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晚意裴恒的其他类型小说《揣崽流放,弃妃活成白月光谢晚意裴恒小说》,由网络作家“久别重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敏?”清秋第一个认出来。小敏干瘦的脸上,一双眼漆黑冰冷,看到清秋时,瞳仁颤了一下。清秋扑过来,“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以为你被那个人···”刚刚听到胡光说小敏胃里有白米饭时,她站都站不住。小敏却冷冷推开她,盯着谢晚意,“我吃了你们的米,却出卖了你们。你可以杀了我做成肉干,起码这个冬天,你们不至于饿死。”谢晚意听到肉干两个字,胃里一阵抽搐,低头瞧见小敏鞋子上沾着黄色泥灰,心里有了猜测。清秋怕她动怒,又跪过来,“小姐,是奴婢的错!簪雪和念右不止一次提醒奴婢,可是···”“您要杀就杀奴婢。”谢晚意淡淡道,“你妹妹若是还活着,大概和小敏差不多高了。”清秋泪如泉涌,说不出一个字。小敏有些惊讶,但很快从清秋身上收回目光,捏了捏拳,做好赴死的准...
《揣崽流放,弃妃活成白月光谢晚意裴恒小说》精彩片段
“小敏?”
清秋第一个认出来。
小敏干瘦的脸上,一双眼漆黑冰冷,看到清秋时,瞳仁颤了一下。
清秋扑过来,“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以为你被那个人···”
刚刚听到胡光说小敏胃里有白米饭时,她站都站不住。
小敏却冷冷推开她,盯着谢晚意,“我吃了你们的米,却出卖了你们。你可以杀了我做成肉干,起码这个冬天,你们不至于饿死。”
谢晚意听到肉干两个字,胃里一阵抽搐,低头瞧见小敏鞋子上沾着黄色泥灰,心里有了猜测。
清秋怕她动怒,又跪过来,“小姐,是奴婢的错!簪雪和念右不止一次提醒奴婢,可是···”
“您要杀就杀奴婢。”
谢晚意淡淡道,“你妹妹若是还活着,大概和小敏差不多高了。”
清秋泪如泉涌,说不出一个字。
小敏有些惊讶,但很快从清秋身上收回目光,捏了捏拳,做好赴死的准备。
谢晚意没理会,只看着面前三十几瓶药膏,念左一人的伤口就用了大半,清秋的怜悯确实害了他们。
“谢瑶环想弄死我,就算没有你,她也会挑起今日事端。”
“你出卖的不是我,是清秋堵上我们所有人还要救你的那点怜悯。”
“我们的死活对你而言没什么,但不知道你亲眼看着清秋被做成肉干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
谢晚意清寒的眸子泛着冷光,波澜不惊的口吻让小敏垂在身侧的双手轻微发颤。
“你宁愿喂狼也不肯满足你母亲救弟弟的心愿,我以为在这炼狱里你把情谊看得比生死重要,但没想到···”
她没再说下去,可眼角的嘲讽精准刺痛小敏麻木的心,也让清秋后心一阵发寒。看着小敏冷漠的嘴脸,她终于明白,这不是妹妹,自己也弥补不了什么。
她的妹妹是躲起来偷偷死去也不想连累她的。
小敏低呵一声,“杀了我吧。”
谢晚意却道,“念右,放她走。”
小敏目瞪口呆,“我让你杀了我!我的尸体可以···”
“我不缺吃的,更没有吃肉干的习惯,何况忘恩负义之人,瞧着恶心。”
忘恩负义四个字让小敏如同丢了魂儿,呆呆被念右赶出去,直到房门关闭的最后一瞬间,她看着清秋的背影,眼眶一阵酸涩。
清秋跪在谢晚意脚边,悔之晚矣。
常嬷嬷叹了口气,“你太糊涂了。”
簪雪恨铁不成钢,“怪我疏忽,没发现你揣了饭团出去。”
“你倒是救了她的命,可是差点让我们替她去见阎王。”
谢晚意看着旁边沾满血的绷带,严肃道,“我们都是靠别人救济,吃的是别人不知怎么费心节省来的,苟且活着独善其身,还轮不到你大发慈悲。”
“奴婢知错了,奴婢该死!”
“你是该死,可我不能让你死。我这一生从来没拥有过什么,你们几个就是我的全部。”
谢晚意温柔的声音让清秋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涌出,“奴婢糊涂,奴婢悔死了。”
谢晚意也累了,让簪雪带清秋休息,自己和常嬷嬷一块儿守着念左。
待人走后,念左哑着声道,“小姐,您都看出宋将军多半是小敏通知才来的,南区可没有姜黄色的泥土。怎么还···”
谢晚意眸光微亮,“她重情义,让我杀她也是不想我惩罚清秋。但她割舍不了她的母亲,对我们而言就是个炸弹。”
“不如让她心存愧疚,离我们远些,彼此也更安全。”
念左恍然。
常嬷嬷看她的目光有欣慰有难过,瘦到皮包骨的腕子抖了好半天,最终只道,“晚儿长大了。”
“我本以为小姐做了雁王妃,往后必能安稳平顺,哪知···”
谢晚意心上一酸,常嬷嬷陪自己长大,可这把年纪了还要因她受这种罪,转身抱着常嬷嬷,“没有这一遭,晚儿还遇不到神呢。”
“您瞧神明待我多好,想得多周到,不比雁王那个冷罐子强么。”
常嬷嬷无奈,“神明要真心疼你,顾了你一辈子才好。”
*
戌时刚到,太极佩照样传来六菜一汤,五碗白饭,还多了一盅红枣姜汤。
常嬷嬷眼前一亮,“这可是驱寒最管用的汤,小姐先喝这个。”
谢晚意想到腹中还有一条命,便没推辞。
簪雪要去外头守着,谢晚意道,“驻关将军刚来过,他们能安分几天。今儿不必盯着了。”
两刻钟后,对面之人约莫他们吃完了饭,又传来一封信,只有四个字:伤势如何?
虽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年岁几何,又是什么模样,但几次书信来往,谢晚意觉得他是个外表清冷,内里细腻的人。
言词虽简略,可无论饭食还是伤药都想得比她更周到。
谢晚意将今日发生的事简单交代了一下,大半张纸都是对他的感激。
裴恒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迷着了,还梦见了三皇兄裴寂。
他陷在天坑里,浑身是伤,沾满血的手指抓着自己衣襟,“阿恒,给我些伤药。”
“兄弟们好多都伤得不重,可没有足够伤药,又被风寒侵蚀才没的。”
“给我药,越多越好!”
裴恒猛地惊醒,发现玉佩上的白光刚刚熄灭,胸前多了封信,墨迹在灯下还没干透。
他粗粗看了一遍,原是她身边两个小厮受伤了。
看样子伤得不轻。
裴恒揉了揉太阳穴,提笔,“有人发现你们有白米?”
谢晚意对于受伤的缘由一概没提,看到这句话,一度怀疑这太极佩是不是还长着眼睛。
想了片刻,她从头到尾把事情交代清楚了。
因为撒谎或者隐瞒,神明都会知道的。
谢晚意前十七年,就是在菩萨像面前撒谎都没现在这么紧张。
洋洋撒散四页纸,裴恒反复看了两遍,看来她的困境比自己以为的还更复杂。
一群随时想把她们活吃了的恶民,几个惦记她首饰银钱的管理者,外加巴不得她早些死的长姐。
他皱了皱眉,这女人是犯了什么天条,才落到这种地步。
嫡庶尊卑,后宅女人的手段,裴恒不想理会,也懒得管,便没打算回信。
本以为沐浴后能睡个好觉,可竟又梦到了三皇兄死前挣扎的情形,其实他根本没见过,但不知道怎么就是梦到了。
裴寂用胸膛抵着罗刹兵的枪,身后还被看不清的黑影放冷箭。
裴寂的不甘、遗憾,还有放不下边境流民的担忧,突然全都放大出现在裴恒面前,扰得他头疼不已,没法再睡。
直至天边泛起鱼肚白,他还是提笔写了回信。
谢瑶环整日鬼哭狼嚎,谢钧和刘氏心如刀绞。
罪臣也是臣,谢钧拉不下脸求别人,可眼看女儿伤口都流脓了,最终夫妇俩亲自到南区找谢晚意。
谢晚意也挺意外的,尤其两人还抱着三床被子,上头还有不少脏污脚印,多半是那日被恶民踩踏的。
这要是在京城,哪怕她贵为雁王妃也得亲自出来迎。眼下小木屋大门紧闭,只有簪雪将两人打量了一遍,调侃,“老爷夫人怎么能踏足南区这恶心的地方。”
“当初咱们一块儿到了方岭,你们可是迫不及待把二小姐丢下就往东谷去呢。”
刘氏心里不痛快,闻言脸色更僵了,“卑贱丫头何时轮得到你在我们面前放肆!”
刘氏当主母二十多年,就算被流放,在她眼里,谢晚意也是个小娘生的贱人。
尤其她手里有伤药却不肯给瑶环用,越发恨得咬牙切齿。
簪雪嘲弄,“都是流放过来的贱民,您还想着给谁当主母呢?”
“不是奴婢说,就您这年纪···啧啧,卖给恶民都没人要。”
“住口!”刘氏想动手,被谢钧拉住,他如今满头白发,胡子拉碴,丝毫没有在京为官的儒雅风度,盯着紧闭的房门,“骂够了就出来。”
“我也不白拿你们的东西,南区比东谷冷,这三床棉被你们拿去用。”
像大方施舍似的,谢钧皱着眉,“当初确实是银子不够,进东谷每个人都要交一定的银子,还要买园子。”
“你毕竟已为人妇,还是弃妇,按道理不能再回娘家。”
“但毕竟是谢家女,我也不忍看你活活冻死,这才劝瑶环留了两床被子给你们。”
他说这话时没有半点愧疚,反而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慷慨,浑身写满“我给你脸,你要感恩戴德。我舍弃你,也是你做得不好,怨不得别人。”
簪雪惊讶不已。
虽然知道老爷这些年根本不把二小姐当女儿,可好歹是亲生父亲,怎么、能如此冷漠卑鄙!
谢钧冷的厉害,心下越发厌恶谢晚意跟自己使脾气,不耐烦道,“把伤药送出来,瑶环等着用。我知道你气我丢下你,以后···你也跟我去东谷挤挤算了。”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自认给足了她台阶。
“不是,老爷您还当自个是谢府当家人呢。”簪雪忍不住反问。
下一秒,小木屋的窗户从里头推开,约莫是外头太冷,谢钧和刘氏竟觉得里头好像很暖和?
还没从这错觉中回神,冷得直打战的两人见谢晚意悠然坐在窗前,气色红润,眉目清冷,漆黑的眸子跟星星似的还泛光。
她端着一碗汤羹,有条不紊一勺一勺往嘴里送,殷红的双唇沾了汤汁,鲜活而诱人。
要不是刻骨的冷意让谢钧和刘氏不得不面对现实,两人都要以为是在雁王府见着谢晚意了。
刘氏早没了从前的雍容骄傲,不到一月功夫仿佛老了十岁,此刻眼角皱纹写满惊讶,“冒、冒热气的···”
谢钧也当自己眼花了。
谢晚意舔了舔嘴唇,看着两人的目光比外头刮骨的风还冷,“让父亲和大娘子失望了,我在这儿挺好的,不打扰您二老和长姐一家团聚了。”
“再说我是雁王弃妃,哪有脸再踏进您的门槛儿。”
“而且···您那园子现在什么都没了,我要是过去还得被你们扒皮。”她睨了眼脏兮兮的棉被,一脸嫌弃,“东西也拿走,别脏了我门前的地。”
“你!”
谢钧惊得说不出话来,而刘氏确定自己没看花眼后,又是嫉妒又是不甘,“你有热汤不孝敬父母和长姐,躲在这儿一个人偷吃,你···”
谢晚意面上装得再淡定,心里也涌着一股火,在谢家十几年被冷落,过得还不如老妈子的时光清新浮现脑海。
“不是给你们送饭了吗?大娘子吃了我的米,回头来指责我?我就是喂条狗还知道摇尾巴。”
“老爷!”刘氏火冒三丈,“你听听你养出来的女儿在说什么!”
“那白饭是瑶环有本事买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谢晚意一点都不意外,冷笑,“大娘子真是蠢。长姐要真有本事也不会被恶民围堵了。”
“她真如你说的那么厉害,用得着你们放下身段来求我?”
刘氏一噎,听她继续道,“我说错了。大娘子这架势哪是求人,分明是要活抢。”
谢钧眸光骤狠,径直道,“你有什么都拿出来!否则,别怪我与你断绝父女情谊。”
谢晚意抿唇,双瞳因生气而透亮,如同被水洗过的玉石,看得谢钧没来由心慌。
她道,“父亲与我之间有什么情谊?是我少时几次发烧快被烧死,你都没施舍我一副药的情谊,还是你明知大娘子克扣我月例,逢年过节还要责备我不曾为你们准备礼物的情谊?”
谢钧下意识张嘴,却发现无以反驳。
“你我之间没有情谊。至于父女关系···”谢晚意嘲弄勾唇,“断和不断有什么区别。从今往后,我也不求你庇护,也请你讨饭别来我门前。”
谢钧最后是被刘氏拖回去的,一进园子就呕了口血,下半身瘫了。
刘氏哭着骂了好几个时辰,可这地方不是京城,人们吃都吃不饱,哪有心思看笑话,反倒是她嚎啕许久,招来黑甲兵一鞭子。
“闭嘴!哭丧呢你!惊扰了贵人,有你好受的。”
刘氏挨了一鞭子被王妈护在怀里,咬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谢晚意得知谢钧瘫痪,心里还是隐隐刺痛了几下。
正好太极佩传信过来:看来你手段不错,你长姐这几日都没来找事。不过,她并非能吃亏的性子,这么安静,怕不是你父亲和主母要来问罪。
谢晚意垂首,什么都瞒不过他。
正好她心里也堵,便告诉对方,自己和父亲恩断义绝,他回去后便瘫了。
本以为他会劝自己放下过去,或者拿孝道压她。
没想到他说:那你要警惕,你长姐和主母多半会把不如意全算到你头上,报复你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地窖这会儿没烧着干柴,可谢晚意竟不觉身上冷。
又过了片刻,桌上多了两个瓶子,一个上头写着避毒粉,另一个是百花解毒丸。
谢晚意等了一夜,当初在牢狱等雁王救她都没现在这么忐忑。
是不是清秋拿饭团救济小敏,让他不高兴了?
还是他们六个人一人两顿吃得太多,给他造成了负担?
又或者他发现自己处境比他想象还要复杂,不想管了?
不过无论哪种原因,她都没资格埋冤。
到后来,她甚至想提笔解释或者···算了。
快到辰时了,方岭的天还那么黑,几节烧完的柴火没了光,余温也不足以抵挡外头侵蚀来的寒冷,她裹着棉被缩起身子,把太极佩紧紧捂在怀间,一面告诉自己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是人之常情,一面又祈祷老天爷不会真的给自己一条死路。
这一夜,谢晚意尝够了被动的滋味,在这个地方,没有水源,没有土地,仅凭一颗想活下去的心什么用都没有。
抱着一块玉佩期待,和那三年守着冰冷的王府等一个没心的人有什么不同!
谢晚意刚要把太极佩丢回去,忽然黄色光晕一闪,早饭来了。
还有一碗红枣姜汤。
她眨了眨眼,双手合十虚空一拜,心道:莫怪莫怪。刚刚说错了,雁王那王八蛋怎么配和神明相提并论!
呸呸呸,他不配。
吃饱喝足,谢晚意熟练将食盒与棉被传递回去,对面又来了一封信。
和往日不同,足足两张!
谢晚意如获至宝,这么多字?
然而等她看过内容后,才知自己激动早了。
他说,你嫡姐恨你入骨,绝不会善罢甘休,但她忌惮将军,必会想法子抓到你的错处。
白米饭是她最好的理由
就算那位将军贤明,肯为你主持公道,但饿着肚子的人听不进道理,他们就是死,也想尝一口白饭的滋味。
谢晚意想起昨日那些人围攻念左念右的情形,毛骨悚然。
他还说有食物是事实,早晚瞒不下去。
迎万难,赢万难。
然而事实比他说的还让谢晚意不安,天亮后簪雪和念右去东谷买水,那些人三五成群盯着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他们有白米!”
“那女人被宋将军护着,难怪半个月还没死。”
“将军自己都吃糠,什么时候给她白米了?”
那些眼神都快把簪雪和念右盯出洞来了。
从外头回来,簪雪还忍不住打颤。
“小姐,屋子周围也有人盯着。”念右经历了昨日围殴,比之前更谨慎了。
谢晚意帮念左换药的功夫有了计较,于是突然问,“见着佩儿了吗?”
两人想了片刻,同时摇头。
谢晚意招手让簪雪附耳过来。
*
东谷。
谢瑶环看着面前的米汤,饥肠辘辘,她也想吃白米饭。
凭什么谢晚意那个贱人有饭吃!凭什么昨日正好赶上驻地将军巡逻!
她回来打听了宋清和来历,怀疑是雁王让他照顾谢晚意,心里越发嫉恨。要不是谢晚意,她就是雁王妃,一定能俘获雁王的心,享尽宠爱,让谢家跟着沾光,岂会落到这地步。
“小姐,您将就吃点吧。”佩儿把碗端过去,被谢瑶环一把拂掉。
“等到陛下派人来接我,我都瘦到皮包骨了,怎么得宠爱!”谢瑶环烦躁得紧,“母亲不是还有一对陪嫁的镯子,拿去买水,本小姐要喝汤。”
佩儿无奈,“老爷和夫人在流放路上染了风寒,到现在还没好。他们还要吃药,您···”
谢瑶环刚开始还守在床边尽孝,第三日谢钧咳了起来,她怕被传染,再没去看过二老。
“这儿比南区好多了,将养两日就是。实在不行,熬了汤,让他们多喝两碗。”
佩儿见她心意已决,无奈退下。
但没想到谢钧夫妇也没意见,水灵灵就把陪嫁镯子给了,还叮嘱买些好的食材,他们饿着不要紧,千万别饿坏谢瑶环。
佩儿很快回来,谢瑶环一看她两手空空,脸色黑如锅底,“他们不肯给镯子?”
“不是!”佩儿气喘吁吁,说不上高兴还是不安,凑上来道,“奴婢见到簪雪了!”
谢瑶环嫌她带了外头的脏味道,蹙眉推开人,“臭死了。”
“她又打你?”
佩儿摇头,然后神秘兮兮从袖袋中掏出两个饭团,虽是凉的,可米还粘手。
白米的香气让谢瑶环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声,她咽了咽口水,旋即惊道,“她真有白米?!”
听佩儿说清秋给了小敏两个白米饭团,谢瑶环是不信的,但她需要这个理由让谢晚意成为众矢之的。
昨日那么一闹,回来细想便觉佩儿看错的可能性很大。
可现在,软糯糯、香喷喷的米饭就在面前,比让她见到皇帝还更真实!
佩儿点头如捣蒜,“您昨儿那么一闹,念左被打了个半死,她们怕了!二小姐让簪雪跟奴婢说,以后也分给咱们吃,让您护着她!”
谢瑶环冷笑,“还当她有什么本事,跟我叫嚣!”
“两个饭团就想让我放过她?她打你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现在!”
佩儿动容,自家主子虽然脾气差了些,但对自己还是很好的。
“奴婢先把米熬成白粥。”
谢瑶环拦住她,艰难把目光从饭团上移开,“急什么。你去告诉她的人,本小姐不想喝白粥,要蒸米饭。”
谢晚意有白米,若真是雁王放水,她更该死无葬身之地。
*
簪雪带话回来,常嬷嬷气得啐了两口,“不要脸的东西!”
“小姐,您不会真的要养他们那群白眼狼吧?”
谢晚意抿唇,“嬷嬷别气,终归是一家人。”
“您就算怕她找麻烦,也不必、应承这种事!哪怕给她些银钱也算,如今她知道咱们有吃有喝,这不是引狼入室。”
常嬷嬷想不通,昨儿还觉得小姐长大了,怎么今天又犯糊涂!
谢晚意没作解释,又吩咐簪雪,“你告诉长姐,晚上米饭管够,但是要让她的人来取。”
她起身到桌前,咬着笔杆思忖片刻才落笔。
戌时,玉佩传送来的晚饭只有三道青菜,米饭有半桶,还冒热气。
常嬷嬷不甘心,“真要给他们?”
谢晚意看了眼天色,“自然是咱们先吃饱,剩下的再送去。”
常嬷嬷愣了一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一拍大腿,“念左,你伤刚好,多吃点补补。最好能全吃了!”
东谷。
谢瑶环看着凉透的白米,根本没想到是谢晚意吃剩的。
差不多有小半桶!
米香瞬间淹没了她的呼吸,自从下狱,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干净的白饭了!下午那两个饭团熬的白粥,她喝了个干净,一滴都没剩。
突然又有了这么多···
谢瑶环这辈子从没想到自己会有看见白米比看见黄金还要激动的一天!
佩儿道,“奴婢去请老爷和夫人过来!”
谢瑶环眼睫一眨,“等等。”
“王妃,您别吓奴婢。”
侍女簪雪看谢晚意眼热心切捧着玉佩非说里头有神仙,只当她是伤心过度又饿昏了头才说胡话。
然而当她回味着嘴巴里白饭和炒笋丝的余味,好几次摸着自己和谢晚意的额头,确定没发烧,又掐红了自己胳膊内侧,也确定不是做梦,惊愕不已。
簪雪在外头见着人吃人都没像现在这么紧张,盯着玉佩看了半晌,哆嗦道,“怎么可能?”
谢晚意如供奉菩萨似的双手把太极佩放在桌子中间,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说是祖母传下来的,关键时刻能保命护身。她戴了十七年,此刻才看清上头的龙璃纹繁复精致,和一般太极佩上的花纹是不一样的。
她小心翼翼用袖子擦拭上头的灰,前后摸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簪雪冷静下来,一个劲儿摇头,“一定是老爷夫人送来的,他们虽怨您,可到底您是谢家女儿,不会真的不管您。”
还没说完,玉佩突然闪起黄色光泽,晃得两人同时抬胳膊挡眼,耳边只听到奇怪的“噗通”、“咚”、“咚”、“咚”的声响。
谢晚意有了经验,在簪雪惊呼出声前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唇。
两人站远了些,眼睁睁看到不断有东西从太极佩中间的空口冒出来,好像是···一盘子杏子酥、一盘莲花糕、一盘藕粉桂花糕、还滚出来四个青苹果,不,五个!
两人大气不敢出,簪雪眼珠子都快跳出来,“它、它···”
第五个苹果滚到桌边,光晕消失,又等了一会儿,谢晚意才松开簪雪,后者一个箭步冲上去,颤抖着摸了摸苹果,目光发亮。
紧接着,她伸出手指沾了些糕点上的酥渣放进口中,“是真的!”
“真的能吃!”
“还都是王妃从前爱吃的!”
“是菩萨显灵了!”
连鲜甜度都是王妃从前最喜欢的!
谢晚意即便有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双手紧紧捂着胸口,几步路走得腿软脚软,眼睛不敢眨一下。
一共十五个小点心,五个苹果。
谢晚意拿起两个杏子酥放到簪雪手中,“吃。”
簪雪大喜过望,很快垂下眼睑,咽了咽口水后直摇头,“王妃腹中还有孩子,奴婢吃过白米饭了,不饿。”
“您吃。”
见簪雪嘴唇都干得起皮,衣服更是脏污不堪,明明看着杏子酥得眼睛发光,却说不饿。
谢晚意出身翰林院编修谢府,虽是庶出,不受待见,自也没少过吃穿,嫁给裴恒三年也是堂堂正正的雁王妃,再不得宠,也不至于没吃没喝。
然而到了这鸟不拉屎的荒芜之地,簪雪好几次割腕子给她喂血,才吊住一口气。
再一想曾被她视为一切,比自己还更重要的裴恒···谢晚意的心如被钢丝一圈圈拉紧。
“你也知道我以后要挺个大肚子的,往后少不了你们帮忙。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吃。”
跟着谢晚意流放的除了簪雪,还有丫鬟清秋,陪她长大的常嬷嬷,以及两个小厮,念左和念右兄弟俩。
这一路若不是他们护着,谢晚意也熬不到现在。这半月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连累他们也熬得艰难。
谢晚意又叮嘱,“动静小些,别惊动人。”
这地方,抢食物都能闹出人命,别看这几个点心不大,若被人知道了,麻烦得紧。
簪雪却拧着眉,“念左念右这两日在井边抢水被打伤,念左伤口发了炎,不能动,念右每日还要出去找树皮野菜回来给奴婢吃,怕奴婢也倒下,没人伺候王妃。”
簪雪一直瞒着谢晚意,这会儿鼻子一红,眼泪再也忍不住。
“常嬷嬷年纪大,已经昏迷了两日,清秋喂了两次血都没见醒,也不知···”
谢晚意脑袋轰地一声,一阵眩晕。
“王妃!”簪雪一把扶住她,吓得不轻,后悔自己不该说出来,平白让王妃难过。
谢晚意抑制着颤抖,泪水在眼眶打转,每一次眨眼都用力挤压着心中的苦涩,“我、我去瞧瞧。”
簪雪不肯松手,“不行,外头太冷,您的身子受不住。”
谢晚意后知后觉打了个寒颤。
方岭不止荒芜,还终年苦寒,她离京时八月末,现下入了九月,夜里已经吹起萧萧冷风。簪雪他们把带的几件衣裳都给谢晚意当了被子用。
谢晚意如被狠蛰一口,全身顿时麻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去把嬷嬷带来,这间屋子暖和些。”
与此同时,京城雁王府。
屋里没点灯,裴恒坐在案前,随身佩戴的墨玉龙纹佩闪着微弱白光,映出他眉宇间夹杂着醉意的深沉。
管家按王妃从前定下的规矩,王爷卧房每日摆四份点心,外加时令蔬果两盘。
裴恒顾不上胃痛,眯眼盯着面前剩下的一盘梨花酥和红枣,玉佩好似感应到他要动作,闪动着的白光更浓了些。
他袖袍一挥,梨花酥和红枣瞬间消失。
白光逐渐熄灭,裴恒的新鲜劲儿也过了,嗤笑一声,“连盘子都不吐的饿死鬼?”
“明日找个法师封了,省得改日吓到人。”
话音刚落,白光闪了两下,“叮当”一响,白釉青瓷的盘子在案几上转了两圈,平稳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排着队从玉佩里头出来,原封不动落在先前摆放的位置。
当然,里头的点心全没了。
瓷盘和木案碰撞的动静消失后,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裴恒眼皮动了两下,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这要是换成别人,早就拔剑劈了这玩意儿了吧!他这么想的时候,右手确实扶上了腰间软剑。
白光消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低头时眸光一亮,发现最后一个盘子上写着几行小字,颜色鲜红如血,是一手漂亮的小楷。
神明在上:妾遭逢大难,流落荒芜苦寒之境,濒死之际蒙菩萨恩赐饭食充饥,再生之恩难以为报。
本不该奢求,奈何身边亲近之人奄奄一息,恳求菩萨垂怜!
裴恒目光如洗,发现当真是没干透的血迹!
他脑袋一片空白,直勾勾盯着冰冷的玉佩,一直坐到天际泛白,凝固的思绪才渐渐回来。
他意识到玉佩的对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有人。
自己随手丢走的点心救了濒临死亡的一个女人。
她身处绝境,周遭还有即将饿死的亲人!
能写这样一手好字,绝非寻常落魄庶民,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以血书为祭。
裴恒眯眼,“来人。”
侍卫闻渊应声进来,“王爷可是要去看姜姑娘?”
裴恒冷声吩咐,“让厨房蒸一桶饭,再熬一桶粥过来。”
闻渊觉得主子是不是酒还没醒,“王爷要给城外的乞丐施粥?”
不对,那是王妃从前干的事儿。
裴恒面露不悦,“让你去就去!”
夜风呼啸,一个矮小的人影不知不觉从木屋旁边走进夜色,蹑手蹑脚离开。
“写信?”
刀疤汉叫胡光,多年前因战前逃脱被问罪流放,凭着些拳脚功夫在南区生抢硬劫集结了十几个手下。
他让人盯着谢晚意,得知对方在写信,十分诧异。
女眷被流放多是遭牵连,必定家族都获了罪,能给谁写信?再说,这地方有进无出,就是死了,骨头渣子都不一定能离开,更别提送信了。
这不就更奇怪了。
其他几人揪着那矮子问,“屋里没有火光?那、看到他们吃什么没有?”
矮子摇头,“什么都没有。不过她屋里有股香味。好像···”
他不确定道,“好像是墨汁的味道!操了,比东谷那些贵人小姐身上的味道都好闻!”
“还有那纸!月光一照,金闪闪的!”
金闪闪?
这些人活在地狱里,早忘了光是什么样子。
“纸就是纸,还能闪光?我看你小子是见那姑娘细皮嫩肉昏头了吧!哈哈哈。”
矮子见他们不信,还有些着急,抓着胡光的胳膊,“老大,真的有!”
胡光脸色微沉,从眉角蔓延到下颚的旧疤十分狰狞,他开口道,“我以前在军营,只有宫里来的信笺或陛下手谕才用洒了金粉的纸。”
“那女人只怕身份不低。”
“到了这儿,管她从前是什么,早晚是咱们兄弟的伙食。”一个精瘦的男子倒不当回事。
胡光却道,“能让官兵同意住着那屋子,只怕不但是有值钱东西。你们都老实点儿,别给老子惹麻烦。”
听他这一说,众人有些恹恹。值钱东西他们倒不稀罕,只是那女人···又不能碰,也不能吃,实在憋屈。
胡光也难受,同时也相信谢晚意能活下来多半是官兵给走了后门。
此时,那妇人拖着小姑娘在外头跪求,“胡爷,我把小敏带过来,您说的话还能算数吗?”
那小姑娘没死?
更要命的是,胡光见到人时第一眼就看到她脏兮兮的衣服上沾着一粒米,伸手一捏,还是软的!
“你从哪儿吃的白米?只要你告诉老子,老子就放你回去。”胡光把人带到最里面,一手揪着她领子,小女孩干瘦的胸脯顿时映入他眼底。
胡光咽了咽,小女孩紧张地缩着肩膀,咬紧牙关不愿做出卖恩人的事。
胡光强行掰开她的嘴,一股淡淡的米香让他抓狂,“来人,把她娘带进来!”
小女孩瞳孔一震,双手捏拳。
那妇人为了一把草药,轻而易举招了,“是白日那个穿绿衣服的姑娘!她后来找到小敏,偷偷塞给她饭团!”
“娘!”小敏红着眼嘶吼!
为什么她的母亲总能让她一而再地失望!
明明那个姐姐给了两个饭团,她留给母亲和弟弟吃,母亲一边笑,一边含着眼泪让她多吃些。
她以为母亲终于也会惦记自己了,却不想是让自己吃饱,好给弟弟来换药。
发现谢晚意有白米的不止胡光,还有佩儿。
她气喘吁吁跑回来时,谢瑶环正喝着一碗稀米汤,这还是谢钧和夫人刘氏省下来的小米。
谢瑶环脸色十分难看,“这么大一碗就几粒米!天天喝米汤,我连去找谢晚意算账的力气都没有!”
“大小姐,您将就吃些。咱们的银子都见了底,老爷夫人都生着病,还把米汤都留给您。”说话的是刘氏身边的王妈。
谢瑶环不知感恩,轻哼一声,“只有我好好活下去,陛下终有一日会想起我,谢家想离开这鬼地方只能指望我!”
王妈欲言又止,最后哄着她,“是是是,大小姐趁热喝吧。”
谢瑶环四年前一心想嫁给雁王,不惜在瑞妃的百花宴上设计裴恒,然而功亏一篑,被裴恒识破,转身指了谢晚意为妃!
四年后,谢瑶环为煞谢晚意的威风,竟在瑞妃眼皮底下勾搭起了皇帝,因一双纤细的手指被皇帝多看了两眼,还问了名字。
结果没几日就有大臣弹劾谢钧题写反诗,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谢家一门被判流放。
谢瑶环一想自己离进宫就差那么一点,要不是父亲做错了事,自己早就到皇帝身边了!再一看这碗漂着几米粒的汤,心里越发烦躁。
佩儿驱散了身上寒意,一进来便急不可耐告诉她,“大小姐!奴婢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半个月都没饿死了!”
“奴婢亲眼看见清秋偷跑出来,给了一个小姑娘两个饭团,白米饭团!”
谢瑶环脸色一紧,“白饭?!”
“胡扯!东谷那几个贵人都是隔几天才能吃一顿白米饭,你说谢晚意那个弃妃有白饭?”
佩儿神色异常坚定,指天发誓,“奴婢若有半句虚言,此刻就被冻死!”
*
谢晚意考虑到没有储藏的地方,一旦被发现,他们可能会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况且救济不是一两日,而且救急不救穷。
犹豫片刻,她十分不好意思地写了信。
裴恒用半日功夫翻遍了工部所有册子,工部侍郎笑盈盈回答他,“陛下治国有方,且我大云有百年基业,早没有荒芜贫瘠之地。”
“若非要说苦寒荒芜,那就是罗刹国了。”
“大云驻军挨着镇子,将士都吃得饱穿得暖。”
这是工部侍郎的原话,但裴恒不信。
三皇兄在世时用将近八年的时间逼退罗刹,扩大北部领域,可惜最后战败,又让罗刹人抢走了北面唯一的一条河。
河东和大云边境之间还有一块荒芜地,不过据说那里并不严苛。先帝曾流放皇族过去,临终之际想见血亲一面,那位王爷都舍不得离开。
那地儿至今还是大云流放的首选之地,罪人宁可倾家荡产也要走门路去那儿安度余生。
酉时,裴恒终于等来了对方传递的信笺。
她问可不可以一日只传递一餐?
还说柴火太多,暂时没找到安全的储存地,想还一部分回去,日后有需要了再传递。
显然她觉得给他添了麻烦,字里行间全是“请求”、“感激”、“是否可以”以及“劳烦”等等。
裴恒眉心微蹙,痛快写下——是我考虑不周。往后每日辰时、戌时各传递一餐,如有不方便时,提前告知于我。
——此外,还准备了五床棉被,戌时一并传递过去,次日辰时可传递回来。
谢晚意把太极佩藏在被窝里,生怕传递东西时发出的光晕被人发现。
看到对方如此痛快答应自己请求,谢晚意心里一宽松,唇角难得勾起一缕笑。
新做的棉被都是足斤棉花,上好的丝缎贴着身体,何愁不能安稳睡至天亮。她蜷缩着身子,摸了摸小腹。
宝宝,我们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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