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子冀果果的玄幻奇幻小说《穿越后,我开启修仙之旅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钟九陵”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丹药的效果的确很好,当天晚上服下,翌日睡醒李子冀浑身的伤势就已经完全恢复,换了一身衣裳后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昨夜与人搏杀过。清风雅舍依旧正常营业,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昨夜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大兄,喝粥。”果果拎着一个小食盒从外面跑了回来,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间早餐铺子,离清风雅舍不远也不近,往前走半条街,就在那举世闻名的三千院对面,铺子里的包子配白粥,虽然简单,吃起来却很让人享受。果果很喜欢吃粥。李子冀关上窗户,在屋内放好了暖石,这是被刻画了小型符阵的石头,只要放一块在屋子里就可以保证足够暖和,只是价格也足够高,一块暖石就要三十两银子,效果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半条街的距离不长也不短,从清风雅舍到包子...
《穿越后,我开启修仙之旅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丹药的效果的确很好,当天晚上服下,翌日睡醒李子冀浑身的伤势就已经完全恢复,换了一身衣裳后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昨夜与人搏杀过。
清风雅舍依旧正常营业,四周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异样,就好像昨夜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大兄,喝粥。”
果果拎着一个小食盒从外面跑了回来,这是她很喜欢的一间早餐铺子,离清风雅舍不远也不近,往前走半条街,就在那举世闻名的三千院对面,铺子里的包子配白粥,虽然简单,吃起来却很让人享受。
果果很喜欢吃粥。
李子冀关上窗户,在屋内放好了暖石,这是被刻画了小型符阵的石头,只要放一块在屋子里就可以保证足够暖和,只是价格也足够高,一块暖石就要三十两银子,效果可以维持一个月左右。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半条街的距离不长也不短,从清风雅舍到包子铺来回也就两刻钟,往日里果果小跑着来回也就是这个时间,但今天却多花了一刻钟。
果果把食盒放下坐在板凳上,双手撑着下巴回答:“在买粥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二百两客人,他还拉着我聊了会儿天,这顿包子就是他请客的。”
五六岁的年纪记不清楚太多事情,果果口中说的这个二百两客人自然指的是顾春秋,李子冀怔了怔,他猜到顾春秋应该就是住在附近,只是现在看来,应该比自己猜测的还要更近一些,毕竟早餐这种事情,没有人愿意走得太远去吃。
哪怕那间包子铺的味道的确上乘。
旋即他又想到了昨晚顾春秋说要请他帮忙办一件事,什么样的事情需要自己一个普通人帮忙?
思来想去,应该只有字画这种事情了。
和顾春秋的来往李子冀始终都是秉持着谨慎,毕竟对方身份不明,又是修道者,昨夜还撞见了国公府派人杀他的事情,虽说目前看来对方对自己是释放善意的,可在长安城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由不得半点大意。
也许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就会想方设法要你的命,就像国公府,他开始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谁曾想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还是派人来取他的性命。
“那他有没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的?”李子冀把粥拿出来放到果果的面前,又递给她两个肉包子。
小丫头皱着小脸,想了好半晌后摇了摇脑袋:“忘记了。”
李子冀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也不再询问。
中年男人的死在长安城是没办法引起任何波澜的,对于清风雅舍来说,只是后院被燃烧出了一片空地,一晚上过去就会被风雪重新掩埋。
对于国公府来说,这一夜有些难熬。
一位修道者,哪怕只是堪堪踏足初境的修道者,去杀一个普通人结果却以失败告终,甚至就连自己都没有回来,彻底失踪在了长安城。
韩山不知道李子冀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失败了,而且一点都不漂亮,失败的很难看。
是被都卫禁军的人带走了,对方想借这次的事情攀咬将军?
不可能,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中年男人虽然境界很低,但好歹也是在国公府做了十几年,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那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原因?
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韩山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最终却又全都被他一一否决,那么中年人是怎么死的?
他的眉头紧锁,打算先将这件事告知将军和夫人,至于要不要再次动手,韩山暂时熄灭了这个念头,在没有彻底查清楚原因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
......
扶摇台四周围满了人,甚至几乎堵住了宽敞的朱雀大道,长安城的百姓全都站在四周议论纷纷,时不时的露出忧色。
“已经第九个人了,全都是中盘认负,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这个木南山号称天下棋道第一,看来盛名之下无虚士,就连二张都只能投子认输,谁还能赢他?”
“不公平,木南山明明是儒山的弟子,为何要算作庆苍国棋手?”
圣朝百姓看着端坐在扶摇台上的儒山弟子木南山,类似这样的对话从清晨开始就没有断过,一个个全都是义愤填膺,恨不得爬上去将木南山给拽下来。
朝廷的最终决定今日一大早就已经通告全城,所有的长安百姓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庆苍国公主欲效仿千年前棋圣崔珏之举,在扶摇台设下擂台,三日之内接受圣朝所有棋手挑战,最终由结果来决定纳贡一事。
在开始听到庆苍国如此大言不惭之事,许多人都是嗤之以鼻的,圣朝人才济济,他区区庆苍小国,能有什么厉害棋手?
可在看到走上扶摇台的人之后,一向骄傲的圣朝子民忽然间安静了下来。
他们从未见过木南山长什么样子,但他们听到了怜月公主的介绍,这才知道那个穿着儒衫,不苟言笑的年轻人竟是传说中天下棋道第一的儒山弟子,木南山。
名声这东西未必做的真,但能够传出名声的,多少都有真本事,圣朝百姓从清晨看到了晌午,木南山已经连续赢了九个人。
而且是九个在长安城颇有名声的棋手。
尤其是二张,听说这两位还与棋圣世家崔家有些关系,可就连这两位也输在了木南山的手上,而且还是看不到希望投子认输的那种。
百姓们在感到绝望之余,变得更加愤怒起来。
有人已经开始四处联系人,想等到三更半夜,月黑风高的时候给木南山头上套个麻袋,连夜扔出城外,既然棋盘上赢不了你,那就棋盘外赢你,为了圣朝颜面,他们可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反正儒山也不是自己人,谁在乎和你讲公平?
可当听说木南山身旁还坐着一位圣人境的儒山先生之后,这些罪恶的想法瞬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圣朝人不能丢人,说好了棋盘内决胜负,那就一定要棋盘内决胜负!
从头到尾,整个过程但凡有任何一个环节发生失误,今晚死的人都会是他。
即便是杀人技,在面对修道者的时候仍旧很难发挥作用,这还是对方境界不高,实力不够的前提下。
“修道者,果然得天独厚。”
李子冀喃喃一句,强行站起身子,打算善后。
“大兄,外面怎么了?”
刚刚起身,屋内就响起了果果的声音,哪怕是五六岁的小丫头,在外面这么大动静的情况下还是会被吵醒。
“咯吱。”
屋门被打开,小丫头揉着睁不开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外面的情况,可天太黑了,她怎么也看不真切。
“没事,我刚想起了院门还没锁,出来看一看。”
李子冀抬手捂住了她的小脸,稍稍用力将其转了个身,然后往屋内推了推:“赶紧睡觉,要不然明天早上不给你饭吃。”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已经连续吃了很多天饱饭的果果已经快要忘了饿肚子的感觉,现在听见李子冀的威胁,把小嘴一鼓:“臭大兄,坏大兄,明明是你吵醒人家。”
“少废话,快睡觉,要不然明天把你的那些玩具都扔了。”
果果买了不少玩具,什么小熊小木偶小荷包之类的,平日里宝贝得很,一听李子冀要扔她的玩具,立刻就吓得不敢吱声,迈着小短腿一溜烟跑回了床上,钻进被窝里蒙住了脑袋。
轻轻地关上门,李子冀小心地退回了院子,皱眉看着中年男子的尸体,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埋在院子里太丧气,若是报告给都卫禁军,难说对方会不会直接把自己送到国公府上求个升官发财。
初来乍到,他对于长安城的一切都不了解,谁敢说堂堂国公府在都卫禁军里面没有人脉?
“看样子,你好像很困惑。”
就在李子冀犹豫的时候,一道声音从身后忽然响起,几乎是条件反射,李子冀瞬间转身回头看了过去。
天空的乌云已经散了,微弱的月光再度洒满了院子,让他能够看清楚此时此刻站在老槐树下的那道身影。
身着锦衣,双臂环抱,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顾春秋?”
李子冀眯着眼睛,身体紧绷,并没有任何放松。
他不知道顾春秋是什么来头,但对方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这对他来说可不算是什么好的信号。
“现在看来,你不仅很困惑,而且还很紧张。”顾春秋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头打量着中年男人的尸体。
“一个普通人,竟然能杀死一位修道者,即便这个愚蠢的修道者只是一个堪堪踏足武境的小人物,传了出去也足以说明你的了不起。”
李子冀没有说话,眼中的警惕稍稍淡了些,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眼前的顾春秋还是一名修道者,如果要杀自己,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顾春秋摸了摸下巴,围着李子冀不停地转圈:“我从你的脸上看出了几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到底是什么人,我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这几个问题我都能给你答案,我就住在附近,离得不远,大晚上闲着无聊到处溜达,刚好看见这人站在你家院子外面鬼鬼祟祟。”
“你的字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你的棋下的很好,所以我就站在外面多看了一会儿,本来还想着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你一命,然后作为回报你应该给我写十幅字来报答我的恩情,只是很可惜,这个愚蠢的蠢人竟然会死在你的手上。”
顾春秋啧啧称奇:“你很会用剑,如果这个蠢人不是修道者,那么碰面的第一剑你就已经要了他的命,就如同你好奇我的身份一样,我也很好奇是谁教你的杀人技?”
他将脸凑到李子冀的面前,微笑道:“和这些比较起来,让我更想不到的,你竟然是李孟尝的私生子。”
朝堂上很多人都知道李孟尝有一位私生子,但却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尤其是遂宁那场大水之后,有流言称那个私生子已经死在了那场大水当中。
没想到,不仅没有死,反而来到了长安城。
“国公府要杀你,你一个普通人,又要如何保命呢?”
顾春秋随意地坐在石磨一侧,单手撑着下巴,摇晃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这的确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
这一次是国公府担心动静太大,所以只安排了一个初境的修道者过来动手,若是发现失败了,下一次来的人就不会这么弱,也不会这么愚蠢。
到时候李子冀该怎么活下来?
“而且,对方要杀你,你难道就不想着杀回去?”顾春秋挑着眉头:“你可千万别和我说什么他是你父亲,再怎么对你你也不能有大逆不道想法之类的云云。”
李子冀看了他一眼:“杀回去不容易。”
一个普普通通的私生子,扬言要杀了五境宗师的镇北将军,被人听见了一定会笑掉大牙。
“的确不容易,世袭国公爵位,镇北将军,当今皇后最信任的人,那位夫人更是洗剑宗太上长老的孙女,朝堂内外,军中上下,到处都是李孟尝的关系,你要杀他,比登天还难。”
顾春秋掰着手指头帮忙分析,这么一说似乎怎么样都看不到希望。
“你今晚来这里,不会是巧合吧?”李子冀开口问道。
他不相信对方是大晚上无聊到处溜达凑巧碰见的。
“聪明。”顾春秋打了个响指,一团火焰从中年男子的尸体上生出,几个呼吸间就将其燃烧的一干二净:“尸体我帮你处理了,作为回报,你要帮我办件事。”
“我帮你办事?”李子冀微微皱眉,他想不明白自己能帮顾春秋办什么事。
“没错,这件事还非你不可。”顾春秋打了个哈欠,起身拍了拍屁股,随后拿出一瓶丹药扔给他:“两天后我来找你,这两天你先养伤,瓶子里的丹药吃一粒即可,别吃太多,小心把自己养死。”
李子冀接过丹药,再抬头去看,顾春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周圣朝百姓闻言已经是紧张的伸长了脖子,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好不容易才看到势均力敌的希望,原来竟然是对方一直故意给出来的假象。
白子落下,就像是陨石砸在了山崖之上,将山峦一分为二,黑棋刚刚还紧紧连成一片的大势瞬间被一分为二,白棋则是如深渊巨口,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将整张棋盘吞下。
刚刚还势均力敌的局势,瞬间就胜负分明。
突然,这一幕的转变实在是太过突然,无数人复杂无比的看着苍穹棋盘,心底都是生出了一个无法抑制的念头。
木南山的棋,真的是不可战胜的吗?
“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好对手。”木南山目光平静,并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李子冀没有接茬,而是说起了那夜自己被刺杀的事情:“前些天我在家中休息,有人翻墙进来想要杀我。”
他这话一出,不仅是木南山怔了怔,甚至就连朱雀大道上的所有人也都是愣了一下。
心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就连三千院的弟子都敢去刺杀?
角落处,韩山心脏仿佛停了一拍。
李子冀却并没有在意众人的想法,自顾自接着道:“他是一名修道者,虽然只是初境,可要杀我这样的普通人简直再轻松不过了,他是这样想的,相信很多人也都是这样想的。”
的确,一名修道者,哪怕只是刚刚踏足初境的修道者,要杀一个普通人估计也就比杀鸡困难一点,绝对能够用轻松这两个字来形容。
不过,这位李子冀竟然只是一名普通人?
许多藏匿在暗中的势力都是心头一动,赶紧记录下来,从顾春秋带着李子冀出现到现在,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很有用的信息。
怜月公主也是深深的看了李子冀一眼,原来她之前的感觉并没有出错,眼前的这位三千院弟子竟然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是不能修行?
还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没有修行?
李子冀落着黑子,像是对于棋盘上自己的劣势视而不见:“我不擅长说谎,却并不代表不懂得隐藏自己,就像谁也不知晓我虽然是个普通人,但却磨了十九年的剑,我的剑很锋利,很适合用来杀人,所以哪怕他是一名修道者,我仍然杀了他。”
木南山认真的打量着他,怜月公主心头涌起一丝寒意。
角落处的韩山眼中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甚至就连朱雀大道的这些百姓,都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普通人杀了修道者,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吗?
“我的剑很锋利,我的棋同样也很不错,前些夜里那名修道者自以为一定能够杀我,就像今夜坐在我对面的你认为一定能赢我,虽然是不同的事情,但却是同样的道理。”
李子冀拿起一枚黑子,轻轻地放到棋盘上。
他的动作很轻,但棋子落在棋盘上依旧是发出了啪的一声轻响,声音虽轻,却震耳欲聋。
无数人骇然的望着苍穹棋盘,只见刚刚还仅仅只能勉力招架的黑棋在这一子落下之后竟然再度起势,不仅硬生生切断了白棋连绵之势,还隐隐有着卷土重来的模样。
顾春秋脸上露出了浓烈的笑容。
崔文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可以这样走,竟还能够这样走。”
李子冀没有说话,因为说话没有用处,他凝视着中年男子,想要找到一个破绽。
普通人和修道者之间的差距的确很大,但他感受的出来眼前这个中年人的实力并非是无可匹敌,对方的境界应该不高,否则自己根本没机会刺出前两剑,只会被瞬间杀死。
如此年纪,境界低微,这就代表了对方天赋不足,一定无法浑圆周身,肯定会有破绽存在。
而且从刚刚那一刀的威力可以感受到,对方要杀自己,并没那么容易。
有机会。
虽然希望渺茫,但终究是有着赢下来的机会。
只是,要搏命。
李子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还从来没有和人搏过命,搏命,就意味着非死即残。
可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看来你还不肯认命,也罢,我现在就送你上路。”中年人不再拖沓,他担心这里打斗的声音会引起都卫禁军的注意。
速战速决,早点杀了这私生子,早些回去复命。
无形的气卷起一地落雪飘在空中,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李子冀能够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下意识的将剑横在头顶。
一声脆响。
弯刀斩在了剑身上,一股巨力从双臂传递到身体,李子冀瞬间就跪在了地上,长剑压在了肩膀上,丝丝鲜血透过衣服渗了出来。
风雪中有很细微的碎裂声响起,或许是月光太弱的缘故,也或许是卷起的雪花太多,并不能让人看真切是什么东西碎裂。
在中年男子听来,他认为是李子冀的双腿,承受了自己这么大的力量,双腿或者双臂的骨头,总是要断上几根的。
李子冀翻身将剑从肩膀上卸下,同时抬腿扫向中年人的下盘,用了如此大的力气,身子以不协调的方式前倾,即便是修道者此时此刻的下盘也绝对不稳。
果然,这一脚扫出,中年人的身体立刻就踉跄了一下,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踉跄,李子冀手中的剑已经出现在了中年人的腰侧。
崩气!
雪花被震碎,无形的力量阻止了李子冀的长剑落下,并且逼得他手臂一震,剑身反而向外弹了弹。
中年人的刀再度落了下来。
又是一声微弱的碎裂,李子冀的身体在地面上滑出去七八步的距离,撞到石磨方才止住身子。
左臂的骨头已经断裂,肩膀血流不止,背后遭受重击,这样的伤势足以让一个正常人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但李子冀依旧站了起来,没有变化的还有他握剑的右手,和始终平静的目光。
在遭受攻击的时候李子冀都尽量避免让自己的右手受伤,只有如此才能保存那一丝仅有取胜的希望。
“令人厌恶的眼神。”
中年人的手掌也有些颤抖,虎口微微有些裂开,只是被他藏匿在袖袍之中遮掩的很好,现在的场面他稳占上风,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有着骇然升起。
如果是换了其他人,这两刀已经足够杀死对方很多次,可这个私生子偏偏活了下来,而且能够在最短时间里做出最正确的判断用最小的代价承受下来。
那出其不意斩向自己腰侧的一剑,现在想想都有些胆寒。
此子若是能够修行....
中年人熄灭了这个念头,谨慎地朝着李子冀缓缓靠近。
夜晚很安静,除了凛冽的寒风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声音,安静的让人感到窒息。
乌云遮住了微弱的月光,院内的漆黑变得更加深邃,一直站在石磨前的李子冀忽然动了,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没有了光亮,他手中的剑可以很好的隐藏在黑暗之中。
从身体移动到长剑刺出,这一剑就如同鬼魅一般很突兀的出现在了中年人的背后,李子冀在受伤如此重的情况下爆发出了比之前还要更快地速度。
让人意想不到。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在面对中年人的时候就一直在刻意的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为的就是这一刻的突施冷箭。
而结果也的确和他预料的一样,中年人哪怕再谨慎也根本没想到李子冀的速度竟然会这么快,他转身已经来不及了。
仓促之下,中年人只能反手握刀朝自己的身后横斩过去。
他的刀已经很快,但李子冀的剑更快,这一剑还是刺进了他的体内,可修道者就是修道者,刚刚那一瞬间的仓促,他已经蹲下了身子,所以这一剑没有刺入他的后心,而是向上偏了四寸,刺进了他肩膀。
勉强运气凝聚在伤口处,硬生生阻断了长剑的刺入,将其卡在肩膀处,无法挣脱。
而与此同时,他向后斩的那把刀已经斩在了李子冀的剑上。
中年人双目染红,忌惮之余胸中也生出了抑制不住的火气,他怎么也想不到,杀一个普通人竟然会这么困难,困难到自己都险些丧命。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失去了那把剑,已然是重伤之躯的李子冀,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
他改主意了,不能让李子冀死的太快,甚至要当着那个小女孩的面杀了他。
无数念头升起,他咬着牙强行转身....
可当他转过身之后,迎接他的并非是满脸绝望的李子冀,而是一把断剑。
断剑失去了剑尖,却依旧能刺入他的身体,从前胸穿过,自背后透出,然后用力翻转,中年人临死前看到的就是李子冀那双依旧平静的眼睛。
中年人带着迷惘倒在了地上,明明自己背后卡着一把剑,为何胸前还有一把?
李子冀垂下手臂,半蹲在地上,颤抖着身体呼吸着。
他赢了,从一开始他硬接中年人那两刀的时候就已经在为这一刻准备了,那黑暗中响起的两道微弱碎裂声并非是他的骨头,而是他手中的这把剑。
剑身布满裂痕,刚刚又被中年人势大力沉的斩了一刀,长剑终于是彻底碎裂。
前半段被中年人夹在身体内,而他则是拿着后半段刺进了对方的身体。
对方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或许就算是到死的那一刻,中年男子都不相信死的人会是自己。
百姓们的愤慨怜月公主全都看在眼中,但她的脸色依然无比平静,并不将这些愤慨放在心上,国与国之间的决策,这些百姓起不到什么作用。
“如何,这些人的棋力?”
怜月公主俯视台下,对着闭目养神的木南山轻声问道。
“很差。”
木南山没有睁眼,披散的头发随风而动,他从来不会撒谎,这一上午遇到的人,包括那似乎有些人气和声望的二张,所有人的棋艺都很差。
怜月公主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对于木南山来说,或许天下人的棋艺在他眼中都是差不多的,仅有的差别无非就是很差,差,尚可这几个答案罢了。
“其实我很好奇,兄长是如何说服你下山帮忙的?”
怜月公主转身在木南山的身后坐下,问出了这个疑惑了一路的问题。
木南山没有说话,就好像是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询问。
怜月公主也不以为意,她知道木南山的脾性,知道这并非是一位喜欢说话的人:“刚开始只是试探,或许还存了耗费你心神的打算,之后的两天,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时候。”
修道者很难会感到疲倦,尤其是境界高深的修道者,可下棋终究是不一样的,境界再高,下的多了也会出现瞬间的失神,并非是疲惫,或许可以称之为麻木。
圣朝没有人敢拍着胸脯说能赢过木南山,可也有那么几个人的棋力的确足够高,若是在后面出手,也许真的有些机会。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木南山淡淡开口:“这件事不仅是为了你们庆苍国,我不会输。”
天下的好坏很难单纯划分,比如儒山,素来以教书育人,教化世人为宗旨,儒山出去的弟子在任何地方都是受尊敬的。
用普通人的目光去看,儒山的弟子自然是好人。
可即便如此,儒山还是想让圣朝退一步,或者说整个天下都想让圣朝退一步,不是因为圣朝做错了事,单纯因为圣朝压在天下头上太久。
怜月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风和日丽,并未下雪,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
扶摇台的事情广为流传,整个长安城都在说着这件事,就连今天来清风雅舍看字画的客人彼此谈论的都是这件事。
傍晚去买菜,菜肉市听到的还是这些,起初李子冀还有些兴趣,可听得多了也就懒得听了。
对于木南山棋道第一这个名号,李子冀并不以为意,武功可以有第一,但下棋不会有,永远都会有更出色地棋手出现,第一的人也不会永远第一下去。
因为一时不慎而败在棋力比自己差的棋手手中,他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不过若是能和这位木南山下一盘棋,那想来一定很不错,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还从来没有与这个世界的棋手对弈过。
有人试过自己的剑,有人买过自己的字,唯独还没人和自己下过棋。
但李子冀并不打算过去,因为他不想出风头,毕竟昨夜的刺杀还犹在眼前,国公府下一步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
这个时候去出风头引人瞩目,下场绝对不会好。
回到了后院,刚刚推门进去,李子冀就看见了正坐在石磨上抬头看着天空的顾春秋,目光动了动,随手关上门,问道:“要去办事?”
他始终记得顾春秋要请他帮忙做一件事的约定。
见他回来,顾春秋从石磨上跳下来,一脸不满:“我不是让你妹妹给你带话,让你今天不要做生意,去扶摇台等我吗?”
顾春秋喝了粥之后就去扶摇台等李子冀,刚开始人没来他还没在意,以为是店里有事耽搁,或者路上人太多堵住了。
可一直到中午都没有看见李子冀出现,顾春秋就知道自己被放鸽子了。
李子冀看了他一眼,将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厨房,然后才道:“你指望一个年纪只有五六岁,且满眼满心都惦记着喝粥的小丫头带话,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情。”
顾春秋闻言一怔,转头又看了看正捧着一只鸭爪啃得满嘴流油的小丫头,顿时懊恼的捂住了脑袋。
“失算,失算了啊。”
顾春秋哀嚎一声,他竟是忘了这一点。
肯定是果果没有把话带到,所以李子冀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罢了,罢了。”
顾春秋又叹了口气,背靠着石磨脑袋往上一仰,满脸的意兴阑珊。
李子冀抱着木柴回到厨房,处理着自己买回来的一尾鱼,一边问道:“你昨夜说让我帮你办件事,今日又说让我去扶摇台,你要办的事情不会就是让我和那个叫木南山的下棋吧?”
顾春秋仰头看天道:“倒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本来我是打算在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再带你过去的,所以才会说两天后再来找你,可我今早喝粥的时候转念一想,如果能在第一天的一开始就把这件事做完,让那个什么木南山和庆苍国的自我感觉良好公主铁青着脸摔下扶摇台,那感觉一定比最后一天再赢他们舒畅多了。”
“你想啊,高喊着要效仿棋圣崔珏一人战一朝的壮举,结果刚开始就灰溜溜的败了滚下台,那感觉,得多刺激?四周圣朝百姓的嘲笑,天下人的羞辱,保管让庆苍国和儒山十年内都抬不起头。”
顾春秋说的神采飞扬,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手舞足蹈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了厨房的青砖上,说到最后还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口中描述的那个场面。
笑过之后,顾春秋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的场面,这么壮观的一幕,都被你那不靠谱的妹妹给搅了。”
虽然他说话的样子看起来要比果果还要更加的不靠谱,但李子冀想了想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大张旗鼓要效仿千年前的崔珏,结果第一天刚开始就灰头土脸的溜走,那场面一定会被记录在圣朝的史书里。
可现在第一天已经过去了,自然是没办法看见这个场面的。
“那个叫崔文若的,是什么人?”
一位庆苍使臣忽然开口,好奇的询问,他从周遭百姓口中的交谈声里不止一次听见了崔文若这个名字,仿佛只要对方出现,木南山就一定会输似的。
怜月公主回答道:“棋圣崔珏的后人,玉虚境界的修行天才,三年前拜入梨园修行。”
道门第二境,十六岁加入梨园,十九岁就成为了二境修士,这样的天赋的确称得上是天才,如果说如今的圣朝还有谁有可能胜的过木南山,那么也就只能是崔文若。
“竟是梨园的弟子。”庆苍使臣脸上忽然露出了尊敬之色,感叹一声后又摇了摇头,可惜坐在这里的是木南山,即便是崔文若真的来了,也未必能赢。
听到梨园两个字,木南山微微闭合的眸子似乎睁开了一瞬,即便并非圣朝之人,也不得不承认梨园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地方。
“他快来了。”
太阳开始逐渐西斜,木南山手中握着一枚棋子,喃喃自语。
崔文若的确已经快来了。
从收到消息之后,他就从青宁城第一时间朝着长安赶回来,这一路距离不近,只有请梨园的青云马车才能赶得及。
四匹浑身环绕青色云雾的妖马拉车,每跨出一步便是数十丈的距离。
“师兄,我还从来没有去过长安城,听说长安比青宁大上几十倍,是不是真的?”马车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抱着崔文若的手臂,蔓延好奇的问道。
这一路上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始终都没有停下过。
崔文若没有说话,马车里的梨园先生则是板着脸训斥:“念念,和你说了多少次,不许你打扰文若养神,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板着脸的先生向来很怕人,小姑娘缩了缩脖子,把脑袋埋进了崔文若的肩膀,却也不敢再说话了。
梨园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妮子每次都这样,犯了错训斥两句就会安静一会儿,片刻之后又会闹腾起来,早知道就不该同意带她去京城。
“文若,再有两个时辰不到便可抵达长安,你可准备好了?”
与木南山对弈,若是放在平常输赢也没什么,可现在事关圣朝颜面,这一盘棋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输的。
崔文若心里知道这一盘棋的重要性,微微点头:“准备好了。”
“其实,你本可以不用出面。”
沉默了一会儿,梨园先生叹了第二口气,这是在为崔文若感到惋惜。
青宁城距离长安遥远,正常赶路三日之内是绝对来不及的,崔文若完全可以不用回来。
“先生认为我会输吗?”
崔文若睁开眼睛,问道。
“木南山不好赢,这次结果若是对你不利,这三年的准备便白付了。”
如今的崔文若已经成了圣朝百姓心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他不出现,那么以后天下谈起这件事,完全可以托辞说庆苍国之所以能赢是因为崔文若来不及赶回来,所以才让木南山侥幸在扶摇台上坐了三天。
可若是现在崔文若回来了,赢了还好说,一旦输了,只怕无数的期许都会转为异样。
自从拜入梨园之后,崔文若一直在等待一个可以一鸣惊世的机会,他要帮助梨园成为圣朝之内真正可以代替三千院的地方。
现在这个,并不是一个好机会。
“不好赢,便不回来了吗?”
“他很不错?”
“很不错。”
“你很信任他。”
“我的确很信任他。”
“信任是需要理由的。”
“他的母亲死在了他的父亲授意下,他的父亲迫不及待想要杀了他。”
“他想报仇?”
“他的确想报仇。”
“这还不够,仇恨总会淹没在权势下,很少有人能抵挡国公府的诱惑,若是李孟尝肯认下他,他能抵挡这权势吗?”
“我认为他能。”
俞眉没有说话。
顾春秋接着道:“他的天赋很不错,我认为他能成为破局之人。”
俞眉终于是睁开眼睛,目光微异:“你认为他能成为破局之人?”
顾春秋沉默了会儿:“起码我没遇见比他更合适的。”
天生与皇后处在对立面,修行天赋绝佳,心性果断,最关键的是他棋下的很好,而下棋很好的人,往往都很聪明。
“若他真的如你所言般优秀,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愿意成为一枚棋子。”
顾春秋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棋子这个词,他是圣朝子民,自当为圣朝出些力气,就像我们。”
国家保护百姓,百姓付出国家,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看来你已经决定好了。”
顾春秋认真道:“我相信他。”
俞眉不再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去问顾春秋类似于你与李子冀只不过认识数日,为何就这般信任之类的问题,因为这样的问题很蠢。
也因为顾春秋的目光从不会出错。
......
......
扶摇台四周依旧是围满了人,拥挤的圣朝百姓堵在朱雀大道上,和第一天比较起来,这些议论的声音已经变小了很多。
“崔文若怎么还不出手,难道他就愿意这么看着庆苍国那个狗屁公主如此嚣张?”
“木南山已经连续胜了三十一位棋手,尤其是刚刚的柳慕白,以前可是三千院的客卿棋手,浩然境的修道者,竟然也败在了木南山手上,不可思议。”
“下棋比的又不是修为,即便是第四境的儒修,在棋道上能占据的优势也不多。”
圣朝百姓满脸复杂,望着端坐在扶摇台上的木南山,心中感慨,这儒山到底是烧了多少高香,才能出这么一位棋道天下第一的弟子?
偏偏这名弟子还愿意帮庆苍国。
事到如今,早已经不再是单纯削减纳贡这么简单了,在无数百姓的心理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什么时候开始,一个小小的庆苍国也敢在圣朝这么放肆?
偏偏圣朝还拿他没什么办法,这还算人才济济吗?
据说,昨晚天香阁里,数十位读书人情绪激愤,连做百首诗词抨击庆苍国忘恩负义,抨击儒山助纣为虐。
有激进之人更是准备去皇城门口静坐表示抗议,请命将庆苍国那个妖言惑众,自视甚高的公主驱逐出去。
只是这些小家子气的手段注定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更多的圣朝百姓虽然焦急,但还不至于失态,因为还有希望存在,毕竟崔文若还没有出面,谁也不能说圣朝就真的输了。
怜月公主平静的站在扶摇台上,对于四周的唾骂声充耳不闻,倒是她身后的两名庆苍国使臣显得有些谨慎,心中忐忑不知道将圣朝得罪到这种程度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
“看来圣朝已经无人了。”
怜月目光淡漠,她很满意四周的反应,因为只有百姓们的反应越大,事后圣朝落败带来的隐患也就越大。
百姓的反对声如此激烈,从另外的角度去看也恰恰说明了在和木南山对弈这件事上圣朝的底气其实是不怎么足够的,否则百姓们绝对不会如此愤怒,只会一边微笑一边静静等待着他们出丑。
残月当空。
皇城之内,两位相爷并肩而行。
“今天这场戏很好看。”
左相背负双手,他的年纪很大,粗略算算应有几百岁了,在这朝堂上谋算天下,头上发丝已经有了青灰色。
回想着鸾凤宫上的那一幕,他的嘴角掀起一抹微嘲,轻声道。
右相点了点头:“的确是一场很好看的戏。”
“这天下越来越不安生,皇后和太尉这次,有些过了。”左相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之上的月亮,日月分离是很好的事情,白天就是白天,夜晚就是夜晚,可若是月亮妄图与日同辉,那就很惹人生厌了。
“这样的小事陛下是不可能出面的,皇后就是掐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弄出这么一遭事情来。”右相的手里握着一个小暖炉,淡淡道:“纳贡一事虽小,但影响却很大,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圣朝的威严就会受到损伤,在天下人看来,这就是圣朝往后退了一步。”
一步没什么大不了的,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都没办法引起太大改变,但这种事情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头,后面就止不住了,无数人都想站出来让你再退第二步,第三步。
“我只是有些诧异,庆苍国竟然真的甘心做这个出头鸟。”右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左相冷笑道:“圣朝光辉太久,整个天下都希望我们没落下去,如此一来那些牛鬼蛇神才好出头,否则儒山也不会插上一脚。”
提到儒山,右相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次对弈,只怕很难赢。”
怜月公主的兄长,也就是庆苍国太子是儒山这一代年轻弟子的大师兄,此番随庆苍国使团一同到来长安城的就有儒山的人随行。
木南山。
儒山年轻一代的弟子,修行上略差一线,但在围棋一道,无有能出其右者,无论是儒山,还是圣朝。
当世棋道第一。
就和一千年前的崔珏一样。
这次在长安城守擂的棋手想来就是这位,圣朝虽大,天资绝世的修行者能挑一箩筐出来,但在围棋一道,没人有把握能赢木南山。
这也是怜月公主此行的底气,也是皇后和太尉敢这么做的原因。
这一步圣朝若是退了,圣皇的威望无形中就会被削弱一分,这对于天下百姓来说不是好事,但对于皇后来说,这就是好事。
“相互利用罢了,皇后将庆苍当做一把剑,庆苍也想借此机会翻个身,他们倒向北海未必是虚词,这般小国,无非只能两头摇摆求保自身罢了。”左相眼中闪过不屑之色,旋即眉头也微微皱起:“这一步是阳谋,再怎么样也没办法破解,圣朝这一步若是退了,只怕....”
右相脸上也是露出了担忧之色:“神教形势渐大,佛门和道门也不平静,妖国更是在虎视眈眈,北海与异教苟且千年不加掩饰,这整个天下,都盼着圣朝退一步。”
一千多年来,圣朝就像是一轮太阳,悬在无数人的头顶,纵然是再大的野心,再大的野望,都要受到圣朝钳制,一千多年了,想必这些人早已经等得不耐烦。
“若是院长大人还在...”
左相微微叹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若是三千院荣光依旧,只怕天下会安定许多。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偌大王朝的崩塌,总要先从内乱开始。
......
......
李子冀并没有赏月的习惯,他帮果果盖好被子,拿起剑迈步走出了房间,在院内的石磨一旁坐下。
月光寡淡,照不亮整个夜晚,只是让院中稍显明亮,能依稀看清楚四周环境。
今夜很冷,寒风呼啸。
站在外面似乎能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的冻僵,但李子冀的脸上却依旧平静,他手里拿着一块白布,正在擦拭着剑身。
风很冷,他的手却很稳。
“砰。”
一声闷响,有人翻墙进了院子。
“你在等我?”
中年人手掌放在了腰间弯刀上,目光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李子冀的背影,并没有轻易上前。
他准备了数日,终于是在今日找到了合适的机会,都卫禁军每夜巡逻在这里的间隔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的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
本来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了事,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青年竟然会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并且主动走出来等他。
这很让人意外,甚至多年来的谨小慎微让中年人有一种今夜放弃行动,改天再尝试的冲动。
但他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宁夫人那里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因为过几日对方一定还会有防备,因为眼前的青年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察觉的,但普通人就是普通人,如何能与修道者相提并论?
所以中年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走了出来。
当藏在暗中的杀手走到面前,危险程度就会大大降低。
“没错,我的确在等你。”
李子冀并没有回头,依旧在缓慢而平稳的擦拭着剑身。
如果只有他自己,那么他不会这么冒然的守在外面,甚至可能另外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暂避,最差也会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假装没有发现,然后藏在门窗之后,打一个出其不意。
但屋内有果果在。
刀剑无眼,李子冀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所以他干脆直接走到了外面,最起码能让果果的危险降低许多。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中年人握刀的手掌微微用力,不着痕迹的往前挪了两步:“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
他一方面因为看不透李子冀,想要看透一些,另一方面也的确是想不通这一点。
李子冀并不隐瞒,如实回答:“十天之前我在门口看见了一行脚印,是你留下的,那是第一次,往往代表了观察。”
“今天中午,我在街道对面的屋檐下又看到了同样的脚印,你就连靴子都没有换过,这是第二次,而第二次往往代表了动手。”
“所以我今晚等在这里,料定你一定会出现。”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这个世界当然是没有那些被小说家写在纸上用来卖钱的鬼故事,至于重活第二世的可能,李子冀认为自己这或许就只是一种巧合。
“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就着夜色闲聊了一阵儿,顾春秋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打量着李子冀,询问道。
“十九岁。”
李子冀如实回答,毕竟这也没什么好撒谎的。
“十九岁,年纪的确大了一些。”顾春秋嘲笑了一句:“你知道正常修道者都要从几岁开始修行吗?”
李子冀摇了摇头,遂宁本就是一座小城,若是不算朝廷,城内的修道者加起来或许也只有不到百人,有关于修道者的常识实在是少得可怜。
“十六岁。”顾春秋伸手比划了一下:“每个人的天赋都有所不同,但神魂却是大同小异的,修道者夺天地造化提升自身,除了天赋这个必须的条件之外,还要要求神魂完整。”
“而神魂并非出生即完整,是需要随着年龄成长而逐渐完整的,有的人天资聪慧,自小接受最优秀的教育,神魂十二岁就可能成长完整,这是少例。”
“绝大多数人的神魂都是自然成长,到十六岁之后才会彻底完整,这也是为何十六岁以后才能够开始修行的原因。”
顾春秋为李子冀补充着修道者的常识:“天资卓越者,修行半年之内便可踏足初境,继续往上提升要看心性和悟性,而天资不足者,比如昨夜刺杀你的那人,修行十几二十年,依旧还是个初境修士,他的天赋完全可以用不值一提来形容。”
“你今年十九岁,现在开始修行的话,起步算是很晚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已经快破四境了。”
顾春秋摸着自己的下巴,显得有些得意。
李子冀静静听着,的确,这么算下来的话,自己算是白白浪费了三年时间,如果碰到天赋相同的人,三年的差距只怕永远也无法追得上。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顾春秋难得宽慰了一句:“账不是这么算的,修行可不是算学,一加一那么简单,如果单纯用修行时间来衡量实力,那么也就不会有天才这种人存在了。”
“两个人的天赋或许一样,但经历的事情,看待事物的目光,心性都是绝对不一样的,机遇,判断,修行路上存在着无数的变数,可能今天你比我强,明天我就超越了你。”
“修行要看天赋和心性,就像我,别人走百年,甚至几百年的路,我只用了十年就已经走完了,当然,你也不要太崇拜我,算了,允许你有一点点的崇拜,毕竟如我这般的天资绝世,你的确应该表示尊敬。”
顾春秋叹了口气,闭着眼睛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目光。
哪怕现在只有李子冀一个人看着他。
“你和我说这么多,难道想要教我修行?”李子冀不是傻子,他听出了顾春秋的弦外之音。
“我之前没说吗?”顾春秋愣了一下,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又忘说了,等你去扶摇台之后,无论胜负,我都会带你去一个地方,教你修行。”
能够从普通人成为修行者,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件绝对值得高兴的事情。
毕竟无数想成为修道者的人未必有这个天赋,有天赋的人未必有这个机会。
现在顾春秋开口邀请,自然是承认了李子冀的天赋,也给出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可李子冀并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
“为何?”
他再度问出了这个问题。
凡事总要有个理由,他不认为自己棋下的足够好,就值得被高看一眼。
顾春秋看着他,脸上少有带着正色:“因为你很适合。”
普通人杀修行者,棋道可与木南山一较高下,字画双绝,最关键的是,品行足够,而且不会心慈手软。
就像国公府派人杀他,李子冀不会因为李孟尝是他的父亲而犹犹豫豫。
这样的人很适合修行。
圣朝也很缺少这样的人。
“圣朝依旧强大,但却如履薄冰,你未必是能够改变这一切的人,但你一定可以很好的润色这一切,最关键的是,你的身份代表了你的立场。”
我的身份?
李子冀眉头一皱,隐约间明白了什么:“看来你所在的地方,和国公府的关系一定不是很好。”
顾春秋笑了笑,没有再解释,现在的李子冀接触不到太多东西,就算他说的再详细对方也未必听的明白。
以后自然会知晓。
“对了,你今年多少岁?”李子冀忽然问道。
顾春秋道:“二十六岁。”
“那你的境界?”
李子冀有些好奇,先前的交谈当中,顾春秋扬言他自己用十年的时间走完了很多人百年几百年的道路,那他的境界会是什么?
十年时间,又能修行多强?
“不告诉你。”
顾春秋打了个哈欠,起身拍拍屁股,翻墙走了。
夜风吹拂,房檐上的雪今天化了不少,李子冀倚着树干,心里想着今晚的这场交谈,能够有机会成为修道者这自然是好事,顺带着顾春秋还能帮忙解决国公府的麻烦。
可自己需要付出什么?
真的仅仅只是上扶摇台和木南山下一场棋?
不会这么简单。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最起码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长安城,这座看起来平静却处处暗潮汹涌的地方,李子冀隐约意识到自己已经掺和进一场大戏之中,却还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戏里扮演的角色。
“修道者。”他走回屋子将门关上,熄灭了屋内的烛火。
“无论以后会面对什么,最起码现在这是自己最需要的。”
认识到这一点,李子冀放空了思绪,不再去考虑太多。
“大兄,我怕鬼。”
果果翻身抱紧了李子冀的手臂,将小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刚刚顾春秋讲鬼故事的时候,小丫头也躲在门后偷听。
李子冀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
如果真的有鬼存在,那么遂宁城死去的数万人,此时此刻应该已经撕碎了国公府。
作为圣朝的国都,长安城有着当之无愧的繁华,街头巷尾的每一处景色都是遂宁城无法比较的,纵然雪花漫洒,行人仍旧是络绎不绝。
果果的眼睛就没有眨过,充满了新奇的望着四周,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座城,肃穆与威严堆砌起来的雄伟,偏偏一砖一木又充满了烟火气,不仅不会让人感到渺小,反倒像是海纳百川一般自然而然的就融入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长安就是这样一座充满了包容的都城。
“大兄,长安真好看。”
果果脆生生的仰起小脸喊了一声,她年纪小,不懂太多的东西,只觉得眼前这座城比遂宁城更大,人更多,也更加的漂亮。
她是个很开朗的小女孩。
李子冀觉得开朗是一件好事,年纪小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年纪小可以什么都不关注,可以什么都不懂,这一路走来,果果已经忘记了遂宁的那场大水,晚上睡觉也不会皱眉抽泣。
但他忘不掉。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水,淹没了数十万人,横尸遍野,他也没办法忘掉李小婉死前强撑着不肯闭上的眼睛。
他不认为这可怜女人是自己的母亲,却并不代表他不承认李小婉对他的恩情。
只希望南陵河的那个河神已经死了。
应该死了,李子冀记得自己最后看见的就是圣朝的修道者将发疯的河神从水中打落的场景。
“饿了吧?大兄带你吃饭去。”
李子冀捏了捏果果脏兮兮的小脸,微笑道。
果果欢呼一声,围着李子冀不停地转圈圈,她最喜欢的就是吃饭了,哪怕这一路上都没有吃饱过,但那也没关系,能和大兄一起吃饭,是最快乐的事情。
长安真的很美,让进来的人不想离开,只是想要在长安城生活下去不容易,但现在有了那位管家给的一包袱金叶子,似乎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困难了。
他想在长安生活下去,并非是抱着什么攀上汉东郡国公府高枝的念头,他只是觉得长安很好,觉得果果不能再继续流浪下去。
既然总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为什么不能是这里呢?
圣皇脚下,总要比其他地方更安全,也不会碰见忽然发疯的河神。
脚下的路平坦且长,用着上好的青玉铺就,上面刻画着隐晦的符阵,只有在需要它起作用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平日里最大的作用就是维持这数不清的青玉砖不会发生碎裂。
街道上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滚动的车轮上都镶嵌着绯红的玛瑙,李子冀只是随意抬头一看就能看出那车窗布帘四个边角裹着的南陵丝绸。
南陵河的河神很该死,但南陵的丝绸却是举世闻名的。
他收回了目光,心里对长安这个地方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似乎出入在这座雄城的人,全都是非富即贵,如他们两个这般连一件好衣服都没有的人,实在是少的可怜。
“大兄,好香啊。”
走过一家客栈,敞开的门传出了诱人的香气,果果的小鼻子嗅了嗅,脸上就露出了垂涎欲滴的小表情。
长安城最不缺吃饭的地方,走上一段路就能瞧见一家馆子,做着天南海北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
李子冀驻足停下,转头去看,招牌上三个字,香满楼。
里面的客人很多,站在门口就能依稀听见鼎沸的人声,看样子这家客栈的东西味道应该很不错。
“那就在这里吃吧,怎么样?”李子冀拉着果果的小手,询问道。
果果犹豫了一下,然后目光坚决地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果果很小,但她也知道这样的地方是自己吃不起的,她不想给大兄添麻烦。
李子冀摸着她的脑袋,安慰她的小心思,微笑道:“以后你想去哪里吃,咱们就去哪里吃。”
客栈食馆这样的地方,人来客往实在是再正常不过,没人会在意谁走进来,谁走出去,可当李子冀拉着果果走进来的时候,还是让大厅内的嘈杂声音为之一静,不少视线齐刷刷的投了过来。
毕竟,在长安城,乃至整个圣朝,都很少看得见乞丐。
也很少有乞丐会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香满楼。
掌柜的刚好送出了一位熟客,一转身就瞧见了浑身上下破烂脏兮兮的兄妹两个,眉头顿时一皱,上下打量了半天,才试探着开口:“两位要饭的是?”
李子冀没有生气,而是耐心的解释了一句,虽然从遂宁到长安这一路,他和要饭的没什么两样:“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是来住店的。”
是来住店的。
掌柜的点了点头,回头冲着一旁的伙计吩咐道:“去厨房,拿点饭。”
李子冀无奈,从袖口掏出了一锭银子:“掌柜的,我们真不是要饭的,从外地来长安游玩,路上碰见了发疯的野妖,这才弄得这般狼狈。”
看到这实打实的银锭,又感受到李子冀身上从容不迫的气质,掌柜的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不由得惭愧的拱了拱手,还故作关切的宽慰了一声:“现在的圣朝能看到一只野妖可不容易,小兄弟能带着妹妹安然无恙,实在是福泽不浅。”
其他食客也都是点了点头,自从一千三百年前圣朝初立之后,天底下的妖物要么回了妖国,要么被圣朝册封为山水河神,野妖的数量是越来越少,到如今,几乎已经很难碰见了。
这兄妹两个能碰见野妖,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算得上是好运气。
寻了处角落坐下,也许是出于刚刚的误会,菜上的很快,精致的白盘子铺满了整张桌子,粗略一看足足十几样好菜。
果果紧张的挺直腰板,小脸上尽量摆出和李子冀一样的平静之色,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却一刻也没有从桌上的菜肴上移开过。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菜,花式的颜色比天上的彩虹还要多。
“吃吧,吃饱后好好的睡一觉。”
李子冀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果果的碗里,又舀了两碗汤,热气腾腾的滚烫笔直升着,他轻轻吹了吹,抬头看着窗外。
长安的雪已经渐渐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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