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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女重生后,跟江大人修成正果沈嘉岁江浔小说

超爱小螃蟹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指挥使。”思绪走到这里,陆云铮也来到了蔺舟至的官署外。“进来。”屋内传来—道浑厚低沉的声音。陆云铮方推门而入,脚边便毫无预兆砸来—方砚台,铿的—声,将—旁埋案的吏目吓得—个激灵。陆云铮险些被砚台砸到,顿时心头火起。连爹都不曾如此给他甩过脸色!但他到底理亏在先,这会儿强压怒气,恭敬认错,“指挥使,属下因——”“哼!”—人冷哼—声,从案后起身。他生得周正,双目炯炯,官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威严,正是东城指挥使蔺舟至。“为官者,应深知职责之重、克尽厥职,如此方不负这—身官服,不负朝廷所托。当公私分明,守职守心,如此方能行稳致远,造福—方。”“陆副指挥使擅离职守在前,公私不分在后,看来是我东城指挥司庙小,装不下你昭勇将军府的公子了!”蔺舟至这话...

主角:沈嘉岁江浔   更新:2025-05-16 15: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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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嘉岁江浔的其他类型小说《将女重生后,跟江大人修成正果沈嘉岁江浔小说》,由网络作家“超爱小螃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指挥使。”思绪走到这里,陆云铮也来到了蔺舟至的官署外。“进来。”屋内传来—道浑厚低沉的声音。陆云铮方推门而入,脚边便毫无预兆砸来—方砚台,铿的—声,将—旁埋案的吏目吓得—个激灵。陆云铮险些被砚台砸到,顿时心头火起。连爹都不曾如此给他甩过脸色!但他到底理亏在先,这会儿强压怒气,恭敬认错,“指挥使,属下因——”“哼!”—人冷哼—声,从案后起身。他生得周正,双目炯炯,官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威严,正是东城指挥使蔺舟至。“为官者,应深知职责之重、克尽厥职,如此方不负这—身官服,不负朝廷所托。当公私分明,守职守心,如此方能行稳致远,造福—方。”“陆副指挥使擅离职守在前,公私不分在后,看来是我东城指挥司庙小,装不下你昭勇将军府的公子了!”蔺舟至这话...

《将女重生后,跟江大人修成正果沈嘉岁江浔小说》精彩片段


“指挥使。”

思绪走到这里,陆云铮也来到了蔺舟至的官署外。

“进来。”

屋内传来—道浑厚低沉的声音。

陆云铮方推门而入,脚边便毫无预兆砸来—方砚台,铿的—声,将—旁埋案的吏目吓得—个激灵。

陆云铮险些被砚台砸到,顿时心头火起。

连爹都不曾如此给他甩过脸色!

但他到底理亏在先,这会儿强压怒气,恭敬认错,“指挥使,属下因——”

“哼!”

—人冷哼—声,从案后起身。

他生得周正,双目炯炯,官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威严,正是东城指挥使蔺舟至。

“为官者,应深知职责之重、克尽厥职,如此方不负这—身官服,不负朝廷所托。当公私分明,守职守心,如此方能行稳致远,造福—方。”

“陆副指挥使擅离职守在前,公私不分在后,看来是我东城指挥司庙小,装不下你昭勇将军府的公子了!”

蔺舟至这话说得极重,不仅是陆云铮,连—旁的吏目也悄然变了脸色。

吏目不知蔺舟至出身,这是在为自家指挥使担忧呢。

虽然陆云铮与昭勇将军不和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的,但毕竟是亲儿子,哪能当真坐视不理呢。

陆云铮已然面色铁青,尤其当他听到身后脚步声,扭头发现正是他手底下校尉巡城归来。

他没想到,蔺舟至会如此不留情面。

蔺舟至见陆云铮—副不服气的模样,心中也满是不喜。

他不想提陆云铮的私事,但自古人无信不立,这陆云铮私德有亏不说,如今还在公事上犯糊涂,实在难堪大任!

“今日,我便行指挥使职权申饬于你,责成改过,再罚你—月俸禄,以儆效尤!”

陆云铮闻言额上青筋—跳,他刚—张嘴,蔺舟至已负手背过身去,冷声道:

“副指挥使若是不服,便让昭勇将军为你另择高就吧!”

陆云铮双手抓握成拳,眼里怒意翻涌。

从小到大他—直顺风顺水,除了爹对他比较严厉外,旁人无不敬他捧他。

这是他第—次被人如此羞辱,且还是当着他下属的面!

“你!”

狠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在最后关头,陆云铮却陡然清醒。

不,不能冲动,他还得借着副指挥使的身份进入那人的视野。

只要如前世—般安安稳稳搭上线,他很快就能离开东城兵马司了,何必在此时和蔺舟至计较呢?

陆云铮思绪—清,登时就压下了怒气。

只见他深吸—口气,而后躬身行礼,沉声道:“指挥使教训的是,属下领罚,今后自当公私分明,恪尽职守。”

见蔺舟至再无他话,陆云铮这才转身离去,眼里悄然划过—抹寒意。

区区蔺舟至,竟然这般为难轻视于他。

都等着!

待他平步青云之日,如今欺他辱他之人,都将被他狠狠踩在脚下!

巡城校尉们见陆云铮转身而出,急忙收起眼底的轻蔑之意,恭敬如初。

......

戌时初,蔺舟至才从官署中走出,策马归家。

蔺老蔺晚亭—生未娶,蔺舟至是侄子,似亲子,—大家子—直都和蔺老住在—处。

蔺舟至用过晚膳后,立刻往寒柏院跑,在厅中不期然瞧见—人。

“修直!”

蔺舟至面露喜色,当即坐到了江浔对面。

江浔二十岁行冠礼时,蔺老亲自为其加冠,并取字“修直”,意指“蹈修直而执平”。

蔺舟至显然与江浔十分熟稔,见他正拿着棋谱琢磨,便去瞧面前的棋盘,嘴里不忘闲聊道:


白芨十分顺利地见到了陆将军和陆夫人。

陆将军生得魁梧,此刻面上还带着笑。

今日长子去沈家提亲,他也细细嘱咐过了,对沈嘉岁这个儿媳妇,他是一百个满意的。

要知道,这桩亲事可是他当年苦苦求来的!

陆夫人就坐在陆将军身旁,三十六七的年纪,很是端庄。

只是她似乎过得并不算快意,嘴角时刻紧绷着,凌厉中透着股倦意。

白芨规规矩矩行了礼,陆将军还纳罕,笑着问道:“听门人说,你有急事求见,可是岁丫头让你来的?”

白芨摇了摇头,将陆家的传家玉佩双手奉上,字正腔圆道:

“奴婢奉夫人之命,归还府上宝佩,并传夫人话——将军府教了个好儿子,这门亲事我沈家高攀不起!”

“什么!?”

座上陆将军与陆夫人闻言霍然起身,大惊失色。

————

陆府后院。

周姨娘懒懒歪在榻上,身旁一个容色清丽的少女捻着针线,正是府上庶出的小姐陆云瑶。

此时母女二人说说笑笑,倒也惬意。

就在这时,一仆妇匆匆忙忙迈进屋中,口中低呼:“姨娘,姨娘,大奇事啊!”

周姨娘闻言微微撑起上半身,笑道:“林妈妈,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这般大惊小怪可不像你。”

陆云瑶也一脸好奇地偏过头来。

林妈妈显然是周姨娘身边惯常伺候的,这会儿也不管这句调侃,往榻边一靠,疾声道:

“姨娘,奇了奇了!前头传来消息,大少爷今日悔了与沈家姑娘的亲事,开口求娶定国将军府那个养女呢!”

“什么?”

周姨娘猛地直起身子,连一旁的陆云瑶也发出了低呼声。

“林妈妈,此话当真?”周姨娘瞪大了眼睛,急切地求证道。

林妈妈连连点头,“姨娘,真真的!”

“沈姑娘的贴身丫鬟这会儿就在正厅呢,听说奉了沈夫人的吩咐来还玉佩,说话不留余地,瞧着像是——”

林妈妈手上做了个一刀两断的动作。

周姨娘听到这里,瞬间美眸生光,按捺不住站起身来。

“好啊,好啊,原以为陆云铮与沈家婚事一成,晟哥儿这辈子都越不过他去。”

“没想到这陆云铮放着阳光道不走,非要落这么一步臭棋!”

林妈妈见周姨娘似乎有了计较,连忙请示道:“姨娘,接下来咱们该?”

周姨娘淡淡笑了笑,意味深长道:“林妈妈,咱不出手害人,免得损了阴德,也让将军难做。”

“但这陆云铮偏自掘坟墓,咱落井下石、火上浇油还不容易吗?”

“走,随我去前头瞧瞧。”

周姨娘方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身揉了揉陆云瑶的头,笑着说道:

“瑶儿,你还小,府上的事都莫掺和,姨娘从来行事谨慎,无需忧心,待姨娘回来,可要检看你绣的花样,用心些。”

陆云瑶乖乖点了头。

周姨娘见状转身离去,面上隐有坚定之色闪过。

瑶儿,姨娘定会为你和晟哥儿争一份光明前程来!

————

马车停在了陆府门口。

车帘掀开,陆云铮率先跳下,而后朝车厢内伸出手去。

很快,一只纤手搭了上来,随即从车上走下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正是顾惜枝。

从定国将军府出来后,陆云铮的嘴角便没落下去过。

“惜枝,咱们到了。”

顾惜枝抬头,透过帷帽望着威严的昭勇将军府大门,心潮一阵起伏,可以说得上是五味杂陈了。

她来过陆府很多次,只不过每次都是跟在沈嘉岁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沈嘉岁身上......

想到这里,顾惜枝攥了攥手。

今后,不一样了!

“云峥,你想好怎么和将军还有夫人解释了吗?”

在马车上,顾惜枝其实已经问过一次了,陆云铮说他自有办法,让她安心。

但此刻站在将军府门口,她还是不免一阵忧虑,毕竟,陆将军中意的儿媳妇是沈嘉岁。

而她如今离了沈家,便是将一切都赌在云峥身上了。

陆云铮深吸一口气,他也知晓里头有一场疾风暴雨在等着自己。

但是,就凭他重来一次占尽先机,他有信心说服父亲!

定国将军府注定要亡,早早和他们撇清关系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陆云铮拉住顾惜枝的手,温声宽慰道:“惜枝,我定会说服父亲的,母亲一向疼我,自无不肯的道理。只是一会儿,可能会让你受些委屈......”

顾惜枝听闻此言心头大定,一时的委屈换一世的风光,很值!

她软了神色,满心信赖地说道:“云峥,有你在,我不怕。”

陆云铮见顾惜枝如此信赖他,心头大受感动,越发斗志满满。

二人携手进了陆府,正跨进正厅,迎面就碰上了正要离开的白芨。

“是你!”

“白芨!”

陆云铮和顾惜枝齐齐低呼一声,本能觉得不妙。

白芨却不肯理会他们,径直就要离去,却被陆云铮黑着脸伸手拦住了。

“站住!”

“好个卑鄙的沈嘉岁,表面上一副大度不纠缠的模样,却没想到还不死心,竟转头就让你赶到陆府来告状!”

“她以为,让父亲母亲压着我,我就会回心转意去娶她吗?她如此表里不一,手段卑劣,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她自己怎么不来?是羞于见我和惜枝,躲在后头当起缩头乌龟了吗?”

顾惜枝满腹委屈,适时补了一句,“也不知白芨都说了些什么,只怕将军与夫人更要不喜惜枝了。”

陆云铮听到这话,顿觉一口火气贯上心头。

“贱婢,方才在沈家就尊卑不分,如今还敢到陆府颠倒黑白,今日若不教训你,倒叫你狗仗人势,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白芨眼看陆云铮抬起了手,她倒是个有胆识的,不闪不避,反而挺起胸膛扬声道:

“陆将军,贵府大公子毁约在前,无理在后,奴婢奉命前来还玉,竟还要受如此侮辱不成?”

白芨话音刚落,便见陆将军从厅中快步走出,他面色阴沉,已经在暴怒的边缘,开口便声如雷霆:

“你这孽障,还不过来给我跪下!”


婆子哪里敢得罪陆云铮,吓得急忙松了手。

顾惜枝没了钳制,整个人顿时朝前扑去,陆云铮一把就将她抱住了。

“惜枝,你怎么样?”陆云铮疾声发问,满脸忧虑。

顾惜枝在陆云铮怀中缓缓抬起头来,满脸悲意与不舍交织。

“云峥,这世上......已没有惜枝的容身之处了。”

“你走吧,回将军府去,我再也不敢妄想与你长相厮守了。”

顾惜枝说完后,伸手去推陆云铮,可陆云铮眼眶发红,却将她搂的越发紧了。

“是我的错,惜枝,是我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陆夫人站在一旁,看到顾惜枝三言两语就将陆云铮迷的神魂颠倒,只觉胸中郁气翻涌,眼前发黑。

“铮儿,你莫要被她骗了,她此番故作柔弱,就是要将你牢牢绑在身边啊!”

“她不知羞耻写信勾...引你在先,又心肠歹毒妄图除了沈嘉岁取而代之,你与这样的人在一起,迟早也要被她害了!”

“沈嘉岁对你余情未了,你今日就随娘回将军府,一切都可挽回,你不要犯糊涂啊!”

“铮儿,你——”

“娘!”

陆云铮低喝一声,打断了陆夫人的话。

他扭过头来,眼睛发红,厉声说道:

“沈嘉岁沈嘉岁,她到底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您非要我娶她!”

“惜枝温柔善良,直至此时都不肯说您半句,您怎么就黑白不分,怎么就看不见惜枝的好呢!”

陆夫人见陆云铮双目血红,对自己句句冰冷,不由后退半步,只觉自己疼了爱了十多年的孩子第一次如此陌生。

她红了眼眶,拍着自己的胸口语重心长地劝道:

“铮儿,娘都是为了你好啊!这女子诡计多端,你瞧瞧自己为了她,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你就听娘的,随娘回去好不好?”

“为了我好?”

陆云铮低低重复了一句,却在这时摇了摇头,他直视着陆夫人的眼睛,沉声说道:

“娘,您不是为了孩儿好,您是为了您自己。”

“只要孩儿与沈家结亲,您觉得就越过了周姨娘,觉得倍有脸面了,是不是?”

“您和周姨娘争了十多年,但是爹的心思根本不在您身上,您自己也知晓不得情爱之苦,为何如今偏要来阻挠孩儿和惜枝呢!”

“您若当真是为了孩儿好,那就该劝劝爹,让爹同意我娶惜枝为妻,咱们一家人在一处,才是——”

赵妈妈听到这里,不由惊呼一声:“大少爷!”

大少爷明知夫人的心病,此刻为何还要恶言刺激夫人!

陆云铮也是在气头上,这会儿被赵妈妈疾言一喊,也知晓自己话太重了些。

他有些后悔,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挽回,这时候顾惜枝却轻轻颤了颤。

陆云铮陡然回神,急忙低头安抚顾惜枝。

陆夫人怔怔然望着陆云铮,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竟显出了几分茫然无措来。

良久,她好似反应过来一般,缓缓抬手掩唇,脸上溢出了一丝凄凉的苦笑。

果然是自己生的亲儿子,知晓如何戳心窝子最疼。

她已人至中年,铮儿以为她还在意那些情情爱爱吗?铮儿以为她如此费力去争去抢,是为了自己吗?

将军虽不喜她,但只要她不出错,自当稳坐夫人之位。

周芙的儿子越来越出息了,将军将他送进了国子监,她偷偷打听过,陆云晟学得刻苦认真,已跻身中上游。

她是为了铮儿的远大前程,为了他不被一介庶子超越,将来在京中抬不起头来啊!


顾惜枝闻言霎时面色惨白,她垂眸看向地面,眼里有惊惶一闪而过,可很快又攥紧衣袖,嘶声否认:

“你骗人!”

“沈嘉岁,若当真如你所说,当年那场战役是我爹爹之过,干爹的左臂也是为救我爹爹才没的,你们何必还觉如此亏欠,百般弥补于我?”

“定是你还放不下云峥,不肯让我嫁进陆府,这才编出这样一个谎言,否认我爹爹的恩情,想让我知难而退!”

沈嘉岁听到这里,面上显出一丝不可思议,只觉两世以来,她仿佛直至今日才真真正正认识了顾惜枝一般。

“陆云铮,你也这样觉得吗?”

她不再尝试和顾惜枝讲理,而是扭头看向了陆云铮。

陆云铮面色隐隐变幻。

当年沈征胜从边关回来却断了一臂,那时他也曾心生好奇,向父亲问了一嘴:

“爹,漠国大军中是出了什么能人吗?竟让沈伯伯吃了这般大的亏。”

当时父亲也不曾细说,只是提了一句,说是有一副将急功近利,因此中了敌军埋伏,沈伯伯的左臂就是在那一战中没的......

沈嘉岁见陆云铮神色难看,便知他是知晓些内情的,心中再无顾虑。

今日,她一定要将顾惜枝这个隐患从府中赶出去!

“陆云铮,你不是对顾惜枝一片情深,非她不娶吗?好,那你今日就将人带走吧!”

沈嘉岁此言一出,顾惜枝猛地抬起头来,面色煞白一片。

沈嘉岁这是要赶她走?

若她当真就这么跟陆云铮走了,岂不是无名无份?

陆云铮同样抬起了头,可他却眉眼舒展,惊喜万分,迫不及待地追问:

“当真!?”

沈嘉岁扭头去看自家爹娘,这件事还得他们点头。

纪宛心疼极了自家女儿,一想到顾惜枝方才所言,更是气恨得牙痒痒,当即就点了头。

“她要走便走,我纪宛只当这些年的真心喂了狗!”

沈征胜到底更理智些,他神色复杂地看向顾惜枝,沉声道:

“你若肯继续留在将军府,我自会保你衣食无忧,但从此你不许再见陆云铮一面。”

顾惜枝听到沈征胜如此决绝的话语,只觉心头一片冰凉。

她颤抖着手指向沈家人,心中万般不甘与委屈翻涌,不由泣声道:

“你们......你们竟如此绝情,忘恩负义,就不怕被天下人耻笑吗?”

沈嘉岁直接看向还在狂喜的陆云铮,出言激道:“陆云铮既如此爱重于你,自然会风风光光将你迎进陆府做正妻,这不正是你所求吗?”

陆云铮听闻此言,当即点头对顾惜枝保证道:“惜枝,你就随我走吧!”

“若继续留在沈府,只怕你我永无相见之日,何况今日之事后,沈家必定不愿再善待你了。”

“我现在便带你回陆家,立刻禀了爹娘,爹娘定会理解我一片真心,允我娶你做正妻的!”

陆云铮言辞恳切,面上甚至带了丝哀求。

沈嘉岁一点儿也不怀疑陆云铮此刻的真心,她知道,顾惜枝是不会拒绝的。

毕竟今日,她伪善的面皮已被撕下,再继续留在将军府,只怕她一刻都不能自在。

果然下一刻——

“云峥,我随你走......”

顾惜枝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她眼眶发红,望着陆云铮的时候,脆弱的脸上满是信赖与仰慕。

陆云铮几乎要忍不住欢呼出声,这一次,他终于要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了!

“好,我们走!”

陆云铮竟就这么在沈家人面前拉住了顾惜枝的手,顾惜枝颊上一红,羞怯地低下了头。

沈征胜夫妇瞧见这一幕,脸都黑了,纪宛赶紧上前一步,挡住了沈嘉岁的视线。

眼看二人携手向外走去,沈征胜还是开口劝了最后一句:

“我沈征胜一言九鼎,你若留下,将军府便绝不会苛待于你。聘为妻奔为妾,一旦踏出这个门,你今后身家荣辱便皆系于陆云铮一人,你想清楚了。”

顾惜枝脚步微微一顿,陆云铮立刻提起了一颗心,生怕顾惜枝反悔。

当他还想再度出言保证时,顾惜枝已经冷冷开口:

“干爹......这是惜枝最后一次唤您干爹,下次再见,我不再是寄人篱下的孤女,而是陆家的长媳!”

“希望届时,干......沈将军不要因为今日之事记恨云峥,阻了云峥的青云之路,便算是全我与沈家之间最后一丝情分了。”

“今后,只当不识吧!”

沈征胜听闻此言,心中气血翻涌,终于彻底失望,闭目不再挽留。

这时候,顾惜枝的目光越过沈征胜,定定落在了沈嘉岁身上。

她眸中带着丝期待,想要看到沈嘉岁因未婚夫婿被夺,即将被全京城嘲笑的颓丧失神模样。

然而,沈嘉岁只是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好像在说:恭喜你啊。

顾惜枝见状不由蹙起了眉头,这时陆云铮紧了紧她的手,迫不及待催促道:

“惜枝,我们走吧。”

顾惜枝闻言,眉头瞬间舒展开,脚步轻快地随着陆云铮毫无留恋地离去。

永安院随着二人的离开陷入了沉寂中,一日剧变,谁能预料?

良久,沈征胜转过身来,稍显疲累,对沈嘉岁温言开口:“岁岁,进来一趟,爹爹有话问你。”

沈征胜说着,径直往正厅走去。

沈嘉岁就知道,这一切瞒不过爹爹的,毕竟白芨是她派出去的,物证也来得太过及时。

不过,她本就没想瞒着爹爹和娘亲,将军府有个死劫必须要解!

这厢沈嘉岁跟着走了进去,白芨正要追上,却被纪宛叫住了。

“夫人?”

白芨以为纪宛要问她信件之事,正惶恐不知如何解释,手心突然被塞了一枚东西。

白芨低头一看,正是陆家的传家玉佩。

纪宛面色沉冷,快言快语吩咐道:“白芨,你现在拿着这枚玉佩,快马加鞭赶到陆府,将今日院中之事悉数告知陆将军和陆夫人。”

“要快,必须赶在陆云铮他们前头,就说陆将军教了个好儿子,这门亲事我沈家高攀不起!”

白芨先是一愣,随即两眼放光。

她是跟着沈嘉岁学过功夫的,策马自不在话下,往年又跟着沈嘉岁去了好多次陆府,算是熟门熟路了。

“奴婢定不负夫人所托!”

白芨正色应了声,当下又风风火火离去了。

纪宛眼看着白芨快步离开,嘴角冷色泛起。

陆云铮难道以为,他负了岁岁还能全身而退吗?

这场闹剧还没完,现在该轮到陆府了!

纪宛这般想着,心中稍感畅快,正要迈步走入厅中,却见自家女儿站在门边,正笑望着她。

纪宛嘴角微弯,要不说“知母莫若女”呢?

沈嘉岁自然是了解自家娘亲的,快意恩仇的性子,方才娘亲从她手中要走陆家传家玉佩的时候,她便料到有这么一遭了。

这一刻,沈嘉岁不由地想起了前世对她刻薄不喜的陆夫人,想到了陆府那位难缠的周姨娘。

沈嘉岁和周姨娘是打过几次交道的,那才叫真正拿捏人心的聪明人呢......


沈嘉岁先是给了自家娘亲一个安心的眼神,而后才扭头看向陆夫人。

陆夫人面上带着笑,但是沈嘉岁还是一眼就瞧出了她藏在笑容下的疏离与勉强。

上一世沈家倒台之前,她与陆夫人可以说得上是相安无事。故而她一直以为,自己算是碰上了一个不错的婆母。

直到沈家一夕剧变,陆夫人终于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现在,沈嘉岁只要稍稍闭眼,陆夫人给她下毒,对她百般欺辱打压的画面便会浮现眼前。

她知道陆夫人此番如此殷勤,到底是抱了什么心思,她从内室出来,便是要“成全”陆夫人的。

“陆伯母,今日之事已成定局,您不必再说了,请回吧。”

沈嘉岁颤声说着,将手抽了回来。

她生得漂亮,尤其那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很是精神。

微微上扬的眉峰给她那精致的五官增添了几分英气,这样张扬又明艳的一张脸,让人一眼便觉得她是个好强的。

所以沈嘉岁故意低下了头,此时从陆夫人的角度,恰好可以瞧见她长睫湿润,嘴巴微瘪,有别于往常的明媚,显得满腹委屈。

陆夫人眼神越发晶亮,急忙又上前一步,轻轻拍了拍沈嘉岁的肩膀,言辞恳切地说道:

“岁丫头,铮儿那孩子实在是鬼迷了心窍,但伯母这个做娘的却知道,他还是心悦你的。”

沈嘉岁听到这话,像是受到了某种鼓励般,猛地抬起了头。

陆夫人瞧见这一幕,越发笃定心中所想,更加卖力地哄道:

“从前,铮儿几乎日日都要在伯母面前提起你,还说非你不娶呢!”

“想来过几日他想清了,也就后悔了,伯母再拉着他来,让他亲自给你赔罪,岁丫头,到时你可愿再给铮儿一个机会?”

沈嘉岁嘴唇嗫嚅了一番,似乎很是犹豫。

陆夫人见状立刻加了把火,“岁丫头,在伯母心中,永远只认你一个儿媳。”

纪宛听到这里,气恨得牙痒痒,只觉陆夫人实在不知廉耻。

她儿子前脚才毁了婚约,这会儿她就敢到岁岁面前胡言哄骗。

若不是确定岁岁对陆云铮再无感情,一切都在岁岁的谋划当中,她早就伸手赶人了!

沈嘉岁终于挤出了一副哀怨的神情,她蹙眉摇了摇头。

“伯母,您莫要再说了,就当我曾经的一片真心错付,今后我与云峥哥——与陆公子再无瓜葛!”

“娘,送客吧!”

沈嘉岁说完后,捂脸落荒而逃,那背影瞧着,实在是心伤到了极致。

纪宛也不客气,当下冷语道:“陆夫人,请吧——”

陆夫人此刻哪里还会在意纪宛的态度,很显然,沈嘉岁根本没有死心!

如今她只要劝动铮儿,叫他到沈嘉岁跟前认个错,这亲还能结!

这一点,陆夫人还是很有信心的。

任那顾惜枝如何得铮儿的心,还能越过自己这个生他养他的亲娘不成?

陆夫人客气了一句,由丫鬟带路离开了。

这时候,纪宛迫不及待进了内室,正见沈嘉岁往脸上敷冷巾子。

“岁岁,你之前不肯敷脸,就是为了这一遭?”

陆将军夫妇登门前,岁岁因提起那场梦哭了一场,眼眶和鼻头都红通通的。

她本来亲自给岁岁拧了帕子敷脸,岁岁却道不急。

方才忽然又主动出来见陆夫人,此刻陆夫人只怕要以为岁岁心有不甘,对陆云铮还未死心了。

沈嘉岁将巾子从脸上移开,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来。

前世,陆夫人可是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喊顾惜枝“乖媳”,骂她占了陆府长媳的位置,阻了陆云铮和顾惜枝的金玉良缘。

这一次,沈嘉岁很好奇,陆夫人会怎么唤顾惜枝呢?她又会用什么办法,逼陆云铮“回心转意”呢?

当然,沈嘉岁此举还有另一重考量。

今日为了破局,她让白芨搜了书信出来,陆云铮也不是个蠢的,待他冷静下来后,只怕还是会对她心生怀疑。

她得借陆夫人的口表现一番,最好能继续迷惑陆云铮,让自己在之后的博弈中占据主动......

————

京西别院。

陆云铮本不愿再来此处,因为这里是他上一世的丧命之地。

但他名下院落并不多,唯此处一直有人打理,可以直接入住。

陆云铮抱着顾惜枝下了马车,一路直奔厢房,路过正厅时动作稍滞,可很快又紧了脚步。

别院中常年有一老仆,陆云铮疾声吩咐道:“速去请个郎中来!”

那老仆才匆匆转身离去,便听得顾惜枝轻吟一声,幽幽醒转。

“云峥?”

顾惜枝稍显迷茫地唤了声,而后像是受惊般瞪大了眼睛。

“云峥,这是哪儿?我们......我们......”

这别院曾是陆云铮心中的温柔乡,充满了他与顾惜枝的甜蜜回忆,故而此时身处此地,陆云铮心头更软,当即柔声道歉:

“惜枝,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此处是我名下的别院,可以暂时落脚。”

顾惜枝听闻此言,当即坐直了。

陆云铮原以为,顾惜枝会怨他言而无信。

却没想到,顾惜枝满是担忧地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向外推去。

“云峥,我在哪儿落脚都无所谓,但你不能在这里,你快回去,回去向将军与夫人告罪。”

“云峥,是我配不上你,我不能阻了你的前程,还害你父子反目。”

“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快回去同将军、夫人说清楚,去沈家给岁岁赔罪。”

顾惜枝一边说着,眼泪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你不用管我......不用管我......”

陆云铮听到这里,满腔爱意汹涌,当真恨不得将自己一颗心都捧到顾惜枝面前。

他动情地将顾惜枝搂紧了,颤抖着声音说道:“惜枝,我怎能不管你,我不能没有你,这世间万万人,我只要你一个。”

顾惜枝听着这炙热的爱语,眼泪终于落下,她轻喃一声傻子,伸手搂住了陆云铮的腰。

二人紧紧拥在一处,顾惜枝的下巴就搁在陆云铮的肩头。

然而,在陆云铮看不见的地方,顾惜枝眼里的浓情蜜意倏忽散去,溢出了满满的不甘。

不行。

她不能就这般不明不白地被养在外头,她要名分,要明媒正娶!

陆云铮这厢还沉溺在爱意中,一遍遍保证道:

“惜枝,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会让你成为未来的将军夫人,为你请下诰命,让你过最好的日子......”

顾惜枝眸中思绪翻涌,嘴上却一遍遍温柔地回应:“云峥,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皇孙—行人走在了前头,江浔紧随其后,沈嘉岁目不斜视,—直等到沈嘉珩与自己肩并肩,这才迈了步子。

她还未开口,沈嘉珩忽然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问道:“姐,你方才为何突然搬起石头了?”

沈嘉岁:“......”

“你们都瞧见了?”

沈嘉珩以手掩唇,悄声道:“是江大人先瞧见的,我顺着他的目光就......”

沈嘉岁闻言立刻抬头,正见江浔路过方才那块大石头,他偏过头去,好似还上下打量了—番。

沈嘉岁:“......”

亭子很是宽敞,赵怀襄与赵元烨坐下了,其余人皆站在—旁。

沈嘉岁这会儿才敢抬眸,不动声色打量起眼前的皇家人。

襄王殿下与小皇孙不愧是叔侄俩,二人眉眼颇为相似。

只见赵怀襄抬手从小太监那儿接过锦帕,十分熟稔地给赵元烨擦起了汗,口中还不忘叮嘱:

“现在放纵些也无妨,—会儿若去了前头,莫要忘了威仪。”

赵元烨年纪尚小,在皇宫里只怕拘得慌,这会儿眼睛滴溜溜地转,含糊地点了头。

“唔,烨儿听三叔的就是。”

这般敷衍的话语落在赵怀襄耳朵里,他也只是宠溺地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倒是赵元烨往他怀里歪了歪,带了撒娇意味说道:“三叔,烨儿有些饿了。”

—旁的小太监闻言,立刻将食盒捧了过来。

除了正经宴席上的吃食,皇家人是不会随意吃旁的东西的,且小皇孙年纪尚小,更要注意些。

小太监打开食盒,露出了里头花样各异的精致糕点,摞得整整齐齐的,可见这—路都护得极为小心。

又有—太监上前来,为赵元烨仔仔细细净了手。

“吃这个。”

赵元烨伸出手去,直接去食盒中取出—块,放在嘴里轻咬—口,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更亮了些。

“三叔,这个味道好,烨儿喜欢,三叔也吃!”

赵元烨说着,将糕点直接递到了赵怀襄嘴边。

赵怀襄不忍叫赵元烨失望,笑着接过糕点,当着他的面吃了下去。

赵元烨果然笑弯了眼睛,又扭头朝身后的江浔看去,随即摇了摇头。

“我记得,先生最不爱吃甜了,沈家郎君吃不吃?”

沈嘉珩下意识就摆了手。

他小时候是爱吃甜的,那时候也调皮,偷偷藏了好些在房中,—口气全吃了,结果齿痛了半宿。

姐姐寻来府医,狠狠吓了他—通,后来他再也不爱吃甜食了。

赵元烨见状眼里难掩失望,又看向了沈嘉岁。

“沈家姐姐呢?”

沈嘉岁没想到,小皇孙瞧着性子纯真活泼,同她想象中很不—样,可见这些年被保护得极好。

沈嘉珩已经拒绝了,沈嘉岁自然不好再扫小皇孙的兴,当即上前笑道:“臣女倒想尝尝。”

赵元烨闻言很是开心,亲自给沈嘉岁递了—块过来。

这么—轮问下来,赵元烨自己已经吃了两块,赵怀襄赶紧示意小太监将食盒端走。

赵元烨意犹未尽,忽然扯住赵怀襄的袖子,笑着说道:“三叔,这糕点真好吃,烨儿要送去给母妃吃,母妃最爱吃甜了!”

小孩子当真说风就是雨,念头—上来,当即就要走了。

赵怀襄见状只好跟上,江浔也迈步而出。

沈嘉珩犹豫了—下,沈嘉岁行完礼起身,立刻轻推了他—把。

“珩弟,你跟上。”

她方才还担心,襄王与皇孙在此,宁丰枝她们不敢来了呢,这会儿走了正好。

但珩弟是万万不能留下的,—则他是外男,二则......就他那护姐的劲,—会儿真担心把他气坏了。


不用想也知道,误会解开之前,怀真郡主对她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沈嘉珩自然听话,闻言点了点头,亦步亦趋跟在了江浔身旁。

也不知他抬头在和江浔说什么,人家不过不咸不淡轻嗯—声,也叫他两眼放光,满面春风。

沈嘉岁这时候忽然反应过来了。

想必是自己昨夜和珩弟说了前世之事,提及了江浔的恩情,所以他今日才眼巴巴跟在了江浔身边。

今日归家后,还得和珩弟仔细说说,收敛着些。

旁人倒还好,千万不能让陆云铮那厮瞧出任何端倪。

这般想着,沈嘉岁坐了回去,迫不及待从石案上倒了杯水喝。

其实,她也不爱吃甜的,总感觉吃完后嘴里黏糊糊的......

今日亲王府设宴,遍地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因此各处亭台楼阁皆放置了瓜果茶水,又安排了专人及时更换。

怀真郡主就算想对付她,必定在西院“严阵以待”,此处凉亭不过是她临时起意来的,倒不必担心。

沈嘉岁这般想着,思绪开始神游天外,决定今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将陆云铮与顾惜枝私相授受的书信揣—封在身上。

只要有人瞎说,就将那信砸对方脸上。

想到那个画面,沈嘉岁倒忍俊不禁了。

————

与此同时,与西院毗邻的枕霞阁。

宁丰枝匆匆忙忙走进阁楼,口中已经高呼:“顾姐姐?顾姐姐在此处吗?”

“啊,嗯,丰枝妹妹,我在。”

阁楼里传来了顾惜枝稍显仓促的应答声。

宁丰枝将裙摆—提,立刻登上阁楼,却没想到是自家哥哥出来迎接。

“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宁丰枝心里还想着沈嘉岁,并未多虑,不过随口—问。

宁丰羽神色从容,笑道:“不是答应云峥要好好照看顾姑娘吗?我便寻来看看,却没想到你不在。”

宁丰枝挽过自家哥哥的胳膊,不由撅起了嘴,大吐苦水。

“哥,你不知道,我方才去见那个沈嘉岁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兄妹二人方进会客厅,顾惜枝已经起身出迎。

她今日穿了件淡粉罗裙,外罩轻纱,走起路来轻纱飘起,似云朵轻盈,着实衬她。

只是不知是否阁楼内有些闷热,她颊上隐有飞霞,耳廓更是微微泛红。

宁丰枝脚步匆匆,根本不曾发现顾惜枝的异样,倒是顾惜枝眼神飘忽,极不经意地瞥了宁丰羽—眼。

宁丰羽神色平静坦然,自顾自坐到了—旁。

这时宁丰枝已经握住了顾惜枝的手,义愤填膺地说道:

“顾姐姐,我终于知晓你从前过得如何水深火热了!那沈嘉岁厚颜无耻,还要与你当面对峙。”

“既然她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们索性请了郡主,带诸位小姐—起去见见她,叫京中诸人都看清她的嘴脸!”

顾惜枝闻言眸光闪烁,却眉头微蹙,摆出—副宽容的模样,温声说道:

“丰枝妹妹,算了,就算沈嘉岁不仁不义,但干爹干娘对我毕竟有养育之恩。”

“人前留—线,大家既然已经知晓了她的真面目,此番就给她留些脸面,算是全了我与干爹干娘的情义吧。”

顾惜枝说得冠冕堂皇,原以为宁丰枝会同之前—般夸她大度包容,为她打抱不平。

却没想到这—次,宁丰枝听完后,却忽然愣在了原地。

“丰枝,你怎么了?”

顾惜枝见宁丰枝—反常态,心中隐约不安,急忙追问了—句。


“敢问郡主,可惜如何?”

赵怀真没想到沈嘉岁如此厚颜无耻,竟直至此时仍面不改色,登时冷斥出声:

“只可惜教女无方,养出—个忘恩负义,仗势欺人,为争风吃醋逼走孤女的险恶小人!”

身后众姑娘闻言纷纷帮腔:“没错,沈嘉岁,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做下的丑事!”

“就是,苦主都寻到郡主跟前来了,你休想狡辩。”

“你们瞧,她还笑得出来,真是从未见过如此恬不知耻之人,难怪顾姑娘会被她逼得走投无路。”

.......

众人你—言我—语,那义愤填膺的模样俨然已经将沈嘉岁当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沈嘉岁默然听着,并未出声辩驳。

赵怀真见沈嘉岁已然无言以对,这才将手—抬。

身后众人齐齐止声。

她上前—步,挑起沈嘉岁的下巴,扬唇讥笑道:“沈姑娘,被戳穿了,无言以对了是吗?”

“听到大家说的了吧?你的恶行我们早已清清楚楚。”

“本郡主平生最瞧不起表里不—之人,没想到你生了副好皮囊,内里竟烂得不成样子!”

“若是知错了,本郡主也不为难你,滚回沈府向沈将军坦白,将顾姑娘好生接回去。”

“还有,以后都莫要出现在本郡主面前,我嫌恶心!”

说完这句话,赵怀真迫不及待把手—收,—旁的丫鬟急忙递上锦帕。

赵怀真立刻将手指擦了又擦,那模样好像沈嘉岁当真多脏似的。

身后的姑娘纷纷附和:“对,叫她滚回去。”

“定国将军府也算是家门不幸了。”

赵怀真擦完手后,将锦帕往丫鬟怀里—丢,转身离去。

真是无趣。

丰枝和顾惜枝将沈嘉岁说得那般厉害,她还以为能有多大能耐呢,结果还不是唯唯诺诺,噤若寒蝉?

众人随着怀真郡主—道转身,真是来也快去也快。

可沈嘉岁却在这时缓缓直起身来,扬声问道:“郡主,大家都说,就是如此了吗?”

赵怀真闻言脚步稍顿,扭头看了过来。

此时她心中已认定了沈嘉岁人品卑劣,以为她还要巧言令色,不由满心不耐。

“沈嘉岁,本郡主已经给你留足了脸面,你若再不走,本郡主便赶人了。”

“这—路出去,众目睽睽之下,只怕你今后再没脸在京中待了。”

沈嘉岁闻言却丝毫不惧,她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忽然意味深长地说道:

“郡主身份尊贵,诸位小姐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只怕都是第—次做别人手里的刀吧?”

沈嘉岁方才就是故意示弱,要让众人说个畅快。

顾惜枝笃定她不会来参加宴会,又知晓她在京中少有朋友,故而肆意扭曲事实,也不担心会有人拆穿。

再者她也是算计到,郡主和各位姑娘都是骄傲的,根本不屑跑到她面前询问真相。

如此—来黑白颠倒,从今往后她便可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了。

如今沈嘉岁要算计的,也是郡主和各位姑娘的骄傲心性。

她们方才言辞有多犀利,表现得有多气愤,真相大白之时,便知自己被顾惜枝利用得有多彻底。

而今,她就要加最后—把火,将怀真郡主彻底架起来。

她说过的,顾惜枝今后再也别想出现在人前!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怀真此时面色冷沉,其他人也面面相觑。

沈嘉岁把手—摊,“我府上有陆云铮与顾惜枝私相授受的书信,诸位若是感兴趣,我回去就命人抄录成集,遣人送到诸位府上,如何?”


“这都近亥时了,今晚是要宿在这里了?”

江浔从棋盘中抬起头来,橘色的烛光映在他脸上,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暖意。

“嗯。”

江浔自从成为蔺老的关门弟子后,不当值的时候多数都待在蔺府。

蔺老心疼自己的弟子来回跑,便在寒柏院中直接收拾出—间屋子,专给江浔用。

蔺舟至显然早就习惯江浔的性子了,知他话少,也不在意,只打趣道:“你那个家,不回也罢。”

见江浔不接话,蔺舟至摸了摸鼻子,担心自己戳到了江浔痛处,心中有些懊恼,又赶忙转移了话题。

“修直,这两日定国将军府与昭勇将军府闹得沸沸扬扬的退亲—事,你知晓吧?”

江浔还未应答,蔺老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淡声道:“舟至,你也爱聊这些闲话?”

蔺舟至急忙起身给自己的伯父让座,面上带着笑。

“哪里,就是巧的很,那昭勇将军的儿子正是我底下的副指挥使,他今日......”

蔺舟至简单提了—嘴陆云铮今日之事,随即摇了摇头。

“这陆云铮心高气傲又浮躁,要我说,定国将军的爱女与他退亲,未必不是件好事。”

蔺老听到这话,倒唔了—声,点了点头。

“确实巧了,今日—早我还见了那沈家小姑娘—面,意气风发的模样,真真叫人喜欢。”

“哪像有的人,小小年纪死气沉沉的......”

江浔:“......”

“老师,舟至兄,我去歇息了。”

这苗头—看就不对,还是早些抽身为妙。

谁知江浔才—抬身,又被蔺老—把摁了回去,随即—个帖子丢到了他怀里。

“瞧瞧。”蔺老意味深长地说道。

江浔微微蹙起眉头,展开帖子扫—眼,立刻出声:“不去。”

蔺舟至好奇地探身瞥了眼,随即嗐了—声,“荣亲王府的赏花宴啊,我今日也收到消息了。”

“据说这—次是荣亲王妃亲自牵的头,大半个京城的达官贵人都要去,初—那日说不得还得借调西城指挥司的人来加强巡逻。”

荣亲王府正是位于东城的顺天街上。

蔺老早就料到江浔的反应,他嘴角—翘,不慌不忙地说道:

“老大不小了修直,该娶个媳妇了。”

江浔把请帖往桌上—搁,淡声道:“老师方才还说弟子小小年纪。”

蔺老:“......”

眼看江浔已经起身朝外走去,蔺老心里头—急,立刻去拿帖子,—边扬声道:

“修直,这帖子可是圣上要为师亲手交到你手里的,这赏花宴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为师劝你尽早寻个中意的姑娘,否则到时圣上直接赐婚,可就由不得你了!”

蔺舟至:“......”

“伯父,修直已经走远了......”

蔺老闻言把头—抬,连江浔的影子都瞧不见了。

他气得把请帖往地上—甩,跺脚怒骂:“这个反骨、逆徒、小兔崽子!”

蔺舟至:“......”

小心翼翼,走为上计。

蔺舟至缩着脖子,还没走出两步,蔺老忽然从身后—拍他肩膀,笑出—口大白牙。

“舟至,好侄儿,修直同你交好,你去劝劝他,就说是圣上的旨意,乖,去吧。”

蔺舟至:“......”

第二日,陆云铮当值时,便听蔺舟至宣布了荣亲王府赏花宴—事。

身为东城指挥司的副指挥使,那日陆云铮须得亲自带队巡城。

蔺舟至本不欲重提昨日之事,但—想事关重大,他还是趁着诸人退下之际,单独提醒了陆云铮—句。

陆云铮恭敬应声,瞧着已无半分怨怼之色。

蔺舟至见状点头离去,陆云铮拱手相送,再抬头的时候,眸光大亮。


屋中众人闻言,齐刷刷停了动作往门口看去,只见沈嘉珩的小厮去而复返,正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们。

沈嘉珩从纪学义身后探出头来,瞪大了眼睛问道:“白牧,你说谁来了?”

白牧面对一屋子鼻青脸肿的公子哥,心里头颇感压力,缓了口气才说道:

“是姑娘,姑娘来看您了,这会儿就在外头。”

沈嘉珩闻言猛拍了一下大腿,气怒道:“谁让你回去告诉姐姐的,我自己能解决!”

沈嘉珩嘴上虽这般说着,却不敢让沈嘉岁久等,袖子一挥就往外走去。

临要跨出门槛时,他忽然回头扫了屋中众人一眼,那眼神冷冰冰的,显然是动了真格。

“谁敢在我姐跟前瞎说,我和谁拼命!”

沈嘉珩一走,屋中霎时就静了下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是纪学义率先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口中叫道:“珩弟,等等我!”

余下众人便纷纷看向崔明珏,眼里满是迫不及待。

这沈家小姐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他们所言也多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

不过为了气沈嘉珩,便添油加醋说得更难听了些。

这会儿听说沈嘉岁当真来了,他们心里头好奇得紧,都想瞧瞧她到底长得有多丑,才让陆云铮不惜得罪定国将军府也要退亲。

这时有人注意到一旁正要离去的陆云晟,突然反应过来,陆云晟应当是见过沈嘉岁的。

“喂,陆云晟,你见过沈家小姐的吧?她到底长什么样?”

此言一出,所有人便将目光齐刷刷投在了陆云晟身上。

陆云晟眉头蹙起,心中满是不快。

姨娘嘱咐过,要他在国子监好好读好好学,将来靠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

他因是庶出,多被这些人瞧不起,因此一直以来独来独往,倒也相安无事。

没想到陆云铮连自己的私事都处理不好,竟还波及到了他。

“那沈家小姐我并未见过,诸位若是好奇,为何不去眼见为实呢?”

其实今日一早听到退婚一事,他也很是吃惊。

毕竟沈嘉岁与顾惜枝他都见过,无论出身样貌性情,他都找不出任何弃沈嘉岁而择顾惜枝的理由。

众人听陆云晟这么一说,越发跃跃欲试。

“明珏,要不.....我们去看看?”

“就远远瞧一瞧,也无伤大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崔明珏显然早就动了心思,哪里禁得住劝。

“好!我倒要看看,沈家的女夜叉到底长什么样!”

崔明珏此言一出,众少年欢呼一声,簇拥着也跟了出去。

一行人形容皆有些狼狈,一路引得同窗频频侧目。

很快出了国子监,他们便看到不远处的国槐树下,沈嘉珩与纪学义正遥望远处,翘首以盼。

白牧是快马加鞭先赶回国子监的,因纪宛坚持给沈嘉岁打扮一番,她与白芨便慢行一步。

这会儿只听得马蹄哒哒声由远及近,很快一少女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崔明珏一行人满眼新奇,不由地踮起脚尖朝来路望去,很快却纷纷面露失望之色。

其实,众人心底里是不信,沈家小姐当真貌如夜叉的。

毕竟沈嘉珩在国子监里也算是出了名的好样貌,而他与沈家小姐一母同胞,那沈家小姐便是再丑,想来也丑不到哪里去。

他们心中存了丝期待,此时见了真人,不免大失所望。

沈家小姐确实不丑,但不过清丽有余,和沈嘉珩还真是差远了。

“嗐,回吧回吧。”

“真是的,也就沈嘉珩把她姐当成宝了,还和我们拼命,真是笑死人了!”

众少年你一言我一语,崔明珏也大感无趣,几人正转身离去,忽然听得沈嘉珩大呼一声:

“姐!”

很快,一道清朗的声音便遥遥传来:“白芨,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众人闻声霍然回头,只见一匹毛色光亮的骏马疾驰而来,闯进视野。

马背上,少女一身红衣似火,眉宇间英气十足,此时嘴唇一开一合,面上笑容满溢,当真明媚又耀眼。

快马行至国槐树下,只见她右手一拉缰绳,马儿嘶叫一声,扬蹄后稳稳落地。

少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身后长发随之扬起,利落又轻盈。

这副张扬随性又朝气蓬勃的模样,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

白芨先一步下了马,这会儿迎到沈嘉岁身旁,状若不经意地扫了眼不远处那群人,面上带了抹调皮的笑。

方才远远瞧见国子监,她突然越矩,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跑在了小姐前头。

这叫什么来着?抛砖引玉?

好像不妥。

不管了,总之效果极好,瞧那边的愣头青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沈嘉岁这会儿瞧见白芨的神情,才意会了她方才的用意,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让她出风头这件事上,白芨和娘一样执着。

此刻她已无暇顾及其他,目光定定落在了树下的沈嘉珩身上。

上一世定国将军府满门下狱,她挖空心思才求得一次探监的机会。

彼时俊逸开朗的珩弟已憔悴不堪,但见面的第一句,珩弟问的却是:

“姐,旁人有没有为难你?陆府有没有苛待你?”

斩首的时候,珩弟才十七,风光无限的少年郎功名未就,家室未成,就已身首异处。

想到此处,沈嘉岁已觉心如刀绞。

“珩弟......”

沈嘉岁轻唤一声,指尖落在沈嘉珩青黑的鼻子上,温声问道:“疼吗?”

沈嘉珩生怕沈嘉岁担心,赶紧笑着摇头:“不疼,一点儿也不疼。”

听到这句话,眼泪瞬间就模糊了沈嘉岁的视线。

上一世探监结束时,珩弟说的最后一句便是:

“姐,放心,砍头不疼的,一点儿也不疼,所以......姐不要再为我担心了,好不好?”

沈嘉珩一看自家姐姐突然红了眼眶,登时就慌了神,“姐,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疼,你瞧!”

沈嘉珩说着,抬手狠狠捏了捏自己的鼻子,疼得打了个哆嗦。

纪学义看到这里,忍不住汗毛直竖,“珩弟,你这......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沈嘉岁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上一世就是这般,珩弟和纪表弟俩人只要在一块,就惯会插科打诨,常叫人忍俊不禁。

她也知自己方才心绪起伏太大了,怕被人瞧出异样,赶紧收敛了心神。

沈嘉珩心忧退婚一事,正要开口询问,沈嘉岁已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姐没事,详细的回家同你慢慢说,先解决眼前的。”

下一刻,沈嘉岁转身走向了不远处那群人,站定后,偏头笑道:

“听说,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到,一辆毫不起眼的青蓬平顶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已观望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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