不走了?”

九山抿抿唇,小声问,“就这么放过六姑娘了?”

柳绍齐往前猛冲的步伐倏地刹住,他扭头,冲九山狠狠道,“不许再提她!”

九山一怔。

柳绍齐却是蓝服一甩,甩出冷面扑鼻之气,扬长走了。

九山摸摸鼻子,心想,奇哉,少爷可是第一次被宋繁花气着呢,这么多年他陪在少爷身边,哪一次不是宋繁花被少爷气的脸红脖子粗,急的跳脚啊。

两人回到柳府,一回去,柳绍齐就将自己关在了折花居里不再出来。

宋繁花在柳绍齐离开之后又把姜小莫唤进了房间,到午时后也没离开,叫了饭菜,坐在那里一边吃,一边听姜小莫弹琴,弹至晚上,日薄西山,姜小莫确实受不住了,结结巴巴地道,“六……六姑……姑娘,我,我能不能,休,休息……一,一会儿?”

宋繁花抬头看他一眼,笑道,“好啊,弹这么久也确实该累了。”

姜小莫立刻脸上一松,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宋繁花喊住他,“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让环珠去给你弄些酒菜来,你在这里吃了,晚上你给我做一张画,我付双倍钱给你。”

姜小莫脊背一僵。

宋繁花见他没反应,不满道,“怎么?双倍钱你还不乐意?那我付三倍。”

姜小莫哪里是不满意她出的钱,他是不满意她这作恶的行为,她是来听琴的吗?别人都是花钱买乐子,即便他是男子,身有残疾,可多少他这张脸也让衡州的很多贵族女子眼幕的,她们来他这里,除了花钱听琴谈诗作画,还会体恤他年纪尚小,念他身体薄弱,会时不时地让他休息一阵,可是宋繁花呢?她从午时前两刻来到这里开始就让他弹琴,一直到这个时辰,中午没让他吃饭,晚上也没让他吃饭,最主要的是,她从吃过午饭后就一直在睡觉,哪里是来听琴的?分明是来折磨他的。

姜小莫知道宋繁花很讨厌柳府的人,而他姐姐又嫁给了柳元康,之前这个祖宗从没来找过他的茬,还喜欢来他这里,他以为她是喜欢他的,可现在看来,她之前天天往他这里跑,并不是喜欢他,而是想抓机会整他,只是没能抓住,是以,今天来,就是百分百来找他晦气的,尤其中午柳绍齐还来闹了一小会儿,她能忍才怪了。

姜小莫抿了抿薄唇,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眼中覆下一片暗影,暗影下他的眼冷风刺骨,却在扭头转过来看向宋繁花的时候又恢复到了薄弱小生的样子,冲她结巴道,“六……六姑娘,想,想让我,做,做什么画?”

宋繁花看着他,缓缓低声说,“美人图。”

姜小莫默了默,重新走回琴坛后面,躺在那个不大不小的凉榻上,浅息小憩片刻,眯了半钟头的时间,他坐起,移开风弦琴,布上画布,待布好,他抬头问绵软榻上的女子,“画……画谁?”

宋繁花斜了一眼对面的天窗,看着那天窗上投射而出的百花错影,她低喃道,“你认为衡州第一美人是谁?”

姜小莫想了想,说,“柳……柳纤纤。”

宋繁花轻冷一笑,“那就画吧。”

姜小莫细微地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画……画,柳……柳纤纤?”

宋繁花低声道,“嗯。”

姜小莫怪异地看她一眼,可此时的宋繁花已经合上了眼,安静地躺在那里,面色静然,环珠站在她的身后,轻晃着一把折扇,折扇是他房间里备的,长若矛,轻若浮萍,扇出的风凉爽清透,这是衡州当地没有的扇子,而这扇子到底是产自哪里,他不知道,因为这扇子是他的主子赐给他的。

姜小莫见宋繁花又睡了过去,心中隐隐地动怒,却是收回视线,开始认真作画。

作罢画,环珠将宋繁花喊醒了,对她小声说,“小姐,画作好了。”

宋繁花没睁眼,只道,“拿来我看看。”

环珠将画递过来。

宋繁花接住,展开,浅白厚重的纸面上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栩栩如生地印入眼帘,长及腰的黑色缎发,桃花色的水润眼眸,窈窕倩姿摇曳着碧翠罗裙,脚踩莲步,浅笑嫣然,一眼之观顿觉世上再无一人可与之相比。

宋繁花看着这张画,看着这张画里的女子,大叹,“好画!”

她将画一收,随手甩给身边的环珠,冲姜小莫道,“果然不愧是风琴阁里琴棋书画皆一流的青秀小生。”说罢,喊,“环珠,给钱。”

“哦。”

环珠将画收整齐,掏出一张千元银票放在桌面。

姜小莫看到了那银票,立马道,“没,没,没有这……这,这么多的。”

宋繁花盯着他稚嫩的脸,浅然一笑,“多的就算赏你的。”

说罢,转身走了。

等门合上,姜小莫走过去,将那一千两的银票攥在手里,看着那票面上印着宋氏商号独有的标记,还有云王朝的发款印记,他眯了一下眼,将银票往腰兜一塞,打开门,走了出去。

宋繁花走在回府的路上,一路上环珠摸着手中的纸画,很是不解地问,“小姐,你为什么要让那个姜小莫画柳纤纤?你不是一惯很讨厌她的吗?”

宋繁花迎面吹着夏日末晚袭来的凉风,一面抬了抬头,说,“这是送给大哥的。”

环珠愣道,“啊?送给大少爷?”

宋繁花轻声说,“嗯。”

环珠很诧异,她看着自己家小姐,隔着晚夜的风,晚夜的月,晚夜的幛幛绰影,似乎看到了昨日夜里熄灭油灯后红香暖帐内那个模糊的影子,一时之间,环珠竟似觉得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不是自家小姐,她猛地甩了一下头,拍拍脸,心道,怎么可能?明明就是小姐的呀!

可是,小姐怎么会给大少爷送一副柳纤纤的画像?

环珠百思不得其解,张了张嘴想问宋繁花,可一触及到月影下宋繁花那张昏暗不明的脸,她又止住嘴,不敢再开口了。

两个人一路安静走回宋府,回去后,宋繁花让环珠趁热把画送到东院去。

环珠应声,去东院送画。

宋繁花回到南院,一进院大门就听到宋清娇那方院子里有笑声,宋繁花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听到有宋明艳,宋昭昭的声音,她笑了笑,先回自己的院子叫绿佩。

绿佩早就候在那里等她,一见到她的身影,立马跑过来,说,“小姐,你可回来了。”

宋繁花冲她问,“怎么了?”

绿佩道,“那个高老头收了银票,让我转告小姐,说是天外飞银铸造成烈日银枪后,还有半斤剩余,扔了可惜,不扔又实在是打造不出完整的一支兵器了,问小姐有没有好的想法,能锻造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宋繁花想都没想,说,“九环镖。”

绿佩问,“什么九环镖?”

宋繁花说,“银手环,九扣,不用之时是首饰,用之之时是兵器。”

绿佩瞅一眼宋繁花,奇道,“小姐怎么会知道这种武器?这种武器很厉害吗?”

宋繁花抿抿唇,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交待她说,“你明日再去回复高师傅,按我说的话说给他听既可,他自会明白要怎么做,做成什么样。”

绿佩心中惊疑,却是应道,“是。”

宋繁花便不再多说别的,带着她去了宋清娇的院子,此时还早,六月的天又热,一众姑娘们都不想那么早上床睡觉,坐在院子外面扇风乘凉聊天,宋繁花一走进来宋明艳就看到了,忙冲她喊,“哎,六妹妹!”

宋繁花应一声,“四堂姐。”

宋清娇在吩咐丫环们备冰镇凉露还有吃的零嘴,一看到宋繁花,就交待她们多备个酒杯来,等丫环们下去,她走到宋繁花面前,拉住她的手,上下看她一眼,笑问,“怎么好像一天都没见你在府里似的?”

宋繁花闻言一笑,“哦,也不知道是谁一天都没在府里的。”

宋清娇一怔。

宋明艳哈哈大笑,说,“六妹妹这话说的妙啊,明明是三堂姐你自己一大早被岳公子邀约出去玩了,赶黑才回来,现在怎么说起六妹妹了呢。”

宋清娇笑着嗔她一眼,“我就是觉得好像一整天没见着人了,想得慌,怎么了?我是跟文成出去了,你可别在这儿挖苦我,我跟文成坦坦荡荡,不怕人说的。”

宋明艳又是大笑,“不知羞,人家还没向你提亲呢。”

宋清娇哼道,“早晚的事。”

宋明艳哎哟一声,冲宋繁花跟宋昭昭道,“你们看看,这脸皮多厚,上赶着要嫁人。”

宋清娇笑着就要上去揍她,宋明艳立马站起来跑掉,让她打不着。

宋清娇叉腰说,“你过来,三堂姐不打你。”

宋明艳冲她伸伸舌头,“才不信你。”说罢,又指着她此刻的仪态,道,“真该让岳公子看看你现在这模样,看他还愿不愿意娶你。”

宋清娇哼道,“我这个样子怎么了?他若惹我,我就是这样对他的,你尽管让他来看,看他敢不敢嫌弃我,他若敢露出一点点嫌弃来,我就绝不进他岳家门。”

宋明艳噗嗤一笑,“开玩笑的啊,三堂姐可别当真,你要是因此不嫁给岳公子了,他会抽我皮的。”

宋清娇哼道,“跟你不当真,跟他要较真。”

宋繁花听着宋清娇跟宋明艳你一言我一嘴的对话,想着前世的时候,岳文成确实对宋清娇死心踏地,就是因为死心踏地,才会在宋清娇死后一心赴死,无心打理家门,以至于不出三年,岳氏一门凋蔽,萧条冷瑟,后来就听说他死在了乱葬岗。曾经一代衡州权贵,死无坟,葬无穴,可谓是悲惨之极。

宋繁花垂下眼眸,缓慢地理了一下袖口。

宋明艳跟宋清娇打趣一阵子后就跑到宋繁花面前,把她拉到一边坐下,望着她笑的好不深意,宋繁花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摸摸脸,问,“四堂姐,你作甚么这么看我?”

宋明艳笑道,“我今天可是听大哥说,段萧向你提亲了。”

宋清娇瞠的一下抬起头,拧眉问,“今天?”

宋明艳道,“可不是嘛,我今天还看到段萧来府上了呢,当时没在意,也没朝这方面想,直到中午吃饭,大哥无意之间提了一句,后来才知道,段萧今天来找大哥,是来下聘的。”

宋清娇一下子就惊住了,“下聘?”

宋明艳嗯道,“是啊。”

宋清娇猛的看向宋繁花,那目光碎碎冰冷,清寒若雪,冷声问,“明艳说的是真的?”

宋繁花点头,“是真的。”

宋清娇气的扭头就冲拿了凉露拿了杯子拿了吃嘴零食的一众仆人们说,“不要摆弄了,都给我下去,下去下去。”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是极为不耐烦。

众仆人们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一眨眼的功夫这脸色就变了,忙搁下手上的活,窸窸窣窣地退出去,等院子里就只剩下了姐妹四人后,宋清娇往长板椅上一坐,哼声道,“三姐倒是没看出来,你比我还恨嫁!”

宋明艳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噗嗤就笑出声。

宋清娇往她脸上狠狠一瞪。

宋明艳轻咳一声,努努嘴,说,“三堂姐,你怎么听到段萧向六妹妹提亲那么不高兴呢?人家段萧有权有貌,在衡州可是一等一的权贵,有多少女子挖空心思想攀附他都攀不上,他不近女色,这是衡州所有人都知道的,如今,看中了六妹妹,这是六妹妹的福气啊,你气什么?”

宋清娇哼道,“你懂个屁。”

宋明艳嘴角一垮,“三堂姐,你可别小瞧人,什么叫我懂个屁,就你懂?那你说,你到底在气什么,人家段萧又没向你提亲。”

宋清娇冷笑,“他敢向我提亲吗?他就是看六妹妹蠢笨呆傻好欺负。”

宋繁花弱弱接一句,“三姐,我不傻。”

宋明艳噗的一声捧腹大笑,笑声震天动地。

宋昭昭也缓缓地抿唇笑开,她说,“六妹妹是不傻的,你别听三堂姐瞎说,她说的是气话。”

宋清娇横眼,“谁说我说的是气话了?你们都不好好想想,他段萧为什么会向六妹提亲,早不提晚不提,偏就及笄的时候提,刚明艳也说了,段萧不近女色,这不是一天二天的事,而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府上也一个丫环都没有,要说他身体没有毛病,我都不信,再者,他是冲着六妹来的吗?我看他是冲着宋府来的!”

宋明艳大啊一声,她眨眨眼,惊道,“段萧不能行?”

宋清娇被噎了一下,半天,才说,“你想知道,你去问他。”

宋明艳吓的连忙摇头,不说话了。

宋昭昭道,“三堂姐的意思是,段萧向六妹妹提亲,是奔着宋府财富来的?”

宋清娇哼道,“八九不离十。”

宋昭昭立马看向宋繁花,“六妹,那你万不可答应啊。”

宋繁花闷闷道,“我应下了,不过不是现在嫁,而是一年后。”

宋清娇、宋明艳、宋昭昭一听这话,齐齐出声问,“为什么是一年后?”

宋繁花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三张脸,看着她们脸上的关心,担忧,疑惑,她觉得,世间万物再好,也不及这三个人脸上的一分表情,她轻缓一笑,说,“因为舍不得姐姐们。”

一句舍不得,让三个女子顿时红了眼眶。

宋清娇说,“傻妹妹,就算你嫁人了,你也还是我们从小最疼爱的妹妹,谁都不能欺负你。”

宋明艳点头附和,“是这样,谁敢欺负你,我跟他没完。”

宋昭昭捏着帕子说,“段萧这个人,其实还是挺好的。”

宋繁花听着她们三个人前后不对头的话语,其实是知道她们是关心则乱,尤其是宋清娇,她想的多,考虑的多,她觉得段萧是冲着她宋府财富来的,断然不会对她好,怕她往后会以泪洗面,独守空闺,一生都不得幸福,可她不知道的是,宋繁花此生,不要情爱,不要床弟之欢,不要头衔名份,她只要毁了柳纤纤,翻了云氏,为此,她就算一生孤寂,枕榻难眠,无所偎依,也在所不辞。

宋繁花仰仰脖子,调皮地笑道,“反正一年后我才嫁他,这一年他要是惹我厌了,惹几个姐姐们不顺眼了,我就不嫁。”

宋明艳笑道,“好,就这样!”

宋清娇无语瞪着这两个人。

宋昭昭说,“有一年时间的观察也是挺好的。”

宋清娇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反正不管说什么,这亲事都是纸板钉钉的了,但看一年后吧,如果段萧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她是誓死都不会同意让六妹嫁的,想到这,宋清娇松了一口气,又让丫环把赶出去的仆人们叫进来,把零食果酒凉露摆好,四个姐妹边吹着凉风边吃着果食边怡然快乐地聊着天。

相比较于宋府这边怡乐的天地,柳府那里,今晚不太安宁。

柳绍齐从天琴阁回来把自己关在折花居,一关就是一下午,中午没有吃饭,晚上也没有吃饭,柳纤纤坐不住了,她冲柳元康说,“爹,我去看看绍齐。”

柳元康说,“不用管他。”

柳纤纤蹙了蹙秀丽的眉,“可他两顿饭都没吃。”

柳元康闻言抿唇道,“他能让自己饿着吗?就是所有人都在饿肚子,他也不会让自己饿着肚子,不用管他,他饿的话会自己找东西吃。”说着,从手边的书扉里拿出一张笺纸,递给她,“这是刚刚得来的信息,前朝朱氏有一个神匠打铁手,他曾经为朱帝打造了一把至神传奇的尚方宝剑,那是朱帝坐拥江山的佩器,虽然朱氏覆灭了,这把尚方宝剑归了当今皇帝,可那个打铁手手中还有天外陨落的飞银,那飞银还能再打造出一把绝世神兵,王爷已经派密探暗查多年,如今,他查出,那个打铁手就在衡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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