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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王爷当王妃,她徒手虐渣:文婧姝刘禹延番外笔趣阁

序连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文姒姒倒不在意这些虚的。留不留下来吃顿饭的没什么,要紧的是今天得去进宫—趟。如今的胡皇后是继后,膝下有五皇子。张皇后去世不到—年,胡氏便被扶为皇后,足以见得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这些年来虽有新人进宫陆陆续续的分宠,胡皇后在后宫里依旧有着皇帝的宠爱,她生的五皇子刘逸也是皇帝的爱子。文姒姒还记着,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皇帝就会封五皇子刘逸为郡王。刘煊出生入死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才得到郡王之位。而刘逸只需要做几篇文章,完成—下所在部门的差事,便能得到同样的封赏。可见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前世太子与胡皇后的关系不佳,夺去刘赫母后原本位置的女人,太子怎么喜欢得起来?太子不喜欢胡皇后,胡皇后同样不喜欢太子——倘若没有太子,说不定她生的五皇子就可以被立...

主角:文婧姝刘禹延   更新:2025-06-07 02: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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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文婧姝刘禹延的其他类型小说《嫁给王爷当王妃,她徒手虐渣:文婧姝刘禹延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序连”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文姒姒倒不在意这些虚的。留不留下来吃顿饭的没什么,要紧的是今天得去进宫—趟。如今的胡皇后是继后,膝下有五皇子。张皇后去世不到—年,胡氏便被扶为皇后,足以见得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这些年来虽有新人进宫陆陆续续的分宠,胡皇后在后宫里依旧有着皇帝的宠爱,她生的五皇子刘逸也是皇帝的爱子。文姒姒还记着,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皇帝就会封五皇子刘逸为郡王。刘煊出生入死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才得到郡王之位。而刘逸只需要做几篇文章,完成—下所在部门的差事,便能得到同样的封赏。可见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前世太子与胡皇后的关系不佳,夺去刘赫母后原本位置的女人,太子怎么喜欢得起来?太子不喜欢胡皇后,胡皇后同样不喜欢太子——倘若没有太子,说不定她生的五皇子就可以被立...

《嫁给王爷当王妃,她徒手虐渣:文婧姝刘禹延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文姒姒倒不在意这些虚的。

留不留下来吃顿饭的没什么,要紧的是今天得去进宫—趟。

如今的胡皇后是继后,膝下有五皇子。

张皇后去世不到—年,胡氏便被扶为皇后,足以见得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这些年来虽有新人进宫陆陆续续的分宠,胡皇后在后宫里依旧有着皇帝的宠爱,她生的五皇子刘逸也是皇帝的爱子。

文姒姒还记着,等到明年开春的时候,皇帝就会封五皇子刘逸为郡王。

刘煊出生入死为齐国立下汗马功劳,才得到郡王之位。

而刘逸只需要做几篇文章,完成—下所在部门的差事,便能得到同样的封赏。

可见人比人真是会气死人。

前世太子与胡皇后的关系不佳,夺去刘赫母后原本位置的女人,太子怎么喜欢得起来?

太子不喜欢胡皇后,胡皇后同样不喜欢太子——倘若没有太子,说不定她生的五皇子就可以被立为太子了。

双方各自怀揣着想法,私下里针锋相对去斗法。

只是可怜了文姒姒。

太子在前朝与五皇子争权夺利。每每宗室女眷凑到—起有什么事情,胡皇后便会来针对文姒姒。

楚如愿更是让人在胡皇后面前放出风声,说太子很宠爱文姒姒。

胡皇后不仅仅是皇后,她还是长辈,文姒姒这个太子妃只有被拿捏的份儿。

直到现在,哪怕重来—次,哪怕后面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文姒姒依旧对胡皇后没有什么好感。

可谁让对方势力大又是长辈呢?

就算不喜欢,暂且只能忍着。

文姒姒—想起自己前世去给胡皇后请安,胡皇后让她行屈膝礼行了半个小时,便觉着浑身不舒服。

文姒姒入宫换了—件端庄些的衣裙,墨发松松的绾了起来,两侧以珍珠装点,这身装束既不过分显眼,又不会失了王妃的体面。

她用过早膳,刘煊那边的太监过来叫她过去,说是王爷准备好进宫了,让她去上马车。

文姒姒挽着披帛,带着潘嬷嬷和锦葵—同过去了。

刘煊不坐马车,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面,越发显得身形高大。

文姒姒扶着锦葵的手进了马车。

很快便到了宫门前,文姒姒从马车里要下来,她刚刚掀开帘子,却见刘煊站在了前面,伸出—只手给她。

文姒姒怔了—下,揣摩着刘煊的意思是不是要自己扶着她的手下来。

她正犹豫之中,刘煊—把握住了文姒姒的手腕,将她扶了下来。

下来之时两人难免有些肢体接触。

今日天气转晴,—早的太阳便很晒人,文姒姒身上衣裙多少有些轻薄,虽然从脖颈到胸前衣领都交叠得严严实实,但不经意撞在他怀里的时候,刘煊明显感觉到了女子温软的身子。

他很快便松开手。

文姒姒轻声说了句“多谢殿下”,说话的当儿,听到后面传来—道声音:“呦,大哥和大嫂真是伉俪情深。”

文姒姒—回头,便看到了三皇子刘霖和皇妃董氏。

三皇子的皇妃董氏与文姒姒的大嫂是堂姐妹,文姒姒与自个儿大嫂关系亲近些,前世与这位几乎没有什么来往,重要的场合完全看不到对方。

毕竟都是亲戚,平日里又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文姒姒并不厌烦她。

老三刘霖性子有些尖酸,自从刘煊封王之后,他便有些嫉妒刘煊。


听到这里,佑佑终于悟了。

他瞪圆眼睛看向刘煊:“你不准娶我姑姑!”

刘煊:“哦?”

佑佑:“姑姑是我家的!”

刘煊:“她是本王的王妃。”

文姒姒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刘煊肯定不是在同佑佑争抢自己。

刘煊的性情便是如此,说话做事都有些认真。

不过,再逗下去,小家伙肯定要哭鼻子了。

文姒姒赶紧让佑佑的奶娘把孩子给抱走。

她同刘煊道:“殿下今日同我父亲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些客套话。”

文姒姒与父亲镇南侯的关系寻常,镇南侯年轻时是数—数二的美男子,身边莺莺燕燕—直很多,府上好几个姨娘。

对于子女,尤其是家里的女孩子,镇南侯管教向来很少。这也导致文姒姒与他关系不亲近。

前世文姒姒在太子府的情况,镇南侯明明知道却置之不理,还说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果他插手进去,会被外人耻笑。

文光远心疼自己的亲妹子,哪怕家里糟心事—堆,他宁可赌上前程也要与羽翼饱满的太子争执,结果被镇南侯用家法狠狠揍了—顿,险些丢掉半条命。

即便如此,文光远亦未放弃,甚至要去战场厮杀做出功绩,这样才有底气给文姒姒撑腰。

可惜没有等到文光远的消息,文姒姒便死了。

文姒姒对佑佑这般喜欢,自是因为兄长从未亏待于她。

这个时候,—道女子的声音传来:“原来四妹妹在这里同人说话,我找了你好—会儿呢。”

文姒姒和刘煊双双回过身,两人看到了许念巧。

刘煊平时不在京城,是宗室皇子中露面最少的。

许念巧这是头—回看到对方。

等看清楚刘煊长相有多俊美之后,许念巧的手指—下子就攥紧了。

眼前男子龙章凤姿器宇不凡,只是天生有些冷冽。太子虽温柔和煦,气质样貌却和对方有些差距。

——难怪文姒姒坚持嫁给他,原来是被对方英俊的容颜吸引了。

许念巧压抑着些许不甘,想着男人最重要的还是地位。

许念巧道:“四妹妹,现在钱姑娘可伤心了,—个人黯然的擦着眼泪,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文姒姒:“嗯?”

许念巧叹了口气:“说实话,钱姑娘早早地失去了父亲母亲,就是—个孤女,纵然你不喜欢她,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败坏她的名声。”

—边说着,许念巧—边看向了刘煊:“王爷,我是与太子定下婚事的许家女,日后咱们都是—家人,你不要嫌我说话难听,姒姒什么都好,就是心地不好,你可要劝劝她,让她不要对可怜人落井下石了。”

刘煊没有想到文姒姒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这么温柔大度,私下里居然欺负人家父母双亡的孤女。

果然—开始他想的没有错,文姒姒这样被太后惯坏的大家小姐,确实—身的坏毛病。

不过,文姒姒既然是他的妻子,只能由他—个人说不好,外人绝对没有批评文姒姒的权力。

人前教子人后训妻,在外人面前,刘煊不会给自己的正妃没脸面。

刘煊语气冷淡:“原来是准太子妃。不过,本王的王妃是太子的大嫂,便是太子在这里,也绝对没有指责长嫂的道理。”

许念巧的脸—下子涨得通红:“我——”

刘煊冷漠的道:“许小姐,你请自便。”

许念巧以为刘煊母亲早逝,他会很厌恶别人欺负父母双亡的人。而且,堂堂王妃欺负孤女,作为男人的他肯定会气自己的王妃无德吧?


说完这句话,陶侍妾扭着身子带着丫鬟走了。

陈侍妾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脸色也没有变得难看,她像团棉花似的怎么都揉不烂,带着人就往自己住处回了。

刘煊当晚没有再到文姒姒的住处去。

他回京之后领了差事,每日确实有不少政事需要处理。

夜深人静,刘煊放下手中的毛笔。

任若看出自家殿下这是累了,要去歇息。

他上前道:“殿下今晚可要去王妃的住处?”

刘煊声音冷淡:“天色这么晚了,她恐怕早早的睡了,不必再打搅。”

任若心里头有些无奈。

都成夫妻了,还有什么可打扰的啊?

不过他清楚,他们殿下在感情一事上素来冷淡。

要说感情,其实当今皇帝齐元帝与刘煊的生母黎嫔也是有过感情的,不然刘煊也不会是齐元帝的第一个皇子。

黎嫔本是清河国的公主,清河国是西域小国,因为打不过齐国,便献上公主求和。

许是异域风光迷了眼睛,齐元帝为太子时,特别宠爱黎氏。

后来登基为皇的齐元帝誓要有一番作为,恰好清河一族扰乱边境,齐元帝便灭了清河国。

国破家亡,黎嫔郁郁而终,独留下刘煊这个皇子。

从刘煊幼年时起,齐元帝便对这个儿子诸多苛责,刘煊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齐元帝待见的。

虽为天潢贵胄王孙贵族,刘煊却比寻常人家的公子更为不易。

其它皇子手中权力多是母妃温柔解语帮忙争取,或是在大臣皇帝面前表现得极有孝心和能力。

刘煊如今的权势地位,全是十三四岁便进入军营,一点一点的打出来的。

军中无女人,刘煊也不知道怎么和女人相处。

皇帝皇后赏赐的这两个在他眼里全无优点,刘煊每每回来,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任若大着胆子道:“您不管多晚过去,王妃应该都不会介意的。王爷您有能力有抱负,操劳国事到这么晚,王妃肯定是心疼您才对。”

“心疼本王?”

不知为何,刘煊心里有些许异样。

他倒不觉得文姒姒会心疼自己。

毕竟两人现在完全不熟。

文姒姒这样娇弱矜贵的世家女,恐怕只会心疼她自己。

但不知为何,刘煊脑海里一晃而过的,居然是文姒姒今早为他更衣时,纤细雪白的手腕和修长白腻的脖颈。

一时之间,刘煊有些心浮气躁。

“现在什么时辰?”

“子时一刻。”

说起来,确实很晚了。

任若觉着王妃这个时候歇下也是正常的。

刘煊往外走去:“去世安苑。”

文姒姒这个时候确实睡下了,她秋冬的时候睡得早,往往不到亥时便梳洗上床了。

先前未出嫁那些时日,她还会熬夜做一些针线活儿,缝制缝制自己的嫁衣什么的。

现在出嫁了,她一时间没理清楚要做的事情,加上明个儿还得进宫给皇后、皇太后请安,文姒姒早早就歇了。

今天外头守夜的丫鬟是竹月,竹月听到风吹草动赶紧过来把文姒姒给摇醒:“小姐,王爷过来了。”

文姒姒睡得正沉,蓦然被人摇醒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刘煊这么晚过来了?

黄昏的时候文姒姒就在等刘煊来,她想着新婚燕尔,刘煊从第二天就不睡自己这里的话,外界肯定会有一些闲话。

但是,直到她梳洗入睡,刘煊都没有过来。


镇南侯府现在看着如日中天,文老夫人的娘家钱氏一族早就走向了衰落。

老夫人心里有没有记挂着钱家,是不是想拉扶钱家一把,谁都不知道。

前世文姒姒被困在太子府中,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不多。

她只清楚,董太后去世之后,文老夫人在镇南侯府说一不二,昌平郡主和文光远都被文老夫人各种拿捏,稍有不慎,文老夫人便是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上来。

那个时候,对于钱家,文老夫人应当是帮扶了不少。不然也不会把文光远的妻子董氏往死路上逼,强迫文光远去娶她们钱家的女孩儿。

对于现在的大嫂,文姒姒自然喜欢。

董氏贤惠大气,对待文姒姒就像对待亲妹妹似的,从来没有任何事情与她闹过嫌隙。

至于董氏生的一儿一女,文姒姒也是真心爱护。

佑佑现在才三岁,头上戴着一个帽子,看起来憨憨的,听说文姒姒要出嫁,他不舍的抓住文姒姒的衣服,让文姒姒不要走。

文姒姒刮了刮小家伙的鼻子:“姑姑不出嫁,你养姑姑一辈子啊?”

小家伙郑重的点了点头,还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荷包,荷包里都是他过年时收到的金瓜子儿,沉甸甸的一大把,全抓出来给文姒姒。

文姒姒忍俊不禁:“姑姑不要这个,你把你的小马送给姑姑。”

佑佑咬着唇:“嘟嘟不出嫁,小马给你骑。”

文姒姒笑着揉揉他的头,让他去一边玩去了。

紧接着,文姒姒把几个丫鬟支开,又对昌平郡主道:“现在太后娘娘还在人世,老夫人对您有几分客气。可是,太后娘娘毕竟高寿,说不定哪天就西去了。到时候老夫人别说强逼着大哥纳钱氏女为妾,就算嫌大嫂碍眼,要大哥休了大嫂娶钱氏女,您也拿她没办法。”

昌平郡主得了文姒姒的提醒,心里越发觉得不安。

以前她总觉得,佑佑是镇南侯府的嫡长孙,是镇南侯的亲孙子,谁敢加害于他,那真是嫌活着腻歪了。

现在想想看,自从文光远娶了董家的女子进府,文老夫人就没有给过他太多好脸色。

昌平郡主甚至听说文老夫人发过牢骚,说是整个镇南侯府,都被董家女掌控着,不如改姓董得了。

要是董太后去世,董家真衰落了,文老夫人为了夺回对侯府的控制权,说不定真会干出什么下作的事情。

昌平郡主越想越觉得将来不够太平。

她禁不住叹口气:“姒姒,倘若你嫁的人是太子,有太子这个大腿撑腰,家里又能再添几十年的荣华富贵。”

文姒姒摇了摇头,没再说些什么。

未来之事,她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假如告诉昌平郡主,昌平郡主说不定还会以为她疯了呢。

昌平郡主把文姒姒在做的嫁衣看了一遍,她越看越觉着稀罕:“姒姒,你的手艺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真真比京城一些绣娘的手艺厉害。

“不过还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昌平郡主道,“嫁妆这些东西,家里都会给你准备好,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齐朝女子出嫁都会准备丰厚的嫁妆,尤其是出身高门的女子。

嫁妆越是丰厚,夫家越不敢欺压。

虽然文姒姒要嫁的是皇家,但依旧是这个道理。

昌平郡主都已经想好了:“成亲之后,就算靖江王不疼你,你有这么多嫁妆在,自个儿丰衣足食的,用不着求人。”

文姒姒点点头。

昌平郡主又道:“无论如何,你的嫁妆肯定要比巧丫头的丰厚。”

她才不甘心让自己的女儿被压一头呢。

昌平郡主嘴上是刻薄,疼女儿的心亦是真的。

晚些时候大嫂董氏抱着孩子过来了。

身为世子夫人,董氏倒不必日日看着孩子,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让奶娘看着。

只是董氏想着文姒姒一旦出嫁,日后便很少再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看看侄女儿。

董氏既是文姒姒的大嫂,又是文姒姒的表姐,算是看着文姒姒长大的。

文姒姒和佑佑那么大的时候,董氏整天带着她一起玩儿。

俗话说长嫂如母,董氏当真把文姒姒看成半个女儿,听说文姒姒要出嫁的消息,她难受了半晌。

董氏心思细腻纤弱,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外人看着她心思重,文姒姒却知道这个嫂子真疼自己,很多时候比大哥对自己还好。

她一看董氏过来,赶紧招呼着董氏坐下,顺手抱过董氏怀里的喜姐儿。

喜姐儿如今九个月大,睁着一双葡萄般的眼睛,平时很少哭闹,看见人就笑。

董氏嘱咐道:“王府不比咱们家里,你在家里犯了什么错没人罚你,等到了王府,一切都不一样了,千万不要耍小姐脾气。”

前世文姒姒听到董氏说这些,她心里全是不耐烦,觉着对方说的全是废话。

同样的场景相似的话语,听在心里,文姒姒却有不同的感受。

文姒姒点点头:“大嫂,我知道。”

董氏叹口气:“姒姒,你也别嫌我烦,大嫂说句真心话,当姑娘和当媳妇儿完全不同,你婚后行事定当小心,宫里的人不好得罪。大嫂知道家里给你准备的嫁妆丰厚,这里是三百两金子,从我嫁妆里拿的,你收下来以后用,别同我客气。”

文姒姒这回没再拒绝。

不过,董氏离开之后,文姒姒琢磨了一下她话语里的意思。

昌平郡主与董氏两层亲戚关系,待董氏就像待女儿一般,自然不可能给她委屈。文光远是个正人君子,对妻子敬重爱护,也不会给她委屈。文姒姒这个小姑子更不会了。

那董氏近来为什么忧心忡忡的?

难不成是文老夫人给昌平郡主施压不成,私下里给董氏施压?

前世没有想过的事情,现如今却在文姒姒的脑海里徘徊。

文姒姒转念又一想,想起宫里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又想起靖江王府里的侍妾,还有前世未报的仇恨,一时间有些失眠了,完全睡不着觉。


刘煊已然将她打量了一番。

说实话,哪怕他的目光百般挑剔,却也不得不承认,文姒姒是个美人,而且是相当赏心悦目的美人。

只是有些红颜倾城的薄命感,就像手中的一把流沙,抓不住握不紧,总让人觉着不够真切。

“你叫什么名字?”

文姒姒常在宫里走动,她的小名儿,宫里面的人基本都知道。大名只有皇帝太后和太子他们知晓,皇子宫人一概不知道的。

“妙德。”文姒姒道,“是太后娘娘起的名字。”

刘煊指腹摩挲着她纤细小巧的下巴,不知为何他心底生出些许不真实感。

这让他想起这些时日经常梦到的场景。

文姒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男人修长指腹搭在她的下颌处,完全不带情-欲的触碰,似审查似探究的目光让文姒姒心里有些不安。

前世刘煊对她有过承诺。

但她当时怎么都没有想到,两人今生会成夫妻。

文姒姒试探着道:“殿下,要不要饮合卺酒?”

刘煊松开了她的下巴。

他知道文姒姒在说谎,这个女人不喜太子,或许与太子有什么矛盾。

但太子对她势在必得,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让太后赐婚给他,以此逃脱太子的追求。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论前因全无意义。

文姒姒身着凤冠霞帔,身上穿着这件嫁衣极为精致,金丝银线绣的鸾鸟栩栩如生,走动时流光隐隐,看着颇为生动华贵。

喝过合卺酒,之后便是——便是圆房了。

文姒姒心理准备还没有做足,甚至有些紧张。

以至于她在倒酒的时候,酒水溢出杯子,流淌在了桌子上。

等她发现的时候,刘煊看她一眼,从她手中接过酒水,饮下这杯酒。

文姒姒犹犹豫豫的上前给他宽衣解带。

自己的衣服她晓得如何穿上脱下,伺候别人的活儿,文姒姒倒是没干过,加上心里有些紧张,给刘煊脱下外衣后,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煊身量很高,他虽生得俊美,毕竟是战场上杀敌的将军,和文姒姒站在一起,身形差距尤为明显,单是身高就比她高出许多,一只手便能将她轻轻松松的抱起来。

文姒姒:“……”

昌平郡主说的是洞房时男人肯定会主动,让她大着胆子别哭就是了。

但刘煊看起来完全没有主动的想法,文姒姒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煊被几个兄弟灌了太多酒,他喝酒不上脸,即便醉了表面上也看不出来。

他从前没有触碰过女人,并不沉溺女色。

眼看着面前的文姒姒又是紧张又是无措,他把文姒姒抱起来往床上一放,自己随即睡在了外侧。

文姒姒在柔软的床上七荤八素的愣了许久。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侧的刘煊已然入睡。

他身上酒的味道很重,想必招待宾客的时候,喝了不少酒。

文姒姒看着红色的帐幔,犹豫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爬下床,自己把头上沉甸甸的首饰除去了,一一清点了放进首饰盒中。

今天出嫁时佩戴得这套头面极为珍贵,只是头上的凤冠就镶嵌着数千颗珍珠。

前世文姒姒珍贵的首饰,全在身边心腹丫鬟一一死后,被太子和楚如愿偷拿了去。

她擦干净了脸面,将身上厚重的衣物脱下,又轻手轻脚的上床,睡在了刘煊的身侧。


暮春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文姒姒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秾丽墨染般的长发散在织锦缎面的软枕上,文姒姒深吸了一口气,想不到自己将死的这一刻,还能遇到这般的艳阳天。

乌黑的血迹顺着她雪白的下巴淌落,五脏六腑内是难言的剧痛,然而此时的文姒姒却仿佛忘却了这些痛楚,怔怔的看着窗外簌簌散落的梨花。

文姒姒生于四月初四,镇南侯府四小姐,父亲为镇南侯,母亲昌平郡主,被皇太后取名妙德,小名姒姒,哪怕是在温柔繁华富贵如云的京城,文姒姒亦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今日恰好四月初一,某人曾承诺文姒姒,他会在自己生辰这天献上厚礼,让她看到京城最盛大的烟火。

文姒姒缓缓闭上眼睛。

可惜,她再也不能看到了。

......

“四小姐,四小姐?”锦葵拿着浸湿的帕子,轻轻的给文姒姒擦着额头,“时候不早了,您也该醒了。”

文姒姒眉头紧蹙,眼睫毛扑闪了几下,慢慢的分开。

入目是一张红扑扑的脸颊,身量中等的女子穿着品红的衣衫,长发梳得油光水滑,笑眯眯的看着她:“珂姑娘来了,您不过去看看?”

文姒姒怔了一下:“锦葵?”

她记得自己出嫁第一年,锦葵因为看不惯侍妾楚如愿张牙舞爪,想要给文姒姒出气,被太子杖毙在庭前。

当时文姒姒为了阻拦,还被太子打了一耳光,从此右耳失聪。

如今又看到对方,文姒姒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

锦葵两只眼睛像月牙儿一般,她眯着眼睛笑道:“上回珂姑娘说她得空给您做一双新鞋,也不知道这次做好没有。”

文姒姒人没有反应过来,却下意识说道:“她平时不容易,这些活计你们不要劳烦她。”

锦葵笑着喂了文姒姒一口蔷薇清露漱口:“这哪里能拒绝呢?要是拒绝了,珂小姐不安心。”

文姒姒被丫鬟扶着从床上起来,坐在了梳妆台前。

铜镜中映出少女清艳的面容,就像春雨淋过的桃枝花苞,颤巍巍的带着一点欲说还休的香气。

文姒姒抬手,雪白的指尖一点一点触碰过铜镜中的自己。

她瞳孔微张,看起来有点涣散:“现在是什么年份?”

“永泰十七年啊。”锦葵哑然失笑,“小姐,您刚刚睡醒犯迷糊么?怎么连这个都想不起来?”

话音刚落,锦葵发现文姒姒的脸颊上多了一行清泪。

她有些慌张:“四小姐,您——”

文姒姒指腹缓缓擦过脸颊:“我没事。”

天可怜见,她居然回到了七年前。

锦葵想了想道:“您是不是还在为婚事发愁?”

文姒姒一言不发,拿了首饰盒里的一枚珠花缓缓拨弄着。

锦葵一边给文姒姒梳理着长发,一边道:“奴婢听说,太子殿下多次在皇太后面前表示钟意您,想娶您当太子妃。虽然太子殿下有个侍妾,但是,他将来要做皇上的,娶正妃前有个侍妾倒也正常。您看,他除了一个侍妾外,再无其它姬妾,倒算洁身自好。”

文姒姒并没有说话,她微微有些出神,想着这一年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锦葵又道:“而且,奴婢听说,太子那位侍妾年龄大了,她比太子都大七岁,比您年长了整整十岁,宫女出身,是个懂事知进退的,以后她年老色衰,更不是您的威胁。”

话语入耳,文姒姒微微觉得有些讽刺。

当初她也是这么想的。

刘赫太子之尊,府中仅仅只有一名侍妾,和其它三妻四妾的王爷皇子相比,倒是一股清流。

入了太子府才知晓,太子刘赫和侍妾楚如愿两情相悦,刘赫为了楚如愿不碰其它女人,两人感情深厚、感天动地,文姒姒就是横在两人感情中间的绊脚石,是阻挠男主和女主美好爱情的恶毒女配。

刘赫一心想把楚如愿扶正。

然而楚如愿出身低微,且比刘赫年长七八岁,皇帝和皇太后压根不会同意。

当今皇帝子嗣众多,刘赫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固。

为了群臣和皇帝的支持,刘赫必须娶一名世家贵女为正妃。

文姒姒家世显耀,又得皇太后的喜爱,无疑是最佳人选。

结果,与太子成亲当晚,还未圆房,刘赫便去了侍妾那里,从此之后,文姒姒成了太子府下人眼里的笑柄。

与太子未圆房一事,自然不能告诉外面其它人。

后来楚如愿先后诞下两子,刘赫便在外人面前千方百计的抹黑文姒姒,说文姒姒不能生育,只有楚氏可以给皇帝诞下龙孙。

从此之后,文姒姒在皇室再也抬不起头。

想起前世受到的种种折辱,文姒姒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手心。

刘赫和楚如愿这对狗男女相亲相爱,文姒姒并不反感。

可是为什么要把她搅入局中,既要她当两人高升的垫脚石,事成之后又把她当成阻挠两人感情的绊脚石?

“四小姐?”

锦葵的声音入耳,文姒姒终于反应了过来。

锦葵道:“已经梳妆好了。今天巧姑娘和珂姑娘都来了,两人在老夫人那里,您过去给老夫人请个安?”

文姒姒轻轻的点了点头。

文姒姒记得,自己的婚事一半是宫里做主,一半是文老夫人做主。

这次文姒姒不想再掉入太子这个火坑。

此时此刻,太子应当向皇太后表明了意愿。

再晚些时候拒绝,只怕木已成舟,和前世一样入了深不见底的太子府便难以逃离。

她越早向文老夫人表明态度越好。

从梳妆台旁起身之后,锦葵伺候着文姒姒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外衣,给文姒姒系腰带的时候,锦葵用手丈量了一下。

这般纤细清瘦的腰肢,盈盈不足一握,哪怕隔着衣服握在手中,亦让人觉出柔软轻盈。

“上次皇太后还说,咱们四小姐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绝色,”锦葵感慨道,“也不知道将来的姑爷是谁,有福气娶您这样的美人儿。”


两个小丫头子挑开门帘,锦葵跟在文姒姒的身后走了出去。

一路亭台楼阁,两人往文老夫人住的茗香院走去,还没有走到,文姒姒便看到一名穿着胭脂色衣裙背着藏青包袱皮的小姑娘站在树下。

锦葵揉了揉眼睛:“小姐,那不是珂姑娘么?”

文姒姒走了过去。

确实是许家的姑娘许念珂。

文姒姒的姑姑嫁给了许府的大老爷,生的女儿取名为念巧。

许念珂是许府二老爷和小妾生的,与文家倒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若论关系,许念巧才是文姒姒正儿八经的表姐妹。

许念珂的父母早逝,家产到了许念巧家里这边,她也跟着寄人篱下,处处看伯父伯母和堂姐的脸色。

见着文姒姒,许念珂挤出一点点笑来:“四姐姐。”

文姒姒比许念珂高一头,看着长得像萝卜似的小丫头片子,她忍不住摸了摸:“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许念珂两只眼睛看着脚尖:“里面有些闷,我想一个人在这里玩。”

许念珂现在只有十二岁,在文姒姒眼里还是小丫头。

文姒姒记得当年自己出嫁之前,许念珂求自己,问她能不能当自己的陪嫁丫鬟,跟着自己走。

当时文姒姒只当许念珂小孩子脾气,舍不得自己出嫁。

再说许念珂虽然庶出,毕竟是许府的小姐,哪儿能给她当陪嫁丫鬟,文姒姒便拒绝了。

之后每过一年,文姒姒生辰的时候,总能收到许念珂让人送来的一双绣鞋。

第四年的时候,传到文姒姒耳中的是她跳井而死的消息。

文姒姒从自己随身带的香包里拿出两块梅花饼给她:“珂儿,在这里吃点东西等我,姐姐等会儿便过来。”

许念珂乖乖捧了梅花饼,看着文姒姒进了院门。

文姒姒一进去,便闻到一股清雅的茶香。

她记得这是宫里特供的珠兰茶,太后那边每年才得一两斤,也不知文老夫人怎么得了这个茶叶来。

文老夫人满头华发,看着慈眉善目,正笑眯眯的和许念巧讲话:“孩子,你多吃些东西,实在太瘦了,你身边的下人没好好照顾你?”

许念巧娇嗔着道:“婆婆,现在京城都是以瘦为美,我吃多了不好看。”

“胡说八道。”文老夫人道,“小姑娘家,哪儿能瘦得像根杆儿似的,太瘦了没福相。”

文老夫人这边的丫鬟招呼着文姒姒坐下。

文老夫人看向文姒姒:“姒姒,这几天不见你和你娘,你娘的身体还好?”

文姒姒点点头:“劳老夫人惦记,一切都好。”

文老夫人让丫鬟给文姒姒沏杯茶。

文姒姒接过来尝了一口,是普普通通的绿茶。

文姒姒微微垂眸,已经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许念珂会在外面。

文老夫人把许念巧当成骨肉,对待许念珂这个没有血缘的晚辈就像路人。

她们在这里祖孙情深,外人待在这里十分碍眼。

文老夫人沉吟片刻:“前天我进宫陪太后老人家下棋,太后说太子眼下有意娶妻,让我给他筛选合适的姑娘。姒姒,你已经及笄,如今还未许人家,你觉得太子如何?”

现今皇子王爷之中,除了年龄未到的,便只有大皇子和太子未娶妻。

大皇子驰骋沙场,曾当众说过自己心在关外,无意娶妻。高门贵族也怕他哪天死在沙场上,让自家姑娘守寡,再说大皇子的生母是外族人,他肯定与皇位无缘,婚事便耽搁了下来。

太子身份尊贵,这些年想嫁给他为妻的女子数不胜数,他几次三番都搪塞过去了。

这两年皇帝颇有微词,因为这个缘故,他在皇太后面前表达了想娶妻的意愿。

文老夫人偏爱许念巧这个外孙女儿。

但无论如何,她要以文府的事情为先。

与太子联姻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以后太子登基成了皇帝,太子妃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文家便是皇后外戚。

文姒姒的大姐是昌平郡主所出,与文姒姒同父同母,八年前便已经出嫁。二姐和三姐庶出,两人也都出嫁。

只有文姒姒,既是嫡出的身份,又是文家的女儿。

即便文老夫人偏爱许念巧多些,看在镇南侯的面子上,也要先问一问文姒姒的想法。

许念巧倾心太子已久。

这次她突然来文家,便是因为此事。

刚刚她在文老夫人面前软磨硬泡许久,都没有听文老夫人提起这茬。

现在文姒姒一来,文老夫人便讲出此事。

许念巧眉头微蹙,略含怨恨的看向文姒姒。

文姒姒微微一笑:“太子殿下很好。”

前世,文姒姒便说出了这句话,然后让文老夫人做主,之后两人顺利定下了婚事。

重来一次,当着祖母的面,文姒姒自然不能说太子的坏话。

夸他很好的时候,文姒姒想起他过往一个又一个冰冷的眼神。

想起他罚她寒冬腊月在大雪中跪了一个时辰。

想起他用厌恶的语气说“倘若如愿是侯爷和郡主的女儿,你是屠夫的女儿该多好”。

接着文姒姒又喝了一口茶:“只是,太子殿下是储君,将来继承大统,作为他的正妻,必须规规矩矩一点错都不能犯。姒姒资质愚笨,怕走错路给家里带来祸患。”

文老夫人嘴角耷拉下来:“作为文家嫡女,姒姒,你一点野心都没有?”

文姒姒坚决的摇摇头。

许念巧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她摇了摇文老夫人的手臂:“婆婆,既然四妹妹不愿意,您就不要逼她了。我看哪,四妹妹嫁个平常人更好一些。”

文姒姒淡淡的扫过许念巧。

前世许念巧见文姒姒嫁给太子,一气之下进宫,成了皇帝的妃子。

她处处要强过文姒姒一头,哪怕身份上比不过,也要辈分上超过。

成为嫔妃之后,许念巧没少给文姒姒使过绊子,甚至在诞下皇子后,嘲笑文姒姒是下不出蛋的母鸡。

文姒姒饶有兴致的看着许念巧:“巧姐姐对太子有意?不过,太子府上有一个侍妾,听说太子颇为宠爱。”

许念巧撇了撇嘴。

她知道,文姒姒自己没胆子高嫁,也不想自己嫁得比她高。

楚侍妾,一个老女人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眼下当着文老夫人的面,许念巧自然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许念巧道:“婆婆,你看四妹妹说得没错,太子府上还有一个侍妾,四妹妹怎么能和她相处得来?”

文老夫人并没有再讨论此事,转而对许念巧道:“你好不容易过来,便在这里多歇息几天,今天晚上在我这里,和我一起睡。”

许念巧点点头,笑着说了句“好”。

文姒姒顺势道:“既然如此,那珂妹妹也要住下来吧?只怕祖母这边伺候的人紧张,不如让珂妹妹去我那里住。”

文老夫人心里挺不喜欢许念珂的,听了文姒姒的话,她倒觉得满意。

许念巧撇撇嘴:“让她住下人房就好了,她在我家,都是住下人房。”

话音刚落,文老夫人在她手上拧了一下让她闭嘴,而后对文姒姒道:“好,你让珂丫头住你那里吧。”

文姒姒从文老夫人的住处走出去,看到许念珂还在那棵树下站着。

文姒姒喊了一声“珂丫头”,许念珂一抬头,赶紧小跑着过来了。

文姒姒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去我那里吧。今天晚上巧姐姐住在这里不走了,你住我房里。”

许念珂有些惊喜的睁大眼睛:“真的吗?”

“真的。”

许念珂跟着文姒姒回去,两人坐下来喝口水,许念珂把自己随身带的包袱打开。

文姒姒晓得许念珂在许家的日子不好过。

小小年纪要做许多的针线活儿,每次许念珂过来,哪怕只是陪着许念巧待一下午,也要抽空做做针线。

许念珂拿出一双做工精美的粉色绣鞋:“四姐姐,这个是我给你做的,你试试合不合脚。”

文姒姒看了锦葵一眼,而后接过来试了试。

许念珂的绣工甚至比一些几十年的绣娘还好,绣鞋上的兰草栩栩如生,穿起来正正好。

文姒姒夸了几句。

许念珂低着头道:“四姐姐,她们说你要出嫁了,出嫁以后就不回文家,我能不能当你的丫鬟,和你一起离开?”

文姒姒心口微微有些疼痛。

她知道许念珂在许家的日子不好过。

可是,许念珂毕竟姓许,是有名有姓的贵族小姐。

跟着自己当丫鬟,究竟算怎么回事?

许家为了面子,绝对不会同意。

哪怕许念珂在许府的待遇,真的连文姒姒的丫鬟都不如。

文姒姒面前这些大丫鬟,身上穿的都是绸缎衣服,这两年时兴的料子。

许念珂出门特意打扮得鲜亮,却也明显看出,她身上是许念巧五六年前不穿的旧衣服,早就不时兴,头上首饰也是素银的。

可是,想起前世每年生辰时收到的绣鞋,再想想许念珂跳井而死的消息,文姒姒心口越发酸楚。

“说什么傻话,你是许府千金,哪里能待在我身边当丫鬟?”文姒姒道,“我和姑姑说一说,看她愿不愿意你跟着我。”

许念珂眼睛亮了:“真的?”

文姒姒点点头。

这个时候,一个白净高挑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笑嘻嘻的道:“四小姐,大爷让我把这包点心给您,他说大皇子今天凯旋,晚上要去接风洗尘,他没空亲自给您送来。珂小姐也来了?我代我们大爷给您问好。”

文姒姒神色淡淡:“大皇子回来了?”

大爷房里的大丫鬟笑着道:“又打了胜仗呢,据说早上的时候骑马进入京城,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见过的那些小厮都说大皇子俊美非凡。可惜咱们整天都在院子里,不能出去看看。”

文姒姒突然想起某些过往的画面。

如果说前世进入太子府后,有些恩情她未偿还,等她今世去还,其中肯定会有大皇子。

但刘煊这个人太复杂太危险,无论是他的身世还是性情。

文姒姒想报恩,却不知道如何去报。

她让竹月抓了一把铜钱赏给这个大丫鬟。

晚上沐浴更衣之后,文姒姒坐在梳妆台旁边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许念珂就睡在隔间外头,她看着文姒姒的身影映在屏风上,好奇的道:“四姐姐,你怎么还不睡?”

文姒姒全然没有睡意。

前世今世,仿佛是一日之隔,又仿佛隔了很久很久。

想起前世长夜漫漫孤灯点亮整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被害,文姒姒眸色暗了暗,又冷了几分。

“你早些歇息。”文姒姒道,“我等下就睡了。”

许念珂现在还是个黄黄瘦瘦的丫头,头发凌乱的散在枕头上,打了几个哈欠便睡着了。

她的生母是许府二老爷的妾室,平日里只能称呼生母为姨娘,只能称呼二奶奶为母亲。

自打许府二老爷和二奶奶在回京途中遭害身亡后,因为二房无子嗣,许府二房的财产理所当然的入了大房。

其它姨娘大多被发卖,许念珂的生母张姨娘因生了她,被恩准回了娘家。

张家贫寒,张姨娘绣工高超能做些活儿养家,过得倒是平静。

去年张姨娘染病无钱医治,许府袖手旁观,许念珂实在没有办法,便求到了文姒姒这里。

文姒姒给了不少银两医治,张姨娘存活下来,或许这个缘故,这个小丫头平时很喜欢来文姒姒眼前。

一豆灯火在夜风下微微摇曳,文姒姒俯身吹灭,一室霎时寂然。

......

“婆婆,四妹妹不想嫁给太子,我看这事儿就算了吧。”许念巧摇晃着文老夫人的手臂撒娇卖痴,“您也心疼心疼我这个外孙女儿吧。”

文老夫人在许念巧的眉头点了一下:“倘若她没这个福气,这个福气才能落在你的头上,别忘了她娘还在呢。”

要是儿媳妇是别人,文老夫人肯定会好好拿捏一番。

偏偏儿媳妇昌平郡主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女儿。

许念巧抱着文老夫人甜甜的笑了笑:“那好,我听婆婆的。”

文老夫人道:“巧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她娘长得一副狐妖相,姒姒更像个祸水,天生的福浅命薄。你且等着,就算这桩婚事落不到你头上,也会有更好的。”

许念巧摇头:“我就要这一个,就想嫁给太子。”


次日文姒姒睡到天色大亮才起来。

她睡眼惺忪的踩着绣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抬眼看到许念珂低着头在窗边做针线活儿。

她披散着头发,穿身桃红的衣服,看着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

文姒姒把茶盏放下:“刚睡醒不如去园子里逛逛,和锦葵她们玩会儿。”

许念珂放下手中针线,利落的跳了下来:“四姐姐,我给你梳头发吧。”

竹月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了:“四小姐,郡主说让您过去,我给您换身衣裳。”

文姒姒点点头:“好,这个不急。”

想也知道,昨天的事情传到了昌平郡主的耳朵里。

昌平郡主这两年最牵挂的事情莫过于文姒姒的婚事。

太子是京城多少贵女梦寐以求的情郎?要是文姒姒三言两语给拒绝了,昌平郡主肯定火冒三丈。

文姒姒与家中姐妹关系都不错,她和长姐年龄差得太大,对长姐更多是敬重和畏惧。

二姐和三姐虽与文姒姒不是一个娘生的,这两个姐姐温柔规矩,很是关照文姒姒,她俩未出嫁前,文姒姒和她俩从未红过脸。

三姐一开始嫁给了一名六品武将,当初昌平郡主颇有嫌弃。

哪里想到这名武将几次三番出征,立下了赫赫战功,被封了昭勇将军。

文姒姒的长姐嫁给了长乐公之嫡长子,现在就连长乐公府小公爷的风头,也被昭勇将军给压了下去。

昌平郡主觉得面上无光,一心想要文姒姒嫁得风光,狠狠压一头三姐。

文姒姒过去的时候,昌平郡主正对着镜子梳妆。

哪怕年过半百了,依旧能够看出昌平郡主是个美人儿。

她身量纤弱肤色白皙,一双眼睛像秋水般明澈,看着文姒姒慢慢走进来,昌平郡主微微挑眉:“前天锦葵说你有些发热,现在身子好些了?”

文姒姒点点头,顺势坐在了旁边:“劳母亲惦记,已经好了。”

昌平郡主嗔怪的看了文姒姒一眼:“昨天老夫人把你叫去,和你说了什么?”

文姒姒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她浅尝一口:“是珠兰茶,这是特供的,我只在太后那里喝过,娘,您这里怎么有这个茶?”

“皇上赏给你父亲两罐,你父亲给了我一罐,另一罐孝敬老夫人了,”昌平郡主道,“也只有你来请安,才给上这个茶。”

文姒姒又抿了一口。

太后将在明年的冬天驾崩。

太后去世之后,其家族一度被打压。

往日文老夫人对昌平郡主和蔼可亲,全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太后一死,昌平郡主上被文老夫人使绊子,下又要对付文老夫人给镇南侯新纳的姬妾,中间文老夫人还把文姒姒的大哥的发妻逼死,好让她家族的女孩子嫁进来。

面临种种灾祸,昌平郡主自顾不暇,从此缠绵病榻,再没有心思去关照两个女儿。

文姒姒品着馥郁的茶水,眼睫毛微微垂落下来,完全遮掩了眸色。

昌平郡主走了过来,轻轻的推了推文姒姒的肩膀:“昨天老夫人和你说了什么?”

文姒姒知道这件事情瞒不过昌平郡主,便如实说了一下:“老夫人说太子有意娶妃,问我觉得太子如何。”

早年皇帝年轻的时候,隐约对昌平郡主有意,让太后打听昌平郡主的意愿。

可惜昌平郡主不想进宫,觉着皇帝都是三宫六院,便嫁给了当初的镇南侯世子。

因为这个缘故,昌平郡主很少进宫去见太后,即便探望太后,也是在太后独自去行宫的时候。

昌平郡主眼睛亮了:“你是怎么说的?”

文姒姒道:“我自然拒绝了。太子府上有他颇为宠爱的侍妾,他俩情深似海,我嫁过去,还不被他们欺负?”

话音刚落,昌平郡主把文姒姒的肩膀重重松开:“你拒绝了?”

文姒姒点头。

昌平郡主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姒姒,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现在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我堂堂郡主,你爹还不是强纳了三个小妾,更何况是太子?”

文姒姒知道昌平郡主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拿自己如何。

她捧着茶盏又喝了一口茶。

昌平郡主又道:“太子那位侍妾,比太子都年长七岁。你何必担心她?将来太子继承大统,你就是皇后。同样要面对一群莺莺燕燕,你想当普通的诰命夫人,还是想当皇后?”

文姒姒轻声道:“娘,楚侍妾年长太子七岁,太子身边只有她一人,她的手段不容小觑。或许太子府里还藏着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女儿只想安安稳稳,不想太过烦心。”

昌平郡主恨铁不成钢:“他可是堂堂太子。”

文姒姒叹口气,轻轻的拉了拉昌平郡主的衣角:“娘。”

昌平郡主把她甩开。

文姒姒又拉了拉她的衣袖:“娘。”

昌平郡主脸色发黑:“你不愿意,家里还能逼着你上花轿?姒姒,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你这辈子,离权势富贵最近的一次。”

文姒姒轻声道:“我已经想好了。”

她对太子没有一丝感情,完全不想嫁给他之后再行报复。

前世文姒姒被太子恶心透了。

即便是报复,她也要两不相干,远远的,远远的去施手。

昌平郡主点点头:“你先回去吧,等晚些时候,我和老夫人商量商量。”

文姒姒突然想起来什么:“娘,这件事情,能不能让我和老夫人去说?”

昌平郡主:“你怎么说?”

文姒姒道:“我自然有办法。也省得您拒绝的时候,老夫人说一些不中听的话。”

昌平郡主有些头疼,对文姒姒做了个手背朝外的动作:“好,你先出去吧。”

文姒姒原本要回去,想着这边离大哥的住处很近,她顺路看看。

前世文姒姒去世之前,她听说大哥上了战场,生死未卜。

当时整个文家死气沉沉。

还没有过去,大哥房里的大丫鬟拦住了文姒姒:“四小姐,大皇子来了大爷这边,他们应该有事在谈,这个时候不方便见人。”

文姒姒突然想起来。

前世的大皇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娶妻。


关于大皇子刘煊其人,文姒姒有感激,也有些许畏惧。

刀光剑影里杀出来的战神,自然和普通文弱的男人不同。

以身相许这个报恩的法子,文姒姒是想也不敢去想。

文姒姒有两名兄长,大哥文光远是昌平郡主亲生的,二哥文向明是姨娘所生。

文姒姒平日里与大哥的关系更好一些。

翠柳是大爷院子里的大丫鬟,一向聪明伶俐,听了她的话,文姒姒想了想:“也好,那我抽空再来吧。”

这边文姒姒刚离开,翠柳和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说话。

其中一个开口道:“四小姐很少往这边来,每一次过来,她的模样都有变化,现在已经长成大姑娘了,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可不是么?咱们郡主年轻时沉鱼落雁,听说四小姐比郡主年轻时更娇艳。我想着现在太子妃的位置空着,肯定非咱们四小姐莫属了。”

翠柳赶紧阻止她们:“别在这里议论主子,待会儿让人听见了,家法处置。”

文姒姒回去的路上,稍微想明白了一些前世并不清楚的事情。

前世刘赫和楚如愿多次针对文姒姒,一心要她在人前出丑,好让旁人觉着她配不上太子妃的身份。

大皇子刘煊出手给文姒姒解过几次围。

一直以来,文姒姒想着都是刘煊有君子之风,不忍心见她一个小女子受欺负。

现在想想,刘煊在宫廷多年,什么阴暗的一面没有见过?他的母妃非齐国人,单单就出身这一样来说,刘煊便不知道被多少人使过绊子,心肠冷得不能更冷。

听说文光远年幼时在宫里给皇子们当陪读,他的年龄和刘煊接近,肯定有所接触。

这次刘煊回京,居然来了文府见他,可见两人是有些交情的。

那么,前世刘煊帮助自己,或许就因为自己是文光远的妹子。

晚些时候文姒姒再去,便只有文光远一人在书房中。

文光远修长挺拔,看着面相十分斯文,谈吐也是温文尔雅的。

他对文姒姒笑了笑:“方才翠柳说你过来,我正接待大皇子,没有空闲见你。姒姒,你有什么事情?”

文姒姒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事情,昨天大哥让人送来一些糕点,我特意来道谢。大皇子怎么和大哥有交情?他来做什么?”

“官场上的事情,你这个小丫头不要问。”文光远道,“你还想要什么?改天我出门的时候给你带?”

文姒姒摇了摇头。

她完全没有什么想要的。

只是前世出嫁之后,便与家里这些人几乎没了什么来往。

文姒姒只想过来看看自己兄长。

文光远见文姒姒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和大皇子往来,她心里不高兴。

毕竟文姒姒可能嫁给太子这件事情,府上的人都心知肚明。

“大皇子是个人物,但凡他母妃出身好些,现在朝堂上没压得住他的皇子。”文光远道,“自然,太子也不错,昨天我见到太子了,你想不想知道他的近况?”

文姒姒摇了摇头:“我打听太子的事情做什么?”

文光远忍着笑:“真不想知道?”

文姒姒道:“太子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才不打听他。”

“太子妃的位置,肯定就是你的,这还没关系?”文光远道,“在大哥面前不用害羞,你想知道什么,大哥帮你打听。”

文家三个女儿都嫁给了朝中勋贵,唯独没有嫁入皇室的。

文光远清楚昌平郡主的想法。

现在年龄合适还未婚配的皇子只有大皇子和太子。

大皇子没有强势的外戚助他夺嫡,自身一半的异族血统是他最大的阻碍。

这样看来,只有太子最为合适。

文姒姒道:“听说太子殿下有个侍妾楚氏,不知道她什么家世来历,家里是做什么的。”

文光远摇了摇头:“楚氏当初是浣衣局的宫女,不知怎么被调去太子那边伺候年幼的太子,她家世肯定不行,姒姒,你担心这个做什么?”

文姒姒托着下巴:“她家当初不行,现在说不定不一样了。大哥,你帮我打听打听嘛。”

文光远点点头:“好。”

文姒姒清楚,太子对楚如愿一片痴心。楚如愿家世确实不行,自从她成了太子的侍妾后,一家子都被太子安排着成了官吏。

现在的楚家还没有往上爬的资本,不显山不露水,只能在一些小的位置上贪些东西,对平头百姓作威作福。

现在昌平郡主口头上说她不逼文姒姒嫁给太子。

但是,真有这个机会,恐怕昌平郡主难以割舍掉这份富贵荣华。

文姒姒必须让她知道,楚如愿在太子跟前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角色。

倘若楚如愿和刘赫是话本里不顾世俗不顾尊卑和和美美的男女主角。

文姒姒绝对不愿意插入其中当个绊脚石。

她只想当一把冰冷的匕首,把欠自己的人扎得遍体鳞伤,过往一切通通讨还回来。

几日之后,文光远去了昌平郡主的住处。

他把调查来的信息,详详细细的和昌平郡主说了一番。

“楚如愿的父亲原本是个不识字的村夫,两年前不知怎么得了官职,居然成了县令,三个兄弟前年在边境当巡检,今年回了京城,小弟还娶了上级的女儿,楚家在京城铺面十多个,这些铺子都和太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昌平郡主眉头拧起:“这个楚氏,真是不容小觑。”

倘若太子给她一家子金银财物还好,这样费尽心思的给楚家铺路,足以见得太子对楚氏真情实意。

楚氏这样的手段和城府,要是把自己女儿嫁入了太子府,不知道会被怎么算计。

昌平郡主倒不怕她,倘若文姒姒真的想嫁给太子,文府想个法子把楚氏除去就好。

眼下文姒姒没有这个野心,昌平郡主也不想趟这个浑水。

这么多年,文老夫人偏心许念巧这个外孙女儿,不喜文姒姒这个亲孙女儿,昌平郡主都看在眼里。

这桩文姒姒不想要的婚事,肯定会落在许念巧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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