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淮见母帝不言语,一腔热血险些凝固,连忙大声强调:“宁宁腹中已经有了我龙族的血脉,我岂可弃她不顾!
求您恩准我退婚,放我们一条生路!”
“说得好。”
我冷笑着为他鼓掌,缓缓走到他面前,讥诮道,“阿淮去凡间历劫一遭,当真是进益了,怎得这般有担当了?”
“阿照,我……”他见了我,到底有几分羞愧窘迫,但依旧咬紧了牙关,低声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我也不能辜负她和孩子啊!”
母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显然并没有插手的打算,一切由我。
我便也毫不客气,将宿淮拽出了大殿。
他神情憔悴,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戒备,与从前截然不同。
“阿淮,我不想为难你,可你也不要太让我为难了,”我深吸一口气,好言劝道,“你下凡间历劫却中途逃窜,当众毁去你我婚约,桩桩件件都足够让母帝发怒,降罚于你龙族,你不能为着自己,让族人与你一同受罚。”
宿淮咬着牙,颇含怨愤,“桑照,你不要在这装好人了,天帝降罚,也不过是为你出气,你讽刺我埋怨我都无所谓,所有的后果我一力承担!”
“哦?”
我强压住心中窜起的怒火,嗤笑一声,“那你说,我为何要讽刺你埋怨你呢?
我有哪里对不住你,让你带着个怀了孕的凡女来九重天打我的脸?”
宿淮心知自己无理,却硬是振振有词:“你对我那根本就不是爱,你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宠物!
至少宁宁她是真的爱我,我不会让她在凡间受苦的,我一定会给她名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凝视着他,想从他眸中找出一丝从前的模样。
仅仅下一趟凡尘,如何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呢?
若我对他的情,算不得什么爱,究竟也还有恩。
我与宿淮初见时,东海上是久违的霞光夜。
漫天碎金,水影琉璃。
我兴致勃勃地提着酒壶,驾云前去观赏,却在海上听见一声嘹亮的凤鸣。
凤族住在西山,与东海相隔甚远,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我皱皱眉头,预感不好。
果然见下方血漫海面,将霞光都掩埋,两族数十人都现了真身,缠斗在一处。
龙凤两族积怨已久,近来又隐隐要爆发大战,这样的小摩擦应当颇为常见。
而宿淮彼时就身处在那样水火对轰纷乱危险的场面之中,他年岁还小,修为颇浅,被一只凤咬住脖颈,狠狠地掼到地上。
他的龙身在凤的前爪下痛苦地颤抖,仰头望向了天边的月,却撞上了我的目光。
“救救我。”
那对清澈的眼里含着乞求。
我本不该救他。
母帝的态度尚不明了,我身为帝姬,不得偏袒一族。
可那目光没来由地令我想起一位心底的故人。
于是我踩着脚下的云向海上进了几步,丢出手里的酒壶,击打在凤颈上。
凤鸟受了惊,正要发怒,仰头看见是我,默默收回了前爪,放过了宿淮,转身扑向其他龙族。
宿淮大口喘气,缩小了身躯,盘在我的手上,亲昵地蹭着我表达谢意,跟着我回了九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