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骆边雪慌忙起身,灰溜溜地钻进了纱幔后。
蹲在墙根儿,骆边雪默不作声,等燕少青离开后,她打算开窗溜走,免得被慕松渊收拾了。
可等了很久,并没有听到开门声啊!
有些好奇,她探头探脑去看。
然而,这一看,竟对上了燕少青的一双潋滟桃花眼,隔着绯色纱幔,噙着浅淡的笑意和兴趣盎然。
惊得忙缩回脖子,骆边雪咽了口唾沫。
他这是……在对她笑吗?
他看见她了?
惴惴不安地蹲着,她支棱着耳朵,终于听到了‘吱呀’一声开门响。
呼了口气,骆边雪拎起食盒就打开了窗户。
然而,刚想提裙子跳出去,她忽然悬空,被人拎着后衣领子,从窗户上提了下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向前一伸,将窗户合了个严实。
骆边雪眼前瞬间一暗。
惊得连忙转身,目光所及之处是一堵黑墙,黑墙上攀着尖爪瑞兽,金色的鳞片晃得她眼疼。
缓缓抬头,对上了慕松渊微恼的眼神。
冷冰冰的声音劈头砸了下来,那双幽深的眸子要把她吸进去,“想跑哪儿去?”
咽了咽口水,骆边雪嘿嘿笑,“客人都走了,奴婢自然没有伺候的必要了,这不是想退下么。”
扳着她肩膀翻了个身,他冷笑着打量她,“刚才的事儿,本王还未找你算账,你倒想跑?”
绽出一抹尴尬的笑,骆边雪扭了扭腰道:“哎呀,王爷揉的手法实在太好,奴婢是舍不得,所以才想留着王爷的。”
伶牙俐齿的妖精。
一手撑着柱子,慕松渊欺身压下,唇角挂着一抹冷笑,“你不提,本王倒还忘了。刚才你竟胁迫本王给你揉腰,胆子不小啊。”
脸色白了白,骆边雪咧了咧嘴,“要不……奴婢给王爷揉回来?”
说着,她连忙放下食盒,小手攀上了慕松渊的腰,一下一下轻轻地揉捏着,那力道软软的,揉的人心痒。
抬眼俏皮地看着他,骆边雪讨好地笑,“怎么样?消气了没有?要不,再给王爷捏个肩,揉个腿?”
慕松渊沉默。
不说话?
那就是默认了!
扯起慕松渊的袖子,骆边雪拽着他就往床边拉。
被她按着坐到床边,慕松渊怔了怔,“做什么?”
骆边雪一边撸袖子一边道:“王爷躺好,奴婢给王爷捏肩揉腿。”
皱了皱眉,慕松渊道:“不用。”
瞬间放下了卷起的袖筒,骆边雪提起食盒就要走,“那王爷先休息吧,奴婢这就退下。”
然而,衣领又被人拽住了。
这次,直接被丢到了床上。
被扔得蒙了,她刚从床上坐起来,便对上了慕松渊不悦的眼睛,被逼得直直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墙。
双手撑在她腰侧,将人困在身前狭小空间里,慕松渊满脸青白交加,“说说吧,你和燕少青,到底什么关系。”
完了,他这么问,肯定是因为燕少青要花十三万两买她的事儿。
“没,没什么关系啊。”骆边雪结巴道。
眸中泛着冷光,他道:“没关系?花十三万两买你?”
当他是傻子?
眼珠一转,骆边雪拍马屁,“奴婢觉得,燕楼主愿意花十三万买奴婢,是因为奴婢是王府的一等婢女,身份上沾了王爷的光,所以才这么值钱。”
马屁拍得挺响。
然而,没拍中马屁股,却拍到了马腿上。
慕松渊神色讥诮,“本王的奴婢多了去了,他怎么偏偏只买你?”
捏了捏袖角,骆边雪道:“因为……”
“因为,燕少青见过你。”慕松渊冷哼,“别以为本王不提,就忘了你去挥金楼的事儿。”
“说吧,那日去见燕少青,你们到底干了什么?”捏着她下巴,慕松渊眼角飞起一抹微恼的红晕。
早就想好了借口,骆边雪道:“奴婢……是为了我弟弟。”
手劲儿松了松,慕松渊迟疑道:“你弟弟?”
点点头,骆边雪道:“王爷不知,我那弟弟嗜赌成瘾,在挥金楼欠了一屁股债。奴婢那日去找挥金楼赌钱,是希望能将我弟弟欠的钱给赢回来。”
从燕少青给的身世中,阿朱的弟弟喜欢赌钱,在挥金楼欠了三千两赌债。一个月前,他曾到王府找阿朱要钱,阿朱拿不出这么多,她弟弟便当街把她骂了一顿,气得阿朱自尽,骆边雪便借尸还了魂。
骆边雪说完,慕松渊愣了一下。
他派人调查过阿朱的身世,星麟汇报的时候,确实说阿朱的弟弟喜欢赌钱,还因欠债来找阿朱要钱,将阿朱气得自尽的事儿。
可,原来的阿朱已经死了,现在的阿朱体内,应该是殷如歌的二魂。
既然是殷如歌的重生,那么重生之前的事儿,她不可能知道的。
不过,阿朱弟弟来找阿朱的事儿,有很多人看到了,或许,她找人打听过了。
默了一会儿,慕松渊问道:“你很关心你弟弟?”
点点头,骆边雪哭诉道,“那是自然,挥金楼说了,要是我弟弟不还钱,就砍了他一只手!奴婢虽然觉得那小子很不争气,但奴婢毕竟是她姐姐,奴婢父亲母亲皆已亡故,奴婢不管他,还有谁管他呢!”
说着,骆边雪想努力挤出两滴泪来。
可挤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挤出来,只能用袖子遮着眼睛假装啜泣。
慕松渊神色明暗交替,问道:“你上次说,你很久没见过家人,不知家里情况如何,现在怎么知道你父母亡故了?”
噎了噎,骆边雪脑袋转地飞快,“额……是吗?”
眉心微微皱起,慕松渊神色严肃地上下打量她。
默了一会儿,他问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渔民。”骆边雪飞快地回答。
眯了眯眼睛,慕松渊道:“可你上次回答,是农户。”
“母亲平常也种一点水田的。”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语,骆边雪道。
顿了顿,慕松渊又道:“你父亲,一直打鱼养家?”
骆边雪:“我弟弟出生那年,我父亲参了军。”
慕松渊:“参了几年的军?”
骆边雪:“参了四年的军,大庆九年死于战场。”
慕松渊:“后来你母亲如何谋生?”
骆边雪:“为人缝衣,织布,卖竹篮。”
慕松渊:“你在你母亲身边服侍了多久?”
骆边雪:“我五岁被卖为婢女,十岁进了燕家为婢,十四岁又进了王府为婢。”
慕松渊:“……”
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如果她是殷如歌的转生,这些事儿,她本不该知道的。
慕松渊沉默了。
得意劲儿上来,骆边雪调侃道:“王爷怎么这副表情?奴婢回答得不对么?”
打脸了吧!失望了吧!发现她是阿朱本朱,不是被细作代替了吧!
迟疑了一下,慕松渊将骆边雪放出来,起身就要往门外走。
不知为什么,在骆边雪的眼里,慕松渊的背影有些忧伤,有些破碎。
然而,快要掀开帘子的时候,慕松渊忽然回头,缓缓开口,“你知道……你为什么叫阿朱吗?”
正从床上往下爬,被这么一问,骆边雪身子一僵,差点儿从床上滑下来。
燕少青给的身世里,没提到她名字的由来啊!
顿了顿,她道:“名字……自然是爹娘取的啊!”
微沉的眼眸亮了些,慕松渊追问道:“是何寓意?”
寓意?
名字的寓意,肯定都含有美好之意吧。
“大概是……”骆边雪挠挠头,“‘美人朱颜’的意思?”
唇角忽然扯出一抹笑来,将他整张忧郁的脸都点亮了。
骆边雪皱了皱眉,“王爷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