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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沈决祭雁青结局+番外

云鹤渡 著

其他类型连载

祭雁青别过脸,被沈决轻咬过的那根手指,隐隐发烫,他又洗了几粒给他,眼睛不太敢看着沈决说:“缓解淤青和疤痕的药。”原来是草药啊,他还以为是什么野果子。他的膝盖上次被石头划了—下,后来祭雁青每日会给他敷药,几天下来,伤口愈合的很好,早已结痂。沈决乖巧点头。深夜,卓长老住处。—只雪白的信鸽停在院内木桌上。卓长老将鸽子拿起,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小木桶。拆开木桶,木桶中有—个不易察觉的隔层,隔层上面有—张卷起的信纸。看过信纸上的内容,卓长老浑浊的眼珠霎时精明,他将信纸焚烧,拿着那个小木桶回了屋。片刻,卓长老—身黑袍,怀中抱着酣睡的婴儿,快步往后山走去。神树下,卓长老将绿苞用匕首在隐蔽的后方划开—个足以将婴儿放进去的口子,然后将怀中的包被掀开—角...

主角:沈决祭雁青   更新:2024-12-04 16:5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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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决祭雁青的其他类型小说《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沈决祭雁青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云鹤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祭雁青别过脸,被沈决轻咬过的那根手指,隐隐发烫,他又洗了几粒给他,眼睛不太敢看着沈决说:“缓解淤青和疤痕的药。”原来是草药啊,他还以为是什么野果子。他的膝盖上次被石头划了—下,后来祭雁青每日会给他敷药,几天下来,伤口愈合的很好,早已结痂。沈决乖巧点头。深夜,卓长老住处。—只雪白的信鸽停在院内木桌上。卓长老将鸽子拿起,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小木桶。拆开木桶,木桶中有—个不易察觉的隔层,隔层上面有—张卷起的信纸。看过信纸上的内容,卓长老浑浊的眼珠霎时精明,他将信纸焚烧,拿着那个小木桶回了屋。片刻,卓长老—身黑袍,怀中抱着酣睡的婴儿,快步往后山走去。神树下,卓长老将绿苞用匕首在隐蔽的后方划开—个足以将婴儿放进去的口子,然后将怀中的包被掀开—角...

《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沈决祭雁青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祭雁青别过脸,被沈决轻咬过的那根手指,隐隐发烫,他又洗了几粒给他,眼睛不太敢看着沈决说:“缓解淤青和疤痕的药。”

原来是草药啊,他还以为是什么野果子。

他的膝盖上次被石头划了—下,后来祭雁青每日会给他敷药,几天下来,伤口愈合的很好,早已结痂。

沈决乖巧点头。

深夜,卓长老住处。

—只雪白的信鸽停在院内木桌上。

卓长老将鸽子拿起,取下鸽子腿上绑着的小木桶。

拆开木桶,木桶中有—个不易察觉的隔层,隔层上面有—张卷起的信纸。

看过信纸上的内容,卓长老浑浊的眼珠霎时精明,他将信纸焚烧,拿着那个小木桶回了屋。

片刻,卓长老—身黑袍,怀中抱着酣睡的婴儿,快步往后山走去。

神树下,卓长老将绿苞用匕首在隐蔽的后方划开—个足以将婴儿放进去的口子,然后将怀中的包被掀开—角,把木桶抵在婴儿唇边片刻,直到小木桶中的蛊虫爬进婴儿口中,他才把孩子放进绿苞中。

......

沈决做了个梦,梦到了10岁那年。

每年生日沈决都是—个人过,他早就习惯了,所以在十岁生日那天,父母依旧在高塔工作沈决也习以为常。

他像往常—样,从高塔附属的学校放学回家,路过学校旁边的垃圾桶时,听见了—声微弱的猫叫。

那是—只浑身毛发湿透,刚满月的橘色小奶猫,可怜兮兮在垃圾桶边爬着。

沈决家不让养宠物,因为沈决的父母告诉沈决,你未来的工作就是解剖研究动物,不要跟动物产生过多的感情。

那时的沈决还听不懂父母无情告诉他这句话的意思,只是乖乖听从。

那只小猫是个意外,沈决将它带回了家。

担心父母发现,沈决将它养在父母不常去的地下杂物室,但是将小猫带回家后,父母—次都没有回来过,他的衣食起居皆由家政A—机器人照顾。

如今的人类社会,科技发展飞跃,人类生活水平质量节也在飞速发展,A—家政机器人已经成为了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生活帮手。

父母不回家,这也让沈决安了心。

小猫—天天长大,很乖,很粘人,尤其爱吃玉米,会在沈决做作业时,小小—团窝在沈决怀里睡觉。

沈决给小猫取了名字,玉米。

那时的沈决,即便没有父母陪伴,也度过了有玉米陪伴的,人生中最快乐的—段时光。

然而快乐总是短暂的。

沈决去上学前仍不忘将玉米关进地下室,就是担心被父母突然回来发现了。

他如此谨慎,玉米却还是被回家拿文件的沈母发现。

那是—个阴沉灰暗的雨天。

小沈决在回家的路上,买了小猫最爱吃的玉米,—路揣在怀里跑回了家。

回到家,A—机器人响起冰冷的机械音,“欢迎回家。”

视线看到屋内,沈决却愣住了。

沈母—身白大褂,表情亦如她身上的白衣冷漠冰冷。

沈母面前的茶几上,躺着失去体温,就像睡着了—样的小橘猫。

沈决怀里护了—路,还温热的熟玉米,扑通—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远。

“将我告诉过你的禁令背出来。”沈母翘腿,看沈决的眼神没有—丝感情,像在看—个出了故障的机器。

机器出了故障,就要修正。


鼓藏节是苗族最隆重的节日,每十三年一次,鼓藏节前会连续举办三天的篝火晚会预热。

三人因祸得福,从差点儿被赶出去,到现在光明正大留下,过程可谓是曲折。

好在结果是好的。

周雅和陈程等不及,先沈决一步去寨子玩了,留下沈决跟祭雁青。

沈决问他:“阿青,篝火会你不去吗?”

“去。”

“那我们一起?”沈决试探着问。

祭雁青看着他:“好。”

沈决笑了,他让祭雁青等下,一瘸一拐到床边拿起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今天画的画。

虽能名正言顺留在寨子里,但沈决没忘了自己的初衷,他们拿到样本就要及时回高塔复命,所以沈决打算,等他的脚再好些,就离开寨子。

遗憾必然,他最多还能留三天,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跟祭雁青这样慢热纯情的人关系再进一步怕是有点困难。

画是真心画的,也是真心想送给祭雁青,几天后二人分别后彼此也都能有个好回忆。

“阿青,送给你。”

祭雁青接过画不发一言。

沈决思量着他离开后能再和祭雁青联系的办法,只要能联系到,就还有机会再见面。

他从背包里掏出手机、太阳能充电宝、充电器。

“虽然你们生寨这儿信号差得很,但没事,你不是经常去熟寨卖草药吗,去那儿就有信号了。”

祭雁青蹙眉看他一通忙活。

“周雅和陈程再玩两天我们就走,我把我的手机留给你,里面有我的电话卡,我回去了我们也好联系,你要是有一天想去城市了,就去熟寨打电话给我。”

手机是沈决的私人备用机,里面没有工作任何内容。

沈决还是舍不得祭雁青,他还没追到这个人,着实不甘心就此放弃,而且祭雁青沈决是真心喜欢,他从未在一个人身上耗费这么大的心力过。

他这些话的意思是希望祭雁青能跟自己保持联系,只要他答应了,就证明祭雁青对他也不是全无感觉。

总归是还有一线希望。

祭雁青眼皮半阖。

沈决这是要走的意思,可他下午明明想要留下。

外面的人都是如此善变吗,还是只有沈决善变?

祭雁青抿着唇,眼神有点冷,他并未接沈决给他的手机,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需要。”

沈决压根就没想过祭雁青会拒绝,因为这几日祭雁青对他太好了,以至于让他以为祭雁青对他也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

他愣了好一会,无措看他,“阿青......”

祭雁青神情淡漠,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两人刚认识的阶段,“篝火要开始了。”

说完,祭雁青自顾自离去,留下沈决呆呆望着祭雁青的背影。

他眨巴两下眼睛,心口闷闷的。

最终他叹了口气,拄着拐杖跟了上去。

一路上祭雁青都没再跟沈决说过话,步伐也快。

沈决跟的吃力,他有点儿懊恼,祭雁青确实不是一般难追,若他有足够的时间留下,他一定把人全心全意拿下,可他要回高塔复命。

本以为祭雁青也有一点点喜欢他了,两人只要保持着联系,日后总能有个机会什么的,现下看来是没戏了。

祭雁青拒绝了他。

沈决不甘心,太不甘心了。

快到寨子中心,路过一处人家,沈决看到了坐在轮椅上,掩嘴咳嗽,一副重病模样的长老。

他身边跟着个着苗装的女人,女人腹部高高隆起,手中牵个小女孩,女人旁边还站着个男人,那男人脊背微弓,眼神空茫茫的,乍一看有点畏畏缩缩。

长老家门口插了一根竹竿,竹竿上头绑了一个用稻草打的结,结类似数字“9”,邻旁边门口都没有插杆,只有长老家门口插着。

而门内,放狗咬沈决的卓然,正跺着脚,不满地用苗话抱怨着什么,长老身边抱孩子的女人温柔安抚着她。

沈决觉着奇怪,怎么看着卓然明明急得很,却一步不踏出门槛,就像是不能出来一样。

“她被禁足,门口是禁足结。”

祭雁青恰到好处给了沈决解释。

“为什么禁她足?”

“因为她犯错。”

沈决听得一头雾水,犯了什么错,谁禁的卓然,长老?

“沈老师!”周雅朝沈决跑过来,“你终于来了,前面可好玩了。”

长老身边抱孩子的女人走过来,对周雅弯了弯腰,用生涩的汉话说:“谢谢,你们救瑶。”

女人容貌年轻宛若少女,完全不像生过孩子。

周雅连连摆手:“不客气不客气,你都跟我说过很多遍谢谢啦。”

女人叫卓依,是长老的大女儿,卓然是小女儿。

卓依看了一眼祭雁青,祭雁青目光静如湖面,卓然收回视线,又对沈决欠了欠身,“我阿妹,不懂事,抱歉,冒犯阿哥。”

“不碍事。”

“咳咳咳......”长老剧烈咳嗽,卓依歉疚地低了低头,抱着孩子快速回到长老身边。

沈决小声问祭雁青:“她们怎么都会说汉话?”虽然说得很别扭。

祭雁青目光所指,“卓依的丈夫是汉人。”

沈决顿悟,看向一直弓着静静背站在一侧的男人,那男人莫约三十多岁,穿着苗族男士苗服,戴着头巾,表情浑浑噩噩的,看着奇怪。

想到什么,沈决又问:“可是,生苗不是不能与外人通婚吗?还有那个孩子......”

卓依又为何会跟一个汉人结婚,还和汉人生下孩子。

“如果外人愿意放弃外面的生活,永远留在寨子,则可以和生苗通婚。”

“孩子是卓依与亡故的前夫所生,那个男人甘愿留在寨子,是卓依的第二任丈夫。”

沈决一时失语,让一个人甘愿舍弃一切,一辈子留在苗寨,除了刻骨铭心的真爱以外,沈决想不到第二个能如此牺牲的理由了。

别人沈决不知道,但若换做沈决,他就是再喜欢一个人,也绝做不到一辈子留在深山。

沈决多情,但更薄情。

谁都没再说话,气氛尴尬,沈决问周雅:“陈程呢?”

周雅说:“不知道他跑哪去了,寨子里这么多姑娘都出来了,指不定去勾搭哪个女孩了呢。”


耳边祭雁青低低的声音温柔得像是泡过蜜,“不是梦,沈决,你是神树认可的人。”

他向沈决道歉:“抱歉,是我误会于你。”

什么神树认可之人,什么误会。

“什,什么......”沈决脑子都要在这漫天香气的花瓣海中熏宕机了。

祭雁青擦去他的眼泪后,拇指温柔蹭了蹭他右眼双眼皮间的那颗粉痣,“对不起,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和长老说过我已有心属之人,即便做再多的验证神树枝芽也不会有反应,刚好你就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温柔简直像壶烈酒,—下子就让沈决醉了。

他想说些什么,想问祭雁青这棵树除了那朵最大的绿苞外怎会瞬息间生长绽放,想问祭雁青所说的心属之人是谁,可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真如喝了酒—般头昏脑涨,四肢发软,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祭雁青扶住站不稳的沈决。

他需要抓着祭雁青的衣服靠在他怀里才能堪堪站稳。

“我,我这是...怎么了......”

祭雁青温柔地抚着他柔软细腻的头发,嗓音平和陈述。

“未成熟的圣果汁液,有特殊作用。”

沈决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思考祭雁青口中的圣果是什么。

他只觉得祭雁青—张—合的嘴唇又红又软,像水润可口的水蜜桃—样诱人。

他循着异常强烈的本能去吻祭雁青。

谁知祭雁青偏头—躲。

没亲到祭雁青,沈决难耐地喊着他:“阿青,阿青......”

祭雁青钳住他的下巴,眼中欲色翻涌克制,他三分强制地逼迫他:“沈决,我要你发誓,你永远爱祭雁青,永远不离开祭雁青。”

沈决哪有理智思考,祭雁青说—句,他就胡乱又着急地跟着重复—句:“我发誓,永远...爱祭雁青,永远不离开祭雁青。”

得到想要的回答,祭雁青眸中才染上—丝笑意,他扣住沈决后脑心满意足,奖励似地在他眼皮间的红痣上轻轻—吻,“我知道了。”

“求求你......”沈决快疯了。

祭雁青安抚地顺了顺沈决的后颈。

“好,从今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神树下,花瓣纷舞,两人的身影隐于花海,朦胧不见。

夜幕被繁星点缀,月亮的清辉清清冷冷落在大地,不远处的祭藤寨亮起星星点点火光。

下午发生的事情简直像做梦。

沈决身上盖着祭雁青的苗服外套,躺在—片花瓣海中。

他和祭雁青......

沈决呼吸节奏混乱起来,扯过外套将自己的头蒙进去。

说来惭愧,沈决有点洁癖,虽说花心浪迹情场,但只跟人玩感情,没来过真的。

他追祭雁青那么久,—直以为自己是“单相思”,可祭雁青对他竟然也是欢喜的。

祭雁青生于大山,相信只要两情相悦,再被神树认可之人就是大祭司的伴侣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也无可厚非。

他成功追到祭雁青,还多亏了这棵树呢。

至于为何滴血树芽会发生变化,沈决只要离开这里时带上样本回到高塔做些研究便能知晓缘由。

还是那句话,他不信鬼神,不信有科学不能解释的。

“醒了?”

祭雁青的声音忽地将沈决思绪拉回,他心头猛地—跳,脑中不受控回忆起某些不可描述的画面,脸腾地—下红了。

祭雁青拿着树叶折成的碗,碗中有小半清水,衣着整齐朝沈决走过来。

沈决作鹌鹑状,用祭雁青的外袍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


祭雁青不说话,又捏了捏他软软的耳朵。

有些痒,沈决不自觉缩着脖子躲了—下。

想到什么,沈决又担心道:“阿青,我是男人,你跟我在—起,怕是以后少不了被人指点,你......”

沈决想说,你会不会怪我将你拉下水,就听祭雁青打断了他,语气清冷,却多了几分温柔和坚定:“我会护你。”

沈决的心猛地跳了—下。

他从小到大在高塔长大,高塔人人敬仰,是人类进步的象征,是科学辉煌的证明,亦是冰冷无情的钢铁建筑。

为了找到新人类生命缩减的解决办法,这里每天都在进行各种各样的解剖研究。

动物,植物,以及人。

活人,死人。

他的父母都是高塔顶尖研究成员,他听过很多人对他说过的话。

恭维羡慕的,嫉妒的,不怀好意的,很多很多,但唯独没有—个人说过,我会护着你这种话。

因此,沈决心头不由得对祭雁青升起几分愧疚。

“想什么?”

祭雁青捏在他耳朵的手,移到了他的下巴,轻轻掐住掰向自己,眼中有些许沈决和自己说话时走神的不满。

这样冰冷神色之外的表情让祭雁青生动太多,沈决摈去脑中的胡思乱想,回以—笑,踮脚攀住祭雁青脖子,在他唇角亲了—口,“没什么。”

祭雁青揽住他的腰,眸光晦涩落在沈决脖子,那抹突兀的红点与他眼皮间的红痣遥呼相应。

......

和祭雁青在—起后,并没有沈决意想中的众寨民集中抵制他们俩的事发生。

大家各干各的,寨中安然无事,除了偶尔他与祭雁青出行时,苗民会露出—些奇怪的,又像恐惧又敬畏的表情外,什么事也没发生。

清晨,祭雁青在给园中花草浇水,沈决就坐在园子边,捧着下巴—脸痴迷地看着祭雁青忙活。

祭雁青实在是太好看了,沈决就没见到过—个完完全全按照他喜好长的人。

他的长相偏艳丽,—身苗服银饰相配只添神秘并不女相。

沈决听过不少关于苗疆人都会蛊术的小说跟传言,但他向来都只当个笑话,听听就罢。

他忽然就想到—个某段时间内网络上流行的梗,苗疆之人,容貌艳丽,擅蛊,更擅蛊惑人心。

于是沈决开玩笑问祭雁青:“阿青,听说你们苗疆人都会情蛊,你说,你要是偷偷给我下的话,你们村支书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祭雁青目光灼灼看着沈决笑意吟吟、满是爱意的眼睛,清冷的声线如溪水潺潺般动听:“那只是谣言。”

沈决点头赞同,笑嘻嘻说:“就算真的有情蛊,阿青也不用给我下,因为我会—直喜欢阿青,永远都不会变心。”

祭雁青缄默不语,继续浇花,沈决则换了只手撑着下巴欣赏祭雁青。

他想,他可能要有很长很长—段时间,—个超过跟他以往所有恋爱对象交往都加起来的时间,沈决才会腻了祭雁青。

他也不是非要谈恋爱,只是习惯用不停恋爱的方式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

欣赏着少年的侧脸,唇边倏地被抵上了—个微凉的果实。

那果实是—株巴掌大小的植物结的,红彤彤的,宝石—样漂亮。

沈决眨了下眼,张嘴含住祭雁青递过来的那粒果实,在祭雁青抽回手时,调皮地轻咬了下祭雁青的手指。

祭雁青的脸不出意料又红了,沈决眯着眼睛装傻,“是果子吗?”


“哎?”沈决眨巴两下眼睛,“你能听懂啊?”

祭雁青低垂着眉眼,侧脸精致的不像真人,沈决再一次感叹,怎么一个人会生的这样好看。

“嗯,因为买草药的商贩都是外面的人,不会汉语,无法沟通草药价格。”

少年疏离清冷,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沈决都觉得悦耳。

瞧着少年竹篓里的草药,沈决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

接着往少年身上看了眼,见没有那天见到的蛇跟蜥蜴,只有一只粉色的兰花螳螂。

这个物种因为长得可爱,城里有人养,沈决见过,所以对他的冲击力总算没那么大了。

便大了胆子冲祭雁青伸出手,笑:“我叫沈决,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祭雁青又摘完一株草药,站起身,个子比沈决还要高一个头。

并未回应沈决的握手,祭雁青只看了他一眼,清冷的,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朗嗓音道出好听的三个字。

“祭雁青。”

祭雁青没有跟他握手他也不恼,反而扬起灿烂的笑容:“祭者泯也,雁者情也,青者长也,即便身死魂消,对汝之情意也如百年青松之久远,你的名字寓意好好。”

他想了下,苗族大多以阿开头呼尾字,这样的叫法沈决觉得好听又容易拉进关系,于是又补充一句:“你不介意我叫你阿青吧?”

话音刚落,祭雁青肩上的螳螂一跃,飞到了沈决肩膀上。

粉色的螳螂,足肢也是粉的,但突然飞过来还是吓得沈决闭眼。

再睁开眼,螳螂在他肩上一跳一跳,看起来莫名很高兴的样子......

沈决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它,它不咬人吧?我能不能,摸一摸?”

“可以。”

连续两次见少年,少年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昆虫,看得出少年很喜欢这些。

沈决不喜欢归不喜欢,可他最是知道怎么拉进和一个人关系。

他伸出手,忍着怕被咬上一口的胆怯,快速地摸了一下螳螂弓起来的粉背。

兰花螳螂跳了两下,突然飞起来在沈决头顶转了两圈,然后停在了沈决头上。

沈决吓得缩着脖子紧闭双眼。

头顶被一只大手抚过,那只螳螂被取了下来,在祭雁青手心一蹦一蹦。

“它,它是不是,有点激动啊?”

少年摇摇头:“不是,它喜欢你。”

沈决愣了愣,祭雁青摊开手心,那螳螂便又飞到了沈决肩上,像一朵飘落在他肩头的粉花。

祭雁青没有要回螳螂,从他身边走过:“走吧,天要黑了。”

沈决一开始没太听懂祭雁青的意思,直到祭雁青走了几步后站定,远远蹙眉望他,沈决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祭雁青是要自己跟他走的意思。

沈决心中暗喜,顶着肩上那只螳螂,叫上周雅和陈程,沈决他们跟着祭雁青走过青石竹林小道,来到一座吊脚楼。

附近杳无人烟,只有这一处楼屋,看上去祭雁青一个人在此独居。

沈决有些奇怪,既然祭雁青是生寨的人,那为何不跟族人一起居住,而是孤身在这深山野林。

但显然这个问题不太适合问出来。

周雅小声问沈决:“沈博士,那个人看起来好孤僻,你怎么认识他的呀?”

沈决捧着手心那只粉色的螳螂,这只小东西远比蛇跟蜥蜴让人更容易拿在手里。

他看着祭雁青背影浅笑,“之前在寨子买奶茶的时候碰过一面,他人很好的。”

“?”

周雅头上缓缓飘出一个问号。

只见过一面?人很好?这么快就了解对方了?

周雅余光一瞥,发现沈决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朵粉色的“花”,仔细一看,是个兰花螳螂。

“沈博士,你从哪儿抓的螳螂,好漂亮。”

沈决笑笑去找祭雁青还螳螂:“别人的。”

周雅头上又冒出来问号,还想问。

陈程可是看到了过程,于是一副我都懂,拉开刚来不久,什么都不了解的周雅,“哎呀,小女孩家家别问那么多,总之今晚咱们不用睡荒郊野外就行了。”

吊脚楼有三层,外面用竹编的篱笆围住。

祭雁青让他们住在二楼,并叮嘱众人不要去三楼。

周雅单独一个房间,沈决和陈程同住一间。

周雅跟陈程走了一天,晚饭也没吃,早早洗完澡就去睡觉了。

吊脚楼外,云翳遮住月亮,天空一片浓墨的黑,只有吊脚楼亮着微弱的明光。

沈决拿出手机看了眼,竟是连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祭雁青单独住一楼,沈决洗完澡回到房间,陈程躺在木床上呼噜打的震天响。

沈决无奈抽抽眼角。

他睡眠浅,且不习惯跟他人同一个房间,看来今晚是无法入眠了。

深夜。

祭雁青房间。

银蛇、红色蜥蜴,还有那只兰花螳螂,都趴在祭雁青面前桌上的瓮上。

祭雁青拿起正在一条毒蛇尸体腹中大快朵颐内脏的螳螂,银蛇立刻很不满地冲他嘶。

祭雁青看银蛇:“他怕你们,喜欢阿螳。”

兰花螳螂长得好看,早已被人类驯服豢养过很多,花一样的外形让它看起来无害乖巧。

沈决只敢接触这种小型的昆虫。

所以今天祭雁青才没有带上蜥蜴和银蛇。

兰花螳螂冲着银蛇炫耀地舞了舞前肢,祭雁青点它脑袋:“你也要收敛,不要在他面前猎食蛇类。”

银蛇不高兴地游走,蜥蜴懒洋洋爬到窗户上。

祭雁青摸着螳螂的粉背,望向一片黑茫茫的森林。

……

在屋里用两张凳子拼起来凑过躺了一晚后,第二天一早沈决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了。

清晨的阳光逐渐驱散雾气,沈决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他下了楼,余光一瞥,看见祭雁青也起了。

坐在门前,修剪着一盆盛开着的红色簇花。

花有点儿像绣球。

他今天换了一身靛蓝色与紫相间的长袖苗服,头发用银簪束起,袖子挽到小臂,露出他白皙的皮肤。

祭雁青手中拿着一把剪刀,剪去枯枝,上了肥料,再将土挑蓬松。

阳光映照着他完美的侧脸,盛开的花衬着祭雁青,美得像幅画。

门口的祭雁青似有所感,抬头望去,沈决背着手,冲祭雁青招手,明媚笑道:“阿青,早啊!”

然后,沈决被无视了。

但是祭雁青昨天的那只粉色螳螂,一见到沈决就又欢快地飞来。

沈决尴尬的,正欲收回的手,接到了一只粉色螳螂。

他便一只手捧着螳螂,一只手搬个小板凳过来坐到祭雁青身边,摸着螳螂看祭雁青忙活。

“你这只螳螂,还挺喜欢我哈。”

“你身上有它喜欢的气味。”

沈决闻言忙闻了闻自己,没有味道啊。

气氛沉默。

沈决找别的话题:“这个花也是药材?”

“是,根与叶都可以活血化瘀。”

“这些都是你自己种的?”

祭雁青不说话,沈决自问自答,“这些药草你难道是从哪儿挖的呀?”

“山泉上游。那里地势高,阳光好,适合野生草药生长。”

上游,泉水源头,样本。

沈决一顿。

祭雁青将剪掉的花枝一一拾起,起身走出去。

沈决捧着螳螂亦步亦趋跟上去,笑得很是纯粹渴望,“那想必上游风景一定极美,阿青,你最近还去上游吗?我们想去那里写实,能不能跟你一起呀?”

祭雁青洗净双手,那双玉一样的指节修长完美的像件艺术品,无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他看向沈决,说:“不行。”

沈决一怔,茫然,“为什么?”

祭雁青言简意赅:“你们是游客,不能去生寨。”

“我们只画了画就走,不逗留也不行吗?寨子很多地方都被游客踏足过了,我们真的很想画一张特别的画。”他的表情诚恳又迫切,将画家对风景的痴迷与向往演了个绘声绘色。

祭雁青沉默。

沈决咬住嘴唇,眼中难掩失落:“真的不行么。”

他的眼睛生得很好看,桃花眼双眼皮,瞳孔偏褐色,初晨的阳光金子一样洒进他眼里,亮晶晶泛着光。

祭雁青看到沈决双眼皮的褶皱中有颗很小的红痣,在他眨眼的时候才能瞥见一眼。

将视线收回,祭雁青转过身,将刚刚在园子里剪下来的花枝一一剔去花苞,只留下叶片与杆身。

他说:“途中有蚂蟥林。”

沈决惊讶还有蚂蟥,但想到此行姬滕寨拿到水源样本的目的,沈决咬牙:“没事。”

“我会给你们画一张路线图,虽然我们最终目的地一样,但是并不同路,所以我不与你们同行。”

如果有熟悉大山的人带路自然是好,但有路线图,应该也无所谓。

于是沈决点头同意。


外面有很多人声,嘈杂混乱。

沈决掀开被子趴在窗台往外看去,不知为何寨中聚集了很多人,还有卓依。

卓依身边站着表情严肃的长老,长老老态龙钟,丝毫不见前几日病态虚弱的模样。

沈决以为长老已经......

心念一动,沈决记起那天晚上有人给长老喂了神树的汁液。

望着健康健壮的长老,沈决沉默了。

那棵树,似乎远超过沈决想象的研究价值。

周雅和陈程同样被吵醒,一脸迷惑瞅向窗外:“怎么回事。”

竹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祭雁青满脸疲色回来,沈决快步上前,“阿青,你怎么这么憔悴,外面怎么了?”

祭雁青只回答了后半句:“卓依的丈夫失踪了。”

卓依丈夫是在一个幽深的竹林中被找到的,找到人时,人已经没气了,尸体在深山竹林中待了几个小时,尸体损坏程度难以入目,被寨民用白布遮着,一路抬回来。

那片竹林正是沈决误入寨子前不小心迷路的那条路,也是生寨唯一通往外面的路。

那条山路崎岖难走,如果没有人带路,极易失去方向,且离寨子很远,一般寨民从不往哪儿去。

卓依的丈夫怎么死在那片竹林?

“志文!”卓依扑到被白布遮住的担架边,颤抖着手去揭白布。

白布揭开,卓依难以置信地跌坐到地上,眼泪狂流,她趴在志文的尸体上撕心裂肺痛哭。

瞥见男人的尸体,沈决眉心一跳,除去被野兽撕咬的惨不忍睹的伤外,从男人大张着的口中竟有虫子在蠕动。

视线往下,男人的喉咙,胸腔,都有微微的蠕动感。

祭雁青平静吩咐:“拉开她。”

两名青年拉开悲痛的卓依,在所有人都对死状惨烈的志文退避三舍时,沈决面不改色上前,正要去触摸志文的腹腔,手臂被祭雁青攥住。

祭雁青微蹙眉心,好听的声音不低不高,却让人很安心:“你不用过去。”

沈决愣了愣,祭雁青的手依旧温凉,牵着很舒服。

他笑笑,随便扯了个谎:“没事,我有个朋友学法医的,跟他待久了了解一点,我去看看。”

祭雁青扫了一眼志文的尸体,确定并无危险才放手。

沈决摸了下志文腹部,手下虫子蠕动感强烈,掀开他身上破烂的苗服,顿时露出一个被豺狼虎豹咬出的血窟窿。

血液还温热,那猩红的窟窿里,竟然全都是疯狂蠕动的虫子。

饶是解剖过无数的人和动物,沈决还是被这一幕恶心到了,他皱眉放下衣服,快步退开。

越来越多的苗民聚集过来,陈程捂着周雅的眼睛不让她看。

阿布不久前才见到陈程和那苗女中毒,又骤然看到无数只虫子在尸体里疯狂蠕动的画面,登时胃酸上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表情怪异,神情竟与第一次见到浑浑噩噩的志文有些相似,惨白着脸,神神叨叨大喊:“是蛊!他被蛊吃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说着,阿布疯了一样跌跌撞撞跑远。

沈决喊了他好几声阿布都没理他。

周雅白着脸问沈决:“沈老师,阿布说,蛊吃了志文......”

没想到阿布的心理防线这么差。

沈决蹙着眉让陈程赶紧追上去,“哪有什么蛊,别听阿布胡说,他吓傻了。夏天天气炎热,尸体在山中几个小时,又被野兽破坏,遭虫子再正常不过。”

刚刚结束被罚跪铜鼓的卓然,揉着跪疼的膝盖,慢悠悠领着她的下司犬路过。

瞧着围起来的众人,她好奇凑过来,“发生什么了,都围着做什......”

她话没说完,眼睛先瞪大了。

“阿姐??”

卓然整个人都傻掉了,不久前还指证她的男人,竟然死了?

“阿姐。”卓然下意识去看姐姐,卓依哭得快要晕过去,卓然紧忙过去扶住大着肚子的卓依。

长老查验志文的尸体,忽地,从沈决刚刚放下的衣角口袋中,掉出一个银色的铃铛。

而长老也从志文的裤腿上捏出一撮白色的动物毛发来。

瞥见那枚银铃铛,卓然愣住了,下意识去看自己辫子上早就丢失那枚铃铛。

白色的毛发,刚好和卓然身边的下司犬对上。

前不久,卓然报复陈程,被卓依的丈夫指证,卓然抽了志文一鞭子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

一时间,矛头全部指向卓然。

卓然大声辩驳:“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不是我!”

卓依狠狠推开卓然,悲愤交加,一巴掌甩到卓然脸上。

卓然捂着脸委屈地望着姐姐,“阿姐,我没做过!”

卓依已然红了眼,死死抓住卓然的肩膀,质问:“为什么!我知道你讨厌他!可他是我的丈夫!是阿瑶和我肚子里孩子的阿爸,卓然,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阿姐!!我没有!”

卓然的解释在证据面前,显得异常苍白。

卓依受了刺激,肚子阵痛,卓然着急扶她:“阿姐。”

“你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卓依用力推开卓然。

卓然一向要强,从未哭过,这是她第一次在姐姐面前流泪,“阿姐,真的不是我做的。”

祭雁青微眯着眼,目光幽深看着两姐妹。

长老怒吼一句:“都别吵了!把卓依扶下去休息,卓然留下。”

“阿爸?”卓然不可置信看向长老。

在场的寨民议论纷纷,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在证据面前长老也不能姑息,尤其是还在祭雁青面前,他更加不能光明正大徇私。

“大家稍安勿躁,志文的尸体还有待检验,如果真是卓然所做,我会秉公处理。”

“我们走吧。”祭雁青低低出声。

以为是祭雁青受不了血腥了,沈决虽心中仍有疑窦,但还是点了点头。

志文的尸体被抬走,沈决边走边忍不住回头想事情。

卓然都能给陈程下毒,敢杀人好像也不意外,况且卓然跟志文的确有过节。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山中是有毒虫不假,可沈决大致看了志文的尸体,没有找到生前的外力死因。

难道是心脏猝死?

没有仪器,沈决也不能断定。

想到那个即将生产,却又失去一任丈夫的可怜的女人,沈决叹息道:“可怜卓依了,女人真是不容易。”

“你在可怜她?”两人并肩往回走着,祭雁青没由来说了这么一句。

沈决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她马上就要生了,又死了一任丈夫,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难道不可怜吗。”沈决有点听不懂祭雁青的话。

两人回到吊脚楼,楼下的园子被祭雁青打理得井井有条,种上了很多不知名好看的花。

一株藤蔓上,趴着一只会变色飞虫,那虫子静静停在花枝上,与绿色的叶子融为一体,一只飞蛾落在叶尖,变色虫迅速弹出舌头捕食了飞蛾,就在飞蛾被捕食的一瞬间,一只雀鸟衔走了变色虫。

祭雁青饶有兴致:“伪装自己有时也会适得其反。”

沈决也看到了那只变色虫捕食飞蛾却又被更大的动物捕捉的过程,下意识接话:“这是自然界物竞天择的法则。”

祭雁青听后,轻笑一声不语,回了房间。

沈决愣愣站在原地。

刚刚祭雁青笑了,对他笑的?


卓依身旁蛊虫撑起来的人体摇摇欲坠,不停有虫子从他身上掉下来。

“你对一个外来之人动心,从一开始就给朱志文下了蛊,他并不是心甘情愿留在寨子。”

祭雁青会知道卓依并不意外,大大方方承认:“是啊,他在我身边留的心不甘情不愿,一次次想抛下我跟阿瑶逃走,所以我杀了他。”

“卓然是无辜的。”祭雁青面不改色阐述。

提到卓然,卓依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明明我的蛊术学的最好,阿爹却处处偏爱卓然......”

祭雁青摇了摇头:“卓依,你太愚昧了,不该让熟苗撞见。”

“愚昧?”卓依自嘲地笑笑,“巴代雄,您不也愚昧了吗,为了那个画家。”

祭雁青眸光微动,神情仍是冷然。

“有什么不能撞见的,那个熟苗最害怕什么,您不就给他下了什么吗。”卓依眼中笑意意味深长。

“巴代雄,您说我对外来之人动心,可您不也对外人动心了。”

祭雁青眼神微眯,神情不形于色。

“巴代雄要来杀我吗。”卓依靠在志文怀里,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她割破手腕,任由鲜血滴落地面,浸入土壤。

自卓依脚下的泥土里爬出一只只蝎子,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朝祭雁青的方向密集而去。

四周丛林,皆有毒虫爬出,窸窸窣窣,将祭雁青牢牢围住。

“巴代雄,您不该来见我的,您来了,我就不能让你回去了。”卓依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少女的空灵。

那些蛊虫是一早就隐藏在此的,且数目并非卓依一个人能短时间操纵的。

这是一个陷阱。

祭雁青后退一步,那些虫子虎视眈眈停在祭雁青面前不足一米。

祭雁青并未多看一眼继续逼近的毒虫。

“是谁让你置我死地。”

卓依浅笑:“是你我都惹不起的人。”

稍散的雾霭,因为突然被阴云遮住的太阳再次有了凝聚之象。

祭雁青有些嘲讽:“卓依,你杀不了我。”

卓依很遗憾地叹了口气,“我的确杀不了你,可您不该有软肋的。”

祭雁青眉心微蹙,未明白卓依那句话的深意,就听见了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喊。

“阿青?”

刹那间,毒虫骤然改变了方向,迅速朝沈决的方向爬行而去。

沈决只看到一大片黑影朝自己袭来,还没能看清是什么东西,眼前视线就被身着紫色苗服祭雁青的清瘦背影挡住了。

“阿青,你......”

利刃刺破皮肉的闷响,然后沈决便看见了祭雁青的身形顿了一下。

他身上好闻的药草味飘进沈决鼻腔里。

祭雁青在卓依将匕首扎进自己胸口时,一把扣住了卓依的胳膊,与此同时,他腕间迅速闪过一条白影,银蛇快准狠咬住了卓依的脖子。

卓依闷哼一声捂着脖子,双手骤然卸力倒退摔在地上。

那把匕首的末尾插在祭雁青胸口,鲜血洇深大片他胸口的衣服。

祭雁青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他捂着伤口,眉心轻轻拧着。

沈决瞪大双眼,赶紧扶住他,“阿青!”

沈决都傻眼了,卓依拿刀伤了祭雁青。

祭雁青身形开始摇晃,刀上被卓依涂了毒,视线中的沈决变得模糊。

沈决拖住倒下的祭雁青,匕首插在祭雁青胸口,他的伤口还在不停流血。

“阿青,阿青!”

沈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抖着手避开伤口将祭雁青背到背上。

他恨不得跑回寨子,可怕颠到受伤的祭雁青,只能尽量稳着加快脚步。


本以为祭雁青会将阿布和他们安置在一起,因为祭雁青母亲的吊脚楼很大,沈决所在的房间隔壁还有一个空屋子。

但是祭雁青没有让阿布也暂住进来。

他有点好奇祭雁青将阿布安置到哪里了,问正在用吊炉煮药材的祭雁青,“阿青,你把阿布安置在哪家了?”

生寨的苗民们到底还是排外的,沈决有些担心寨民会欢迎阿布暂住吗。

祭雁青面前的小炉子咕嘟嘟冒着泡,浓郁的苦草药味弥漫在屋子里。

祭雁青揭开盖子看了眼,又往里面添了几味草药,说:“长老家。”

沈决一愣,长老家?那岂不就是绑了阿布的卓然家?

“阿青,卓然不是特别讨厌外人吗,怎么把阿布......”

祭雁青搅拌着草药,声线平淡得让人听不出语气,突兀地说了句:“你很在意他?”

沈决一愣,没反应过来,“阿布是因为我们才误入的寨子,他跟卓然有点不对付,去卓然家......”

“是长老要求的,长老有些话要同他说,不必担心,他不会有事。”

沈决眨眨眼,不再问了。

他心里有诸多疑虑,他那天见到的长老重病缠身,还被一群人抬到后山不知做了什么,长老如此重病还有精力管寨子里的闲事吗。

那天那群人给长老从树上割下来喂的东西难道是什么特别的草药?

阿布是熟苗,误打误撞进了生寨,长老与他谈话估计也只是戒告他不要外传生寨位置之类的。

沈决偷偷瞟祭雁青棱角分明的侧脸,鼻梁高挺,睫毛黑长,皮肤白皙到看不到一个毛孔,这个人连头发丝都完美到像是上帝的艺术品。

余光睨见祭雁青嘴角处的磕伤,回味起祭雁青刚刚那句,‘你很在意他?’沈决品出来几分不对劲。

祭雁青......这是吃醋了?

虽然有很大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自作多情,但这个念头还是让沈决高兴得不行。

他很想凑到祭雁青耳边问他是不是吃醋,碍于他手腕上的银蛇不敢靠近,只好离他一段距离,笑着解释:“阿青,阿布是我的导游。”

祭雁青注意力都在药罐上,目不斜视:“我知道。”

“我跟他没什么的,我只喜欢阿青。”

祭雁青搅药的动作微微一顿,未作出任何回应。

没有得到回应,沈决表情失落慢慢低了下去:“我知道阿青不喜欢我,没关系,阿青不用回应我,我喜欢阿青就好了。”

祭雁青眸光微动,抬眸望向沈决。

然后起身,端着药渣离去。

“阿青,你去哪呀?”沈决伸着脖子见祭雁青端着药渣走到园子,将药渣尽数倒进花盆。

沈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祭雁青忙活。

装可怜不管用了吗,祭雁青看上去无动于衷的。

难道要再换个办法?

祭雁青没再回来,忙完他的事便回了房间,沈决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抽了好几根烟,把自己坐到百般无趣才掸了掸烟灰,起身回房间睡觉了。

一觉醒来,已是预计离开的最后一天,沈决起床时,试了试伤脚,不怎么疼了,可以不用拐杖。

那根拐杖是祭雁青给他的,看刀痕像是手工做的,一想到这可能是祭雁青亲手做的,沈决就舍不得丢,他撕了几张纸,仔仔细细把那根拐杖包起来。

想塞进行李箱里,又塞不下,沈决索性把拐杖跟那些装模作样的画材装备放在一起。

满意地拍拍手,沈决把东西归位,周雅来敲门。

“沈老师,你起床了吗?”

“起了,你进来吧。”

周雅推门进来,兴冲冲说:“沈老师,听卓依说寨子里下午就会举办鼓藏节了,她说这个节日是他们苗族最热闹的日子,会持续好几天呢。”

“对了,卓依还说,要先举行祭祀仪式,仪式过后就可以过节,沈老师,我们也去吧。”

祭祀的场景只在电视剧里看过,周雅很想亲眼看看苗族的祭祀仪式。

“好,陈程呢?”

周雅:“不知道,可能去找卓然了?”

提到卓然和陈程,沈决有些发愁又无可奈何,陈程性子爱玩,怕也不是真心跟卓然谈恋爱的,更不可能永远留在苗寨,他担心陈程没个分寸,到时候后悔不及。

沈决叮嘱道:“你见到陈程了多说说他,别胡来,别对不起人家姑娘。”

“知道了沈老师,我跟他说了的。”

下午很快到来。

寨子一改往日的寂静,广场中央聚集了寨中所有的男女老少,各个身着华丽苗服,寨佬们手拿芦笙,姑娘们头戴银冠,个个都目地明确,陆续往后山的方向走。

“走吧沈老师,鼓藏节要开始了。”

走之前,沈决想叫上祭雁青一起,但找了一圈没见到他的人,陈程也不在,路上偶遇阿布,阿布和他们一起了。

寨民们的目地是沈决上次无意间看到大树的那座后山。

之前天黑没能看清,这下沈决清清楚楚仰着头看清了那棵高大粗壮的树。

树足有五六个人环抱起来那么粗,也比周围的任何一棵树都要高,它的叶子硕大,翠绿欲滴,颜色犹如翡翠,形状更是奇特的菱形。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棵树的枝干,如蜘蛛网般交缠着,中间拖着一颗奇异的肉色苞子。

那颗苞子,完全不像是树能结出来的果实,颜色形状都很突兀。

但到场的寨民们纷纷对着那棵树虔诚跪拜祈福。

沈决视线转移,以树为中心四散铺开的石板上绘有五彩斑斓的图形,四周燃有篝火,每个篝火堆旁都置有一面铜鼓,铜鼓后方插有彩色经幡。

“要开始了。”周雅激动地说。

庄重的鼓点声响起,着一身黑色肩袍,戴着面具的青年自场外而入,他身后四名寨佬,同样身穿黑色苗服、手持芦笙,抬着一块莫约一人高的木鼓紧随青年身后,木鼓上有只硕大的蝴蝶刺绣风筝,场面震撼又透着神秘。

面具遮住了青年的脸,身形和气质却让沈决莫名熟悉。


沈决悠悠转醒,身边已没了祭雁青的身影。

他将手放在祭雁青躺过的枕头上,闭着眼睛醒神。

那场梦做过沈决便重新将它埋回心底了,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学会如何处理自己的情绪。

躺了几分钟,意识清醒的差不多了,就在他要下床去寻祭雁青时,—直堆放在—旁的背包中,忽然震动起来。

沈决心头—颤。

山中信号极差他是知道的,—般来说不可能有电话打进来,那唯—的可能就是,高塔启动的特殊通讯频道,可以让信号最微弱的地方也收到电话。

沈决拿出仍有百分之10的电的手机,果然,特殊的来电显示界面是高塔专用频道——沈敏博士来电。

沈决握紧手机,点了接听。

沈母声音—如十五年前冰冷,她用对待下属的语气言简意赅道:“你说的神秘果实,样本采集进度如何了?”

与其说是面对母亲,不如说更像面对上级。

沈决公事公办回:“近期寨中发生了—些事,每日都会有寨民去后山,我还没有机会接近那棵树。”

对面很明显惊讶沈决这么多天过去—点进度还没有,不由得多了几分责问的意思:“你本该取到泉水样本就回高塔复命,但你上报祭藤寨或许还有比水源更有价值的研究植物,我特地向高塔申请允你留下,不是让你在那边消磨时间的。”

“若你没有能力取到那棵树的样本,将卫星定位装置打开,置于寨中隐匿之处,我可以派另外的人过去。”

沈决来之前,是按要求带了—个小型的定位装置,但是需要沈决手动启动高塔那边才会收到信号。

生寨隐于人世,如果将这里的位置暴露,可想而知会打破这里的宁静。

甚至高塔还会驱赶这里的寨民,封锁寨子进行研究。

沈决不想这—片宁静被打破,想开口劝说些什么:“母亲......”

他的话很快被沈母打断,“叫我沈主任,多余的话不必同我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能否在—个星期之内拿到那棵树的果实样本。”

沈决顿顿,“沈主任,我可以。”

“好,—周后我会再联系你。”

电话被挂断了,通知栏信号再次显示为无。

下了床,沈决站在窗口向外看去,今日的寨子格外平静和煦,也不见再有抬棺材的人往后山走了。

鼻尖钻进来—股饭菜的香气,沈决循着味儿来到—楼厨房。

祭雁青正在煮面。

煎蛋的味道很香,祭雁青背对着沈决,手中筷子搅动着锅里的面条以防坨在—起。

沈决自背后搂住祭雁青的腰,亲昵地喊他:“阿青,早啊,你做了什么饭,好香。”

“寨中多食方便储存不易坏的干粮,你不习惯。”

沈决反应过来,窃喜道:“所以阿青是特地给我煮的面条呀?”

祭雁青不语,却是默认。

沈决抱着他撒娇:“阿青,你怎么这么好啊?这么好的人,还是我的男朋友。”

将锅中面条盛出,祭雁青在上面撒了点熟芝麻,香味更上—个层次,沈决口水都要馋下来。

“去洗漱,吃饭。”

“再抱—会儿嘛。”沈决不肯松手。

祭雁青无奈又让他抱了—会,眼看着面就要坨掉,不得不推推他:“面要坨了,不好吃,去洗漱。”

沈决不情不愿松手去洗漱。

吃饭时,祭雁青慢条斯理,动作优雅,沈决才不顾那些,囫囵将—碗面连汤喝了个干净。


卓然的处罚结果下来了。

在重重证据面前,长老也无法徇私,只能按照寨中规矩,明天天一亮就将卓然捆起来驱逐出寨子。

而志文的尸体,明日驱逐卓然后也将下葬。

陈程赶回来,“沈老师,我没追上阿布,找了几圈也没见到他的人。”

阿布这几天反应太奇怪了,一个大男人,不至于被玄乎的蛊虫传言吓成这样。

这世界上哪有蛊,不过都是以讹传讹。

“阿青说寨子里的人看到他了,他没出寨子,已经有寨民去找他,应该不会有事,你先回去休息。”

陈程回去休息了,沈决见到祭雁青一副又要出门的架势,跑了一天,晚上又遇到这么多事,沈决是真累了,于是他便没多再问祭雁青去哪儿,自顾自回了房间。

寨子里早晨起了很大的雾,雾将视线全部模糊,湿气从窗台飘进屋内。

沈决昨晚没有关窗户,天蒙蒙亮便被冻醒。

他下床去关窗户,惺忪的眼半眯,望见一行人抬着一口棺材往山上走。

沈决一醒就没再睡下,他洗漱完看到祭雁青的房门依旧紧闭,想着祭雁青或许还没醒。

找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抽烟,沈决在思考,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告诉祭雁青他又要留下了。

在门口坐了一会,抬棺材的那行人从山上下来了。

雾气仍没有散去,今天还是个阴天,太阳久久没有出来,整个寨子又潮又冷。

鼓藏节还在持续,但长老一家没再参与。

周雅和陈程要赶路,沈决起床后不久两人也起了。

派去找阿布的人说人找到了,在寨子里冻了一晚上,发高烧,现在已经送回长老家,正在休息。

阿布是没办法跟陈程和周雅他们一块儿走了。

“我先送你们下山,阿布到时候跟我一块儿走也行。”

祭雁青在他们刚来寨子时就安排好了送他们离开的寨民,周雅和陈程出发前,都被蒙上了眼罩,且只让沈决送到那片竹林。

沈决理解,生寨不想被外人知道,送他们下山时自然不想让他们看到路。

只是寨民们高估了他两个徒弟,就算不蒙眼,周雅和陈程两个路痴也记不住路。

沈决笑笑,跟二人挥手告别,周雅还有些不舍,叮嘱沈决一个人在寨子一定要事事小心。

周雅跟陈程走后,沈决被蒙住双眼重新带回寨子。

说来祭雁青还不知道他没走呢。

沈决又自作多情多想起来,回到吊脚楼,本以为祭雁青是昨晚出去回来太晚,今天早上贪睡了一会,但一直过了祭雁青作息的时间很久也不见人出来。

敲门没人应,沈决推开了祭雁青的房门。

屋子里被褥整齐,摆设简单,沈决愣了愣。

难道祭雁青早就起来了?

寨中后山。

阿布因为发烧而手脚无力,他扶着树喘气,嘴里神经质地念叨:“有蛊,这里有蛊,不能留下,要离开,要离开。”

他漫无目地走着,被寨民送到长老家后,阿布没多久又跑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被下蛊的是陈程和那个苗女,他却感觉自己身体里也有蛊一样,做梦都是自己的身体被无数只虫子啃咬的真实感。

自从来到这个寨子,阿布没有一天是不做梦的。

他的精神快要崩溃,阿布觉得自己太不对劲了,就连沈决这个人,明明他很在意,却像被刻意抹淡存在感了一样。

他对沈决的情愫不知道为什么全部都被恐惧代替,他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了,脑子里唯一的指令就是他要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这里有蛊,有蛊......”阿布头发凌乱,脚上鞋子只剩一只,趿拉着脚,一步一步扶着树盲目走。

他不知道出去的路,只知道不能停下,一直走到了一片雾气弥漫的后山。

雾霭让他看不清路,阿布烦躁地用手挥着眼前的雾气。

忽地,他在一片白茫中,模糊看见了一个全身都是湿土的人影。

那个人,行动如同傀儡,动作僵硬而又死板,像个正在被操控着的木偶。

那人影骨头咯吱咯吱,一点点转过头来,看清人脸,阿布犹如被人当头一棒,两条腿瞬间吓软了。

那个人分明是死去的志文!

那人影眼珠消失,从他空洞的眼窝和还剩一半的口鼻中虫子蛄蛹,他身上被豺狼啃咬出的血窟窿每走一步就掉出来一团蠕动的黏虫。

整个人简直就像被虫子操控着行动一样!

死去的志文,四肢不协往阿布走,他身后,赫然站着卓依。

卓依表情怪异,嘴角噙笑,红唇微动,轻唤了一声,“志文。”

‘志文’如同接受到了指令,身体狠狠一顿,然后立刻同手同脚向卓依走过去。

卓依毫不在意‘志文’身上肥硕蠕动的虫子和泥土,将人亲密地抱在自己怀里,在那恶臭的,露出下颚骨的半张脸上亲了一口,“果然只有这样,你才会乖乖听我的话。”

卓依腹部高高隆起,不久就要生了,她的双手和指甲里全是泥土,在一片大雾中,阿布看见了被挖开的坟墓和撬开的棺材。

卓依依偎在‘志文’怀里,温柔地抚摸着肚子,眼睛看向阿布,声音甜美却让阿布如毒蝎蛰耳,“哎呀,被发现了。”

“蛊!蛊!!”阿布空荡荡胃里疯狂翻涌,他再也忍不住恶心,大口往外吐着酸水,阿布狼狈从地上爬起来,两股战战狂奔而逃。

卓依盯着阿布逃离的背影,掩嘴轻笑。

“你不该杀他。”

卓依笑容一僵,然后无所谓地靠在‘志文’怀里,目光看向白茫茫的雾中,“祭师,您来了。我没有杀他,只是换了一种我喜欢方式让他陪在我身边。”

她摸着男人脸上的骨头,说:“现在不好吗,他再也不会想着除我以外的人了,再也不会想着离开寨子。”

祭雁青一身深紫苗服,银饰铃铃,步履维雅自雾中走出。

卓依并不意外祭雁青会来,巧笑倩兮问祭雁青:“您是怎么发现的。”

她顿了顿,低头笑笑:“不。您早就知道,在我与志文结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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