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抖音热门的其他类型小说《抖音热门美人如画小说全文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言浅忆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卷...”湛戈惊愕开口,却在下一刻被软唇堵住。那对柔美的羽睫像是翅膀一般在湛戈心底扇出一道狂风席卷。许久之后,卷里才退开来,看着湛戈越来越低垂的眼眸,眼神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如同被催眠一般,沉沉的睡去。看着那闭着却依旧深刻的细长眼眸,此刻面容安静的如同孩童,随着时间推移,青筋顺着那线条分明的后腰蔓延至脸上,俊脸变的通红,狰狞而又可怕,所有的血蛊顿时活跃了起来。纤细白皙的手主动扣上一只宽大的手杖,五指紧扣。随后另一只手却是拿起湛戈的另一只手腕放入浴池中,紫光一线,湛戈手腕上如同被利刃划过,血脉喷涌,却是流入了浴池中,水下逐渐被血红色浸染。湛戈血中的蛊随着伤口而从那筋脉中挣扎而出,流入巨大的浴池内。血红色的浴池中,翻腾着黑色的虫蛆,挣扎...
《抖音热门美人如画小说全文免费阅读》精彩片段
“卷...”湛戈惊愕开口,却在下一刻被软唇堵住。
那对柔美的羽睫像是翅膀一般在湛戈心底扇出一道狂风席卷。
许久之后,卷里才退开来,看着湛戈越来越低垂的眼眸,眼神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如同被催眠一般,沉沉的睡去。
看着那闭着却依旧深刻的细长眼眸,此刻面容安静的如同孩童,随着时间推移,青筋顺着那线条分明的后腰蔓延至脸上,俊脸变的通红,狰狞而又可怕,所有的血蛊顿时活跃了起来。
纤细白皙的手主动扣上一只宽大的手杖,五指紧扣。
随后另一只手却是拿起湛戈的另一只手腕放入浴池中,紫光一线,湛戈手腕上如同被利刃划过,血脉喷涌,却是流入了浴池中,水下逐渐被血红色浸染。
湛戈血中的蛊随着伤口而从那筋脉中挣扎而出,流入巨大的浴池内。
血红色的浴池中,翻腾着黑色的虫蛆,挣扎着想要再朝着卷里而去,却被道道紫光束缚。
而另外一边,在湛戈大半身躯褪去血色后,一道紫光同样闪过,割开了二人的手腕,却不见其雪,而是手腕之间,紫光围绕。
卷里因为热水而蒸腾上的粉红面颊,很快褪去了大半的颜色,霎时肤色白皙细腻的让所有女人都羡慕,而只有卷里知道,这代价就是体内逐渐空旷的感觉。
二人的面色皆是不好,这水也是越来越肮脏浑浊,最终恶心的蛊虫皆是浮在了水面之上,脱离了湛戈身躯后再无寄生,很快死去。
卷里身上有八成深情之血,换到了湛戈身上却是换了七成。
足以支撑湛戈活下去,只是要让他躺上半个月罢了。
换血事宜结束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此时天已微亮,卷里却是疲惫的拖着湛戈离开浴池,将身上清理了个干净后,这才重重倒在红色的大床上。
第二日,众人都识趣儿的没有打扰俩人,来的宾客都已经离去血楼如常,只是默默的将所有事宜堆积到了一起,只等着湛戈出来后处理。
第三日二人依旧未醒,湛戈面色惨白的昏迷在床,身躯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唯有微弱的气息告诉别人,他还活着。
而卷里却是皱着眉头蜷缩在湛戈身上,口中呢喃着什么。
毕竟湛戈是人,这陡然大换血,融合适应都是一个过程。
可是这一日,所有人都开始不自在了。
第四日,青黎和曲青在门外站着,却总觉得闻见了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极为恶心的味道,那股味道若有若无,可是却让青黎忍不住皱了眉头。
她和青琪是轮换着班儿,与曲青不熟,没有多话。
最后还是忍不住,揉了揉鼻子,皱着眉头。
“你也闻见了?”
曲青皱着眉头,看到青黎的动作还是忍不住开口,他以为是他鼻子出了问题。
青黎点点头,二人却是不约而同的皱了皱鼻子,最后同时将头转向紧闭的大门。
曲青就要推门而入,却被青黎拉住。
“少夫人还在里头,你就这么进去?”
青黎皱着眉头。
曲青不乐意了,“若是尊主有事怎么办,这味儿到今天才出来,里面定然有东西,糟了,该不会是那妖孽杀了尊主,所以尊主现在才臭吧。
不行!”
曲青这么一想,立马就要推门进去,结果被青黎狠狠的抱住了胳膊。
“你怎么能这么说少夫人!
绝对不会,如果尊主无碍,你进去岂不是把少夫人看了个光,就算是进去也是我去。”
青黎可以说是在血楼来和卷里相处最久的,说卷里伤害湛戈,之前没有,现在成了亲又何必?
曲青却是退了出来,想了想,都闻见了味儿,怕是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迟了,可如果没发生,那么青黎说的也有道理。
无论哪个,还是让青黎进去为好。
收回了手,“行,你去吧。”
青黎见曲青放下了手,也算是松了口气,而没着急进去,而是拍门道:“少夫人,尊主,可要用些东西,若是饿坏了身子可不行。”
声音渐大,曲青嫌青黎拍的太温柔,自己出手砰砰砰的用力敲。
睡梦中的卷里却是觉得像是打了一场仗,梦里,画祖面目狰狞,一头银发,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变成人,醒来后眉间仍旧突突的跳着。
像是一场预兆,又像是无事自扰。
听到了毫不客气的敲门声,卷里这才恢复了神智,闻见了空气中的恶臭味,突然惊醒,那些血蛊还泡在池内都丑了,她这是睡了几天。
抬眼,湛戈却是极为虚弱,呼吸都若有若无。
卷里暗道糟糕。
“少夫人,尊主,青黎可进来了。”
嘎吱一声,久久没有听到回答的青黎将门推开,迎面而来的恶臭将她和曲青熏的无处可躲。
顿时曲青额上就青筋跳起,想要冲进去,却被里面人的回答而暂时放下了冲动。
“太累了,所以一直没听到,青黎进来吧。”
卷里的声音沙哑而又带着缱缱的绵意,若不是此刻恶臭扑鼻,落到俩人的耳朵里应该是极为暧昧的。
青黎刚刚踏进去,便感觉一阵微风拂过,带着零落的紫星,淡淡的梅花香气扑鼻而来,丝毫再无方才的恶臭。
而红纱帐内,隐约可见一个坐起的身子,凹凸有致,长发直下,白皙的后背纤腰让人想入非非,青黎霎时就愣神,忘记了自己所来的目的。
卷里跨过湛戈的身子,一手捞起床尾红衫批在肩上,却是极为宽大,在她身上显得松垮垮的,却是那成了湛戈的,倒也没管,丝毫不在意的拿着山河扇身子袅袅的走向了浴池,一边道:“青黎你来了正好,将这浴池的水换掉吧。”
青黎这才回过神,只看到卷里似乎朝着浴池内挥扇一扇。
而卷里转身朝着她的面容却是暖暖一笑,绝美的堪称妖姬,青黎绕过大床时瞥了一眼,隐约看见湛戈的面容,那双眸子却是睁开,有些迷茫的盯着床顶,这才吐了一口气,她就说,少夫人怎么会舍得伤害尊主,怕是爱都来不及。
“麻烦你了。”
卷里朝着青黎一笑,青黎却是习惯了。
“这是奴婢的职责。”
青黎却是看了看,那池水依旧清澈,鼻间再无那股恶臭,就想着方才应当是自己的幻觉,俯下身子,在赤壁一侧摸索着,直至摸到一根链子,然后直起身子将那链子拉了起来,链子上缀着平滑的圆形玉石。
卷里立在床边时却看到湛戈已经醒来,前一刻还望着床顶,下一刻瞳孔转动,转而望向她,复杂而又饱含深意。
卷里娓娓一笑,摸着湛戈的面颊,“醒了就好,这三天你累坏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声音有些大,让门外的曲青都听到了。
青黎是红着脸退出去的,却见曲青一脸凝重,调侃道:“少夫人和尊主好着呢,别瞎超心。”
然后转而离开。
曲青看了看青黎的背影,又看了看被青黎关上的门。
累坏了?
那事儿不是应该是女人累吗?
难道说尊主的体力还不如夫人?
因为少夫人不是个人,所以那事儿也会特别一些吗?
曲青摸着下巴思考着,门却是又开了。
卷里开了门出来,没有梳妆打扮,只是简单的将长发撩在脑后,用一根红绳系在了一起。
“我去给阿湛做些吃食。”
卷里对着曲青开口笑道,然后朝着厨房的位置走去。
曲青却是惊愕了,卷里这番话像是故意在对他解释一般,脑海中突然想起,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听到湛戈的声音,而这三天皆是安静的让他们听不到一点响动。
最终还是咬牙推门而入。
湛戈此刻的内心是复杂的,身上的血液流淌的极为顺畅,自中血蛊以来,谁也不知道他的身子沉重了几分,只是十年来早已习惯,这血液如同爬虫,流动的缓慢而又让人心急,此刻却能感觉到它们的无比欢畅。
付云姝说的没错,卷里是他的果。
卷里给他的情像是一张没有完成的巨大编织袋,以他为主,不停的编着,用她的付出将他编在了这又深又暖的袋子里,他逃不出去,也不想出去。
可是她终究不是江欺雪,一次又一次,他愿意许她一生,可这情,却感觉这一生都还不尽。
哐当的声音传来,湛戈还来不及说话,侧过头就看到一个人推门而入,脚步极快。
那身形却是极快,也让湛戈熟悉。
“曲青。”
湛戈呼出声,却是自己也惊愕自己的沙哑和虚弱。
曲青身形一僵,没等湛戈吩咐,一把撩开床帘看见了虚弱无比的湛戈。
“尊主,你...你怎会如此,是不是她...”曲青惊愕出声,湛戈此刻的模样若是再撒上几滴血,和上一次药浴却是像极。
此时湛戈已经极为艰难的坐起了身子,朝着他淡然道:“无碍,药浴出了点事。”
这么说却是让曲青想起了上次之事,“是不是生死堂又...”话语因为湛戈的手势而停止,湛戈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咳咳...”嗓子有些发痒,说话又忍不住咳嗽,曲青眼疾手快的倒了一杯水,递给湛戈时才想起来是三天前的茶水。
刚要说话却见湛戈已经咽下,他也跟着咽了咽唾沫,还是什么都没说。
“出去吧,我无碍。”
湛戈作出吩咐。
在收到曲青若干个“我很担心你我真的担心你你真的没事吗你真的真的没事吗?”的忠犬表情后,湛戈也是忍不住勾起唇角朝着曲青笑了。
曲青这才打了一身抖,极快的告退。
尊主居然朝他笑了!
尊主多少年没朝他笑了,曲青摸了摸脸,难道他今日好看?
想了想,却是从袖子充摸出一张药方,那是上一次誉阴欢开给湛戈的药,补血的,如今还能用吧。
湛戈也是摸了摸面前,从卷里来了之后,他笑的次数,太多了,就像回到了当年之前。
从今日起,他湛戈不会再接受那永无止境,每日都会被血蛊所折磨的痛楚。
从今日起,他湛戈也不用自暴自弃,做着随时都可能在药浴中暴毙身亡的准备。
从今日起,不,从三个月前起,他湛戈就不在是一个人在这世上,他有他爱的人,而他爱的人也爱着他。
卷里进来的推门声拉回了湛戈的思絮,湛戈隔着红纱帐看着她背对着自己,将食盒放在了案几上。
碗碟落在桌上的声响,却是让湛戈感觉整个房间都因为这个声音而显得温暖至极。
卷里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妥当后,才刚准备转过身将湛戈扶过来,腰身却是已经被一双突然捏住,身形突然受力加上湛戈脚步本就虚浮,卷里朝着前一个蹒跚小腿撞到了案几坎儿上,一股钻心的疼立马就从小腿骨上传来,下一刻又消失。
稳了稳身形,才感觉到身后的人如同孩子一般抱住自己,而整个面颊却是极为粘腻的弓腰贴着自己的后脑勺。
“阿湛,松开我,先用些东西吧。”
卷里总觉得这一刻的湛戈,有些缠人,可是身上翻涌升起的心血却是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还笑?”
湛戈语气有些不悦,却没有责怪。
“阿湛,咱们先用些东西可好,我是没有问题,可是你可不行,这一躺就是三天,你若是再不用些东西,就能瘦成皮包骨了。”
像是极为配合卷里一般,卷里刚说完,就从湛戈的腹中传来咕的一声。
卷里轻笑,却是比刚才还要大声,“阿湛听到了没,你肚子在叫呢。”
湛戈此刻可虚弱了,丢了面子又如何,反正不是外人,他难的矫情,拥住卷里不肯放手,声音沙哑,却带着某一种坚持,语气极近缠绵,说着的话让卷里心颤又难熬。
“卷里,你给了我重生,我本应该高兴,可是却又有一点难受。
从小我就觉得,女人应该是被保护的那一方,何况是我心爱的人,我应该像我爹那样,护住我的爱人,护住血楼。
可是,至今为止,除了爹娘以外,你却是第一个一直救我保护我的女人,你脆弱却又坚强,而你的深情太重,我却开始担心,我能不能还得上。”
虽然卷里让他不要觉得欠了他,可他欠了就是欠了,这一汪深情,他还不净了。
二人相对无言,在湛戈以为这场矫情的对话就要止于沉默时,腹中的咕声又起,打破沉静,他就要开口说先用些东西,却是卷里浅笑,声音如同银铃晃进了他心里的死角,别人再也进不来,为她一个人开着的天地。
“湛戈,你既然觉得欠我,那么就还吧,用你的一生还我这许深情,你若是被饿死了,那你这一生就太短了,欠我的,可就更多了。
所以为了不欠我,你要尽量的,尽量的活的更久更长,直到我们之间,感情不再相欠。”
她只怕这时间太短,短到她还来不及变成人,湛戈就已经不在,而让她孤独一人带着记忆度过这悠久的岁月。
“好...”回答声沉重而又带着无可破灭的誓言一般。
矫情的话终于结束,最终堆积到了碗筷交叠的暖响银声中。
这几日以湛戈的这副模样定然是不能出门,所有事宜由曲青送上,只等湛戈看了之后再做决定,卷里安静的陪着湛戈,而湛戈体力不支,将曲青整理出来的信息递给了卷里,让卷里念给他听。
“御兽堂堂主弋阳,昨日在和御兽堂侍卫闲聊时,突然说,他觉得他也应该成家了,一个人总觉得有些寂寞。
属下觉得,弋阳已经有了脱离血楼的心思,只是现在还未正式付诸行动,这样的心思应该扼杀在摇篮里,所以请尊主寻找适龄姑娘赐婚,比如属下觉得烧伙食的郭姨就不错。”
这消息是曲青整理上来,后面的却是曲青自己的心思。
卷里的声音极为好听,清脆如同黄鹂,此刻浅声更是让湛戈听的极为舒畅,一下就喜欢了这样的感觉。
可是在听到那消息后,湛戈却是忍不住呵笑出声。
卷里侧过头,“阿湛你笑什么,我觉得他这心思也不错啊,总不能只你一个人成亲吧。”
湛戈看卷里一脸正经的认同着曲青的想法,却是忍不住捂嘴轻咳笑道:“弋阳虽然已经四十有三,可是面上不显,我们成亲那日闹着我喝酒的光头,他右手边的那一个就是弋阳。”
卷里眯着眸子想着,恍惚一瞧,可是她还是记得,因为弋阳有一双极为特别的眸子,瞳孔泛着蓝深邃的如同碧波深海,轮廓分明,极为成熟还有有着一股异域风情,惊讶出声赞叹道,“他有四十三?
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还以为他顶多只有三十五呢。”
湛戈又是笑道,“郭姨虽然是个寡妇,而且已经四十一,可是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是腰宽三尺,脸大如斗,她是烧伙食的厨娘,你去厨房时应该看见过。”
这么说着,卷里这才想起那个她去时那个圆圆胖胖的阿姨,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一张脸倒是没有皱纹只是被肉给撑了起来,听她自嘲道,那厨房的门都是为了她而将尺寸改了,横向加宽。
一个矮矮圆圆的胖身影和结实有力帅气富有风情的大叔站到一起,那个场景,卷里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那曲青这么说,他是想帮他呢还是想害他呢?”
“曲青刚来血楼的时候才九岁,弋阳那时候就已经是血楼的人,只是还不是御兽堂的堂主,整天和一堆蛇厮混在一起,那时候弋阳可是拿着蛇将曲青吓了个屁滚尿流,面色咋变,弋阳是个从不知道收敛的人,所以即便曲青如今跟着我,也不少拿这事儿膈应他,你说曲青是想害他还是想帮他。”
湛戈看着卷里的笑颜,毫不客气的靠着出卖从小一起长大的属下博得美人一笑。
看到卷里娇笑出声,又是再继续讲曲青的糗事吐的个一清二楚,只想多说,没想少说,之所以会让曲青跟着他,也是因为曲青在血楼里,也算的上是一个有颜色的人,进血楼时还是以一种瞻仰的目光看着血楼的所有人。
“曲青进来的第五年就喜欢上了追风堂的流光,后来流光想要嫁人了,曲青就来找我,说要娶流光。
可是流光跟他相差了十五岁,嫁人也是要选择脱离血楼,曲青找上了流光,说要娶她,可是流光就开了个玩笑,说,‘小曲青啊,若是我十五年前嫁人,都能有个你这么大的儿子叫我娘了。
’,曲青就说,‘那我叫你娘,你就有儿子了,也不用嫁人离开血楼了。
’然后就叫了流光三天娘,最后流光还是离开了。”
湛戈说着这事儿是想博得卷里一笑,却没想到卷里却是想到了别的问题。
“嫁人就一定要脱离血楼?”
湛戈怔住,摇头,“这个是不一定的,你也知道血楼在江湖的地位很特殊,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从血楼出去的人,对江湖正道来说,血楼的背景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种惧怕,流光要嫁的人是天鹰堡的少主,所以她只有脱离血楼。”
卷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那样流光就能被接受了?”
湛戈皱着眉头想了想,“不,流光死了。
殷戚能接受她,可是天鹰堡却不能,在被人曝光她的身份后,殷长雄就将殷戚囚禁,然后让人追杀流光,血楼出去的人不能再回血楼,所以流光无处躲藏,最终还是因此丧命。”
这是一个悲哀的故事,卷里充满了可惜的问道,“那曲青知道吗?”
湛戈点点头,“他知道。
后来他立誓不会脱离血楼,不娶妻不生子。”
此后,曲青总觉得卷里对他的眼神带着一点淡淡的同情,却又不知这令人发毛的目光从何而来,导致他在卷里面前越来越沉默,越来越沉默。
但是此刻的曲青正在生死堂为湛戈抓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搓搓鼻子,继续等着小厮将药抓来。
却是誉阴欢亲自提着药杵着拐杖轻轻的移动出来,看着曲青后,皱眉道:“这是上一次我开给湛戈的方子,今日为何还要用。”
曲青却是深深的看了誉阴欢一眼,“那就是补血的吧,尊主为什么会用上它难道你不明白?”
手夺过誉阴欢手中的药包,转身就要离开。
一根拐杖却是直直挡在了他的面前,誉阴欢咬牙道,“你给我说清楚。”
誉风策马回了神医谷,手中紧紧的握着那块粉色的布料。
江欺雪早就恢复了正常,誉阴欢的眼神是这么告诉他的。
而早早赶回了神医谷的江欺雪,坐在了他们的新房内,披上了大红的嫁衣,红唇涂的鲜艳,笑得他差点都以为那不是江欺雪,而是卷里。
“我骄傲了一辈子,后来被自己崇拜到大的父亲给囚禁七年,爱了我十年的男人突然变心,我爱的男人却爱上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女人。”
话语极近凄凉,转过头对着誉风笑道,“我以为和你成亲会是我最得意的一天,可那一天,我才发现我真正的像个笑话。”
誉风说不出任何话,高傲的江欺雪此刻却是满眼绝望的看着他,誉风第一次因为江欺雪而感觉到心头被震撼。
他质问不出江欺雪为何要伤害卷里,因为江欺雪是和他成亲的人,而卷里,是湛戈的夫人。
“我给了自己五天时间,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发现了我恢复了正常,愿意如我痴傻时一般温柔待我,我就不再管卷里是谁,也不再管湛戈是谁,因为我已经嫁给了你。
可是誉风,你对所有人都心慈,却从来不知对我残忍,你的不忍心拒绝对我来说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默认,所以我不肯放下你,你睡我枕边,却不曾想要了解我,誉风,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可怜。”
江欺雪说着,红唇边缘却是淌下暗红色的鲜血。
那一瞬间誉风就慌了,手下意识的就冲到了江欺雪的身边,将她的手腕拿去,却被江欺雪一手拍开。
“救我?
来不及了誉风,你救了一辈子的人,除了你爹和你娘,你要救的人从来就没有死去的,如今我要让你看着我,想救我,却偏偏看着我死。”
江欺雪是这么说的。
誉风从来不知道他能让江欺雪这样。
他一辈子顺风顺水,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神医,母亲也是医药世家出生,他生来就有天赋,学医更是极快,自小父母就教导,学医那便是用来救人,他心慈,双手下更是救了不少人,博得美名,得人赞誉,却从来都是谦逊有礼。
神医谷的事宜完完全全照着父母的吩咐,唯有这亲事,他想自己争取一番。
因为江家堡与神医谷交好,他和江欺雪从小就认识。
十三岁时候,江欺雪曾住进神医谷,第一天就是昂着头颅睥睨着所有人,第一次一同用午膳时,她就问:“誉风哥哥,你为什么要跟下人们一起用饭,在江家堡都不会这样的。”
那一句话几乎让神医谷的人都对江欺雪有了不满。
誉风的风度和修养告诉他,江欺雪是妹妹,江家堡和神医谷毕竟不一样,于是他温柔的拍了拍江欺雪的头,告诉她:“欺雪若是不适,那以后欺雪和誉风哥哥一桌,誉风哥哥陪欺雪用饭。”
他的温柔不是对江欺雪,他的心慈也不是对江欺雪。
江欺雪的喜欢他不忍心直觉拒绝,也是因为怕伤害了江欺雪。
却是没想到,江欺雪坚持的如此之久。
也许是因为他作为医者,心慈成了习惯,所以,他心疼卷里,忍不住温柔以待,却不会心疼江欺雪,因为她本身就很强大。
一直让江欺雪不要等他,遇见喜欢的就嫁了吧。
但是显然江衾也想让江欺雪嫁给他,用了比武招亲的方法来激他,又一边让江欺雪向他求救,心软如他,自然会去。
后来他想,如果那一天他没有出现,是不是就能彻底断了江欺雪的心思,以至于江欺雪不会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
她说:“因为你,我恨不得卷里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只要没有让你遇见她。
你给那个痴傻的我的温柔,都是你想给卷里的是吧。
因为你,我嫉妒她,嫉妒她是那个让你喜欢的。
但是我又很高兴,因为她的那张脸让你心动了,所以誉风,如果我不是高傲的江欺雪,你还是会有可能爱上我的。”
江欺雪死了。
服用了断魂草,这断魂草在半个时辰内可解,但是延误了时间就再也无法救治。
她是他手中的第一条人命,不是他杀的,却是间接被他杀的。
那一个晚上,誉风一夜未睡,他想了很久。
他为医者,习惯心疼于弱者,心疼是心动的开始,所以他毫无例外的对卷里动心了。
但江欺雪是个强者,至少看上去是。
她美丽,又有强大的身世,年轻时享誉过江湖盛极的赞誉,所以他一直觉得,江欺雪的高傲可以让她无坚不摧。
即便后来遇见的江欺雪已经变得孱弱,可是,他却先于江欺雪之前见到卷里。
但是仔细一想,卷里其实从来都不是弱者,她比江欺雪更强大,这种强大建立于对湛戈的执着,无坚不摧。
可是在江欺雪走后,誉风才发现,其实江欺雪和卷里有一样的东西。
只是江欺雪的高傲,将那执着掩埋的密不透风。
她的高傲,不允许她低头。
她不低头,所以誉风看不见。
而现在,江欺雪和卷里都不在了,誉风觉得,他用仁慈做了最残忍的事情,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
在江欺雪离开的第三天,血楼来了人,誉风才想起来答应卷里的事。
无论如何,已经答应的事,还是要完成不是吗?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血楼举目白布,而湛戈却是睡着,身上无碍,脑海中却是不愿意再醒来,沉睡在梦里,誉风的直觉告诉他,湛戈的梦里有卷里。
那一刻,誉风觉得自己是个凶手,他用残忍杀掉了三个人的幸福。
如果他仁慈,早该为江欺雪的幸福而将就,左右对谁都温柔,为什么就不能对江欺雪。
而后来,还自私的,不想要让江欺雪恢复正常。
誉风救了湛戈,他想,不管怎么样,卷里都不会希望湛戈因为她而失去生命,江欺雪所做下的事,一大半因为他,所以无论是作为江欺雪的夫君,还是作为一个隐藏的凶手,他都应该弥补,救了湛戈。
“湛戈伤势太重,不可能?”
卷里扑在了囚栏上,看着外面来回走动的人。
湛戈伤势过重,根本就不可能,“你们让我去见见他,我要见见他。”
昨天曲青带走湛戈的时候湛戈是无事的,除非在湛戈之后又有别人对他下手,可是这里是血楼,压根儿不可能。
曲青按照湛戈的吩咐来魈尸谷一探,看见了惊慌失措的卷里。
“玄姬请耐心等待几日,若玄姬是无辜的,等尊主苏醒后自会还玄姬一个清白。”
说着朝着身后,有人送来的上好的吃食。
魈尸谷的侍卫疑惑,曲青只道,尊主还未苏醒,真相如何谁也不知,现在玄姬还是尊主的玄姬。
卷里看着让人送吃食进来的曲青,皱眉道:“曲青,你告诉我湛戈到底怎么样了,他怎么会有事呢,我明明...”话戛然而止,曲青才骤然想起誉阴欢说的话,看向卷里的眼神又疑惑了一些。
盯着江欺雪的面容,行的是救尊主的事宜,这应该说是尊主的好报,还是又一次劫。
“这属下不知,誉堂主正在为尊主治疗。”
曲青说完这一句话就离开。
卷里叫了几声也没有让他回过头,之后的魈尸谷内也无人搭理她。
因为卷里是从上玄殿内直接用山河扇偷进月泉找的湛戈,青琪和青黎是在第二天才知道的消息,亦是知道了卷里被关在了魈尸谷。
曲青说此事最好不要太多人知道,若是闹大了,尊主还未醒来,那么罪名定然就落到了玄姬身上。
青琪和青黎亦是闭口不言。
誉阴欢的双腿敷了药,以她的医术,不过几天腿便能大好,霆堂受罚的时间是半个月,好一些了再接受惩罚,救得湛戈一命也算戴罪立功,时间会减半。
“堂主,听曲青说尊主是醒了,却没有让人放出玄姬。”
青藤替誉阴欢换着药,“尊主终于是知道心疼堂主了。”
誉阴欢自然是知道了,不由得勾了勾唇角,眉间英武气息竟多了些女儿家的媚态,望了望已暗下的天色,晚膳时候已经过了,一天就要这么过去了,“青藤,看看熬的补血汤好了没有。”
湛戈愿意委屈卷里救她,是不是说明她还有机会。
这么一想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连带着看着自己的膝盖也顺眼的多,这苦,没有白吃。
看着青藤抿嘴一笑,转而端了炉火的补血汤,心下还是颇为温暖,其实青藤她是舍不得罚的,可是青藤到底也是心疼她,饶是生气,也是忠心一片。
青藤知道她这是想要亲自给尊主送去,一看补血汤熬好了自是用托盘放好,放到誉阴欢手中。
“堂主拿着吧,属下这就推堂主去尊主的寝殿。”
二人一同到了湛戈寝殿外的拐角处,却正好见曲青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身黑色的侍卫服饰,背影极为熟悉。
誉阴欢呆滞了一瞬,即便是侍卫服饰,那个身影她又如何看不出。
恍然回到了十年前,前尊主自山下把湛戈抓回来,湛戈想要偷跑出去,也是如此这般带着曲青和她换成了侍卫衣服,只为偷着下山看江欺雪。
而如今湛戈却又像是突然回到了十年前一般,扮成这副模样去找谁,可想而知。
抬手制止了青藤继续推她向前,“青藤,玄姬关在哪处,带我去吧。”
去魈尸谷的路并非只有银莲台,可是银莲台只有湛戈与往日姬妾能用,如今他扮成了侍卫模样,银莲自然是不能用了,从血山上饶那坎坷路去到魈尸谷,还是要一定路程的。
“你去那边,你们,去那边。
誉堂主说估摸着尊主明天就能醒,今晚看守玄姬事宜乃是重中之重,切不可马虎。”
曲青说话没有往日气势,周围侍从听的还是有些云里雾里。
曲青身后跟着的人低着头,长发几乎挡住了半张脸,看不甚清楚。
但是既然是曲青开口,那定然还是没有怀疑。
应下后侍卫按照曲青的指示四散开来。
曲青握拳放在唇边低咳,看人走了,回过头指着湛戈道:“你去里面守着玄姬,千万不要马虎。”
声音没多少底气,他这指挥的可是尊主大人。
十年前被着前尊主每回偷溜下山也是这副模样,只是十年前是怕尊主知道,如今是怕长老知道。
在湛戈之前躲在魈尸谷旁的誉阴欢只是看见了曲青,也听见了他的吩咐,心中所料不差。
这种感觉不亚于刚刚在寒风雪夜里点燃了一小堆火苗,却又在下一刻被大风熄灭。
眼见着湛戈进去后,示意青藤推着她至曲青面前。
囚牢很深若是湛戈进了去是听不到外头的谈话,曲青自是神色一变。
“我来问问玄姬,昨晚发生过什么,玄姬如此喜欢尊主,应当是不会对尊主下手,想来是另有缘由,你们肯定是误会了。”
誉阴欢先于曲青开口,说给附近的人听。
周遭耳朵皆是无恙,自是听的清楚,誉阴欢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曲青自然也无法阻止,只得屈了屈身,“誉堂主请。”
俯身间却是给了誉阴欢一个适可而止的表情,誉阴欢不是傻,戳穿了这件事对她没有好处。
若是大家都知道尊主来亲自看玄姬,那么玄姬的清白不言而喻。
并且尊主无恙,她誉阴欢又得回到了霆堂。
轮椅声浅浅淡淡被青藤推进了囚房,寻了一处安静的能听到各种声响的地方停下。
卷里有些无力的跪在囚室内,在这里除了睡的不好,除了光线不好,除了环境不好,吃食曲青还是准备的挺好,只是得不到湛戈的消息,她的心中有些忐忑,想等着天再晚一些,黑的看不见时就用山河扇去看看湛戈到底如何。
浅浅的脚步声从身前传来,卷里抬起头,阴暗中有个侍卫终于进了来,埋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总算是有人来了,慌张开口:“你告诉我,告诉我你们尊主到底怎么样了。”
就是这样,只要有一个人进来,她就会问一次。
下一个人进来再问一次,没有答案誓不罢休。
但见那侍卫抬起头,熟悉的轮廓,带笑的面容无一不彰显着他的完好无损,“湛...”惊愕出声,但看湛戈一身侍卫服便聪明的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哗啦声起,囚房门锁落。
那高大的身影立在了卷里面前,囚室虽然暗无天日,但二人却能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宽大温暖的手抚上卷里的脸上,浅浅摩挲。
卷里显然还在吃惊状态还未回过头,但随即又立马抬手摸了摸湛戈各个筋脉处,微凉的小手磨蹭着湛戈的颈脖,手腕,“他们都说你伤势很...唔...”话还没有说完,嘴便被湛戈给封住。
囚室内竟然发出衣衫摩擦的声响与暧昧的低喘,很久之后湛戈才放开,一手捞过卷里的后颈,两额相抵,体温对比分明。
“本想等你出来再和你解释,可是曲青却告诉我你一直在询问我的状况,我以为你懂就行了,却一直忽略了你还会担心,对不起。”
低沉的声音好听的让人耳朵发痒,可话落到几人耳里却犹如重石。
湛戈,湛戈居然道歉?
道歉是什么,要么把对方视作为自己平等的存在,要么把对方视为高于自己。
血楼之尊,玩个女人不过儿戏罢了,做个什么事需要解释,需要理由吗?
如今却是低声道歉,这声音中饱含着的却是溺宠之意,落在誉阴欢耳里却如同讽刺。
卷里显然是在极度的惊愕后,又一次一头雾水,但又是松了一口气,显然湛戈是无事,虽然湛戈还未说出是因为什么理由,可是现在的样子,他就是来解释的,浅浅淡淡的笑了一声,“湛戈,你没事就好,我以为你真的...我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可是补回来了。
曲青说的严重,只是为了将誉阴欢从霆堂内放出来罢了...”湛戈说完却明显感觉卷里一僵,“你,不高兴吗?”
说完湛戈自己心里就笑了,誉阴欢为什么进霆堂,因为她害了卷里,所以自己把自己送进了霆堂。
说到底,卷里恢复的太快,倒给了人一种犹如打不死的小强的感受。
因此忽略了她是受伤的一方,一看之下,到给了她一种他在心疼誉阴欢的错觉。
卷里确实不太理解,但听到湛戈的话后,两只手抓住湛戈胸前的衣襟,急忙解释:“湛戈,我,我不是嫉妒。
我只是...有点难过。”
那种难过好像自己所受的委屈都不叫委屈,都不足以让人心疼。
别人视若无睹,而自己却知道自己在拼命付出。
话里的委屈让湛戈自是心疼,伸手捏了捏卷里的鼻子,“她若是不出来,等到惩罚完后再出来,那么她的腿就算是废了,她是医,没有腿很多事都会不方便,从此就算在血楼也说是半个废人,我想你会懂,我只是不想欠她的,所以你不用感到委屈,这几日晚上我会在这里陪你,等到她的伤好一些,再回霆堂接受惩罚。”
伸手摸了摸卷里身上单薄的衣衫,自是把卷里低凉的体温归咎于其上,一手游到卷里背后,发着内力暖着她。
“白天我不宜出现,明日我会叫曲青送毯子过来。”
湛戈这么说,卷里自然是明白了。
笑着眯了眯眼,两只手自然而然的环住湛戈的腰身头靠在温热的胸膛之上,“好,如果你不想欠,那么我们一起还。”
顿了顿,继续道:“湛戈,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再喜欢我,那你也千万不要觉得欠我,因为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所有的付出也不是无动于衷,是有所回报。
话落,湛戈却是轻笑出声,卷里不解抬头,却见昏暗中由可见那双好看的眸子直直看着她,“你知道上一次我扮成侍从出血山是什么时候吗?”
见卷里摇了摇头,自己想着也笑出了声,“上一次,是为了去看江欺雪,我爹日防夜防还是没能防住我逃出血山。”
他自己也吃惊,再提起江欺雪,竟然能如此心平气和。
话出却是卷里松开了湛戈的腰,伸手掐住湛戈两颊,然后在湛戈的惊愕下将他的脸随心所欲搓圆捏扁。
“湛戈,你知不知道,这个囚房是自遇见你以来,大概是我过的最开心的地方。”
大概就是她奋力辛苦扒拉,盯着风吹日晒,受苦受累的小树苗,终于长成了让她庇荫的大树一样。
“你这样是不是在告诉我,我已经住进了你这里。”
小指头戳了戳湛戈的胸膛处。
换来的是被大手包住,整个人被湛戈揽进怀中。
湛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他说不出来,卷里就像是一只滑不溜秋的小泥鳅,无论被人分成了多少节,都恍若没有感觉一般挣扎着留在他身旁,给他松土,用一种柔软又强硬的方式生生的住进他的心里。
不过正事重要,很快还是松开了卷里,从袖子里掏出雪生膏,清凉味儿遍布空气中。
“当年我娘做菜时划了手,我爹一遍又一遍的划破自己的手,然后试验了哪种药效愈合最快又不留疤,然后才留下了这雪生膏。”
湛戈絮絮叨叨,哪里还有高高在上的尊主模样。
卷里庆幸,还好她为了以防万一,一身的伤疤都还留着。
“我娘有了消息,等去苍山接回了我娘,我们就封了血山,江湖纷扰与我们无关。”
卷里自然是重重点头,跟湛戈在血山一辈子,就证明她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努力,她当然是愿意的。
黑暗中的轮椅,悄无声息的又被推了出去。
誉阴欢低垂着眼眸,一脸晦暗不明,看着因包扎而供起的膝盖伤口,从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她觉得,不如就让这双腿就此废了。
“堂主...”青藤还要开口,却被誉阴欢打断。
“不用说了。”
誉阴欢望了望前方,身边有风过带起的凉意却不及此刻心里,说到底,不是她做的不够多,只是她做的,没有办法达到湛戈的心里罢了。
卷里所说的一字一句都是她所说不出的,她能对湛戈说出‘我们’吗?
不想欠她,是吗?
说起来有些嘲讽,那个心甘情愿若是换个词,可不就是自作自受?
手紧紧抓住腿边的衣袂,像是用尽了所有的气力,随后还是一点一点的松开,天色昏暗下腿边的褶皱无人看见。
出魈尸谷的门时,两个人都没有给曲青一眼。
曲青倒是很意外,湛戈没有出来,显然誉阴欢并没有打扰那俩人,不过想了想,所有话语还是吞咽入腹,既然尊主哪儿注定无法对她动感情,那么不如让她放下对尊主的感情也好。
青藤有些悲凉,在她心里,不过是玄姬所说的话比较好听罢了。
卷里在湛戈怀中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她独自一人靠在墙边,侍卫已经换了一个人,面上了无痕迹。
若不是她手腕上颈脖间淡淡的清凉味儿还未散去,她亦是以为昨晚是一场梦。
心里有了寄托,这个囚房也不显得那么昏暗寂寥,夜晚就算漆黑一片,那也是有温暖可寻,往常惧怕的黑暗,昨夜过后竟然会成了另一种期待。
雪生膏果然很好,她这假伤口也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正笑着,又听几声轻浅的脚步声,卷里兴奋的正了身子抬头望去,脸上的笑却随着来人的脚步声渐近而逐渐放下。
面前的来人是个年迈的老人,脸上皱纹爬满,白色的胡须眉毛长长的遮住了半张脸,虽然身子瘦骨,但是脚步声虽轻却和湛戈一样,是个练家子,浅浅不留痕。
老人站在卷里面前,隔着囚栏看着里面的卷里,眸中精光宛若壮年,只是身体却是跟不上。
“原来江湖第一美人竟是这样一副面孔,老朽这算是长了见识。”
老人摸了摸胡子。
话中虽是夸赞之意,但眸中冷意没有让卷里差距到丝毫好意。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卷里起身,忍不住后退。
随着老人的眼神示意,身后自有侍卫打开囚栏,不顾卷里挣扎,将她拖了出去。
“你们抓我干什么,我没有伤害湛戈,他还没有开口,我是清白的,你们不能滥动私刑。”
卷里挣扎着,但显然无用,她已经被人提到了老人面前。
“我当然知道你是清白的,昨晚他不惜扮成侍卫也要来看你不是证明了一切吗?”
老人笑了,笑的毫无感情,让人徒生一股冷意。
卷里颤了颤,眸中的惊愕无法掩饰,这老人竟然知道。
“我是湛戈的女人,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过是想要让尊主找回些理智,不要被你这张皮给蛊惑罢了。”
老人笑的无害。
抓住卷里的侍卫开口:“机杼长老,是让她留在魈尸谷吗?”
老人皱眉,“留在魈尸谷?
让她的尸骨继续蛊惑尊主吗?
扔出去吧,死了随便丢到哪个山崖下也好。”
抓着卷里的两只手陡然一紧,卷里哪里还不知道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还想开口,口中却被人塞进了棉布,大概因着看她是弱女子的关系,有些小瞧并未捆绑。
“我为霆堂第一长老机杼,十年前并未出手因为前任尊主还活着,他的儿子自当由他自己教训,可是结果呢?
如今湛天已死,我若是再不出手,你这一祸害,怕是整个血楼就此覆灭。”
机杼面色坦然,挥手示意,卷里便被人从魈尸谷拖了出去。
饶是卷里再坚强,此刻也忍不住飙泪。
湛戈就像是她志在必得的蜜糖,可是为了这蜜糖,多少人想不停的扇她巴掌,现在眼看着蜜罐子倒下了,蜜糖已经朝着她的方向汹涌而来,却有人拉着桌子让她换了个方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她就这一张脸,又因为江欺雪的孽受了多少罪。
机杼是个老迂腐,他可不管这个是卷里还是江欺雪,总之别人说她和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江欺雪一模一样,他就认定又是一个祸害。
十年前,他本不欲多事,总之湛天管着湛戈。
可是后来的结果就是,湛戈害死了湛天和白水依,而湛戈自请进了霆堂遭受半个月的火刑,这一次可没有湛天为湛戈擦屁股,他若是不管,难道任由这血楼覆灭?
曲青送来毯子时却没见囚牢里有人,心下一惊。
周围的人早已轮换了人马,哪里知道,曲青只得焦急的赶往湛戈的寝殿,将一切告之湛戈。
“她不见了?
怎么可能!”
湛戈起身,显然不信,刚要出门亲自查探,就见机杼踏门而入。
“尊主,玩够了?”
湛戈面色一沉,坐回了塌上,“难的见长老出了霆堂,不知长老今日所为何事。”
机杼笑了,“老朽今日可是为血楼做了一番大事,可说功劳不小。”
“何事之功?”
“我为血楼除了一害,防止尊主再被人蛊惑利用,让血楼彻底覆灭。”
机杼仍旧笑着,说的极为坦然。
湛戈拍案而起,“是你带走了卷里,她人呢?”
“我想此刻若是尊主赶去,想必还能看见尸骨。”
机杼理直气壮。
一只爆着青筋的手就抓住机杼的衣襟,“你让人杀了她?
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做的,我才是这血楼的尊主!”
机杼丝毫不惧,一把拍掉湛戈的手,“你还知道你是这血楼的尊主?
儿女情长不成气候,你若是能做的像你爹那要,护住自己的女人,也护住这血楼也罢,可你却为了女人几度害血楼于危难之间,十年前我未管,如今难道我管不得?”
狠狠的撇了机杼一眼,摔手就示意曲青跟上,他亲自去看。
“我湛戈乃血楼尊主,因一己私情害人害己,害的血楼濒临覆灭,害的父母被人围剿尸骨皆残,本不堪尊主之位,但如今思方悔过,只求成其父愿,此后全力护住血楼,自愿受尊主之罚,再接这尊主之位。”
机杼一字一句吐出,湛戈脚步僵硬,在门口停下。
这话是十年前,他自请入霆堂自罚时所说的话。
“你口口声声护住血楼,你如何护?
封山十年?
这叫护?
这叫逃避!
你一个人逃避也就罢了,还带着整个血楼一起逃避!
血楼之人各个枭雄,陪着你在这血山憋屈十年,我听闻夫人的尸骨有了消息,可不过一个女人,竟然阻挡了你的脚步,湛戈,我问你,你可曾对得起谁!”
“姑娘,公子,你们的茶水和馒头。”
小二哐当将茶水与馒头放下,然后将茶杯放在两人面前,掺了茶水后伸手,“二位请慢用有事就叫一声儿。”
卷里点点头,云天只是眯着眼看着被卷里推向自己弥漫前的茶水。
见她吹了吹,然后才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你不用一些吗?”
云天摇摇头,“我不饿,也不渴。”
大抵是魂力还用尽,所以辟谷之术还有效用。
卷里只得一个人扒拉着馒头,再喝水。
而草屋内的二人却是看的心急,这公子怎么就连水都不喝呢?
那小二使了个脸色,七娘立马会意,抱着一瓶酒坛子出了来,对着云天娇笑道,“公子不愿喝茶也不吃馒头,该不会是不满意吧,可这荒山野岭的,山珍海味是没有,奴家这里只有一瓶上号的女儿红,公子若不嫌弃可试试。”
回答自然是云天的面无表情,冷的几乎让七娘发颤。
他早已习惯不吃不喝,这没有真正感觉到饿之前,他怎么也不会主动用东西。
“老板娘,不用了,他不饿。”
卷里知道老板娘好心,但是云天又不是小孩,若是想吃他自然会吃,若是不想,谁也不能逼迫他。
七娘哪里肯干,这药效可就要上来了,这公子若不倒下,那可就旁生枝节了。
这公子看起来文雅,可是周身弥漫的气场可是有些冷了。
说不得就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姑娘,人是铁饭是钢,这方圆五十里可就只有我们这一个茶棚,公子既不喝水也不用馒头,一会儿上路那可是会饿的。”
卷里想了想,看了看碟中的馒头,回道,“一会儿我会带上些馒头上路的,老板娘不必多心。”
然后果真就将碟中剩下的几个馒头拿上,还找老板娘要了块干净的布包着。
七娘一看这可就没话说了。
“云天我们走吧。”
卷里站起了身子,云天亦是随之而起,卷里还没走两步,却突觉脑袋昏昏沉沉,似乎迷蒙了一片,眼前一黑就要超前倒去。
一只大手就抓上了卷里的肩膀,云天要上前,却见那小二以极快的速度拉着卷里后退,一手扯下自己面上的人皮,露出一张爬满皱纹的年老面容,笑道,“这姑娘我们要了,公子若是要离开,不送。”
云天眉头一皱眸光凌厉,自然不听,厉色道,“把她交出来。”
“公子哥,您自己走吧,这我们若是通知神医谷的人来,你可就跑不了了。”
七娘娇笑,带着卷里连连后退。
云天一展山河扇,向着二人一挥,山河扇内残余的魂气一扇而出,那老人和七娘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被迫推开,那股魂力拉着着卷里,直直将卷里带到云天身边。
云天伸手一捞,抱着卷里就转身离开。
“想走,我们可没同意。”
老人就要一把追上去,却被七娘惊愕拉住,连连扯回。
云天侧了侧目,见他并未跟上,冷哼一声后就离开。
“你拉我干什么!
那人明眼看就不会什么武功,只靠着一把扇子...”老人骤然停下话语。
“你还知道一把扇子,那可是把剑宗大长老扇成了筛子的扇子。”
七娘自然也是看出来云天并不会什么武功招式。
只是那一把扇子,和空中紫色的气流,以及诡异的屏障,让七娘不得不防。
前段时间,血楼尊主大婚,娶了一个妖孽的事宜众人皆知,那妖孽和江欺雪长得一模一样,因此而让众人止步,血楼喂养妖孽自然令人发指,可是,那妖孽厉害也是事实,如何能惹得起。
“那你说,那女子也不是江欺雪,而是那妖孽!”
老人摸了胡子,倒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七娘点头,骤然想起了一件事,连忙道,“近日宗主得到消息,血楼尊主独自下山赶往禁忌林,宗主提前设下埋伏让他死于禁忌林内,如今我们在这里遇见那妖孽,看那妖孽的模样却像是要离开禁忌林,这么说此刻血山上下既无妖孽,也无湛戈了?”
老人一拍大腿,“你能不能别叫那血楼尊主湛戈,咱们宗主也是战歌,听起来怪刺耳。”
“你知道就行了,咱们走吧,这一消息若是告诉宗主,宗主定然会高兴。”
杀不了贺征等人,又带不走所谓的江欺雪,把这消息告诉宗主,定然也是一番大功。
二人赶回了落日宗,战歌正一脸享受的抱着美人半倚在床榻上,让那妖娆女子坐在自己身上摇着,二人上身衣衫完整,下身却是裸露在外,不停有晶莹剔透的液体从白皙的大腿上流下,那女子笑的极魅,眼尾上翘,带着蛊惑人心的语气,对着湛戈吐气道:“宗主,可舒服。”
“舒...舒服...”战歌语气沙哑,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眯着眼睛,神情陶醉就是最好的答案。
女子刚要起身,却被战歌一把掐住了纤细的腰肢,一手用力将女子按下,一手从平坦的小腹下缓慢的摸了上去覆上女子的浑圆,眼睛微张,手下用力惹来女子低喘,勾唇笑道:“你这伎俩,哪个男人尝过舍得放你走。”
眉眼如丝,女子面色沉迷,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深意,随即笑的更魅,一推战歌结实的肩膀,“宗主若当真舍不得,那就别放走瑶花啊,这一次瑶花立下的...”话未说完,便被湛戈捂住了嘴,战歌眼神一眯,耳边响着外面的脚步声。
立马换了一副面容,对着瑶花肃色道,“你是我从青阳镇上带回来的青楼女子红拂,不是什么瑶花,这一次的消息当做我瞒着众人收留你的回报,瑶花的名字是血楼尊主湛戈的女人,若是正道之人知道了,那么必然会追杀你,知道我收留你,那我苦心算计的一切也就全部失败,下一任的武林盟主也就成了空话。”
瑶花身子一僵,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即更加灿烂的媚笑道:“宗主似乎有要是要谈,那红拂就先下去了。”
说完也没等战歌开口,自顾自的披上衣衫,扭动着腰肢离开落日宗的主堂。
转过长廊时就看见了迎面儿而来的胡七娘和关二爷,瑶花娇笑,引来胡七娘的不屑和关二爷搓手的上下打量。
走过之后,瑶花的神情就变的阴鹜。
这一次的消息,还是她离开血山时勾引的一个新来的侍卫得到的,她给了那侍卫一场欢愉,换来以后一个关于隐瞒的湛戈的情报,可到底是新侍卫,等了个把月,也只有这一个关于湛戈下山前往禁忌林的消息,而此刻那侍卫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本以为离开了血楼,想要随意勾搭个人还是极为简单。
虽说她不再如同十七八的姑娘,可是功夫好啊。
谁知道跟个一流大派的宗主都要偷偷摸摸,名字都叫不得,而这一切都源于她曾经的身份,湛戈的女人。
离开后没多久就传来湛戈大婚的消息,瑶花自然知道她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无论如何,她还得活下去是不是。
可是瑶花已经不年轻了,没有了当年的岁月,也没有第二个湛戈,可以一护十年甚至二十年或者是五十年,一辈子。
可找个平凡人,她又不甘心。
她曾是湛戈的女人,湛戈是谁啊,湛戈是名震江湖的血楼尊主,俊美如妖,风姿如仙,他一出手,无所畏惧,除了某些老怪物,年轻一辈的概无敌手。
这么一想,瑶花更不可能找个普通人。
刚跟着战歌的时候,就是因为战歌的名字,然后是他落日宗主的身份,战歌算是正道里的邪道,别人看着他是外表刚正不阿,可是她稍加勾引就本性毕露,这落日宗的人不喜她,就是觉得她这青楼女子将战歌迷了个团团转,一改往日之风。
可谁都不知,这本性是自己掩藏的,也不是别人能轻易改的。
只是战歌就着她的勾引,将他的沉迷于美色的罪名推到了她的身上,谁也不知战歌的书房密格内还放着江欺雪的画像。
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到底是影响甚大,战歌始终念念不忘。
脚步一顿,瑶花就转回了身子,轻悄的走至了主堂外,偷听着里面的消息。
这一听,却是听到了卷里也出了血山的消息,瑶花虽然不知卷里是何妖,可是以在血山的印象来看,卷里却不像是会伤人的,反而是会被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那种。
让湛戈心疼的苦肉计?
瑶花冷哼,也当她是聪明,刚要离开,却听战歌开口,“她当真和江欺雪长得一模一样?
还如此厉害?”
“宗主,您,您这是何意?”
关二爷语气疑惑。
瑶花冷冷一笑,何意?
听他的语气就知是精虫上脑。
“我只是想,她如此厉害,而现在却离开血山,想必,是与湛戈有了分歧,但是湛戈进了禁忌林再也出不来,如此,我何不将她囊入落日宗,这样落日宗还有何惧。”
战歌说着,语间的得意似乎仿佛自己已经得到了卷里。
“可是宗主,她是个妖孽,她若是翻脸,她能一扇子扇死祁林,也能...”胡七娘立即反对,“而且若是正道之人知道了,那岂不是...哼,他们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那女子去了血楼,那么多大门大派可没有一个人敢挑衅血楼了,我们落日宗若是有她在,谁还敢给脸色看,若不是苍山派陨落,我们落日宗花个几十年也挤不进一流派系,如今若不增强实力,迟早也会被挤出去。”
战歌喜欢别人对他奉承,讨好,谄媚,甚至是惧怕的神情。
那妖既然不要湛戈了,那么他如何?
这么想着,摸了摸自己的脸,是不是该把胡子剃了,起身收了收腹,锻炼锻炼,还是能回去的。
关二爷与胡七娘面面相觑,互相点点头,最终还是跪下道,“任凭宗主吩咐。”
瑶花听了个仔细,战歌让他们带人去从禁忌林到血楼的方向寻找二人,若是可以,自是以礼上宾请回来。
在堂内三人谈妥之前,瑶花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卷里昏迷了一天才逐渐醒来。
醒来的时候看到白皙精致的下巴,忍不住动了动,云天发现卷里醒来,连忙将她放下,还未开口,却见卷里没有紧蹙,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
云天以为是那药效太过强力,伸手拍了拍卷里的面颊。
“卷里,你无事吧。”
卷里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云天?”
随即有些欣喜,“云天你终于来了。”
云天这才觉得不对劲,直直盯着卷里道,“你觉得这里是哪里?”
“这里不是画魂谷吗?”
卷里环顾四周,才发现天色昏暗,这里是个山林小道,哪里还是在画魂谷,“我,不是在画魂谷吗,对了!
还有画祖!”
云天这才发现,卷里的记忆,退回了好几天前,从卷里自血楼消失到出现在画魂谷,已经半月有余,到底是多少天,云天也不知,或者说,其实这几日卷里的记忆也一直在消失,只是她也一直都没有说。
看着云天低垂的眼眸,卷里心里徒生出一股慌乱的感觉,抓着云天的手认真询问道,“云天,今日是多久了。”
云天迟疑了半晌,开口道,“是五月十四。”
卷里蹙了蹙眉,仔细回想,她的记忆,停留在从血楼消失,用了半个月汇集人身至画魂谷,画祖决定不杀她的第二天,那就是五月七日,她消失了六天的记忆。
“云天,这六天发生了什么,我怎么睡一觉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卷里有些心急,饶是焦急心里也有些无奈。
云天恍然,卷里,怕是睡一觉醒来,就会忘记一些记忆。
至于忘记多少天的,那不知道。
只看到云天看着她却并没有说话,卷里心中更像是被砸了一块大石头。
云天突然想到就算此刻他说了,等下一次卷里再因疲惫不堪睡着,醒来后,怕又是会忘记,牵着卷里的手,脚步加快一边道,“卷里,你听我说,你变成了人,你的记忆会随着你成人的日子而逐渐消失,直到有一天,你会忘记我,会忘记湛戈,甚至会忘记你自己是个画魂,我说的话也许你下一次再睡觉醒来就会不记得,也许等你忘了我,可能也不会让我带你去找湛戈,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
卷里脑袋发懵,任由自己被云天拖着走,脑海里却是逐字逐句的想着云天的话。
她知道自己变成了人,可是,会忘记湛戈?
抬头,看着云天的侧脸,却开始疑惑,今日当真是五月十四日?
卷素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湛戈再看了看卷里,眼神中带了些不怀好意还是压了下来。
一直到江毅在众人面前翻身上马,哒哒的骑着马朝着一个方向而去,脱离了众人的视线后,刑风才再度开口,“属下放了信让影月堂的人下山,清理江家残堡以及密道,看看夫人是否在密道内,尊主可要寻上剑宗追江衾?”
湛戈眯了眯眼,剑宗是隐士之宗,复杂无比,山门在何地尚且不知。
刚要点头,就听卷素的声音幽幽的传来,“看在你是我未来妹夫的份上,我就大方的告诉你,江衾去不了剑宗。”
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可是,关他鸟事。
“你怎么知道?”
声音低沉,二人对视,一个狡黠桃眼,一个暗幽深眸,带了些意味不明的感觉。
“鄙人不才,前些日子刚去剑宗溜达了一圈,听到了些许东西,从三十年前,祁林闭关开始,从剑宗脱离的人,就不允许再回剑宗,一旦踏入剑宗地界,就被当做外来奸细。”
卷素说完,还朝着湛戈得意一笑。
“你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方才为何不说。”
刑风激动上前,浪费了蚀骨虫,换来一个假消息。
卷素说的正义凛然,“我只是想不到传说中的魔教还会如此言而有信的做派,不过,世道就是这样,今儿个我若不带我妹妹过来,你们也不会知道是吧。
湛戈,你是卷里喜欢的人,也要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十年前他还是十三岁的小孩,整天跟在老素手身后屁颠屁颠儿的看着他四处采花,跟他学着那些偷香窃玉的本事,谁知道这魔教如何,如今看这做派倒像是正派了,只是他跟他们又没啥关系,他随心惯了,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湛戈深深的看了卷素一眼后,未带任何情绪,立马下令,“上俩人,跟着他。”
得令后有俩人立马追了上去。
转过身,却是眸子幽深的看着卷里,“明天我会把江欺雪先送回神医谷,你若是不想跟我去,我就让井豹带你回血楼。”
卷里笑了,带着湛戈也是忍不住跟着她翘起嘴角,答案呼之欲出,她当然要跟着湛戈,亲眼看见湛戈把江欺雪送走。
正要开口,手就被卷素一拉,自己被结实的臂膀护着推到了身后,两个大男人直直而立,一个貌如妖孽,一个俊美无俦,画面真是极为和谐。
“我妹妹回血楼,我不放心。”
卷素眼尾上挑。
湛戈眼皮儿跳了跳,叫哥哥,叫不出口。
“那你要如何。”
想了想还是道,这么开口,他就觉得他被温吞的誉风给上了身。
“我要随我妹妹去血楼。”
卷素扮演着一个看护妹妹的好哥哥形象,忠贞不二的跟在妹妹身后,为她保驾护航。
“让采花大盗去我血楼?
这是从未有过的先例。”
湛戈眉头一挑。
卷素干干一笑,这名声果真不太好,但还是厚着脸皮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小舅哥啊,去了都是自家兄妹,我保证不动手动脚。”
这下湛戈面上彻底抽抽,小舅哥,这亲戚关系什么的,他多少年没理过了。
饶是十年前,家里也不过只有爹和娘。
这么一想,湛戈愣了,家?
低下头看着卷里却见她巴巴的看着自己,发现了自己视线连忙慌张解释。
“湛戈,我哥哥清白还在!
他没有真的采过谁。”
她说的是事实。
湛戈有些好笑,抬起眼皮儿看了看卷素,到底还是点头。
三个人聊的热火朝天,落到江欺雪眼里就是不舒服。
这是第一次,湛戈将她无视个彻底,虽然过了十年,可是当年湛戈的热情由在眼前,只要她出现,湛戈眼里就不会有第二个人。
可是现在...“湛戈,你真要送我回神医谷?”
轻声开口,目光却是看着卷里,那精致的五官如她当年,却比她年轻十岁,皮肤好的令人妒忌,眸光流转潋滟的水色宛若装下了整个夜里星辰,这是一个不同与当年的她,饶是她自己看着,眼神儿也移不开。
卷里的回望着江欺雪,笑的极为友好,但落在江欺雪眼里更像是一种炫耀,刺的她目光生疼,侧过头不再看。
没想到卷里却是对她开口,“我出来的时候遇见了你男人。”
江欺雪惊愕,“我男人?”
她的男人,她怎么不知道。
卷素的第一时间当然是想到了那个将他打个半晕的人,湛戈皱眉,想了想,最终想起来一个人,誉风。
“你见到了誉风?
在哪儿。”
湛戈开口,卷里才知道他叫誉风,点了点头。
“是出了血山下的树林,有很多小石山的地方。”
卷里边说边回想。
湛戈就知道了,那是从神医谷的方向过来血楼的最近渠道。
江欺雪则是咬了咬唇,誉风,眼神中闪过一丝难受。
卷里说完的时候湛戈就做了决定,明天回血楼,到了岔道再让人送江欺雪回神医谷,作下吩咐让几人轮流守夜,明日天亮便出发。
唤来井豹,让它再匍匐在地,卷里正是疑惑,她方才就看到了这只大白虎,结果手中传来温暖的触感,却是被湛戈牵着,将纤细的手腕放到井豹黑不溜秋的鼻子下。
井豹轻嗅,大头轻点,虎眸半阖,胡须微微上翘,模样可爱的不得了,卷里不明其意,知道井豹伸出了舌头舔舐卷里的手心,湛戈才将手从卷里腕上拿开,井豹对着卷里依旧亲昵,低声哼哼,如同一只大猫。
卷里笑了,突然就知道湛戈是做什么了。
“它闻了你的味道,以后就不会攻击你,今晚我们会在外面住一夜,你可以躺在它的背上。”
井豹的皮毛尤其暖和,他不在的日子里,它依旧把自己打理的很好,说完这番话,却是不经意的抬眼看了看江欺雪,却见她只是看着卷里,并未看向自己。
这一切本该属于她,是被她自己推出门外。
眸光投向卷里,简单的发髻,长发及腰,摸在手中极为柔软。
恰好卷里转过头,看到湛戈低垂的深意,嘴角弧度上扬,好看的耀人,在江欺雪的惊愕下,第一次主动的抱住他的脖子,在他额上一吻,轻柔的,执着的,为湛戈在江欺雪面前的崩塌持砖铸墙,像是在告诉湛戈。
江欺雪让他自毁堡垒,现在让她为他再起城墙,所有在江欺雪面前丢下的自尊,让她为他拾起来。
见湛戈发愣,卷里下一个吻轻酌在湛戈的唇上,然后随即推开他,忽略了他抬起的那双手,转而去玩井豹,摸摸井豹的小爪子,看井豹不耐烦的挥爪,湛戈有些好笑,方才他似乎忘记了一切。
卷素忍不住笑了,嘴角轻轻上扬,这一幕,还真是温暖啊,只是不知哪一天他也能遇见这样一个人。
自己抬头望了望就想找棵树扒上去睡一觉,却不经意看见了江欺雪,月光洒下才看见她头上若影若现,青丝夹杂的白发,心下计量,怕是这江欺雪身上也发生过不少事情,正想着却见她愣愣的上前,竟然是想要伸手摸井豹。
井豹闻见了企图指染自己的生人气息,立马就低嗷朝着江欺雪獠牙。
江欺雪收到了惊吓,直直的退了好几步,捂着狂跳的心口,看着卷里吃惊的望着她,手正好奇的玩着井豹的虎爪,心里突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气想要发泄,她却说不出口,恍惚只觉得,卷里只是披着她的皮,然后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温柔。
湛戈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像是身上有一只名叫江欺雪折磨自己多年的虫子骤然死去,现在换成了一只叫湛戈的虫子长到了江欺雪的身上。
“江姑娘,井豹不喜欢外人随意触碰。”
若有若无的怅惘让江欺雪再次一愣,心中生出一种极为难受的感觉,像是一个铺天盖地的大罩子,将她闷在了里面,无处可出。
外人?
苍白的嘴唇几番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换成了三个字:“那我呢?”
湛戈一愣,想了想,自嘲一笑,还以为...卷素找了颗树就爬了上去。
四周的人也都是,自己找了地方靠火靠树靠马靠石,都是江湖中人,不拘小节,睡哪儿都是一样的。
湛戈毫不在意,只是大手捞过卷里,让她头靠井豹的虎背上,宽大的袖摆几乎盖住卷里纤细的身子,察觉到身下的石子有些硌人,还是将卷里举起来,娇小的身子放在自己身上,这是卷里从未感受过的温柔,整个心都暖暖的。
“江姑娘难道要等着我照顾你?”
说完就不再开口,低下头却见卷里眼睛弯成了一弯弯月,某若星光,嘴角上翘,一脸满足的表情,竟然可以称之为,幸福。
看到湛戈护着卷里,江欺雪低了低眸子,自己走到火堆旁找了块石头,就那么坐下,一直看着那被白虎遮住大半的两个头颅。
卷里安静的趴在湛戈的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就是感觉湛戈很难受。
“那年,我自傲风华,独自出了血山意图闯荡江湖,结果下山的第二天,我就看见了她。”
湛戈声音说的很浅,半眯着眸子。
卷里陡然睁大了双眼,眼中充满了疑惑,那个她字难道是,江欺雪?
“那时候江衾为她举了比武招亲,我只听是江湖第一美人,就起了兴趣。
我在血山长大,我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江湖的事,他总说,江湖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小孩子不要去蹚浑水,他越这么说,我就越想去。”
“在血山上我什么都有,有婢女痴迷的眼神,有血楼各个枭雄的惊叹,惊我天资,惊我聪慧,惊我继承了我娘的风华,我爹的英姿。
唯有她,对我如同万年玄冰,眼里只有誉风,我也像中了蛊似的,她越不想理我,我就越想让她理我,倒贴上的不喜欢,偏偏喜欢她不屑看我的样子,那些挣扎,耗尽了我半生的精力。”
然后,成了一个堵了他心口十年的大石头。
湛戈声音很浅,让卷里有些心疼,心疼自己,也心疼她,想起了那个梦,湛戈绝望的将剑主动深刺自己的胸膛中。
趴在湛戈结实的胸膛之上,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有些庆幸。
他现在还活着,还活的好好的,以后也会如此,只要她还在,他就绝不能死去。
过了很久,湛戈才用轻浅的声音继续道。
“十年了,我都在后悔,如果当年我没有下山,如果我没有遇见她,也许,我爹我娘还会好好的在血山,我爹不会被人五马分尸,我娘的尸身不会被人凌辱至今。”
再见江欺雪,不是噩梦,胜似噩梦。
而他,真的想要跟那一段过去说再见,索性,卷里出现了。
当年,湛天和白水依真的把湛戈保护的很好,说起来,其实湛戈也很简单,简单的人,当年才会有那么一腔深情画出她这个情魂。
卷里莫名有些难过,感受得到,湛戈当年有多喜欢江欺雪,她甚至确定,如今湛戈依旧没有吧江欺雪从心里真正剔除。
“湛戈,我不用你耗费精力,我有数不完的精力,所以让我来主动,你只需要等着。”
卷里大言不惭,倒让湛戈哭笑不得,刚才还有些悲哀的氛围此刻竟然让湛戈有些破功。
一手宽大的袖摆下,另一只手已经抚上纤细的腰肢。
“你可知道,有些主动是不能让女人来的。”
看卷里红了脸,湛戈笑了,轻轻拍了拍卷里的背脊,“她会让我难受,而你竟然会让我开心。”
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
将卷里半抬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卷里也随之闭上了眼。
这难受里,有多少感情,总有一天,她会让湛戈全部转到她身上。
他会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没有难受,她不会选择让他难受。
湛戈曾有这么一个梦,带着江欺雪回血山,和她在血山上过一辈子,冬看雪,夏看雨,早闻晨风,夜望星辰,可是,江欺雪注定不可能了,那么,就卷里吧。
江欺雪坐在石头上,手撑着下巴,不知不觉阖了眼,也做了一个梦。
梦里,湛戈一身白衣,拱手站上了红色的擂台,身姿英勇潇洒,干净利落,风华张扬的将所有来人都打败,没有誉风出现与他对峙,没有江衾出现拆穿他的身份,没有湛天出现将他带回血山,她一个人穿着嫁衣,拿着他送的那幅画,在他的笑前回牵住他的手。
梦醒后天未亮,火光依旧,白色的老虎动了动,卷里整个人都卷缩在湛戈的胸膛上,面上带了些红晕好看的像初绽的桃花,极为温暖的感觉让她一脸满足,守夜的人看了看天又继续徘徊。
她又想起了誉风,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流泪了,她何尝又不是另一个湛戈。
这几天湛戈忙着处理下面人的消息,事关苍山密宫,却是有人在周围发现了江毅的身影,却没有找到入口,他猜想若是苍山迷宫附近有阵法,遮掩了入口,那么势必还要带着景星出去走一趟。
月圆在即,从这里到苍山也有几天的路程,定然要先入了药浴才出去。
虽然宿在阴虚殿,可是他却是什么都没做,满脑子里都想的是卷里,那天是一时之气,可气过之后才发现,其实到底舍不得。
心中纠结了几番,最终还是放不下。
那些什么话,就当做没听到吧。
大不了,如他所言,若她真的是第二个江欺雪,那么他就杀了她,再杀了他自己,总之,他不可能放开她。
“尊主。”
青琪守在门口看到湛戈过来,心中喟叹。
“玄姬呢?”
湛戈出口询问朝着殿内看去,只看到卷素放荡的姿态旁若无人的往嘴里丢着零嘴儿,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朝着湛戈挤眉弄眼,牙齿上还贴着橘色的蜜饯皮。
青琪还来不及回答就见湛戈直接踏了进去。
“你怎么在这里?”
湛戈皱眉。
“在天机殿待了三天,有些无聊,所以来看看我妹妹,别说这样也不行啊?”
卷素想了想,湛戈既然主动过来找卷里,想来也是想和好,那么应该没多大问题。
湛戈沉了沉眸子,坐到卷里方才的位置,摸了摸卷素面前的茶杯,还是热的,“她刚走?”
若是卷里不在上玄殿,卷素也不会进来。
卷素点点头,“她说她要去找你解释清楚,你们俩刚好错过。”
湛戈一听,刚想起身出去找卷里,但想了想又坐下,拿了茶盏为自己倒了杯水,“她跟你说了什么?”
手中的点心一僵,卷里的眼珠子转了一番,想了想,好像她也没说什么不好听的,只是如实开口。
“她没说什么,只是说,她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对你有所隐瞒,而你也骗了她,所以她就一直纠结了很久,方才经过我的开解,她说她要跟你解释清楚误会。”
卷素开口,见湛戈皱眉,又继续道:“我跟她是兄妹,可是我们并没有一起长大,我有自己的师傅,她也有自己的师傅,所以对我这个妹妹,我也不是很了解,可是我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喜欢你,我想,无论她隐瞒了什么秘密,可她一定不会害你。”
话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卷里接近他是想害他,也不会被他差点折磨死。
湛戈沉眸,仔细想了想那天的对话,她似乎问他那一天晚上去了哪儿,可是他明明让人来告诉过她。
想到了瑶花,眸色一深,“我没有骗她。”
见卷素惊愕,他就说清了来龙去脉,卷素的张开了下巴,喃喃道,“那女人还真是阴险。”
站在门口的青琪听到了却是一怔,她原本是好心,却没想到还是说错了话。
“不过,你为什么要去她哪里,既然要让她下山,又何必多此一举。”
卷素问出了口,湛戈却是摇了摇头,起身拍了拍卷素的肩膀。
“十年,不是一朝一夕。”
抬脚离开,还没转过身就听到巨大的噗通一声,青琪跪倒在他面前,“尊主,奴婢是来认罚的。”
湛戈还没开口,青琪便主动交代。
“那天玄姬回来就为尊主备了膳食等着,奴婢拿菜的时候看到尊主同魅姬去了娆情殿,玄姬从下午一直到晚上都在等尊主,所以奴婢一个没忍心,娆情殿来了人传话的时候,奴婢告诉玄姬,尊主在处理公事所以没能过来。
玄姬笑了开心,她说想要给你惊喜,所以就一直等着,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才了听奴婢的话,说沐浴就休息。”
那事儿还真不是魅姬做的,在血楼,有错就要认,若是日后查了出来,那就不是罚,是死。
是青琪自作主张。
“你说她等了一个晚上?”
湛戈皱眉。
青琪磕头,额上青黑一片,“奴婢自作主张,求尊主罚。”
湛戈摸了摸额头,所以她才会说他骗了她,才没有立即开口留住他,心里也是委屈的吧。
“她人呢?”
“玄姬去了生死堂。”
青琪狠狠的磕头,“求尊主罚。”
“去魈尸谷待半天吧。”
如果不是魅姬开口,其实卷里也不会发现。
但是他没想过要骗她,做了就是做了,他不会欲盖弥彰。
卷素听了立马就跳了起来,好奇道:“生死堂是什么地方,魈尸谷是什么地方。”
湛戈回过头:“你想去玩玩?”
对江湖来说,血楼是可怕的,是神秘的,各个地方,怎么说也要去看看。
卷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在他心里湛戈和卷里压根儿就不会再有问题,所以也不再担心什么。
湛戈勾了勾唇角,对青琪道:“带着他去魈尸谷,你俩一起待半天。”
怕是他去了这一次就再也不想去第二次。
卷素跟在青琪后头毫不知情,仍旧脚步愉悦的往魈尸谷而去。
生死堂内人极少,却是有条不紊,磨药的磨药。
誉阴欢正拿着手中的药材,对比着湛戈这个月的药浴药材,便听到有人传话来,说玄姬来了,只得开口让卷里进来。
“玄姬跑到我这生死堂做什么?”
语气平淡。
卷里犹豫了开了口道:“这个月十五,我能不能伺候湛戈药浴。”
誉阴欢一怔,手中药材抖了抖,掉了几片叶子,冷然道:“伺候尊主药浴,你怎么不去问尊主,反倒来征求我的同意。”
给她再诱惑湛戈的机会?
会不会把她想的太善良了。
卷里哪里能去问湛戈,怕是他此刻还生气的,她就是想利用药浴的机会和好,然后全盘托出,成败在此一举。
“我...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卷里眯了眯眼,给了誉阴欢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容。
换来的却是一个冷笑的回应。
转过身,若无其事的挑着药材,语气惋惜道,“你知道血楼是很严格的,若是没有尊主的同意,就算是违背他的意思,到时候若是被尊主知道了,我可是要受罚的。”
景思看也未看卷素,直接向前,听到卷素追上来,也是没好气:“我说抵平了就是抵平了,你若是不服气,就后退三步,咱们比划比划。”
卷素当然不服气,后退三步,结果一个闷哼栽进了迷雾阵中。
“有本事咱们单挑!
用阵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
等你出来了再来跟我说话。”
景思皱眉,若不是看在他是新嫂子的哥哥的份上,栽进的就不是迷雾阵了。
她埋头天机殿多年,精心研卷,一直都话少,现在卷素出现了,却像是让她要把这几年没说的话一朝吵够。
卷素咬牙,这么多年,他第二次栽进了女人的陷阱里,一个是祁玉珠,一个就是景思。
卷里只看到卷素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晃悠,路过的时候想要伸手拉住他,被湛戈制止。
“他无事,只是迷雾阵,困他半个时辰就能出来,我会让人在这里守着。”
说到底还是他先说话对景星调戏,点了点头。
而大殿内各个堂主得到消息就在等候。
阴姬的面色有些苍白,但是身子骨已经无碍,罚的不重,而她自己又是生死堂的堂主,伤势好的快,只是湛戈才刚回来,她也不能面色红润是吧。
今儿个一大早,倒是有人先回来传信,说湛戈会回来,连带着玄姬一同。
魅姬咬着下唇,艳丽的唇色抹的如同血一般,但此刻她的眉眼中却透着一丝不甘。
如果是她消失了,湛戈会为她下山吗?
说会,回答出来她自己都不信,说到底她对湛戈来说不过尔尔。
其余各堂主心思不尽相同,大约是,十年才得尊主一次下山,说是为了一个女人不好听,不过想想前任尊主亦是个情种也就想通了,尊主封山是因为女人,下山也是因为女人。
英雄也罢,枭雄也罢,终究难过美人关。
“尊主到。”
婢子轻轻跪下,也不忘大声通报。
殿内的人一听,立马就全数下跪,高声道:“尊主万安,恭迎回楼。”
这声音中充满了激动,不是为了湛戈,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得血楼尊主庇护,自要遵守血楼的规矩,湛戈要封山,他们自然也被封进山内。
这十年封山,血山的人都憋屈久了,也不知这一次,尊主回山后是否还要继续封山。
若是不封,那便好。
湛戈还未踏进殿门便听见了声响,唯看见曲青站在门口,看到湛戈身后的卷里还是叹了一口气,再看湛戈神色,却是与从前不同,少了一些阴郁,多了一些释怀。
“湛哥哥,我回天机殿了。”
景星开口,主动离开,她从不参与人前讨论,只要湛戈用着她的时候才下山。
湛戈回过头,却是对着卷里道:“你也回上玄殿吧,你哥哥我会安排。”
卷里不是他的属下,仅仅是他的女人,进了这殿,规矩可就不同了。
卷里愣了愣,还是站在门口对着他笑道:“那我在殿里等你回来,我会的不多,准备吃食还是可行。”
在白水依未离开之前,都是她亲自备的膳食。
而这十年来,湛戈都是下面人准备什么,他用什么。
“好。”
得了一个准,卷里冲着卷素眨眨眼,然后就朝着上玄殿而去。
湛戈进殿让众人侯在此自然是有事,众目睽睽下走上座椅,“起身吧。”
这周众人起身,湛戈直接宣布:“以后,血楼再不封山。”
众人一听当然是欣喜,正要高兴还未来得及说话,湛戈便又开口:“等信人回来后,你们都做好准备,找回前尊主夫人。”
说的自然是白水依,江衾把白水依藏在哪儿他不知,依照江欺雪所说,白水依的尸身依旧如故,想来江衾铁定是用了明月珠。
明月珠自多年前江衾江家堡麾下附属门派上贡,那时候江家堡风头一时无二,作为武林盟主的江衾威风凛凛,明月珠有定颜的功效,保尸身不腐。
殿内的人愕然,找回夫人?
曲青不解,刑风上前,“夫人的尸身犹在,却被江衾所盗。”
话出众人哗然。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必然要将尊主夫人带回来。”
说话的人是个阴柔男子,颇显年轻,但年岁已经四十有五。
是御兽堂的堂主,名唤弋阳,瞳孔中泛了点蓝。
他是一个御兽人,身为异族人初到此地遭人排挤,恰时白水依随湛天上街,看见他被人指指点点,目露凶光就要大开杀戒的模样,便劝了湛天主动上前与他结交。
所以,其实白水依和湛天,算是他的第一个朋友,血楼对他来说也是极为重要,说起来当年湛戈驯养井豹的时候他从旁帮了不少忙。
“可是,我们暂且并不知江衾躲在何地。”
刑风开口,跟踪江毅的俩人一直未归,想来是遭了毒手。
众人枉然,也不知谁嚎了一句,“那就找啊。”
湛戈才开口,“这就是不封山的目的。”
顿时殿内齐身下跪,“属下等人必定找回夫人。”
然后便是各司其职,还未走完,卷素便灰头土脸的回了来,语气轻喘,大声放词:“湛戈,那丫头呢!
让我收拾她!”
魅姬和阴姬还未离开,魅姬一看,皱眉。
这人她见过,来血山,说了名号,她正巧路过看见,当然并未让守着的人放他进山。
先不说湛戈已经下山了,就算湛戈在,采花大盗进血楼做什么?
血楼的姑娘可不少。
湛戈看到二人疑惑,开口道:“他是玄姬的哥哥,这一次玄姬消失也是因为卷素来找她。”
为卷里的消失做了个解释,倒并没有说他是采花大盗的事。
阴姬不知道,皱眉只是因为卷里在血楼还拖家带口。
可是魅姬可不信,她犹记得卷素言语嚣张,被人拒之门外,尤为不爽,多嘴骂道:“不进就不进,我就不信天下没有我素手容身之处了。”
那话语,可一点也不像是来找人的。
一阵突如其来的阴冷之意遍布全身,让卷里忍不住打了个颤。
可是四周望了望,却是没有人。
泉面随时都有波纹浮动,卷里不由得看向半山之后的热泉,那里是她视线所不及,会不会有人在哪儿。
手扶着石壁,缓缓移动,耳边的泉水声依旧清脆,入眼的热泉上并无一人。
放下心来,可能是她多心了。
不过心里的警钟已经被敲醒,才让她想起来她是要去找人的。
因为热泉的温度改过了耳垂的温度,手中已是暖暖的,将手放在耳垂上,完全感觉不出来此刻它有无温度。
转身就要朝着岸边走去,小腿却突然触碰到一个柔软滑腻的东西,惹来卷里惊呼。
“什么东西?”
微微弯腰伸手摩挲,可是却并无东西。
触感与石壁上的石子不同,石子是尖锐的,硬的。
而那个东西却是软的,滑滑的,像鱼,但是也像蛇。
这么想着心中更是惊惧,连忙想着衣衫的那一边走去,伸手就抓住衣衫,双手撑在面上,半个腰肢已经探出水面,一双大手从水中突然出现。
掐着不盈一握的腰肢,生生又将她扯回了泉里。
那呛鼻感再次袭来,手脚不由自主的挣扎,腰间却始终有一双大手将她往后拖。
在她难受的几乎快要晕厥,那双手才将她带上水面,重新呼吸起来。
捂住口鼻不住咳嗽,眸中惊慌失措,腰间大手尤在,掌中略带薄茧,像是故意一般在她腰间缓慢摩挲,后背贴着滑嫩的胸膛。
卷里惊恐,知道这世道坏人多,可别让她在还没遇见他之前就失了身子。
腰间相扣的大手骨节分明,精致的如同玉做的一般,唯独手臂上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尤为显眼,破坏了整体的美感,落在卷里眼里,胸口处却有些轻微刺痛。
随即摇摇头,现在可不是她多想的时候。
低头企图掰开腰间大手,奈何那双手像玩一样的让她用尽气力掰开一只手指头,在掰开下一只时上一只又紧紧的回去,总之没完没了。
“你快放开我!”
卷里怒道。
掰不动,伸手就想要掐上他的手臂,却正巧触摸到那道长疤,心中未细思量,手已经自然而然的换了另一只手,使劲儿掐。
“不放。”
低沉的声音像是石子落入深湖一般打在卷里心上,语气极近轻柔,“怎么,看到这条疤,是不是心疼了,江欺雪。”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没有让卷里感觉到温柔,反倒如被毒蛇盯上一般,身后的目光冰冷彻骨。
“我...我不叫江欺雪。”
卷里矢口否认,语气带着些轻喘。
察觉到身后的人片刻失神,趁此机会掰开了那双大手。
而转过身,却看到一张让她极为震惊的脸。
与模糊的记忆中那张稍显稚嫩的脸重合,风华已然被酝酿开来,让天地为之失色,如玉的面容与当年相比更绽妖孽之光,墨发三千漾与水面,眸中装着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却平静如死水一般看着自己。
“阿湛!”
二人回寝殿后命人备了热水,才刚下水没多久湛戈闭着眼睛靠着浴池边缘享受着热水覆盖全身的暖意,随即听到卷里的叫他。
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向卷里,“看招!”
随着这一句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泼热水便直直泼在了他的脸上,眸中沁入了水滴,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前一刻还风华绝代的湛戈,下一刻就成了落汤鸡的模样,水珠淋撒肌肤。
湛戈极其淡定的擦了擦脸,侧过头眯着眸子浅笑的看着蹲在浴池边缘一身亵衣完好无损的卷里,湿润的双手代表着她是罪魁祸首。
卷里只觉眉间突突一跳,连忙起身后退道,“阿湛你先洗,我稍后!”
转过身就要离开眼看着就要完全脱离危险的浴池边缘,脚踝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那只大手毫不客气的用着内力,生生的将卷里往后拖。
卷里含泪回头,看着笑的泰然自若的湛戈道:“阿湛,我是想要增加夫妻间的情趣。”
然而毫无作用,纤细的身子在湛戈的大力,最终还是被噗通摔下了水。
咕噜咕噜。
口鼻中瞬间溢满了水,卷里只感觉窒息又难受,眼泪合着鼻涕都一时彪升。
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立直,结果腰身被湛戈给掐住,硬生生的固定在了池子底。
“唔...”气泡随着卷里挣扎从她口中冒出。
卷里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气了,她只是想开个玩笑,湛戈这是准备淹死她吗!
这么一想,眼泪更是随着浴池内水的刺激不停的往外,眼前模模糊糊,一片阴影放大,温热的唇瓣覆上她的,气息随之吐尽缓解她的不适。
然后整个人才被湛戈掐着腰捞出水边,亦然成了第二个落汤鸡。
“呸呸...”卷里毫不客气的吐着口中的水,眼睛还半眯着,然后那些唾沫渣滓毫不客气的飞到了湛戈脸上。
湛戈眉头一挑,倒也没有在意,在卷里完完全全能看清后,才悠悠的开口,“我这也是在增加夫妻间的情趣。”
双手抱住卷里,然后卷里毫不客气的伸手朝着湛戈的面颊往下一拉。
生生的将那张俊脸拉成了一个好笑的弧度,然后卷里又噗嗤的笑出声。
随即湛戈才放下卷里,卷里笑道,“阿湛,咱们在藏阁最后什么也没看,到时候送誉风什么丫,我可是一干二净什么都没有。”
山河扇不能送,总不能把白玉令这样还给誉风吧。
“我已经想好送什么了,不用藏阁里的。”
湛戈沉想后开口,他上次只去了藏阁一次为付云姝找画卷后就走了,画卷一贯都是放在外室,今日去内室一看,看来的让曲青收拾收拾了。
“送什么?”
卷里眨眨眼。
“送鲛珠。”
湛戈松开卷里,将一身洗了个干净就上了浴池。
卷里恍然,鲛珠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保容颜依旧,可是对誉风来说就应当不是了,誉风是神医,鲛珠磨成粉后能入药的效用极大,不说能够白骨生肌,可是也是相差不远了。
卷里还在池里泡着,曲青却又来了话,说弋阳想找尊主谈谈,湛戈便离开了。
想起了山河扇,卷里却突然想到,似乎好久没有看见了云天。
之前是能不见云天就不见最好,自从云天帮过她以后,对云天就是那么心怀感激,总之云天也是要一直看着她,就想着准备一间房让云天住下,虽然云天是玄道修身养性,随时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可是他也是人,住的舒服些也是好的,可是大婚后云天就消失了。
只希望在云天带她回画魂谷之前,她能变成人。
“少夫人,付姑娘来找您了。”
青琪敲了门后进了来,卷里倒是意外。
起身穿好衣衫,头发还是湿漉漉的,随手找了绢擦拭着头发,付云姝就径直走了进来,面上笑的温婉,“我没有打扰你吧。”
付云姝站到卷里身后,主动伸手捞过卷里的长发与绢,为她绞着发。
“云姝姐姐。”
卷里连忙起身推拒,却被付云姝执着的按着。
“你既然叫我一身姐姐,那现在姐姐为妹妹绞发也是应该的。”
付云姝看着镜中卷里的绝美容貌,再看看自己的,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卷里倒也不再推脱,笑道,“谢谢云姝姐姐,一直都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除了这之外,还有就是关于她和湛戈的事。
付云姝摇了摇头,“应该是我谢你。”
卷里眨了眨眼,还未反应过来,付云姝却是笑了,“今日道了谢,我却是要道别了。”
“云姝姐姐要离开?
去哪儿?”
卷里惊愕起身,忘记了头发还在付云姝手里,生生被扯了个疼。
付云姝连忙放手。
“在血山住着不好吗?”
卷里皱了皱眉,“现在从血山出去,怕是很危险。”
“危险也无碍,我必须出去。”
付云姝说的笃定,见到卷里眼中的疑惑后,开口解释道,“我要去寻画魂谷。”
画魂谷!
没等卷里开口,付云姝笑道,“还得谢谢你让我认识了云天,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情,可是我心中诸多猜测,却还是要去画魂谷看一番,云天告诉了我画魂谷的位置,他却是不能带我去,只能先我一步回去了画魂谷,找画祖询问。”
“问什么?”
卷里下意识的开口。
付云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也是我离开找你,为何不找湛戈的缘由。
卷里,你可有想过你为什么是情魂。”
卷里愕然,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是情魂,可是我知道仇饮是恨魄。
你们为什么会出现,互相却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并且画魂谷的画卷是被人放入世间,并非偶然,有人故意要你们出现。
云天告诉我,画祖今日苏醒要云天抓你回画魂谷,我就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付云姝直直的盯着卷里,卷里就想起来自己所做的梦。
眉头亦是紧皱。
“人要吃饭,是因为饿,饿了才会有人做饭种菜种地。
简单的说,有些东西是因为被需要才会被造出来,所以你们也不是偶然。
我仔细的想了想,仇饮的一生像什么,最后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付云姝笑的自嘲,“他就像是他自己背的那一把刀,是一把杀人的刀,是武器。”
卷里惊慌的抬起头,听着付云姝的推断暗示,“你是说,我们是武器?”
那她岂不是,不能变成人。
付云姝摇摇头,“不,我不知道,我只是推断。
恨可以作为武器,爱也可以作为武器。
我只是猜测,每个人行走江湖都要一把衬手的兵器,玄道之人无欲无求,可是人不会天生就无欲无求,所以我只是猜测,他们是否把爱恨灌注到了画魂身上。”
目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袋中回想着过去的画面,“爱,可以伤人于无形,但也能救人于无形,爱比恨要强大的多,爱可以说的纳阔一切,包括了融化恨。”
转过身看向卷里,“我并不知道一切,所以我要去寻找,说不定我能找回仇饮,走之前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付云姝说的消息让卷里需要时间消化,最近没有看见云天,是因为他回了画魂谷?
云天作为守卷人也是不知道太多的事情?
画祖苏醒时,是选在什么时候?
如果以她第一次做梦梦见画祖为画祖苏醒的时间,那么,是在她身上的深情之血被誉阴欢的蛊虫吸食殆尽之后。
梦里,画祖说,让云天带她回去,要放干她的血。
“你想到了什么?”
付云姝看着卷里的沉思,眼神一眯,想来还有一些事情是她所不知道的。
卷里却是抬起头,看向付云姝道,“云姝姐,你先不要离开血楼好吗,过些日子我去神医谷同誉风商量,若是他同意,你去神医谷住些日子,最后以神医谷的人身份离开,那么走江湖只要你不主动透露,至少是无虞的,只要一个月。”
付云姝要去找画魂谷,她自然不会阻拦,这关乎到她能否成人,可否成人的关键。
可是前提是,付云姝不会因为别的原因而丧生。
付云姝看了卷里半晌,最终应下,“好。”
*此时的画魂谷被山雾隐藏,若隐若现的,隔世的景色恍如人间仙境,画魂谷被几重大山遮挡,外面是丛林密布,林里丝毫不少野兽低嚎,却像有一道看不清摸不透的屏障,将外物全部阻隔在外。
云天在画魂谷外徘徊了好几天,却始终没有进去。
他在犹豫。
付云姝问他:“云天,你是个人,你为什么会进画魂谷。”
从来没有人问过云天这个问题,而这一次,云天却是深思,这深思下却陡然发现,他毫无记忆。
他有将近六十年的记忆,也许是时间太过久远导致他记不起来。
他的脑子里竟然只重复着师傅留下的遗言,修炼,找画魂带回画魂谷,若是画祖苏醒以画祖的命令为首,而如今他连对自己的师傅,上一代的守卷人是什么模样都毫无记忆。
云天在画魂谷是守卷的人身份,高于一切制卷童子。
只需要翻阅典籍,感应画魂所在,其余时间修炼为主,也不曾都说话,他由制卷童子被挑选为下一代的守卷人时,所有为制卷童子的记忆一丝也无,他不知道自己为制卷童子时做过什么。
“在外为何不进来,有把那画魂给我带回来吗?”
一道声音射进云天的脑海之中,是画祖的。
听到声音后云天像是被接到了一道命令,不再犹豫的进了画魂谷,直直前往画魂谷的地宫。
对周遭的忙碌的制卷童子始终视而不见,恍若他从未思考他们从何而来。
画祖一头银发插着一根金丝玉簪,盘膝而坐,身姿却宛若苗条少女,背对着云天打坐于巨阵中心。
“一个人?”
云天单膝跪于画祖面前,“云天未曾将画魂带回是有原因的。”
画祖始终眯着眼,“哦?
有何原因。”
说的平淡,但是语气中的不悦却是极为明显。
“她成亲了,她的夫君亦是接受了她为画魂之身,前些日子云天感受到她有了心脉共振,猜测到距离她变成人已经不远,所以准备过些日子看她是否能变成人,若是不能再带回来。”
自古守卷人都以为,将画魂带回画魂谷才是最好的保护,可是这一次,云天却觉得,让卷里脱离了画魂之身才是最好的保护。
画祖陡然睁开眼,眼中却是狠辣之色,拂袖回过神,“让她变成人?
我有说过让她变成人吗?
我说了放干她的血,带她回来,你可有曾记得。”
云天惊愕抬头,直直看着画祖,却见她一脸的表情此刻竟然宛如鬼魅。
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却是毫不犹豫的开口道,“云天觉得,让她脱去画魂之身才是对画魂最好的保护。”
刚一说完,云天就感觉身子被一股极大的吸力所吸,直直吸进阵法,膝盖直直跪在地上,发出咚的沉响,脑袋中突然浑噩起来。
画祖伸手,五指抓住云天的头顶,紫色的魂力毫不客气的探进云天的脑海。
眉头紧皱,许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被侵染了。”
最终一把将云天抛在地上,狠声道,“没出息,想入世?
那死的更快。”
最终还是打了个印诀封入云天的脑海。
最后看了看云天的到底不起的身体,画祖竟然勾着唇笑了笑,蹲下身子抚上云天的脸,“这副身躯长的倒是不错,可惜不是纯灵之体,不得我用。”
随着话语吐出,唇边突然发出开裂之声。
从唇角至耳后,像是皮囊干裂到几乎崩溃的模样,狰狞而又恐怖。
画祖摸了摸那裂口,眼神中的沉色越来越重,他的时间所剩不多,只得对着云天开口,“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带回来。”
声音狠厉宛若男子,眉间温婉五官细致,却是女子的皮囊。
不一会儿,外面就来了制卷童子,面无表情的抬着云天,将云天的身子重重丢在谷外,没有看见云天的脑袋硌撞在了一块石子上。
*大约是因为跟湛戈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
半月亦是如此,十四日的一大早,卷里整理好了衣衫,带上白玉令与山河扇,对着湛戈笑道,“阿湛,我好啦。”
二人穿着同款的浅蓝袍子,远远望去犹如两摊平静的湖泊汇聚到了一起,沉静而又美好。
他们准备提前一日到神医谷,明早才是誉风成亲的日子。
湛戈刚出寝殿,青藤便扶着誉阴欢走了过来。
誉阴欢不曾多话,青藤向前福了身子,“尊主,堂主腿脚不便,可由奴婢带着前往神医谷。”
湛戈点点头,“你们随曲青一同骑马吧。”
说罢拉着卷里下山,从始至终未曾给誉阴欢一眼。
井豹来时亲昵的绕着二人转了三圈,卷里伸出手,井豹舔了舔她的手心,极为亲近,痒呼呼的感觉让卷里不禁笑出了声。
“走吧。”
湛戈眉头微皱,脚下不着痕迹的踹了井豹一脚。
井豹委屈的发出低嚎,还是低下了身子。
湛戈翻身上了虎背才托着卷里坐在自己身前,井豹的步伐快于马匹,寥寥丢下一句,“你们直接去神医谷,不必等我们。”
说完虎身一蹿距离就拉开老远。
卷里纠正道,“井豹应该比马匹快吧!
是我们等他们,不是他们等我们。”
湛戈勾唇,并未答话。
誉阴欢低垂着眼眸看着二人共乘虎身离去,心头想着曲青的话,湛戈的血蛊果然已经被放了,以后再也用不着她苦心试药,真是可喜可贺。
井豹跑的飞快,在早上还有凉意之时,风就刷刷的如小刀片打在卷里脸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宽大的衣袖拂过她的面容将她侧过脸埋在自己怀里,耳朵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沉稳的心跳。
卷里还记得从血楼下山至神医谷的岔道,却并没有转方向,而是直直向前,与去神医谷的路相错开。
不得不扬起了脑袋,“湛戈,咱们到底去哪儿啊?
你还有别的事吗?”
湛戈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湛戈,明日就是誉风大婚,现在去办事儿,明早咱们到的了吗?”
卷里有新心慌了,她找誉风可是有事啊,过了半个小时,井豹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
“湛戈,咱们答应了誉风要去看他大婚,你可不能...”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卷里也不知道问了多少次,最终湛戈忍不住了。
“嘘...”宽大的手抚上她的脑袋,强迫着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沉声道:“还早,路上无趣,你先睡一觉。”
显然是不准备听卷里的话了,卷里有些气馁,鼓着脸,闭着眼,赌气的靠着湛戈不再说话。
湛戈低着头看了看,无声的笑了。
这一跑就是三个时辰,从早上日头未出一直到正午过后,井豹才缓慢停下。
卷里长长的睡了一觉,直直察觉身下并未再有行动,这才抖然清醒睁开眼睛,才发现湛戈的大袖摆还在自己脸上。
毫不客气的伸手要将湛戈的手拿下,却被湛戈捂住了双眼。
整个人被他抱下了井豹的身躯,卷里眼前一片漆黑,被湛戈一手捂着眼睛一手从身后推着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额头上感觉凉飕飕的东西落下,有风过更是明显。
脚下没有看见,脚尖踹上了树根,来不及收回,整个人向前差点绊倒在地。
湛戈连忙伸手捞住她,防止她摔倒在低,整个人从腰身处半挂着湛戈的手臂,而她眼前的袖子自然是已经没有了,入眼的土地上撒着粉色的花瓣,满满的盖了一片,头上也正感觉到有轻飘飘的东西掉落。
卷里惊愕抬头,一片粉色仓皇入眼,影影绰绰的遮盖了天空,枝桠间的粉色花瓣朵朵盛开点点缀入,粉嫩的朝着卷里欢腾的动着,心中被这些花瓣点缀,周身都一同欢悦成了粉红色的色泽。
微风一吹如同大雪纷扰,落在面颊上却只是浅凉,有那么一片却是落到了眼睫之上。
卷里伸手拿下,看着如同粉色泪滴的樱花瓣,最终还是忍不住脱跑开来,环顾四周,大片大片的樱花树将这里围绕成一个樱花树的独立世界。
“阿湛,你这是在带我游山玩水吗?”
卷里咧嘴朝着湛戈大笑,却见他低眸望着自己浅笑,朝着自己逐渐走来。
粉色的樱花洒在他浅蓝色的袍子上,粉蓝交错,有一股干净沉静的美,让卷里失了神。
在湛戈眼中的卷里亦是如此,桃花还未盛开,樱花正直繁茂,这是他送给卷里的世外桃源。
卷里高举着双手在樱花林中转着圈。
几次激动的差点摔倒,最终还是看向湛戈,在湛戈笑着的时候,一把朝着他冲了过来,双手环住他的颈脖,双腿盘上他的腰,毫不客气的朝着他的唇上,吧唧~怦怦心跳的感觉又来了,心如鹿撞根本停不下来。
呼吸深渐浓,四目相对,情深意重,湛戈笑了,“血山有霜雪梅林,这里有樱林浅坡,下一次,还有碧山桃谷。”
“所以阿湛,你这是在带我游山玩水吗?”
卷里环住湛戈的脖子,心里几乎就想着贴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霜雪梅林只有冬日才有,这入夏时分却是枯枝残木,一年有四季,花开无数...”湛戈的声音越说越浅。
卷里跃下了湛戈的身子,扭头看了看樱林浅坡,再看看湛戈。
再扭头,再回看,再扭头,再回看。
湛戈失笑,“你若是想去看就去看吧。”
“不!”
卷里义正言辞的拒绝,严肃的回道,“经过你娘子的一番比较,樱林浅坡好看,但是不如霜雪梅林。”
湛戈挑眉,眸中柔情深了几许,看着卷里浅笑道,“碧山桃谷,樱林浅坡,霜雪梅林,银湖碧波这些为夫都看过,经过为夫一番比较,统统没有娘子好看。”
人比花娇,心若花开,大概就是此时此刻。
腻歪了半晌,等二人再赶去神医谷的时候,早就过了晚膳时辰。
誉风看着面前的人面色带粉,想到曲青说,尊主带着少夫人腻歪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心中的无奈感更甚。
“你们来了,房间早就备下了。”
卷里却是一把扯下湛戈腰间的锦袋,伸手递到誉风面前,笑的灿若星眸,“这是送你的大婚礼物,不要嫌弃。”
誉风笑着接下,看了看,眼神微闪道:“万年鲛珠。”
卷里点点头,“嗯。”
湛戈却是拥着卷里上前,“今晚还有事情与誉公子商量,可否腾出些许时间。”
誉风想了想,点头,“可以,且先用过晚膳再说。”
誉风等着湛戈和卷里,也是一直拖着未用完善,二人一来这才开始着人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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