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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赴后继结局+番外小说

程云气 著

武侠仙侠连载

云气拜别了素空,折身沿着原路往竹林外走去。刚出竹林,便见有一群白鹇鸟从竹林深处飞向天空,隐约的,他好像听见竹林深处有笑声。竹林内阴凉,甫一出来,日光洒在身上感觉暖暖的,看了看天,日在东南,尚在巳时。云气想起学师说的食气要结合天时地势,现在自己站在高处,万里无云,大日当空,阳气旺盛,应当食火气。想到这里,云气当即就原地摆起架势,使用呵字咒食起气来。这下,云气果然感觉到食入的暖流要比阴凉的竹亭里更强烈些。如此,云气更不着急了,索性就在此处食气,等到贺炳锟下晚课一起回去。在吐纳休息的间隙里,云气也在思考凝念之事,要在脑中营造一座宫观不是易事,光是表象还不行,学师说的是一砖一瓦的搭建,搭建成型后还要维持,断不可两三日便忘了。宫观构成繁复,但...

主角:程云气素空   更新:2024-11-22 16: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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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程云气素空的武侠仙侠小说《前赴后继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程云气”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云气拜别了素空,折身沿着原路往竹林外走去。刚出竹林,便见有一群白鹇鸟从竹林深处飞向天空,隐约的,他好像听见竹林深处有笑声。竹林内阴凉,甫一出来,日光洒在身上感觉暖暖的,看了看天,日在东南,尚在巳时。云气想起学师说的食气要结合天时地势,现在自己站在高处,万里无云,大日当空,阳气旺盛,应当食火气。想到这里,云气当即就原地摆起架势,使用呵字咒食起气来。这下,云气果然感觉到食入的暖流要比阴凉的竹亭里更强烈些。如此,云气更不着急了,索性就在此处食气,等到贺炳锟下晚课一起回去。在吐纳休息的间隙里,云气也在思考凝念之事,要在脑中营造一座宫观不是易事,光是表象还不行,学师说的是一砖一瓦的搭建,搭建成型后还要维持,断不可两三日便忘了。宫观构成繁复,但...

《前赴后继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云气拜别了素空,折身沿着原路往竹林外走去。

刚出竹林,便见有一群白鹇鸟从竹林深处飞向天空,隐约的,他好像听见竹林深处有笑声。

竹林内阴凉,甫一出来,日光洒在身上感觉暖暖的,看了看天,日在东南,尚在巳时。

云气想起学师说的食气要结合天时地势,现在自己站在高处,万里无云,大日当空,阳气旺盛,应当食火气。

想到这里,云气当即就原地摆起架势,使用呵字咒食起气来。

这下,云气果然感觉到食入的暖流要比阴凉的竹亭里更强烈些。如此,云气更不着急了,索性就在此处食气,等到贺炳锟下晚课一起回去。

在吐纳休息的间隙里,云气也在思考凝念之事,要在脑中营造一座宫观不是易事,光是表象还不行,学师说的是一砖一瓦的搭建,搭建成型后还要维持,断不可两三日便忘了。

宫观构成繁复,但核心一定是神殿,是一座宫观的供奉之处,山外雨霖观有很多神殿,有王灵官殿,四神殿,玄都大法师殿,广成道君殿,斗姆元君殿,还有三清殿和葛仙殿。

在山中,莲花福地的平顶山上也有一座三清殿,供奉着三清道祖,还有伏羲殿,供奉人祖,还有阴阳二殿,供奉更为虚无缥缈的阴阳之气。

云气也必须先想明白自己要建的第一座殿是什么,方才学师说过,最好还得是与观想法、内景神、辟府这些东西关联起来,要事半功倍才好……

————

“发什么呆!”

云气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跳,原来是贺炳锟。

“你怎么这么快……,咦,天黑了。”

贺炳锟笑说,“你倒是很容易入定,也是好事,回吧。”

雷雀将两人送到院舍。

“今天怎么样?”

“感觉还好,食气了。”

“嗯?学了食气,还是食气了?”

贺炳锟的语调突然拔高许多。

“学了食气,也食气了。”

“一天,一天就食气了?!”

贺炳锟两手扒上云气脑袋,上下左右使劲看了,“什么怪物?”

云气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笺子,笺子很薄,像是用竹子刨出来的一样,上面有一道细瘦娟秀的字迹:

「程云气得法后六息食气,温素空为证。明四百二四年四月初九于明治山」。

“学师说我凭这个笺子应该可以去都教院领奖金。”

贺炳锟一对眼睛都要贴到笺子上去了,“六息?你六息食气?”

相处有半个月,贺炳锟能感觉到云气不是一个俗人,但没有想到他这般不俗。

“不是应该可以,是肯定可以,走,我们现在就去!”

贺炳锟大笑出声,一把握住云气的手腕,大踏步出了院子,直往都教院而去。

街道两旁,屋舍门檐下、洞府山壁上都挂着灯笼,有的火红,有的橙黄,汇成两条光带,把山路照的十分清楚。

贺炳锟的嗓门是出了名的大,此时大笑而行岂有不惹人注目之理,山路两侧的门不断被推开,主人纷纷探出头来,

“老贺莫不是辟府了?”

“响王辟府了?”

“贺炳锟辟府了!”

“……”

恭喜的声音比贺炳锟的笑声传的还要快,一时间道贺声不绝于耳。

贺炳锟闹了个脸红,不过在灯光照耀下也看不出来,“我辟府乃水到渠成之事,现在时候未到,有甚好恭喜。”

“竖子,夜间狂笑毁人清修!”

“许是日日引雷,坏了脑筋。”

“一身横肉,有筋无脑。”

一时间,道喜之声转为谩骂。

“我舍友程云气,今日习法,六息食气,现去都教院领赏,可值一笑哇?”

山中小街顿时一净。

下一刻,街道两旁呼啦啦冒出大几十人出来,一下子把贺炳锟和云气给围住了。

没人去看贺炳锟的得意脸色,只是细细打量着程云气。

“六息食气!”

“长的倒是俊俏。”

“咦,是明治山那位吗?”

“哦,想起来了,新来的小道爷!”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云气也被吓到了,六息食气有这么惊人?

“同去!”

有人喊了一句。

“自然同去!”

“当然同去!”

于是,大笑大喊的,由一个人变成了一群人。

云气感觉不太好,这实在是太张扬了些,也不知怎么地,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哈哈,云气不必管,我们灯笼街好久没出过你这般的人了,这下可不得让我们出口气。你不晓得,前年古藤街来了个新人,朝学法,夕食气,被他们吹上天去了,都教院明明还在他上头,可那群人去领赏时偏偏先往我下山走,招摇一番后再上山,如今天赐良机,我等岂可罢休。”

说罢,一群人便拥着云气往山上而去。

程云气躲在屋子里看了半个月书,街坊邻居一个也不认识,这下被众人拱卫而行,还没到都教院,已经把人认了个遍。

“家宝兄,我真是普通凡人出身,并非什么道子,你已经问了一路了。”

云气无奈又回了一次。

问话的是个看着有些福气的人,有个大肚子,脸胖胖的,总是在笑。

“不是道子的话,真的太让人惊叹了啊。”

“到底什么是道子?”

云气被他说的好奇了。

“金丹道侣之子。”

云气点了点头,那确实厉害,想来应该也少见。

到了某一条街,众人呼和声突然大了起来,云气赶紧拽了拽贺炳锟,“贺兄还是让众位道兄小声些吧,不太好。”

贺炳锟大笑,“这里就是古藤街!”

云气举目四望,这条山路两侧尽是粗壮的古藤,这里的人结藤成庐而居,别有意境。

不过本是一块清幽之地,现在却是沸反盈天,云气有些担心会不会起了争执。

古藤街两边藤庐里静悄悄的。

“不对。”

贺炳锟终于把他的混账脸色收起来,转而是一副严肃审视神色,在这一刻,虎背熊腰,鹰视狼顾说的就是他。

“古藤街这群崽子肯定在憋着坏!”

贺炳锟倒是没想错。

夜色掩映下,古藤街活了过来,无数藤蔓悄无声息的爬到众人脚下。

“什么东西!”

有人惊呼一声。

这像是一个信号,被发现的藤蔓迅速动起来,如蛇如电,很快就把灯笼街的人团团围困住,除了少数修了身法和遁术的还在闪避,大多都被捆了个结实。

“田灵芝,你无耻!”

贺炳锟身法不俗,尚在躲避藤蔓束缚,嘴里喊出一个人名。他知道,田灵芝是古藤街的头子,指定是他的主意。

话音刚落,窸窸窣窣的破空声响起。

“哈哈,你个没头脑的,你们都是没头脑的,王仙游在闭关,你们竟然跟着贺炳锟胡闹,哈哈哈。”

古藤街上瞬间出现了许多人影,人影速度极快,朝着被围困的众人扑过来,借着古藤和夜色的掩映,几乎无法分辨。

“电母敕令,电光流金,无所遁形,现!”

云气看贺炳锟捏了一个手诀,口中迸发咒语,他的指尖亮起一团炽烈的白光,白光照彻之下,整个古藤街宛如白昼,也看清了那一团团人影。

那群人在电光下眯上了眼,脚步也慢了下来。

云气望向为首的,那是个白袍碧冠的青年,他也看见了云气,他竟对云气笑了,笑完后也施展起咒法来:

“木公敕令,万物生发,缠!”


“来,我先授你吐纳法,天下灵长吞吐灵气莫不以此法为根本。

“吐纳,也即呼吸,人人生而会之,不过想要食得灵气,却有大学问在其中。

“鼻呼口吸?长呼短吸?且日夜、四时、方位不同,吐纳均有差异。更有甚者,为吐纳而起高楼、结广坛、埋己身,修到精微高妙处,一吸而江泽涸,一吐而朝霞现。”

“我现传你一法,没什么名头,是明治山四代祖师从一篇上古遗迹中找到的残篇,我等只叫它五字咒。这是一种专门服食五行气的法门,应天时四季,合肉身五脏,以吐纳为基,以咒术为引,同时又能与其他身阵法、外丹法、观想法相配,是一门务实且通衢的法术。”

说罢,素空持玉如意在云气眉心处一点,相交时光华涌动。

玉如意点来,云气下意识闭眼,先是感觉眉心处有一点冰凉,随后便在黑暗中看见了五个古字。

这几个字他从未见过,是一种陌生的字体,但仔细看,又有些熟悉。很快,他想起来了,这好像是云隶,不过应该是那种更古老的云隶。

他腰间玉佩上便有用血墨写成的云隶。写的正是程云气三个字,冯济虎教过自己,但此刻黑暗中这五个古云隶字从未有人教过,可他却能读出音节:

嘘、呵、呼、呬、吹。

“来,起身。”

云气闻言起身站定。

“两足开立,与肩同宽,头正颈直,含胸拔背,松腰松胯,双膝微屈,全身放松,呼吸自然。”

云气一一照做,摆出一个架势。

“力沉足跟,提肛缩肾,顺腹呼吸,先呼后吸,呼长气,呼气读字,舌顶下齿,舌面下压,呵字,念!”

于是云气在吐气时念出了那个音节。

“足大趾轻点地,两手掌心向里由小腹前抬起,经体前到至胸部两乳中间位置向外翻掌,上托至眼部。要慢!”

云气只觉着这一下把体内的浊气都吐尽了。

“气尽吸气,翻转手心向面,经面前、胸腹缓缓下落,垂于体侧,好,收。”

“再来。”

如此六次。

第六次吐出浊气后,云气自然吸气。

但这次,他感觉到了异样,一股暖洋洋的气被他吸入口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股气便咽入了咽喉,很快,自己的胸膛也暖了起来。

素空瞬间察觉到云气眼中不一样的神采,

“你食气了?”

云气的吐纳被打断了,但他却没有不适感,反而有些放松,方才的吐纳使他产生了一丝疲惫感,心想着这应该就是这个吐纳法的节奏。

他应道:“方才有股暖流吸入口腔,顺咽喉而下,随后心脏略有暖意。”

“你食气了。”

素空重复了一遍,脸上也浮现出笑意,“你可以去都教院领奖金了。”

“嗯?”

云气有些疑惑。

“六息而食气,应登南斗榜。”

云气听闻也很高兴,从学师反应来看,这应当是个好成绩,之前他一直有些担心,自己在凡间自然是天才,一岁识字,两岁行操,三岁过目不忘,五岁炼成清灵气,十岁时老父已经教无可教,可山上山下是两方天地,万一不入其门,那定然是要遗憾终身的。

万幸,现在看来在山中,自己也还不差。

“很好,歇一会吧,记住刚才说的要领。”

云气点点头,闭目回想刚才吐气节奏和动作要领。

约过了小半刻钟,素空示意继续。

云气经过调息也感觉好多了,气竭之感已经没了。

“两唇微合,成横绷之力,舌尖向前,同时向内微缩,上下齿留缝,呼气,嘘字,念!”

“两手自小腹前抬起,还是要慢,手背相对,经胁肋至与肩平,两臂如鸟张翼向上、向左右分开,手心斜向上”

“再高些!”

“两眼反观内照,随呼气之势瞪圆。”

“好,气尽时吸气,屈臂,两手经面前、胸腹前缓缓下落,垂于体侧,好,如此六次,是为一回吐纳。”

这一次,云气感觉吸入了一团清凉之气,清凉之气遁入咽喉后消失,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右上腹一片清凉,连带着,连视线也清澈了许多。

云气知道,那是肝的位置。

接下来,在素空的指点下,云气先后试了又呼、呬、吹三种吐纳字诀,分别食五行之土气、金气、水气入脾脏、肺脏、肾脏。

“你很不错。”

素空认真说着,在她看来,这个徒弟实在是好教,什么话都不必说两遍,不用去费劲的解释每个字咒的发音和每个动作的要点,以醍醐灌顶之法配些口头指点就能很轻松的教会。

云气行了一礼,“学师指点得好。”

他说得也很认真,在他看来,这个老师实在高妙,言语凝练,恰到好处,不说一句废话,那门将古语直接映照到脑中的法术实在神奇,节省了很多时间。

“今日便到这吧,这五个咒字你且练着,记住,要结合天时、地势去练。这个法子吐气六次是为一重,等你什么时候练到九重了或是等到你什么时候食不了气了,再来寻我。”

“食不了?”

云气有些疑惑。

素空解释说:“肚子再大,也总有吃饱的时候。”

云气理解了,点头应下,准备告退离去。

“对了食气同时,还有一事。”

“请学师吩咐。”

“修行事,法不离念,念不离法,念行气随,念到气至,这念头要是散了,再多的灵气也无用。食气之时便要凝念,我这有一法,若要修行此法,首先要你在脑中搭一座道宫。

“这道宫不可照搬山上或书上,非要你凭空想出来,越华丽越好,越繁复越好,殿、台、楼、阁、塔、坛……随你心意搭建,但许多不许少,阶、门、窗、墙、院,极尽详实,任由发挥。

“只一点说明白,梁、柱、斗、拱、砖、瓦、漆,这些最最基本的东西,要遵从制式,遵从规矩,不可胡想。”

云气想了一下,感觉并不简单,便问了一句,“不知时间上可有限制?”

素空说:“没有限制,等你下次来的时候,我进去看就是了,搭了多少,便是多少。另外记着,脑中搭建时,不可借之于物,不可落笔打稿。”

云气应下了,又问:“既是我道家宫观,宫中定有主奉之神,不知弟子脑中道宫又该供奉何神?”

素空闻言有些诧异,深深看了一眼云气,这才道:

“你果然才情不浅,我本意当下是只授你凝念之术,不过既然你有此一问,我便多说两句。

“你须明白,辟府之时所需要的五行气是海量的,品质和意蕴也是越高邈越好,要想早日辟府,观想法是怎么也绕不开的,在肉身窍穴中存思内景神是早晚的事。

“既然你现在提了脑中道宫供奉何神,我看,如真有余力,不如你现在就可以想想辟府时打算吸食何种五行气、欲存思哪位内景神,现在观想其神像,到时从脑中宫观中走出,入驻脏腑窍穴自然水到渠成。

“你初入山门,我也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些,这内景神,位格太高不好,难以存思其神,位格太低不好,于修行无益;成道时日太远不好,与这沧海桑田的天地灵气间的联系薄弱,成道时日太近不好,容易结下因果;出身人族不好,当心鸠占鹊巢,反之,妖、鬼、精、灵之属可取。”

云气点点头,若有所思,又问:

“请教学师,构筑道宫弟子尚可去观实物、阅规范以通晓制式要求,但内景神之神韵,弟子如何寻得?”

“宗内有古神妖灵之图鉴,可视图观想,日后你出宗行走,若在山野间看到庙宇,也不妨驻足停留。”

云气称是,遂告退。


云气冲出来的太快,出剑太急,很多人只看到了喷涌的火焰,听见一声住手的叫喊,再然后,便有个人的头颅掉在了地上。

“拉远些!”

蜀道们也有反应快速之人,看出来突然出现的年轻人身法鬼魅、善近战,于是纷纷往后退。

云气则望向刚刚分开的那十二个人,包括亥金奇在内,已经有四个人倒在地上,飞剑不是划开脖颈就是穿胸而过,救无可救。

云气心中悲痛,却来不及沉溺于悲痛,他快速想着对应之法,这群蜀道在瘴气中全不受影响,而且还没见到那个手持火剑的女子,自己这边人虽多,但却处于劣势。

“先不管尸体,你们隐于暗处,用箭策应我!且小心还有躲藏的人!”

云气快速说。

落于云气身后的八个人闻言有些惊讶,但还是选择相信云气。

趁着那些蜀道后退,八人迅速与刚被偷袭的几人汇合,又隐到瘴中去。

而云气则要做那明处提灯照路之人,只见他手上又捏住一张符,打到空中,手往符上一指,口念,

“瞾!”

那符纸便突然起了火,这火透明中又带着姜黄暖色,在符纸上跳动着,可这火仿佛虚幻,符纸也没有被真正燃烧,但火焰放出的光明又实实在在驱散了瘴气,不偏不倚落在了蜀道七人所在的地方。

刚刚隐到瘴中的苗人当即发出快意又压抑的低笑声,是的,他们就是这样被屠杀的,那个女贼拿着火剑与他们缠斗,照亮一片,其他小贼则在瘴中隐匿,以飞剑偷袭。

现在轮到他们了。

十来个苗人围着蜀道们散开,他们没有飞剑,却有符箭,刚才从坊中出发时,程斋主将斋里剩下的符箭全部都拿出来了!

他们有人弩射,有人手掷,符箭带着他们的恨意,从迷瘴中射向被符纸照亮的地方。

而那七个蜀道果真也不是泛泛之徒,就如老观主所说,身上散发着一股凌厉之意,他们跳跃躲避着符箭,但又一直形成一个灵动的阵势,相互照应。

要不是他们刚才得意忘形不曾结阵,云气也不一定能先声夺人杀了一人。

他们四个呈守势,抵挡着飞来的符箭和苗家术法,另外三个呈攻势,后者均掐剑诀,口中念念有词,驾驭着飞剑当空往云气这边刺来,云气控制着照明的火符,是真正陷他们于险境的人。

而云气这下也瞧见了飞剑的真容。

这些飞剑都是一个制式,不算长,都在两尺左右,银光雪亮。

但这些剑没看到剑格,剑刃和剑柄直接连在一起,剑柄也很短,是一种能持握但不便持握的短剑。

不过飞剑虽凌厉,但这些一境蜀道们念力却高不到哪去,驾驭的飞剑直直刺过来,缺少变化。

云气踏着斗步,踩着星图,扭转身躯,险险躲过第一波飞剑,但当最后一个飞剑擦着他肩膀掠过时,他回身用「秋水」在那飞剑刃上一点。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相交声响。

望向「秋水」的剑尖,观察那柄飞剑上的点痕,感受着手中穿回的力道,云气便对蜀道飞剑的材质有了了解。

这些剑虽然锋利,但也薄脆,只要躲开剑尖,用侧力横击在剑身上,便能伤到这些剑。

心里有了底,云气便更敢欺身上前,距离一近,这飞剑优势就更少。飞剑的蓄势时间短、回旋半径更小,在云气眼中飞剑就更慢、更呆板。

途中一旦有飞剑临近,他便以用步法侧身躲过,或是「秋水」击打飞剑剑脊,将其挑开。

而云气这番动作落在蜀道和苗人眼里,只觉不可思议。

即便这些飞剑不是名器,即便他们只是一境的微末弟子。

可要是这飞剑能如此轻易被击中,他们蜀山何以扬名呢?

而要是这飞剑能如此轻易被击中,他们百余苗人何以葬身此地呢?

如此,蜀道心中更乱,苗人心气更盛。

蜀道惊诧,但又要躲避符箭和维持阵势,自然分心,分心便要多念,念头多了飞剑便控不稳,云气躲闪起来就更轻松。

游刃有余后,他几乎是主动去寻飞剑,用「秋水」在飞刃上击打,如蜻蜓点水。

叮叮当当一串响,倒像是磐音。

过了几十招后,又一次飞剑袭来,云气这次却没有躲闪,他右手背剑身后,左手捏印,指向那柄飞剑,口念,

“裂!”

一股法意落在那飞剑上,飞剑应声而裂,化作七八块碎片落到地上。

那三个御剑与云气过招的蜀道,每当云气敲击一次飞剑,他们的脸色便白上一分,现在其中一人的飞剑碎裂,他念头受损,如遭雷殛,当即“哇”的一声吐出一口心血,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但此时此刻,他倒地不起就意味着脱离了他们一直在腾跃挪动的阵势。

云气双眼一凝,毫不犹豫的换了咒法,他不曾留手,直指那个倒地脱力的人,口念,

“焚灭!”

金色的烟丝在迷瘴中几乎看不见,轻飘飘的,仿佛被风一吹就会散,但飘渺的金丝似缓实疾,精准的落在了那个蜀道身上,不见什么声音,唯有剧烈的火光,那人身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金色的火焰!

火焰只一瞬间就将蜀道吞没,而那个蜀道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出来。

火焰静静的燃烧,蜀道们呆愣看着那一团火焰,一时间忘记了腾挪,只可惜苗人们也忘记了攒射。

“裂!”

唯有云气不为所动,又念一声咒语。

“砰~”

似曾相识的,空中那柄失去控制笔直朝云气刺过来的飞剑又应声而裂,化作碎片,这裂声很轻,不似击磐,倒像是汝瓷出窑。

“啊!”

只是与上个不同的是,这次失去飞剑的蜀道虽也吐了血,却强撑着不敢倒地,大叫一声后慌乱的跑动起来,生怕有什么火焰从天而降。

叫声惊醒了所有人,还有一个蜀道立即操纵着飞剑回来,蜀道们原本的阵势也乱作一团。

苗人们如梦初醒,再次攒射。

“李小祖!还请现身救命!”

几个蜀道畏畏缩缩背靠在一起,大声喊叫着。

“呵,蠢材,人家抓住了飞剑的弱点,你们还要以飞剑相攻,岂不该死?”

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迷障中回荡。


冰雪消融,莺飞草长,梅雨绵绵。

仿佛只是一眨眼,时间便已经来到了第二年的夏至。

豫章地界位于长江下游,此时正是梅雨季,连绵的阴雨和不歇的雷鸣是这段时间的长调。

松绿湖上。

雨水甩落在松针上,使松林更加苍翠,苍翠的像是一汪水,雨水乱打在松绿湖上,使得湖面破碎成一滩沙。

濛濛雨雾中。

一团火球在雨中穿梭,火球精致剔透,像是一个精美的镂空焰纹琉璃球。

火球中有一个驾云的人,是一个年轻道士。

道士维持着避水罩,同时右手并指,对准某一处,口中迸发出一个音节,

“淹!”

湖泊上方的狂风骤雨似乎一下子有了方向,连带着湖水翻涌成巨浪,皆往道士所指的那个方向涌去。

“嗷~”

一尾绿螭在雨幕中腾飞,见风雨巨浪袭来,发出欢喜的鸣啸,摆动身姿迎风冲向前——

绿螭冲破巨浪,雨水湖水将螭鳞洗得碧翠。绿螭冲破巨浪后又腾飞返回原处,一对巨大的碧瞳盯着道士,她似乎十分喜欢这个游戏。

云气见状笑了笑,“道友,淹字咒今天就到这了,我们换个别的!”

绿螭听罢,当即失了兴趣,呜咽一声,算是勉强同意了。

绿螭将尾巴一甩,在雨幕中快速游动起来,化作一团纷飞的绿影,像是狂风急雨中的柳条。

云气眼神紧盯着绿螭不放,勉强能看到一点残影,他左手拇指扣住小指,中间三根挺直,指尖朝天,右手呈剑指,引而不发。

云气又进入了那种忘我入定的境界,风啸雨咽在此刻都失去了声音,在捕捉到绿螭身形的那一刹那,右手剑指如剑刺出,直指绿螭。

“镇!”

云气念出一个咒音。

随着咒音回响,绿螭所在的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三座高山虚影,虚影只是转瞬即逝,绿螭游动的身姿也停滞了片刻。随后,仿佛无事发生,绿螭又开始自在遨游。

云气休息了十来个呼吸,又重复了一次,

“镇!”

又是三山虚影显现,绿螭的身形再次迟滞了一瞬,只是这个过程实在太短,大山虚影又被雨幕所掩,几乎难以察觉。

不过云气却甚是满意。

这三山正是他观玉京、玉华、玉虚三山所想,如今还只是个草样,等哪日能得三山真意之一二,那就了不得了。要是来日得闲,游遍五岳,观其形,得其意,再来施展此咒,亦是别样光景。

云气高兴了,绿螭却是不陪他玩了,只见这条幼种一个猛子扎进湖里,然后只留一对碧汪汪的眸子露在水面。

她聪明得很,之前说好了,三次淹字,才能换一次镇字,今天道士喊了六次淹,自个儿便只给他镇两次,不能多了。

再说这个道士念个镇字,自己好似硬生生被人按住,感觉实在不舒服,而且被按住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

碧汪汪的眸子一转,绿螭伸出两个前爪,每个螭爪上有四趾,她左爪不动,右爪却扣住了三趾,只留一个。

云气哈哈一笑,他读懂了,这个机灵鬼是说往后必须念四次淹咒,她才肯陪练一次镇咒了。

云气落到湖面上,「龙车」与湖水接触,接触之处火云将湖水烧得沸腾。

云气坐倒在「龙车」上,上身与绿螭的眼眸齐平,他从怀中掏出两个东西,东西都不小,比成人巴掌大,云气刚才藏在身上硌人的很。

这是两个湖螺,说是螺体来自云梦泽,后经人炼制,成了一个品阶不高但胜在有趣的法器,是云气拿符纸与水色街的邓万春换来的。

两个湖螺一个乳白色,一个彩蓝色。

云气先拿住那个彩蓝色的,这个彩螺上镶嵌着许多五颜六色的玛瑙,吹嘴是银质的,很是精巧。

他把彩螺放到嘴巴,用力一吹,螺便发出了悠扬的声音,云气嘴巴一鼓一鼓,便吹出了曲调,曲调婉转清扬,正是《渔女》。

绿螭碧眸泛起光彩,露出渴望之色,她那伸出还未放下的右爪一下子又多放出来了两趾。

云气又被逗笑了,笑呵呵把彩螺递给了绿螭。

绿螭把头一探,云气还没看清动作,彩螺便被绿螭吞入了口中。

云气试探的伸手摸了摸绿螭的脑袋,绿螭没有闪躲,绿螭的鳞很滑,很冰。

他又拿起另一个乳白色的螺,这枚螺看上去如羊脂玉一般,还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云气拿着白螺,贴到了绿螭的耳旁。

绿螭刚开始还不知道这个道士要干什么,但很快,她眼眸里盛放的光彩便清晰的表达出绿螭内心的雀跃。

云气也笑的很开心,方才那个彩螺是吹奏法螺,这个白螺是留声法螺,现在绿螭听到的,就是他自己上次用「天风松雪」弹奏《渔女》时偷偷录下的琴曲,另外,里面还有他自己用凡琴弹奏的一些其他唐时古曲。

绿螭立即把右爪伸得直直的,四趾毕现,看她那用力的样子,恨不得要长出第五根爪趾来。

云气又摸了摸绿螭的脑袋,笑说:“等我回来再来找你炼法,我打算出宗一些时日,离期就在这一两天。”

云气刚说完,绿螭一愣,立刻不开心,碧眸里的光彩都暗了下来,头也沉到了水底,刚好是云气手够不着的距离。

云气哭笑不得,“道友,我与你不同,我能感受得到,你仅仅是终日嬉戏玩乐,体内法力的增长也是一日多过一日,而我却不能,近一两个月我能明显感受到法力的增长已达瓶颈,方塘书库我已经比自己院子还要熟悉了,先贤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想我是该出宗走走了。”

年轻道士将左肘支到左膝上,手握半拳撑起下巴,右手捏着白螺,则任他垂在水里,随着水底的暗流摇摆。

雨声将他的话尽数淹没,只有近在咫尺的螭龙听得见:

“其实出宗还有很多原因,我听说西蜀峨眉山最近出了一个天才,叫李英琼,如今也是在出宗游历,手持一柄火剑,所过之处,群魔俯首,年纪不大,是个少侠,大家都说她是剑仙种子。

“其实我也想做个剑仙来着,我一直就想做剑仙,若真求仙不得,做个剑侠总是不成问题吧,我今年才十六,趁着现在还年少,仗剑出宗,也闯出一番名头来。要是过了二十岁,即便是扬名天下了,人家也会说十几岁时那个什么李英琼要更厉害些,你说是不是?

“再者说了,近些年人家都说蜀中出剑仙,我看这话偏颇了。

“另外,济虎道兄出宗一年多了,怎么就没什么消息呢?济萱姐早春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也出宗寻他去了。

“还有,还有,我也离家一年多了,也该回去为父母的坟添一添新土,给老宅去一去灰尘。”

云气低低地说着,忽然感到手上一凉,原来是绿螭又游了上来,用额头顶起了云气的手。

云气轻轻笑了笑,用手摸了摸绿螭,“你也忒惫懒了些,以你的血脉,炼化横骨能费多少时日。”

这天地间的精怪也有喉窍,人之喉窍称为十二重楼,精怪的喉窍便称作横骨,精怪炼化横骨后吸食天地灵气的速度便更快,另外,精怪要想口吐人言,便是要炼化这横骨。

绿螭可不愿意听这话,她咬住云气手上的白螺,一扭身钻进大湖深处,不见踪迹了。

云气哑然失笑,也准备离去。

不过就在这时,湖底传来了螭鸣,云气不知有何事,便等了一会。

不多久,一个东西从湖底浮了上来,正好停在云气脚边,是个扇形物件。

云气弯腰去拾,这物件巴掌大,入手很滑,很冰,苍翠欲滴,这不就是螭鳞么?

“难不成螭龙也会像蛇一样蜕皮么?这是绿螭褪下的鳞片?”

云气捏了捏,发现这东西质地很坚实,也是,龙种的鳞片,岂能不坚实?他猜这是绿螭听闻他要出宗,特地给他防身的,于是抱手朝湖里作了一揖,驾云离开。

————

轰隆隆!

云气回到屋舍,外面还是大雨,滚雷。

他拿过案几上的包袱,把螭鳞放了进去,这个包袱他早已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宗。

事实上出远门最好带的物件是太虚洞石,或是太虚符宝,这洞石和符宝里自成一域,或是七八尺见方,或是两三丈成圆,亦有四五亩的豪奢之境,放些物件实在方便,出远门自然一身轻松。

不过物以稀为贵,这东西实在难得,太虚洞石矿可是比方诸金矿还要珍稀的东西,据说其来源是前面几次量劫和杀劫中,各路名仙古神斗法,把虚空打碎了,虚空碎块落到地里,依附石上,这才形成了太虚洞石。

至于那太虚符宝,是金丹境界的大修士才能炼制,还颇为耗费心血材料,得来不易。

门中都务院倒是也有太虚符宝卖,可实在是贵,云气掏不出这个钱。去岁都教院赏下的金子,早就被云气花光了。

这一年里,光是置办云驾和购买观想图鉴就花了赏金的大头,另外,谁又让云气对什么都感点兴趣,法术、剑术、符箓、炼丹、炼器,云气什么都想试试,看书求学都好说,云气专挑那些免费借阅的,不过光是看书可看不出符来,亦看不出丹来。

想要学符法,符纸、符笔、符墨总归是不能少的,想要学丹法,金石、草药、丹炉缺一不可,这一来二去,便把钱财花了精光。

后来云气全凭着给人画符易物过活了。

毕竟笔墨纸还算便宜,金石草药可就贵了,至于云气最心心念念的剑术,竟是因为囊中羞涩而一直没能购得一柄法剑,倒是书上那些烂大街的剑招被云气拿着木枝耍了个遍。

这就是云气想要出宗的另一个原因,那些年长的都说,出门斩妖除魔才是来钱最快的!

云气早已神往。

不过,还有一个事,怎么炳锟道兄还没辟府呢?

先前贺炳锟一直对云气说,最迟这个夏天,定能辟府,眼看着日子便要到了,他是想看着贺炳锟辟府了再走的,最多再等两日,自己定是要走了。

轰隆隆!

又是一道滚雷。

怎么这般亮,这般响?

咦?不对!

云气一跃而起,拉开门一看,顿时一惊,对面贺炳锟的屋舍竟被天雷给轰出了一个大窟窿,暴雨瞅准了大窟窿,呼啸着就往里灌,这会已经顺着门缝往外流了。

云气想着贺炳锟还在闭关,心下大骇,一个箭步就冲进了贺炳锟屋子。

“成啦,我成啦!”

比天雷还要大的嗓门从破烂屋子里传了出来。

云气一瞧,贺炳锟正安然无恙坐在那,浑身冒着电光。

“雷为雨令,水为雷驱,天雷行至,水府大开,今日,贺炳锟辟水府也!”

贺炳锟仰天大笑。

云气见状也大笑起来,原来这雷是这位特意召过来的。

心里放松了才发现,他方才一时心急,未曾施展辟水之术,已经被浇成了落汤鸡,而贺炳锟一门心思都在辟府上,自然也没能管上辟水,同样是湿了一身。

只见贺炳锟往云气这一指,云气身上的雨水顿时脱离,紧接着,贺炳锟自己身上的雨水,屋舍里的水,统统来到他的指尖,汇聚成一团,又被他甩出屋外。

云气见状弹出一张「罩封符」,封在屋顶窟窿上,止住了雨水。

屋子里的雨水被贺炳锟全部摄走,一时间云气竟然觉着有些干燥。

他走近到贺炳锟身边,笑吟吟作了一揖,“恭喜道兄,贺喜道兄!”

贺炳锟一把抱住云气,仰天大笑,笑声如雷在云气耳边炸响,笑着笑着,云气觉着不对劲了,怎么听着跟嚎哭一样呢。

他抬头一瞧,果真在流泪呢!

“八年,八年啊!云气,我贺炳锟辟府竟用了八年!你可知当初在我那批入山的人中,我是第一个开宅之人,食气后三月开雷宅,我也是得过都教院赏金的人,你信否?”

云气看着贺炳锟涕泪横流,连连点头,“弟信,弟信!”

贺炳锟犹自难以自拔,嚎哭着言说他当初如何苦炼鼻窍,如何巧开风宅,又是如何打通十二重楼,以至于在睡梦中也修炼,本是个睡相老实的人,硬生生成了打呼如雷鸣风吼的样子。

“现在好了!”

在眼泪把云气臂膀全部打湿又被贺炳锟以控水之术偷偷抹干后,这个汉子又生龙活虎起来,“我风、云、雷三象早已练成,如今辟成水府,补齐雨象,天意四象已全。另外三宅在上,水府在下,天地联通,到时水催木生,木接天雷继而生火,焦木坠水腐木成泥,从而孕育真金,前路广阔矣!”

云气一把捂住贺炳锟的嘴,“我的好哥哥,自个的道途也能这般喊叫出来么!?”


瘦道人眼看着符箭就落到近处的一个小岛上,哪还不知道人就藏在那。

“哪来的狂徒敢捡你爷爷的便宜!”

瘦道人气急,往北边走完全是他临时起意,鄱阳湖这么大,不可能有人提前埋伏,只可能是哪个不知情的刚好在这撞见了。

不过此人一手好咒术,施展的两个咒术还都是一字咒,怕也不是简单人物。

而金相宗的这位少侠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方才离得远了还不好出手,这下因瘦道人被阻拦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也有更多手段可用了。

两人试探也试探过了,什么符箓,什么术法,该用的也都用了,这下该是分胜负的时候了。

只见少侠两手环抱琵琶,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六相二十四品之间纷飞舞动,这次弦音不再单音断续,而是此起彼伏接连成曲,尤其是右手,几乎化作一团白月光。

激烈的曲调响起,少侠身下的湖面也开始泛起涟漪,起初只是涟漪,可涟漪成型越来越快,一圈一圈间距越来越小,却越来越高,涟漪跳动不休最后竟炸裂成无数细碎的水珠,以少侠为重心,方圆五十步内的湖面跟煮沸了一样!

而这只是琵琶音往四周扩散引起的异象,曲调中真正蕴藏的法意则尽数涌向瘦道人。

琵琶弦音此刻被具象化,隐隐约约的,好似有一个神骏的白雕从琵琶里冲出,往瘦道人身上扑杀过去。

瘦道人再顾不得什么符箭,他看向那个若隐若现的白雕,眼中惊疑不定,他原以为这只是金相宗路过的一个杂毛弟子,于是将计就计,假意逃跑,正要诱骗到这大湖边缘杀人劫财。

不过现在看来,情况有些不妙,这人追了这么久,还是法力充沛,那把琵琶也不是凡品,肯定不是寻常弟子。还有那个埋伏在草中的擅咒者,难不成那个周家的采办管事是个诱饵,还真是一个诱杀自己的局?

至于么?

不管怎么说,瘦道人收起了嬉戏心态,手上也动起真章来。

只见他拿出一面幡旗,旗面色灰,上面绘着一个黑色的兽首纹,兽首纹形象极为抽象粗犷:一双巨眼,眼下有鼻,眼上是蜷曲的双角,有些像牛首,但却没有下唇,或者说整个嘴巴和旗面融为一体了。

直视兽纹,似乎心神都要被摄进去,感觉便是邪恶不祥之物,可看起来偏偏有种狞厉的美。

音相白雕随声而至,所过之处湖面炸碎成一串。

而瘦道人摇动兽首幡旗,旗上竟有小鬼飘出。

这些小鬼尽是兽状,有虎,有豹,有蛇,有牛,一下子便冒出十来个,一个个迎风便涨,化成真实大小,结群迎上白雕。

以有相对有相,以无形对无形。

白雕凶猛,瞬间便撞碎了前面的虎豹,可形体也散了些。

“噫!”

是白雕啼鸣,可声音却源于金相宗少侠手上的琵琶,音色音调竟是如此惟妙惟俏。

少侠右手带挑缠弦、左手张力滑音,神雕又抖擞精神,展翅高飞,双爪如钩,直击兽魂天灵处。

如蜻蜓点水般的,兽魂在白雕爪下不堪一击,眨眼功夫便撕碎殆尽。

少侠右手滚缠弦,左手配吟,弦音好似白雕捕杀猎物后得意洋洋的叫声。

白雕摇头晃脑,又直冲瘦道人。

瘦道人气急反笑,“你厉害,爷爷看你到底有多厉害!”

瘦道人猛烈摇动幡旗,旗上好似起了一道黑烟。

黑烟弥散开来,可这时再去细看,又哪里是黑烟,竟是无数的小鬼!

小鬼们像乌云一样将白雕淹没,任凭少侠这边如何挑拨,白雕却始终冲不出乌云。

而乌云镇压白雕尤有余力,从中又分化出一些,往少侠这边飞来。

仔细看,飞往少侠的小鬼竟然又不是兽魂,瞧那模样,分明是人魂!

人魂有头无身,嘴里嗬嗬发着凄厉的叫声。

而这时,金相宗少侠脸色一白,他也终于明白瘦道人一个炼气境的小魔头怎么会在江南一带闯出名气来了。

少侠强作镇定,复奏曲,又唤出一只白雕。

不过白雕音相比起上一只要透明许多,肉眼几乎不可见,这反而是在告诉瘦道人,他体内的法力不多了。

果然瘦道人嗬嗬怪笑,与那人头鬼笑声无异,听着让人心烦、生厌。

七八个人头鬼披头散发,张牙往白雕身上咬去,可怜白雕身上四处被人头鬼攀咬,无力维持形体,化作几片音刃,跌落到湖中,炸起无数浪花。

牵一发而动全身,第二头白雕坠落,金相宗少侠法力不足,眼看着第一头白雕也在小鬼的啃食下逐渐消失。

不过瘦道人的脸色也不算好看,那琵琶不是凡物,小白脸的弦音和金行法力也不简单,辛苦积攒起的小鬼们损耗了不少。

他不想再生变数,挥动幡旗,召集剩下的小鬼全部扑向金相宗门人,至于那个躲藏在草丛里的施咒者,畏畏缩缩,看来不是个什么人物,过会收拾不迟。

不过金相宗的少侠看来不打算束手就擒,只见他忽然锤击自己的胸口,连续锤了六次,直到呕出血来。

瘦道人虽不知道这疯子要干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摇动幡旗的手更快了几分。

“淹!”

又出现了一个咒音。

瘦道人和金相宗少侠之间的湖面忽然掀起了巨浪。

这就好似湖面是一张布,忽然来了一只手,捻住布上一点,把布给拎了起来!

巨浪水幕先是挡住了小鬼们,又朝着小鬼和瘦道人这边落下,这水幕起的如此之快,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水是实物,小鬼却是无形,除了遮住了一会视线,并没有什么用,反而是把瘦道人给浇了个透湿。

只不过遮住视线给金相宗的少侠一些时间就好。

就在水幕落下复溅起水花时,一团耀眼的金光模糊了所有人的双眼,像是鄱阳湖的南岸边上升起了一个小太阳。

瘦道人厉叫连连,那些小鬼像是冰雪见了春阳,直接就消融了。

不过金相宗的少侠也不太好受,那金光源头被他捧在手心,金光炽烈,看不清那是个什么东西,但却能看到东西上沾染的鲜红的血。少侠法力枯竭、精血流失,本来白皙俊俏的脸蛋现在惨若金纸。

紧接着,少侠连脚下法器也维持不住了,跌落湖上,不过好在少侠的飞行法器本相是个小舟大的羽毛,而不是飞剑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此刻还好好托着少侠飘在湖上。

瘦道人多年积攒的小鬼被涤荡一空,心中自然愤恨,他口中念念有词,又舞动幡旗,但这次,那幡旗上的兽首似乎要活过来了。

“魔头找死!”

远方忽传来了阵阵呼喊。

而跌坐在羽毛上的少侠听闻叫喊则松了一口气。

瘦道人面露难色,是杀是逃?

罢了!

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今日再斗下去估计得伤了幡旗根本,得不偿失。

而可笑的是起因竟然只是杀了一个犄角疙瘩的管事,仅仅是夺了些钱财。自个还没收他的魂,这个金相宗的小疯子就这么想杀我?

他疯了去呕血取宝,我可没疯。

三十六计走为上,别真打了小的被大的拦住了,那就是阴沟里翻船。

还有那个施咒者在一边窥伺……

瘦道人心生去意,转身欲走,心中还憋着一口气,金相宗的那个是疯,可就躲在近处的那个施咒者才真是可恨,屡屡坏事!

可恨自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他的真面目!

瘦道人已经转过身,灰雾涌动,就要离开。

“焚!”

又是那个咒音!

瘦道人气急败坏,这次他不管,他定要去草里和那个施咒者搏杀一番!

咦?

不过?

好像没什么动静?

瘦道人没感觉到有什么法意落在身上。

“咚!咚!咚!咚!”

有东西掉进了水里。

瘦道人后知后觉,举起右手一看,承露囊下面破了个大洞,还在烧呢!

那贼子焚的是承露囊!

“鬼火!”

瘦道人又破口大骂,不过南边的援兵已经近了……

“啊!”

瘦道人仰天长啸,驾雾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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