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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衔金枝谢锦姩唐聿野最新章节

揍趴长颈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儿媳已经知错了,婆母快想想法子吧!您尽可以拿出婆母的款来,要求弟妹照您说得做,她要是敢忤逆婆母的命令,外面人肯定会戳她脊梁骨的,她不敢!”刘惠兰哀求道。老夫人摇头叹息,“慕容家比咱家的门第高,你公爹又走得早,如果是伯爵府那边做主,我一个糟老婆子又如何挡得住?”闻言,刘惠兰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差点忘了,慕容家是恭定伯爵府,乃高门世家。慕容氏是庶女下嫁,不是小门户的女儿,能任由婆家拿捏。刘惠兰跌坐在地上,心中怨恨极了,有娘家撑腰就了不起吗?凭什么就能胳膊肘往外拐?不,她还不能倒下,她得为衍哥儿谋划!老夫人瞧她的眼神隐隐带着厌烦之色,“不怪云湘瞧不上衍哥儿,衍哥儿也着实不像话了些,九岁的年纪连三字经都背不出几句,就知道疯玩。惯子如杀子,这...

主角:谢锦姩唐聿野   更新:2024-12-19 10: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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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锦姩唐聿野的其他类型小说《凤衔金枝谢锦姩唐聿野最新章节》,由网络作家“揍趴长颈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儿媳已经知错了,婆母快想想法子吧!您尽可以拿出婆母的款来,要求弟妹照您说得做,她要是敢忤逆婆母的命令,外面人肯定会戳她脊梁骨的,她不敢!”刘惠兰哀求道。老夫人摇头叹息,“慕容家比咱家的门第高,你公爹又走得早,如果是伯爵府那边做主,我一个糟老婆子又如何挡得住?”闻言,刘惠兰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差点忘了,慕容家是恭定伯爵府,乃高门世家。慕容氏是庶女下嫁,不是小门户的女儿,能任由婆家拿捏。刘惠兰跌坐在地上,心中怨恨极了,有娘家撑腰就了不起吗?凭什么就能胳膊肘往外拐?不,她还不能倒下,她得为衍哥儿谋划!老夫人瞧她的眼神隐隐带着厌烦之色,“不怪云湘瞧不上衍哥儿,衍哥儿也着实不像话了些,九岁的年纪连三字经都背不出几句,就知道疯玩。惯子如杀子,这...

《凤衔金枝谢锦姩唐聿野最新章节》精彩片段




“儿媳已经知错了,婆母快想想法子吧!您尽可以拿出婆母的款来,要求弟妹照您说得做,她要是敢忤逆婆母的命令,外面人肯定会戳她脊梁骨的,她不敢!”刘惠兰哀求道。

老夫人摇头叹息,

“慕容家比咱家的门第高,你公爹又走得早,如果是伯爵府那边做主,我一个糟老婆子又如何挡得住?”

闻言,刘惠兰的脸色更加难看,她差点忘了,慕容家是恭定伯爵府,乃高门世家。

慕容氏是庶女下嫁,不是小门户的女儿,能任由婆家拿捏。

刘惠兰跌坐在地上,心中怨恨极了,有娘家撑腰就了不起吗?凭什么就能胳膊肘往外拐?

不,她还不能倒下,她得为衍哥儿谋划!

老夫人瞧她的眼神隐隐带着厌烦之色,

“不怪云湘瞧不上衍哥儿,衍哥儿也着实不像话了些,九岁的年纪连三字经都背不出几句,就知道疯玩。惯子如杀子,这道理你也不懂?”

她又想起刚才谢锦姩说的话,对衍哥儿有些失望,死的也是她的儿子,她怎么能不痛心?

可衍哥儿在灵堂上居然还有心思打盹,但凡刘惠兰好好教养孩子,衍哥儿都不会这么做。

老夫人越想越后悔,当初怎么就娶了刘惠兰进门?真是娶妻不贤毁三代......

刘惠兰委屈得想哭,“衍哥儿还小,他根本坐不住,儿媳还能把他绑在学堂吗?”

闻言,老夫人就知道自己是在鸡同鸭讲,摆手道:

“罢了,你听不懂,我不与你扯这些。既然云湘不要衍哥儿,那就只能劝她过继胜哥儿,胜哥儿聪明好学,也算上进,她在你名下,喊你一声母亲,即使他去二房,日后也会孝顺你的。”

刘惠兰猛地抬头,“那不行啊婆母!谢胜他......他的身世万一露了馅,后果不堪设想......”

她越说声音越小。

老夫人一拍桌子,声音不容拒绝:

“你既知道后果不堪设想,当初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衍哥儿也好,胜哥儿也罢,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慕容家的人进族谱!”

刘惠兰吓得一激灵,脸上全是泪痕,她刚要说话,老夫人就不耐烦地撵人了,

“出去!”

刘惠兰十分不甘,也只能灰溜溜地离开善和堂。

她的双眼迸发出怨毒之色,身体因为太过愤怒而微微发抖。

衍哥儿都享不了的福,那个该死的贱种也配??二房的家业只能是衍哥儿的。

她就是拼了命也要把衍哥儿塞进二房!

......

隔日。

一夜过去了,天色渐亮,五月的早晨还是冷的,一呼一吸之间就灌了满肺的冷气,让人直打寒颤。

谢胜来的匆忙,身上只有一件皱巴巴的单衣,但好在昨夜谢锦姩早就给他披上了夹棉的厚披风,这一夜倒是没冻着。

谢锦姩见谢胜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有两天两夜没睡了,已经是疲乏至极,

“天亮了,胜哥儿就别在这守着了,去用些热食,母亲在水榭阁给你备了小憩的地方,你去歇歇。”

水榭阁归属二房,是个不错的院子。

“多谢堂姐,我还是回去吧。”谢胜婉拒了。

谢锦姩也不再劝,“好,路上慢着点。”

谢胜告别谢锦姩,独自回大房那边,谢锦姩眼睁睁地看着那单薄的身躯渐行渐远。

谢胜住的地方是青竹轩,一个偏僻窄小的院子,只有一间屋。母亲说这宅子是二房置办的,大房不能挑,叫他懂事一些。

他很懂事,住了许多年。

“母亲?母亲安好。”

谢胜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刘惠兰。

刘惠兰刚陪谢衍用过早膳,一出来看到谢胜,气得直咬牙,她正满肚子火没处发呢。

刘惠兰抬手便是一巴掌,满脸憎恶道:

“你个吃里扒外的王八羔子,谁让你回来的!要你去二房那献殷勤?又是哭又是磕头,你演给谁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想把你弟弟比下去,让二房收养你吗?你也不照照镜子,人家压根就瞧不上你!”

刘惠兰越说越气,她上去揪着谢胜的耳朵,声音尖锐地质问:

“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离大房远点远点,你聋了是吧?长着耳朵是摆设吗!”

这是在路上,偶尔有洒扫的下人走过,下人们都低着头疾步匆匆,不敢去触这霉头。

谢胜只是低着头,任由刘惠兰怎么撕扯他的耳朵,他也不反抗一下,

“儿子知错。”

刘惠兰怒哼一声,“你不是跟二房关系好吗?你去让她们过继你弟弟,要是二房不要衍哥儿,你给我等着!”

她发了一通火,心里舒坦多了。

临走时,刘惠兰又恶狠狠地瞪了谢胜一眼,转身扬长离去。

谢胜在原地站了不知多久。

谢锦姩匆匆赶来,满脸的歉疚,她说:

“胜哥儿,风水先生这就要到了,你是家中长子长侄,又是书生,需要你去和风水先生商量事宜呢,还得麻烦你一会儿。”

谢胜慌忙侧过身去,用袖子抹了把脸,“没......没事。”

谢锦姩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没事就好,快走吧,这下葬的时间和坟地的选址都是不可马虎的,差一毫一厘都影响子孙后代的运势。”

谢锦姩走得快,谢胜跑了两步才跟上。

谢胜看着谢锦姩握着他的那只手,她握得很用力很用力,甚至让他感到有点疼,

可是莫名让人心安,仿佛这股子力量渗入他的体内,让他没有那么的孤单和无助了。

谢锦姩的面上不显,但是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意,她刚才全都看见了,可是却不能出面维护谢胜。

刘惠兰不足为惧,但谢流萤非常敏锐,一旦让她发觉出一点蛛丝马迹,必定前功尽弃!

所以谢锦姩必须沉住气,忍这一时,等将胜哥儿过继了来,她也就能真施展开手脚了。

等到人多的地方,谢锦姩松开了手,谢胜悬着手,片刻后放了下去,他的手腕热热的。

“堂姐,不是要见风水先生吗?我们这是要去哪?”

谢胜终于发现路线不太对。




“是啊,我娘家一听我深受皇恩,得封忠毅郡夫人,马上就有人来传话了,几个侄子任由我选,那随便挑一个可都是精心教养出来的好孩子!”

慕容氏的语气颇为自得,甚至隐隐有炫耀的意思。

她看向刘惠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的样子,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说:

“嫂子莫急,其实我也理解你的想法,你放心,虽然我不过继衍哥儿,但是以后若有什么的,

我这个当婶娘的一定能帮就帮,我儿子也定会和衍哥儿当亲兄弟处的,咱们两房还是和从前一样和睦。”

闻言,刘惠兰的脸色如同打翻了的五彩盘一样精彩,慕容云湘这个贱人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什么当亲兄弟处?衍哥儿才是继承家业的唯一人选,哪还需要一个外人的照顾?

“伯爵府那边真打算要来做主谢家的事?你也同意?”刘惠兰还不死心。

“正合我意,我娘家的意思,恰巧也是我的意思。”慕容氏是知道怎么气刘惠兰的。

刘惠兰的脸已经比锅底还黑了,

慕容氏给谢锦姩递了个眼神,谢锦姩启唇道:

“大伯娘放心,往后我也当衍哥儿是亲弟弟疼的。我母亲之所以选表弟,也是为着谢家考虑,继承人的优劣决定了家族的未来。”

“衍哥儿也很优秀啊!”

刘惠兰十分不服气,要不是记得谢昌的警告,她早就破口大骂了,这贱货,又想说衍哥儿的不好!

慕容氏母女没有接话,氛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见她们这反应,刘惠兰恼极了,一张脸憋得通红,她深呼吸几次,才勉强把火压下去。

“衍哥儿现在才九岁,有句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他很机灵,是状元之才,时间会证明一切,弟妹你可要仔细想清楚,到时候后悔就晚了!”慕容氏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

谢锦姩的眼眸微转,扯唇道:

“大伯娘误会了,我母亲的意思是,表弟的出身高一些,伯爵府那边也会尽力帮扶谢家,大伯娘这是想哪去了?”

其实,刘惠兰也没完全说错,前世谢衍醒悟之后,确实科考上榜,踏上官场之路。

只是这辈子,谢锦姩不会再给他觉醒的机会了。

慕容氏见事态不对,再说下去恐怕要吵起来,她捂着头痛呼,

“我这头怎么又疼了?”

谢锦姩极为默契地走过去搀扶着,“母亲起来久了,快去榻上歇歇吧。”

见状,刘惠兰还想说什么,硬是被憋了回去,她总不好拉着一个病人分辩,即使知道她是装的。

谢锦姩三言两语将刘惠兰打发走了。

刘惠兰走的时候是满头满脸的愁绪,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她是个没主意的,估摸着是要去找大伯或者祖母商讨。

把矛盾点转移到伯爵府那边,这也是谢锦姩的主意,毕竟胜哥儿还在大房的名下,要想过继他,必须要大房点头,

所以暂时还不能跟大房撕破脸,不然后面就不好交涉了。

现在是伯爵府那边也有心塞个孩子来,不是母亲一个人的事了,他们再找母亲闹也没什么用处,他们更不敢去找伯爵府闹。

事到如今,只看祖母会如何应对。

谢锦姩捏起一块芙蓉糕咬了口,糕点很软,满口留香,

谢流萤那边没什么动静,想来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刘惠兰蠢且急躁,不成气候,

大伯自私自利,只会躲在刘惠兰和老夫人的后面,自己不出面,让女人来替她争。

在这个家里,也就只有祖母能做主了,谢锦姩用帕子擦了擦手,希望这老太太不要让她失望。

慕容氏把下人都支出去了,只留下谢锦姩一个,

“锦姩,你之前让我谁都不要见,今日却见了魏氏,那接下来呢,该如何做?”

“今日之后,母亲的病就好了,母亲现在的身份不同以往,想来结交的人定是比从前多的,可以挑选着见见,没有坏处。

母亲现在就可以给二舅母写帖子,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约她来府里一叙,让她一定带着表弟来。”谢锦姩道。

“是要用你表弟来刺激刺激你祖母和大房?”

谢锦姩点头,“是,大伯这个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还抱有侥幸心理,想着怎么能说服你过继衍哥儿呢,

咱们得再激一激他,让他亲眼瞧见伯爵府的人,亲耳听到商量过继的话,他才能明白,母亲是动真格的。”

到时候看大伯还能在两个女人身后躲得住吗?

只有把大房逼到死胡同里,才能促成过继胜哥儿这件事。

而且必须由大伯亲自开口,他不点头谁说都没用,然后二房假装为难,最后勉强答应。

二房是万万不能主动开口要过继胜哥儿的,容易让人起疑心,也会落于下风,到时候胜哥儿更回不来。

所以只能逼大房先认输。

慕容氏冷笑一声,轻蔑道:

“他哪肯将二房的家业拱手让人?从前但凡有什么便宜事,他第一时间怂恿刘惠兰来,而他只会躲在背后,既得了好处,又显得他高尚。”

谢锦姩似是想到了什么,

“对了,还有一事,先前陛下赏赐下来的东西,我都让李妈妈都收入咱们私库了,祖母那边有没有话传过来?”

“没,这些日子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都不理,她还没机会跟我说赏赐的事呢。”慕容氏说。

“如果祖母跟你提及那些赏赐,母亲就只管装傻。”谢锦姩提醒道。

不用谢锦姩说,慕容氏也明白,

“这些话你跟我说了两次了,我都知道,亏得你那日反应快,否则赏赐就被抬入公库去了,到时那虚伪的老婆子定是要做出公正的样子来,给大房分去一半。

那些赏赐都是你父亲用命换来的,若你祖母想花销倒无所谓,只是这些钱决不能花到大房那去。既入了咱们的私库,就没有再拿出来的道理!”

谢锦姩颔首认同,轻描淡写道:

“且不说那些珍宝,还有黄金千两呢,任谁不红了眼?钱的事,还有的纠缠。”

慕容氏看向谢锦姩的眼神充满了欣赏和满意,

“我有小军师给出谋划策,我怕什么?让他们只管来,谁都没有我的姩姐儿聪慧。”

谢锦姩一愣,心里感到苦涩,她算什么聪慧?她的‘聪慧’是死过一次才换来的教训,只是一个侥幸被上天眷顾的‘蠢人’罢了。

慕容氏神秘一笑,“那些赏赐的去路娘都想好了,你想不想知道?”




谢昌见了饭菜双眼冒光,“这么丰盛啊,还有酒?这酒就不喝了吧,今天还有事呢。”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眼神一直在酒上,他光忙着丧事,已经几天没喝一口了,酒瘾上来挡不住,现在看到酒就馋。

谢锦姩帮他摆上碗筷,又斟满了一碗热酒,

“大伯辛苦,当然得吃点好的,清早寒凉,喝一壶热酒身上舒坦,少喝两口没事的。

侄女本以为大伯娘会给大伯备好饭菜呢,来的时候还怕这饭菜备多了,可巧,大伯还没用饭,快趁热吃吧。”

一提到刘惠兰,大伯的脸色瞬间耷拉下来,他还没时间去找刘惠兰算账呢。

“姩姐儿刚才有话想说?”

谢锦姩眼珠子一转,道:

“昨天我母亲跟大伯娘起了几句龃龉,生气的时候说了几句气话,但是母亲回去就后悔了,不该话赶话的,把说那么难听。

一想大伯您是一家之主,咱们谢家以后还全仰仗着您做主呢,所以想请大伯给大伯娘递个软话,毕竟是妯娌,咱们一家子以后还得过下去不是?”

谢昌被哄得飘飘然,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那当然,都是一家人。我是听说吵了几句嘴,是为着过继的事?”

谢锦姩又给他倒满一碗,叹气道:

“就是为着过继的事。”

“这几天大伯娘一直劝说我母亲过继衍哥儿,母亲因父亲过世伤心得很,哪有心思想别的?就是因为这才生的气。

我母亲一气之下说瞧不上衍哥儿,这话是当着祖母的面说出去的,祖母也气得不轻,眼见着吵起来了,侄女这才让春桃去告知您一声。”

谢昌的脸色不太好看,光闷头喝酒,事情大概他昨天已经听春桃说了。

谢锦姩很有眼色,谢昌刚喝完,她就给满上。

谢锦姩和春桃对视一眼,又说:

“这一晚上过去,我母亲觉得说话冲了,衍哥儿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实不应该这么说,但是她又拉不下脸来,才请大伯递个软话。”

谢昌顿时骂了句,

“那个蠢婆娘,比你母亲差远了,整日的胡言乱语!该她赔罪才是,侄女你放心,我回头就让她向你母亲赔罪去。”

“什么赔不赔罪,侄女还怕大伯娘记恨呢,有大伯这话,侄女就放心了。”谢锦姩柔声道。

谢昌哼了一声,“记恨?她还有脸?”

说起刘惠兰那婆娘,谢昌是一万个嫌弃,二弟娶的媳妇出身好模样美,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而他娶的媳妇大字不识一个,就是个粗俗妇人,整日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地嚼舌根!

谢锦姩顿了顿,又道:

“我就说大伯最通情达理,等我母亲过继儿子的时候,还得大伯到场呢。”

谢昌松了口气,虽说吵了几句嘴,但是看来二房还是会过继衍哥儿,

“我当然是要到场的,你母亲不嫌弃衍哥儿,是衍哥儿的福气。”

谢锦姩面露惊讶,解释道:

“大伯误会了,不是衍哥儿,是我舅舅的弟弟。”

谢昌满脸震惊,手上的筷子都掉了,

“什么?!这不行不行,怎么能过继伯爵府的人,也不是一个姓啊,咱们谢家的事跟慕容家无关。”

“等过继来了,不就是一个姓了?”

谢锦姩依旧是轻言细语的,

“这事昨天晚上母亲就说了,大伯娘和祖母都是知道的,我还以为大伯已经知情了,怎么,大伯不知道吗?”

谢昌的脸色沉了下来,大伯娘当然不敢告诉他,祖母也还没来得及说呢。

他把碗一推,也没心情吃饭了,

“你母亲这是决定了?”他还不死心。

谢锦姩轻轻点了点头,“今天伯爵府就来人了,母亲会趁此机会跟几个舅舅提一嘴,具体要哪个孩子,后面再商量。”

谢昌面含怒气,暗骂了句:

“臭婆娘!”

他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连句话都没留。

“哎......大伯可别想多了,此事与大伯娘无关......”

谢锦姩假意劝了句,话还没说完谢昌就已经没了身影。

谢锦姩看着大伯怒气冲冲的背影,她施施然坐下,给自己倒杯普洱茶喝了。

有海碗大的酒缸子一碗接一碗地灌,旁边的酒盅已经见了底。

春桃看看谢昌离去的方向,又看看谢锦姩,内心十分忐忑,

“姑娘,这能行吗?”

谢锦姩轻轻晃着茶杯,朱唇轻启:

“昨个儿我让你跟他说大伯娘惹我母亲生气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现在他又知道了我母亲想过继舅舅家的孩子,哪还忍得住?他肯定会去找大伯娘算账的。

大伯一向不喜大伯娘,她又闯了那么大的祸,大伯岂能饶了她?刚才又喝了酒容易冲动,瞧好吧,大房有好戏看了。”

“那岂不是会打起来?”春桃的眼睛亮亮的,恨不得想去瞧瞧。

谢锦姩想起清早那一幕,冷声道:

“她应得的。”

大伯娘是个碎嘴子,急了什么话都敢往外吣,大伯在口舌上挣不过她,就会扬起拳头。

谢锦姩看向春桃,“我记得你有个远房表妹在大房那边做粗使丫头,你和她关系如何?”

“姑娘是说三妮?奴婢和三妮关系不错的,小时候经常走动。”春桃说。

谢锦姩微一颔首,良久才吐出两个字,

“甚好。”

......

大房,蘅芜苑。

刘惠兰睡得沉沉的,正打着响鼾呢,突然被人粗鲁地从床上拽下来。

“臭婆娘,你还有脸睡!”

刘惠兰一睁开眼,只见满身酒气的谢昌恶狠狠地瞪着她。

“干什么?你发什么酒疯!”刘惠兰生气地喊。

“老子问你,弟妹是不是要过继她娘家侄子了?”

刘惠兰愣了愣,眼神有些闪躲,

“她非去娘家过继,我好说歹说都没劝成,她就是瞧不起咱,官人,你快想想法子,咱们得把衍哥儿塞进二房呀。”

谢昌眼神一厉,

“弟妹的性子一向和善,要不是你把她惹恼了,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娘家过继孩子?还不说实话是吧!”

一听这话,刘惠兰轱辘坐起来,阴阳怪气道:

“她和善?你是没瞧见她昨天是怎么指着鼻子骂我的!哼,她和善,她哪都好,娘家也好,长得也俊,你怎么不娶她去?你娶我干甚?”

“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整日就知道胡吣!”谢昌说。

刘惠兰的心里泛着酸水,怎么都不是滋味儿,她忍不住抱怨道:

“我嫁进谢家这么多年,怎么没听见你夸我一句?一口一个弟妹的,叫的怪亲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八百年惦记着慕容云湘呢吧?可是人家瞧不上你!”

她两手一摊,“现在好了,你弟死了,老二家的空房寂寞,你这个当大伯的岂不是有机会了?哎呦呦,别哪天晚上爬墙被狗咬了腚!”

谢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目光森然。

见状,刘惠兰心里打怵,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谢昌忍无可忍,上去抓住她的衣领,左右开弓就是两巴掌,

“我让你胡说八道!”

“啊!你敢打我?你为了慕容云湘打我?”

屋子里乱成一团,桌椅板凳、瓷器茶具有什么砸什么,吵嚷声中夹杂着摔打声,乒里乓啷的。

院子外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一声都不敢吭,这样鸡飞狗跳的场景不是头一回了。

刘惠兰身边的朱妈妈急得直拍大腿,她和刘惠兰虽然是主仆,但却是一个村里长起来的发小,二人还有远亲关系。

朱妈妈悄悄跑出去,直奔善和堂。

“不得了啊!要出人命啦!”




咣当!

一道瓷器碎裂的响声过后,善和堂里传出训斥声。

“说你蠢,你还真不精,现在是说赏赐的时候吗?”

老夫人恼得不小心打掉了身旁的茶盏。

刘惠兰无措地站在堂下,赶紧推卸责任,

“是官人让我来说的......”

老夫人不想听她狡辩,不耐烦甩手道:“出去,少来碍我的眼。”

刘惠兰灰头土脸地从善和堂溜出来了,她气得把外面摆着的盆栽一脚踢倒。

“这死老太婆,就知道骂我,蠢蠢蠢,你们全家才蠢,生一个瘸腿儿子,另一个儿子是短命鬼,比老娘差远了。”

刘惠兰的脚步极快,一路上骂骂咧咧的。

“夫人先别生气,老夫人还是想让二房过继衍哥儿,到时候连家业带赏赐,不都是您的吗?”朱妈妈劝道。

刘惠兰停下脚步,一双眸子里满是怨气,

“我知道,可现如今慕容云湘不想过继衍哥儿,再说衍哥儿现在才几岁,继承家业又是什么猴年马月的事?

但是现在那千两黄金就在二房呢!陛下的赏赐早就下来了,她却绝口不提分给大房的事,搁以前,我早去要了,还能忍到现在?”

未来的富贵太远,当下的巨财可就在眼前呢,她怎么可能默不作声?

她刘惠兰就不是吃亏的性儿!

刘惠兰深呼一口气,“他们都说我蠢,都嫌弃我,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明白。人就是要去争去抢,你不争,连剩饭残渣都吃不上!”

“可是现在,咱们只能听老夫人和大爷的,不如回去再叫大爷想想法子吧?”朱妈妈说。

刘惠兰又火急火燎地回蘅芜苑去了,得找男人商量去。

......

善和堂。

“我就知道那个眼界窄的沉不住气,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说服二房的不要从伯爵府过继,那些赏赐放在那还能跑喽?”

老夫人已经无力说刘惠兰什么了,早晚堵上她那张嘴才好。

“老夫人别气,大房那个贯是贪财的,咱们又不是不知道。只是先前郡夫人将赏赐全抬入二房私库,这段时间提都不提,奴婢瞧着......”顺泽姑姑神色迟疑。

老夫人面容沉静道:

“我还不至于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她是不想把赏赐拿出来了,只是现在这事暂且不能提,以后再说吧。”

她眯起眸子,声音中带着威严,

“这些日子她跟全家甩脸子,我都由着她了,就想着等她消气,一切都好了,可她居然还是那么想?看来老二家的是真要跟我对着干了。

想从伯爵府过继,那就从我老婆子的尸体上踏过去!我管不了她,有人能治得了她!去,派人去城北梅子巷送信去,让那个老祖宗来。”

顺泽姑姑微微一惊,“那位可不是好招架的。”

老夫人的眼中闪过精光,“非得是她才行......”

......

隔日。

谢锦姩坐在梳妆台前,后面慕容氏正帮她挽着发髻,慕容氏的语气有些失望,

“伯爵府来信了,可不巧,你二舅母的外祖病重,她上个月就回去省亲了,暂时来不得咱家。”

“而我刚刚丧夫,身上还带着孝,是不便回娘家的,免得带去晦气,现在只能等你舅母回来再说了。”

谢锦姩想起来了,二舅母的母家不在京城,她去复州省亲,一来一回是要花些日子。

过继这样的事情,最好是跟二舅母商量,然后再由二舅舅做主,不好跨过二舅母这一关的。

之所以一定得找二舅舅,因为二舅和母亲是一母同胞,而大舅和三舅都是嫡出,母亲和他们并不亲近。

“没事,那就等二舅母回来,复州不算远,应该快回来了。”

虽然母亲不说,但是谢锦姩知道她是心急的,只能以此安慰。

慕容氏从旁边梳妆匣里拿出一个簪子,

“这珍珠玲珑八宝簪是陛下御赐之物里头的,精致又不太过显眼,衬得起我的姩姐儿。

御赐的首饰大多富贵奢华,娘好不容易找出几件不那么抢眼的,你还守着孝,先戴着这些,等孝期过去,娘定把你打扮得花枝招展。”

慕容氏拿着簪子在谢锦姩的头上比了又比,“真俊!”

谢锦姩:......

“母亲,我又不出门,戴这些物什还不够碍事的。”

谢锦姩看向旁边的首饰箱子,那里头放了满满当当的首饰,晃得人睁不开眼。

“谁说不出门?过几日我们就去龙吟寺给你父亲上香去,在寺里住个几日,省得在家里刘惠兰没完没了地来烦我。”

这时候,李妈妈疾步匆匆地跑进来,低声喊道:

“郡夫人!那位老姑奶奶来了,正在善和堂坐着呢,大房的已经去了,老夫人叫您和两个姐儿一起去用膳。”

“姑奶奶来了?”

谢锦姩脸色微变,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刚蹙起的眉头缓慢舒展,还能是因为什么,定是某人寻来的救兵。

家中就这一位姑奶奶,就是祖父的长姐——苗谢氏,苗谢氏为人强势、泼辣,最是要强。

从前谢家就是一个破落寒门,祖上把她说给一户富商,但是苗谢氏瞧不起商贾,转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城北奉议郎苗家的嫡子上门提亲。

奉议郎虽然是个文散官,但比起商贾强百倍不止。

苗谢氏自从进了苗家之后,御夫、管家、掌权,没几年就将整个苗家握在手心里,无一人不怯她。

她是个顶厉害的人物,不好招架。

而且,苗谢氏对慕容氏有恩情在,这就涉及一段往事了。

当年慕容氏怀着谢锦姩在园子里溜达的时候,一脚踩到污泥滑了脚,好在胎儿已经足月,恰好苗谢氏在,是她给慕容氏接生的。

就是因为有这层救命之恩,所以如果苗谢氏来劝的话,慕容氏和谢锦姩都是不好驳她的颜面的。

显然,慕容氏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眉头渐渐蹙起,不知该如何应对。

“对了,那位苗憧泰公子竟也跟着来了。”李妈妈神秘兮兮地补充道。

苗憧泰是苗谢氏的孙子,苗谢氏子嗣不丰,一生只得一个儿子,儿子又生下一儿一女。

继苗谢氏丧夫丧子后,她就守着这一对孙子孙女过日子。

苗谢氏对苗憧泰寄予众望,或许是她太强势,导致苗憧泰唯唯诺诺,性格老实沉闷,见了生人甚至不敢说话。

往年苗谢氏给他说亲,门当户对的好人家都瞧不上他这窝囊样,因为苗谢氏眼光高,不肯往低了找,所以苗憧泰已经是二十有二的年纪,还没解决婚姻大事。

谢锦姩知道一件秘事,虽然苗憧泰还没娶妻,但是庶出的子女可不少,足有五个,别看他一声不吭,也不耽误他传宗接代。

是苗谢氏觉得正妻未入门就有庶出子女,传出去不好听,所以对外不说。

前世谢锦姩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谢锦姩抬手将珍珠玲珑八宝簪摘下来,这样的场面不适合打扮,

“人都来了,咱们仔细应对就是,李妈妈,派人给谢流萤传话了没,咱们一同去。”

她的眸中渐渐泛起寒意,

“我倒要看看,祖母请来的这尊菩萨到底管不管用?”




谢锦姩的面色不改,“风水先生马上到,你先去水榭阁等他吧。”

谢胜愣了一瞬,这才明白过来,这哪是要见什么风水先生?

堂姐刚才定是看见了。

谢胜的眼眶忽地热了,他本来觉得没什么,毕竟从小到大挨过的骂不少,可被人这么一关心,心里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委屈了起来。

真没出息!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

......

水榭阁内,慕容氏早就让人备好了饭菜、热水、干净的换洗衣裳,还有崭新的被褥。

一切准备好之后,她翘首以盼,根本就坐不下来,

慕容氏身旁的李妈妈说:“你们都先下去吧。”

她把下人们都指派出去了。

谢锦姩用风水先生当借口把谢胜叫来,谢胜是谢家长孙,关于风水宝地的商议要他出面发话,所以是情理之中。

风水先生还没来,让他先在水榭阁这边等等,也属正常,即使让大房的人知道了,也挑不出什么来。

而且这风水先生是慕容家派来的,是自己人,也确实马上就到了。

谢锦姩带谢胜进了水榭阁就关上了门,

“先吃些热汤食填填肚子,屋里有热水,洗了再睡,好好睡一觉之后,再和风水先生商量也不迟。”

谢胜看着满桌的丰盛饭菜,这才感觉到腹内空空,他两天没吃饭了。

谢胜狼吞虎咽着,又想起青竹轩内是没有人给他准备饭菜的,更别提热水、被褥了,

院里的下人都拜高踩低,母亲不疼他,下人也给他脸色瞧。

他每次回来只有酸臭发硬的被褥,都需要自己晒。

他不是没奢求过有一天母亲也疼他一次,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是锦姩堂姐带给他的。

谢胜想到这些,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困得狠了,洗完澡后,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沾上枕头就沉睡过去。

等谢胜进了内室睡觉后,慕容氏才红着眼睛从屏风后面出来,谢胜刚才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在看着呢。

慕容氏憋了满肚子的话要说。

“嘘......”

谢锦姩冲她摇摇头,将她带到外面偏房。

还没坐下,慕容氏着急说:“锦姩,为什么不能把真相告诉胜哥儿?不告诉就算了,你刚才还不让我出去,还有,胜哥儿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我知道母亲爱子心切,已经迫不及待想和弟弟相认,母亲先冷静冷静。”

谢锦姩轻声细语地安抚母亲的情绪,她瞒了谢胜挨打的事,否则母亲更不能镇定,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胜哥儿过继回二房,其他的都是小事,这才是最紧要的大事。母亲急于相认也正常,多数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和母亲一样,可是我们不得不谨慎!

母亲昨日的表现就很好,但是胜哥儿年纪小,咱们藏得住事,他藏得住吗?万一他不小心表现出来,露了馅,母亲可有想过后果如何?”

慕容氏逐渐平复下来,抿着唇思索半天。

见状,谢锦姩知道母亲是听劝的,于是直接点明其中厉害,

“他们咬死不会承认,即使母亲朝舅舅求助,慕容家是能说上两句话没错,可是事情过去太久了,谁能证明胜哥儿就是母亲的骨肉呢?

我们没有证据,舅舅也帮不了我们,到时候再让胜哥儿回来更是难如登天,谢流萤心思重,谁又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所以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等胜哥儿回到二房,有的是母子团聚的时候,母亲不必急于一时。”

闻言,慕容氏蹙着眉头,这才恍然明白,她紧紧握住谢锦姩的手,潜移默化间已经把谢锦姩当做主心骨了。

“亏得我儿稳重,是,现在不该着急,来日方长。你不让我认,我就不认,等胜哥儿到了二房,我再认,成吗?”

谢锦姩点头,轻轻拍了拍慕容氏的手以作安抚,

“我知道母亲是不舍得胜哥儿在大房那吃苦,等丧事一过,他就回书院了,且忍个几天,更何况有咱们私下照应着呢。”

慕容氏应得快,“好,娘都听你的,昨日你让我态度强硬些,表现出就是不喜欢谢衍,也不要谢胜,我看你祖母生气了,这样她就能让咱们过继胜哥儿?”

谢锦姩的唇角勾出一抹冷笑,

“会的,因为祖母绝对不会眼看着母亲过继慕容家的孩子,而且谢家的那些亲戚也都盯着呢,祖母更不会让他们占便宜,你不要谢衍,她自然就会把谢胜推过来,非逼着你过继不可。”

慕容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那你祖母知不知道......”

谢锦姩沉默片刻,虽然事实残忍,但是母亲必须知道真相,

“祖母应当也是知道的,换子这样的大事,凭大伯娘如何能做得滴水不漏?”

慕容氏的瞳孔骤缩,随即猩红着双眼,咬牙切齿道:

“该死的老虔婆!”

“这些年我掌家,什么好的香的都往善和堂送,她喝的药都是我托娘家嫂子问御医开的方子,多金贵的药材都舍得用,满京城谁不说我是个孝顺的儿媳,她就这么糟践我!!”

两行热泪涌出来,慕容氏边骂边哭,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胜哥儿在大房受冷待而无动于衷,她怎么能啊......”

慕容氏哭了许久,哭到已经没泪可流,她的眼中闪烁着恨意,

“锦姩,我们不能让他们好过......”

谢锦姩的眸子暗了又暗,“当然。”

......

今日还有的忙,慕容氏先去歇着养养精神,谢锦姩没睡,她还有事情做。

谢锦姩捡了几样谢胜吃剩的饭菜,让春桃放进食盒,拎着去找大伯。

昨天来了不少帮忙的亲戚,需要大伯去陪客,他为了彰显长兄风范,也是交际了一晚上没闲着。

“大侄女,你怎么来了?”谢昌惊讶道。

谢昌身量高大,瘸的是右腿,他的长相很独特,憨厚中藏着精明,因为常年皱着眉头,所以眉间纹很深。

那皱起的眉头中藏着不得志的郁气,和几分暴戾之气。

谢昌对外是忠厚老实的形象,除了爱喝两口没什么问题,但是家里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太好,和大伯娘多有口角。

谢昌是个酒瘾子,所以谢锦姩除了带饭菜,还带了一盅热酒。

谢锦姩行了礼,温声道:

“这几日大伯操持我父亲的丧事实在辛苦,侄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心备些饭菜,大伯用些吧。”

当着外人的面被夸,谢昌觉得脸上很有面子,

“大侄女真懂事,你父亲的事就是我的事,哪能不用心?以后大伯会会把你当自家闺女一样疼,放心!”

此时亲戚们已经用完早膳,但是谢昌忙着张罗还什么都没吃呢,被这么一提醒,他确实觉得有些饿了。

谢锦姩将饭菜摆在旁边的耳房,

“大伯您还不知道吧?”




葬礼流程繁琐,停灵这几日亲友们会陆续来吊唁,之后便是大殓,大殓过后便可选定下葬的良辰吉日和风水宝地。

由家中长子长孙摔碎瓦盆,没有长子那就侄子,摔盆后出殡仪式才正式开始。

长子长孙手拿“引魂幡”引路,沿途散发纸钱,喇嘛念诵经文,亲人哭丧至墓地,亲眼看着棺椁入土。

关系好的人家还会在沿途设路祭,送一送死者亡魂。

下葬后,亲属每隔七日要去墓地烧纸,共去七次,这叫“烧七”,至此葬礼才正式结束。

因为谢隆生前是正四品礼部侍郎,又是光荣殉职,所以官场上的同僚都会来祭奠,认识的,不认识的,这几日都会来了。

因此谢昌和族中男眷都要忙于应酬,迎来送往,忙得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

“母亲,女儿知错了,是女儿蠢笨,母亲还生气吗?”

谢流萤倚在慕容氏身边撒娇。

慕容氏眼神复杂地看向她,自从锦姩告知她真相之后,她对这个二女儿也没那么喜欢了。

虽说是自己从小宠大的孩子,可一想她的亲儿子在大房受冷待,自己却疼了这个假女儿这么多年,

慕容氏的心里就像钝刀子割肉,她太对不起胜哥儿。

再者,谢流萤明明早知道自己是鸠占鹊巢,还是装得天衣无缝,锦姩说得对,她的心机实在重,并非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单纯。

虽说是刘惠兰那个贱妇干的坏事,但慕容氏很想问问谢流萤,她回回见到胜哥儿的时候,心中可有愧疚?还是沾沾自喜?

慕容氏悄悄握了拳头,她还是得跟这个假女儿虚与委蛇,

“哪有当娘的跟孩子置气的,你现在还想让娘过继衍哥儿吗?”慕容氏的面色柔和。

谢流萤摇摇头,“不想了,长姐说得对,衍哥儿不争气,母亲还是从舅舅家选一个吧。”

慕容氏迟疑道:“你支持我从娘家过继个孩子?”

“对,表弟们都很出色,而且日后伯爵府也会帮扶二房。母亲,你说女儿说得对吗?”谢流萤说。

慕容氏颔首,担心道:

“嗯,就怕你祖母和大房那边反对,过些日子再说吧,此事还有的纠缠。”

谢流萤亲昵地挽着慕容氏的手,“不论如何,女儿一定站在母亲这边。”

慕容氏面露欣慰之色,“你一向嘴甜,会哄娘高兴。”

谢流萤眼眸闪烁,她自有她的打算。

这时候,谢锦姩带着春桃来了,

“母亲,庆王府来人了,王爷说要见您。”

庆王爷乃当今陛下胞弟。

前些日子南边发生饥荒,到处是流民,父亲被派遣跟随庆王爷一同赈灾,同时安抚暴动百姓。

谁知外敌趁虚而入,追杀庆王爷,父亲为了保护庆王爷性命,以自身引走杀手。

虽然庆王爷后来带兵赶来,将敌寇斩尽,但是父亲早已丧命于敌人刀下。

因此,父亲对庆王爷有救命之恩,庆王爷感激不已,前世对谢家多番照拂,不止在官场上帮助谢衍,还把谢锦姩娶进王府当儿媳妇,以作报恩。

那些人想争二房的过继之位,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毕竟谁不想和王府攀上关系,那可是陛下的亲兄弟啊。

前世谢锦姩嫁给王府庶二子唐翀之,可唐翀之是个实打实的人渣,他的上任妻子胡氏难产而死,留下一独子,后来娶谢锦姩当续弦。

唐翀之怕她生了自己亲生的就不疼那个孩子了,于是暗自把她的坐胎药换成避子汤,避子汤寒凉伤身,谢锦姩的身体越来越差。

后来谢锦姩无意发现避子汤的真相,她还没质问两句,唐翀之就已经恼怒大骂,

“你这小门户之女嫁给我已经是高攀!当初若不是父命难违,我怎么会娶你?”

至此谢锦姩才明白原来唐翀之一直不满岳丈家对他没有助益,暗暗怨她很久。

而且后娘难当,自己一不如那孩子的愿,他就到处告状说后娘虐待他,以至于后来庆王爷也对她诸多不满。

再来一次,谢锦姩绝不会重蹈覆辙。

......

庆王府来人众多,可见重视,他们去灵堂祭奠之后,便见了慕容氏。

庆王爷虽然人到中年,但双目如炬,依旧气度不凡,只是站在那,便极具皇家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谢侍郎对我有恩,弟妹,你以后就是本王的亲弟妹,往后谢家的事就是本王的事,家里有什么不便的尽管来王府说。”

慕容氏落下泪来,

“多谢王爷挂怀,王爷是尊贵之人,官人他能救下王爷,这是为国献身,是他的命数,也是他的福气。更何况,王爷已经替官人复仇,臣妇该谢王爷。”

慕容氏握起谢锦姩的手,越说越伤心,

“就是官人走得急,只留下两个年幼的女儿,臣妇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女儿,只觉得前路迷茫。”

谢锦姩只拭着泪,不说话。

谢流萤不着痕迹地往前面挤,哭着劝,“母亲莫哭了......”

谢锦姩瞥她一眼,谢流萤这是迫不及待地想在庆王爷面前露脸呢,

前世她也是这般,后来知道庆王爷有意要让谢锦姩嫁给唐翀之的时候,谢流萤嫉妒红了眼,砸了满院的瓷器。

她暗中使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小手段,想将婚事抢过去,后来不知怎么的,谢流萤突然就没有动静了。

现在想来,谢流萤定是发现了唐翀之不是良人,所以才默不作声地任由谢锦姩嫁过去。

庆王爷很是动容,叹气道:

“谢侍郎是国之栋梁,失了谢侍郎是大夏国之憾啊!弟妹这两个女儿尚未出嫁吧?”

“回王爷,确未出嫁,锦姩,流萤,还不拜见王爷?”慕容氏道。

她自是要为锦姩的前途打算的,所以才提了这一嘴。

“小女锦姩,给王爷问安。”

“小女流萤,给王爷问安。”

两姐妹异口同声道。

“好,好,谢侍郎这姑娘俩都生得花容月貌,日后必定能嫁得好人家。”庆王爷说。

他这话几乎是明示了,这就是在告诉在场的人,虽然礼部侍郎去世,但是谢家有他照拂着。

众人听到这话,心里也有数了。

原本谢家就是靠谢隆撑着的,谢隆一死,谢家再无依靠,可谢隆是为救王爷而死,陛下也满口赞扬,所以依旧没人会小瞧谢家。

但仗着恩情不是长久之计,现在谢家最重要的,是尽快有下一个出色子弟成长起来,方能兴盛家族。

“对了弟妹,有件要紧事......本王想跟你商量商量。”庆王爷想起一件事。




慕容氏骇然失语,脸色越来越白,

“你......你说什么?”

谢锦姩给她消化的时间,半晌后才缓声开口:

“大伯娘将二房嫡子偷换去,现在又要来夺二房的家业,父亲已逝,外头虎狼环伺,母亲还要躲在屋子里只顾着流泪吗?”

慕容氏只感觉五内俱焚,她猛地握住谢锦姩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锦姩,你和你父亲一样聪明,总是谋定而后动,娘相信你有法子的,对不对?”

谢锦姩的眼神坚定地让人心安,“母亲只管听我的就是。”

“那萤姐儿呢?她......知道吗?”

谢锦姩冷笑一声,

“母亲猜猜,刘惠兰是在和谁说悄悄话?”

慕容氏气红了眼,“她早知道!”

这时候,外头传来谢流萤的声音,

“母亲!我要衍哥儿当弟弟,衍哥儿是最好的人选,母亲可不能舍近求远。”

谢锦姩将她拦在正屋廊下,抬手便是一巴掌,

“吃里扒外的东西!父亲尸骨未寒,你就帮着外人来算计自家的财产!”

谢锦姩的声音蕴含怒意,

如今的谢流萤尚且年轻稚嫩,还没有阅尽千帆修出心狠手辣的蛇蝎心肠,但也是城府颇深,需得小心应对。

谢锦姩的眼睛微暗,掩去眼底恨意,只剩下对妹妹行事不当的失望之色。

谢流萤被打得偏过头去,震惊之余又感到屈辱生气,长姐一向最疼她,今日怎么会动手打她?

谢流萤抬眸对上屋内慕容氏那冷冷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她太心急了!

谢流萤做出一副委屈神态,啜泣道:

“我也是为了母亲和长姐着想,大伯娘说有了衍哥儿,母亲就能有个依靠......”

她三言两语就将一切推到刘惠兰身上,

谢锦姩依旧是冷声冷语,

“大伯娘大伯娘......你既什么都听她的,还来蔷薇庭做什么?”

见谢锦姩不依不饶,谢流萤可怜巴巴地看向慕容氏,

“母亲你看长姐,她动辄打人脸......”

慕容氏板起脸,“若不是你行事不当,你长姐怎么会打你?过继不是小事,哪是你能插嘴的,还不赶紧滚去你父亲的棺前守灵去!”

看见谢流萤的脸,慕容氏心里的愧疚心更重,她对不起谢胜。

慕容氏可以确信,她以后不会再疼谢流萤了,亲手养大的又如何?

她又不是脑子有病,放着受尽委屈的亲儿子不管,非得疼两个恶人生的孽种?

这不是犯贱吗?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血缘亲情更重要的事,慕容氏暗暗发誓,她一定会好好弥补谢胜的。

“女儿知错。”

她转身便走,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什么混账母亲,自小就偏心!

谢流萤走后,慕容氏和谢锦姩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

灵堂之上烛火昏黄,充斥着呜呜咽咽的哭丧声。

“是胜哥儿回来了!”不知谁说了句。

只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飞奔而来,他扑通跪在地上,泪水瞬间决堤,

“二叔!”

谢胜砰砰砰地使劲磕了三个响头,伏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侄儿不孝,来送二叔一程,二叔走好......”

慕容氏仔细瞧着谢胜的模样,又见他额头磕出血来,心里疼得厉害,

她扑过去抱着谢胜痛哭,

“你这孩子怎么才来?快跟你......跟你二叔说说话......”

“昨儿个有京城的人来书院,侄儿也是听他们提及,才知道二叔离世,于是连夜快马赶来......”

谢胜的脸上确有疲惫之色,他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好孩子......”

见这场面,谢锦姩的眼眶微热。

想起前世谢胜的下场,谢锦姩才忍了又忍压住满腔恨意,

谢胜十四岁考上秀才,十八岁中进士,原本前途无量,后来被太子看中,入了太子府当幕僚,没两年就死了。

世人皆赞颂太子仁德贤明,却没人知道太子在人前爱民如子,人后却以折磨人取乐。

前世是谢流萤告诉谢锦姩这个消息,故意在她面前幸灾乐祸,若说此事与谢流萤没有关系,谢锦姩死都不信。

刘惠兰晃着步子慢悠悠地来到灵堂,一来就看到慕容氏和谢胜抱头痛哭的场景。

她大惊失色,三两步跑过去将谢胜推倒在地,脱口道:

“你怎么回来了!?”

刘惠兰压根就没派人去百川书院给谢胜报丧。

意识到自己当众失态,刘惠兰又赶紧补了句:

“你怎么才来?不是早就派人给你送信了吗?”

谢胜的态度小心而恭顺,“回母亲,孩儿并未收到......”

“闭嘴!”

谢胜还没说完就被刘惠兰斥责,她又道:

“你来晚了还有脸找借口?还不赶紧向你二婶赔罪!你自小就爱扯谎,嘴里没一句实话,比你弟弟差远了......”

刘惠兰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慕容氏,心里畅快极了,她很喜欢当着慕容氏的面骂谢胜,

名门之女又如何?儿子还不是任她训斥,丈夫争气又如何?还不是个短命鬼,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居然也有胜过慕容云湘的这一天,真是扬眉吐气。

刘惠兰瞧着这灵堂的黑棺白布,越看越觉得喜庆!

谢胜狼狈地摔在地上,只是撑着地默默跪好,不再反驳一句。

慕容氏从前见谢胜挨骂,虽然觉得不妥,可那毕竟是人家的孩子,她不好说什么。

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谢胜是她的儿,她怎么能忍得了这口气!

慕容氏刚要发作,就被谢锦姩的一个眼神制止,她呼吸一窒,这才冷静下来,

锦姩说得对,现在官人走了,家中无人撑腰,事情又过去那么多年,须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大伯娘何必如此疾言厉色?你并没派人给胜哥儿报丧,学业是重要,难道亲二叔的葬礼就不重要吗?”

谢锦姩直接戳破她的谎话。

刘惠兰惊呆了,她什么时候为了谢胜的学业着想了?!

“你…你这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别胡说八道,我明明使唤人去报丧的!”

谢锦姩不接她的话茬,

“家中并无下人出远门,一查问便知。亏得胜哥儿是个好孩子,连夜快马赶来,否则他也会遗憾终身。”

刘惠兰的脸色十分难看,灵堂上来吊唁的亲属不少,那些人审视、厌恶的眼神让刘惠兰感到如芒刺背。

谢胜握紧拳头,心中酸楚之余又隐隐触动。

他自小对旁人的善意就尤其敏感,知道锦姩堂姐是在维护他的名声。

“我…刘惠兰要是那种人,天打五雷轰!定是底下人办事不上心,忘了去办......”

她看到身侧的谢衍,眼睛一亮,

“天地良心,我如果没把他叔这事放在心里,怎么会让衍哥儿天天来守灵?”

“弟妹,嫂子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刘惠兰的额头上全是汗珠。

慕容氏别过头去,不理会她。

谢衍今年九岁,正困得上眼皮打下眼皮,东倒西歪地坐着。

谢锦姩看了眼谢衍,幽幽道:

“瞧衍哥儿困的,他再刻意表现我母亲现在也不会过继他,大伯娘还是歇一歇心思吧。眼下以我父亲的丧事为主,等过段日子,二房才会着手过继一事。”

“再者,继子可要精挑细选,万一选个混账东西,祖宗家业都要败在他手里。堂婶婶,你说是不是?”

这堂婶婶魏氏是谢锦姩堂叔家的,有个刚满六岁的男孩儿,

“就是就是!过继不是小儿科,就是得从几家亲戚里好好挑挑,可不能大意了!”

魏氏眼珠子一转,又说:

“大嫂你这可不对,刚才我们都听见了,这自家兄弟还没下葬呢,你就逼着人家一个寡妇过继你儿子,谁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

她这话锋利,把刘惠兰激得面红耳赤的。

“我......我安什么心思了我?不过继我儿子,难道过继你的?”




很快到了下葬那日。

“鹤驾已随云影杳,鹃声犹带月光寒,二叔,一路走好!”

谢胜带着哭腔,将瓦盆托举过头顶,用力摔碎,瓦盆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吉时已到,起~灵!”

号子一响,哭丧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撕心裂肺的,呜呜咽咽的,只看谁比谁哭的伤心。

见谢胜哭成那般模样,谢昌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氏哭得凄厉,几乎快站不住,谢锦姩和谢流萤都披麻戴孝,扶着她朝前走。

沿途的路祭更是多得数不过来,什么公府、侯府那样高不可攀的勋贵人家,竟也都设了路祭,

谢隆仅仅一个四品小官,这样的殊荣是前所未有的。

庆王爷的三个儿子都来扶棺了,一个不差。

庆王爷有三儿,两嫡一庶,嫡长子为世子,老二唐翀之是庶子,幼子唐聿野是京城有名的混世魔王。

谢锦姩嫁给王府庶子已是大大的高攀。

当日谢锦姩看见了唐翀之,现在的唐翀之刚新婚不久,与胡氏正蜜里调油呢。

从前大夏国的守丧期是三年,家中有丧事,男女三年不得婚嫁,前些年战事频发,伤及民生,陛下觉得三年太久,于是改为一年。

一年之后,唐翀之成了鳏夫,就是王府来谢家提亲的时候。

谢锦姩是憎恶唐翀之的,她不会再做庆王府的儿媳,但是有庆王府的人情得留着,日后必有用得到的地方。

......

忙活数日,这一场浩大的葬礼最终还是结束了。

葬礼一结束,慕容氏就称病闭门谢客,不让任何人探望,连老夫人和大房来请,她都借口身体不适推拒了回去。

这是谢锦姩的主意。

就得让他们着急。

先歇个一两个月,比的就是谁更能沉住气,这场人心的博弈得慢慢打,谢锦姩不着急。

园里的花草都郁郁葱葱地长了起来,风和日暖,卉木萋萋,真是一派好气象。

谢锦姩换了身素白单裙,坐在日头下的摇椅里晒太阳,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时新果盘。

“这天是一日日地暖起来了,奴婢刚才去翻晒姑娘夏天的物件,竟起了一身的汗。”

说话的是谢锦姩的另一个贴身婢女——春柳,春柳身量纤长,是个瓜子脸薄眼皮儿。

春桃单手托着腮,

“姑娘您可真沉得住气,这都多少天了,大房那边急得上蹿下跳,老夫人也派人喊了几回,夫人的蔷薇庭始终关着门,谁都不理。”

春柳嗔她一眼,“是郡夫人了,提醒你多少回都记不住,郡夫人是伤心过度生了病,不便见客。”

谢锦姩抿了口清茶,淡声道:

“我教你们的话,可都记在心里了?若在外头说漏嘴,绝不轻饶。”

闻言,春桃和春柳都不敢玩笑,凛声道:

“奴婢记住了,在这家里,除了姑娘谁都不信。”

春柳也点头,“姑娘放心,奴婢蠢笨,任谁问都是一问三不知的。”

谢锦姩抬眸看向她俩,春桃和春柳的为人她是信的,前世她们二人亦是忠心耿耿,谢锦姩只怕她们不设防,被人套了话。

春柳心思缜密,是个沉稳的,春桃心思简单了些,但也知道轻重。

谢锦姩的语气缓了些,“那便好。”

这时候,蔷薇庭的李妈妈来传话,

“回大姑娘,郡夫人说堂亲谢强家的来了,问您是不是还要拒了?”

“又来了......”

谢强是她堂叔,谢强家的就是那魏氏,在灵堂上数落刘惠兰的那个。

谢锦姩的祖父排行老三,上面有一姐一哥,而谢强就是谢锦姩二爷爷家那一脉的。

魏氏已经来了一回了,被慕容氏以生病为借口拒了回去,这是她第二次来。

“哪能让客人一次次地吃闭门羹?去告诉母亲,开门待客吧,我这就过去。”

谢锦姩柳眉微挑,线放出去是为了鱼儿更好上钩,总不能一直放着线,该适当紧一紧了。

“是。”李妈妈福身离去。

春桃说:“姑娘,郡夫人见魏氏而不理大房,让大房的知道了,定会再起事端,两房只会更加不睦。”

谢锦姩起身拂了拂裙摆,

“原本就是不睦的,何必非得给她这个脸面?再说了,刘惠兰还不敢跟母亲撕破脸,她指不定多讨好赔笑呢。

从前是母亲脾性好,惯得他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给刘惠兰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当面跟慕容氏撕破脸,不过那背后的脏话定是不少的,没听见,就当没有。

“走吧。”

主仆三人不疾不徐地朝蔷薇庭走去。

......

谢锦姩到的时候,魏氏已经到了,她带了不少补身的药材送给慕容氏,身边还有一个男童。

“多日不见姩姐儿了!姩姐儿又漂亮了不少,瞧瞧这模样,这满京城都找不出比姩姐儿更好看的丫头!”

一见到谢锦姩,魏氏就笑眯眯地快步走来,亲昵地拉着她的手,嘴里是不停地夸。

“给堂婶婶请安,堂婶婶当年的美貌,锦姩也是听母亲提起过的,任谁不甘拜下风?”谢锦姩笑道。

闻言,魏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这丫头嘴真甜,我是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慕容氏摇头轻笑,“一句闲聊的话你都记得,这丫头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什么话都捅到你堂婶那去了。”

“哎呦嫂子,这又不是什么孬话!”魏氏说。

几句玩笑话,气氛就热了起来,魏氏顺势将那男童拉了过来,

“皓星,快见过你锦姩堂姐。”

谢皓星拉长着声音,“锦姩堂姐好~”

谢锦姩摸了摸他的头,“星哥儿都这么大了,开蒙了吗?”

魏氏忙替他回答,“早开蒙了,像那《三字经》、《千字文》的,都背得熟着呢!来,给你二娘和堂姐背一个。”

谢锦姩笑而不语,给春柳使了个眼神,春柳心领神会,悄然出去了。

谢锦姩哄着谢皓星玩了会儿,魏氏和慕容氏寒暄着,余光瞥见那姐弟俩,心道若成了亲姐弟那就更好了。

慕容氏谁都没见,只见了她,且态度尚好,魏氏心里嘀咕着,定是那天在灵堂上,自己说了大房的几句,给这母女俩留下了好印象。

况且,即使慕容氏最终没挑上星哥儿,当日有庆王爷的金口玉言,与二房交好是百利而无一害,带星哥儿来露露脸也是好的。

想到这,魏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些,一口一个‘二嫂子’地叫着,别提有多亲热。

“对了二嫂子,京城里有件新鲜事你还不知道吧?”




“什么事啊?”慕容氏问。

“城东姓牛的那家,去年刚给老五娶儿媳妇的那个,娶了内阁中书李家的嫡女,咱们还一道去吃了酒席,二嫂子还记得不?”

魏氏说起八卦来,眼睛里直冒光。

慕容氏想了想,“想起来了,那小夫妻俩郎才女貌的,听说怀有孕了,感情极好。”

魏氏一甩帕子,说得绘声绘色的,

“感情好什么呀!那个牛五是个断袖!李家姑娘受了刺激,请了多少大夫去都没保住腹中胎儿,都快五个月了,啧啧......

这李家姑娘刚落了胎,她婆母竟责怪她没用留不住孩子,这下李家不干了,也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干脆把这件丑事宣扬出来,还闹上了公堂,打官司要和离呢!”

慕容氏用帕子捂着嘴,

“天爷啊,断袖怎么还娶妻呢?”

“嗐,传宗接代呗,男人有几个好东西。这还不止呢!你知道那翰林院邱家的......”

魏氏一说起这些东家长李家短的事,那可就来劲了。

她们在蔷薇庭闲聊着,谢锦姩带着谢皓星去外头玩了。

他们正在园子里玩秋千,刘惠兰就带着几个下人风风火火地杀来了。

春柳在后头悄悄地跟着。

当见到谢锦姩身侧有个男童的时候,刘惠兰原本就阴沉的脸色更加难看,那眼神恨不得能把人生吞入腹。

谢皓星吓得往谢锦姩的身后躲了躲。

谢锦姩施施然行礼,

“给大伯娘请安,大伯娘今日怎么有雅兴来园子里散心?”

园子是从北院到南院的必经之路,而二房位于谢宅南院,刘惠兰从北院来,自然是要经过园子的。

朱妈妈捅了一下刘惠兰,悄悄用眼神提醒她,刘惠兰反应过来,这才堪堪收敛住表情,扯出一个颇为难看的笑容,

“我想去瞧瞧你母亲的病好些了没,姩姐儿,这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瞧着这么眼熟呢。”

“这是三堂叔家的星哥儿,星哥儿,来,见过大娘。”

刘惠兰瞪大眼睛,竟是魏氏那个贱货家的,怪不得觉得眼熟。守灵那日魏氏那贱货说的话有多难听,她可都记着仇呢。

魏氏她居然还敢上门,慕容氏这段日子不是谁都不见吗,怎么又见了魏氏?

刘惠兰感到心神不宁。

谢锦姩的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笑,

“正巧碰上大伯娘了,那咱们一块去蔷薇庭吧,堂婶婶也在呢。”

刘惠兰跟了上去。

“你母亲不是还病着,怎么见了那魏氏?她是有心要挑过继的孩子了?可她不是说要从娘家过继吗,见魏氏干甚?”

刘惠兰忍不住打探。

谢锦姩红唇轻启,

“大伯娘这一连串的问题,侄女都不知道要答哪个好了。”

刘惠兰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讪笑了两声。

谢锦姩悠悠道:“母亲的病已然大好,总不好一直拒客,可巧堂婶婶就来了,还带了星哥儿,

星哥儿是极聪慧的,才六岁的年纪,就会背《三字经》呢,竟一个字都不错,母亲喜欢得紧。”

谢皓星腼腆地笑了笑,而刘惠兰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背个书有什么了不起的?书呆子一个!

刘惠兰立马开始夸谢衍,语气里满满的骄傲,

“衍哥儿也聪慧!什么书看一遍都记得,夫子都说了,衍哥儿是聪明,但就是太爱玩了,机灵的孩子都调皮,日后定是大器晚成,不像有些呆板的书呆子。”

说完,刘惠兰狠狠瞪了一眼谢皓星。

谢皓星年纪小,听不懂其深意,但谢锦姩是听得明白。

谢锦姩心中嗤笑,对于在书院里排名倒数的蠢材,夫子也只能说聪明但爱玩,这只是客套话而已,刘惠兰竟还当真了。

总不能直说你家孩子又蠢又笨吧?

见谢锦姩不搭话,刘惠兰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自觉没趣也就不说了。

很快就到了蔷薇庭,谢锦姩和刘惠兰到的时候,屋里的人正聊地兴起呢。

刘惠兰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儿,她迈着大步子进去,人未至大嗓门先到了,

“弟妹的身体好些了没?嫂子我可担心死了,弟妹病了多久,我就愁了多久,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慕容氏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淡声道:“好多了。”

见慕容氏这平淡的反应,刘惠兰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要不是为了衍哥儿的前程,她才不会在这卑躬屈膝地捧慕容氏的臭脚!

不就是吵了几句嘴,自己早就翻篇了,偏这贱蹄子记仇,在外人面前也不给她留面子。

魏氏眼眸转动,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一甩帕子,

“大嫂子的消息真是灵通,可不巧,我这也要走了,不能跟大嫂子说说话了。

家里长辈关心二嫂子的身子,这才让我来送些补身的药材,现在药材送到了,我也不便再叨扰。”

魏氏站起身,这就告辞要离开。

刘惠兰都来了,她再待下去也是无趣,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

更何况,她是带星哥儿来慕容氏这露脸的,不是来跟刘惠兰吵架的,她好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哪能回回跟这乡下来的泼妇吵嘴?

“妹子慢走,李妈妈,快帮我送送。”慕容氏客套道。

刘惠兰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着魏氏离开的背影还翻了个白眼,等人走后,刘惠兰没好气道:

“那人可没什么好心肠,上回就挑拨咱们妯娌间的感情,弟妹可别被她骗了。”

慕容氏端起茶盏抿了口,道:

“她是来探望我的,还送了这些个药材,我不能拂她的情。”

刘惠兰陡然提高嗓音,

“她那是不怀好意,拿的什么破烂东西,就来咱家里显眼,呸!”

谢锦姩和慕容氏交换眼神,刘惠兰果真沉不住气,这才来了个魏氏,她就急成这样,若是伯爵府的人来了,她的反应岂不是更大?

“堂婶来送药材是一片好心,大伯娘关心我母亲的心更盛,定是备了更好的药材吧?”

谢锦姩的语调平缓,可说出的话却藏着锋利。

刘惠兰的脸色一僵,她来的匆忙,哪来得及准备东西,更何况,二房有的是钱,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哪需要用上她的?

“呃......”

刘惠兰讪笑了声,她现在可不敢呛声回去,只能好言好语地转移话题,

“这葬礼也过去一段时间了,弟妹还生气吗?婆母和你大哥都骂过我了,我这个人就是嘴欠,这不,我一听说你好了,马上就来跟你赔罪了。”

这段时间以来,谢昌多次指着她的鼻子骂,让她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讨好慕容氏,这样衍哥儿才能继承家业。

刘惠兰只能劝自己隐忍,心中更恨慕容氏几分,等二房的家业都到了手,看她怎么一雪前耻!

慕容氏放下茶盏,

“嫂子这是哪里的话,都是一家子,我早忘了。”

刘惠兰大喜过望,“真的?那可太好了!我就说弟妹不是小气的人,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哪是那外头的人能比的?”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问:

“那......弟妹那天说得都是气话吧?就是不过继大房孩子的那些话。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心焦,只想问弟妹一个准话。”

闻言,慕容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认真道:

“嫂子,我既不生气,那说的自然也不是气话,都是真心话。”

刘惠兰的表情立马就垮了,

“啥?你......你来真的?真要从伯爵府过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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