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孟姝花楹的其他类型小说《被逼陪嫁后,丫鬟争做后宫第一人孟姝花楹完结文》,由网络作家“桃子不摸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明日一别,两人怕是再难有相见的一日。“往后学着机灵些,好好活着。”孟姝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嘱咐。陈林捏着衣角,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东西,孟姝接过,是一个雕成兔子形状的木雕。“好可爱,它怎么是坐着的?”孟姝将兔子木雕放在手心,只见兔子的两只后腿蹲坐,两只前腿合在胸口,小脑袋向后扬起,两双长长的兔耳朵耷拉在后背一直到尾巴上。“它在拜月,愿姝姐姐得偿所愿。”陈林声音依旧小小的。孟姝才了然,兔子是她的生肖属相,要寻舅舅的事也曾在教他认字的时候无意中提起过。“多谢,礼尚往来,我也有礼物送你。”孟姝揣着兔子木雕往房间走去,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枚小小的荷包,只是寻常粗布所做,但在荷包的一角绣了小拇指长的翠竹,旁边绣了‘陈林’二字。绣线是周...
《被逼陪嫁后,丫鬟争做后宫第一人孟姝花楹完结文》精彩片段
明日一别,两人怕是再难有相见的一日。
“往后学着机灵些,好好活着。”孟姝也不知为何会这么嘱咐。
陈林捏着衣角,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东西,孟姝接过,是一个雕成兔子形状的木雕。
“好可爱,它怎么是坐着的?”
孟姝将兔子木雕放在手心,只见兔子的两只后腿蹲坐,两只前腿合在胸口,小脑袋向后扬起,两双长长的兔耳朵耷拉在后背一直到尾巴上。
“它在拜月,愿姝姐姐得偿所愿。”陈林声音依旧小小的。
孟姝才了然,兔子是她的生肖属相,要寻舅舅的事也曾在教他认字的时候无意中提起过。
“多谢,礼尚往来,我也有礼物送你。”
孟姝揣着兔子木雕往房间走去,再出来时手中拿着一枚小小的荷包,只是寻常粗布所做,但在荷包的一角绣了小拇指长的翠竹,旁边绣了‘陈林’二字。
绣线是周牙婆送来的。
“愿你四季常青,不畏风雨。”
陈林小心接过,眼中露出欣喜羞涩,手指在图案处摩挲,他极喜欢这个名字。
次日天还蒙蒙亮,孟姝还躺在床上,她听到角院处传来响动,接着是脚步声,再恢复平静,是陈林一行人离开了。
房间里还没进来新人,孟姝没有起身,从枕头下摸出一截匕首,把手处刻着一个‘柏’字,是舅舅的名字,周柏。
阿娘临终前最放心不下自己,此外就是舅舅周柏,他自小不爱读书,倒是对商贾之事极为热衷,一度惹的外祖父不喜。
舅舅四年前称与友人前往南方做生意,这一去便杳无音讯。
这把匕首是四年前他来孟家庄庆贺孟姝生辰,醉酒后遗落在家里的。孟姝这些年在继母手中讨生活,奈何年纪小又是女子,不能出门寻人,也不知舅舅去没去过临安。
怀着这种心思,孟姝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临出发之前,孟姝带着几方绣帕去谢周牙婆,恰好郑东家也在,“你是个知道感恩的。”
孟姝行礼,乖巧道:“多谢郑东家提携,让奴婢有了好去处。”
周牙婆接过帕子,笑呵呵拍了拍孟姝的脑袋,“东家也是看你乖巧,不忍你落到那等脏地方。到了唐府安心做事,也算报了东家的恩。”
郑东家也饶有趣味的看了看帕子,难得的给了句评价:“绣的尚可。你不用担心,唐家的主子中,少爷只有一位,年纪已十六七岁,是难得的端方君子。”
末了又忍不住给了一个善意:“若你被安排到针线房,掌事的房妈妈人也不错,我们郑氏牙行出去的,她们一向不会为难。”
“还有一桩,唐府老太太近年在给嫡小姐选丫鬟,能不能被选中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福分了。”
言谈中对唐府的人事安排极熟悉的样子,孟姝忙诚恳的答谢。
三日后,照例有嬷嬷过来训话,之后孟姝等人便随着菊裳姑姑前往码头。
此去临安,从津南码头坐船走水路半个月便到,唐府有两艘船,其中一艘是货船,码头上的劳力正往货船上搬货,等孟姝等人登上船便被安排到客船的船舱。
船舱不大,容纳三十几人就显得十分拥挤,孟姝和其余人都不熟悉,墩子倒是因在厨房帮工结识了几人,但明显没什么交情。
所以墩子还是和孟姝一道,她也没什么行李,除了牙行里给的一件粗布衣裳就自己之前穿过的一套。(本是要被牙行的人扔掉的,她不舍得便求了人留了下来,仔细洗过后这次又带走了。)
船行第一日,绝大多岁人都有些晕船,船舱内味道实在不好闻,好在孟姝二人没什么大碍,两人结伴到甲板上放风,菊裳并不限制她们活动,每日一碗粥一个粗面馒头养着。
孟姝站在船尾,墩子坐在甲板上发呆。
沿岸青山民居不断后退,只闻水波荡漾,声声催眠,间或能在离船不远的水面上看到几条游鱼。
又行一日,触目可见只剩茫茫水面,入夜,孟姝抬头仰望天穹,繁星点点。
愁绪带着些对未来的恐惧,一点点渗透进心里,孟姝干脆仰躺在甲板上,眼泪来的悄无声息,不知阿娘是不是化作一颗星辰,也在与我遥遥相望?
临靠岸前,菊裳姑姑身边的夏荷姐姐来到船舱,简单提点了唐府的人事关系。
唐家本支是京城怀安侯府,在临安的这一支乃侯府旁支,但这旁支却份量十足,只因临安这一支极善经商,几乎富可敌国。
唐家先祖开国时有“先登”之功,被封怀安侯,到如今已传承第五代,临安唐府是如今怀安侯庶弟的第三子。
这三房也是庶出的,实则属于是侯府旁支的旁支了。
说起来其实如今怀安侯府早已没落,在先帝一朝曾卷入夺嫡之争,押错了宝,被清算过一轮,爵位险些被夺,如今怀安侯在礼部任个闲职。
所以侯府一应花销多赖临安这一支。
临安唐府正经的主子有十位,老爷子过世,老太太生了一子二女,女儿也都嫁在临安,只逢年过节回家看望老太太,主事的是唐显,也就是大周朝有名的财神爷。
再之后便是唐显的嫡妻云夫人,云夫人生育一子三女,剩下三位姨娘,共生育四女。
姨娘不算正经主子。
从郑氏牙行买来的丫鬟,有一半会重新学了规矩后安排在主子院里服侍,其余则再另行安排,约莫便是内院洒扫、针线、灶房之类的去处。
听完夏荷的介绍,有几个年纪大点儿的,听闻只有一位嫡出的少爷如今十六岁,眼睛都转了转。也有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儿,更多的则是麻木,带了些对未来生活的恐惧。
夏荷聪敏,一双眼睛左右扫了一遍,也不再说话,只暗暗记下明显不安分的,看到角落里孟姝二人时,不由诧异了片刻。
只因这两位组合颇有些滑稽,一个瘦瘦小小,小脸还未长开但已然一副美人胚子的模样,另一个则很有些壮硕,且呆头呆脑的,正捏着一枚荷包发呆。
这一切孟姝与墩子都没往心里去,孟姝是无所谓去哪儿服侍的,她有绣活儿可以安身,不拘去哪儿办差,只想着可以赚够银子赎身,墩子则肯定是要去往厨房当差。
“这荷包真好看,孟姝你绣的这枚胖胖的元宝真应景儿,等咱到了唐府可不得用荷包装银子。”
孟姝听完噗嗤一笑,墩子莫非以为是去唐家捡银子呢。
不过这看似稳妥的去处,在船只刚靠近临安的密渡桥运河码头时,就陡然生了变数。
二小姐每日去暮云斋读书,弹琴,下棋,最近又让孟姝教她刺绣,准备在大家闺秀的路上—骑绝尘。
与此同时,这段时间也足够了解孟姝十年的过往了。
福安居。
老太太端坐上首,大管家带着下人正禀报孟姝这短短的生平。
“母亲早逝,父亲另娶,还是清倌人?”
—名小厮急忙答话:“回老太太的话,确实如此,孟姝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如今五岁,按时间来算,她母亲六年前去世时,孟成文已和那位有了首尾。”
老太太叹道:“也是个可怜的。”
小厮继续,讲起在孟家庄村民口中的孟姝,大多都是在说她生的好看,母亲如何温婉,刺绣如何好,到了孟姝这边则全部说她极聪明,便没什么了。
“这是为何?”老太太冷眼瞧了—段时间,心里已经认定孟姝是最好的选择,此时便急忙问道。
“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孟姝性格有些孤僻,因她长得好,又识文断字,和村里人不怎么往来。只有几位家里有女儿的,跟小的说孟姝心性善良,曾教过她们几家的孩子认字。
小的前去打探时,他父亲病重,听闻继母卷了全部家当带着儿子连夜跑了,如今他父亲在村长照拂下勉强吃口饭,却是再无余钱抓药看病。
小的曾远远的看过,咳血之症,应是活不到年底了。”
云夫人问道:“可去过郑山家的那里,她怎么说?”
“郑嫂子说这孩子性子坚毅也很果敢,当日那位继母治病的理由,是直接带着牙婆去的孟家庄,孟姝提了个要求,让她父亲—家三口在生母坟前磕了几十个头,之后才自愿卖身,签的死契。
至于其他亲人,祖父母也已过世,只有—个舅舅也失踪了。家世也算清白,主子们可以放心用。”
等管家带人离开,云夫人和老太太互相看了—眼。
云夫人说道:“母亲,这孩子不错,不管是之前在琅琊院做事,还是诗会上及时制止霜姐儿,她都做的极好,遇事拿捏的准,也临危不乱。婉姐儿也曾跟我提过愿意亲近她。”
老太太微笑道:“如此便定下她,侯府派来的教养嬷嬷正好也快到了,她舅舅的消息你们也派人仔细找,若能施恩于她,对婉姐儿更好。”
“是,那等侯府的人来了,咱们安排在......”
云意院,孟姝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已经被扒的干干净净,即便她知道也不会在意。
今儿冬瓜又来缠着她,上次两人研制出茶酥后,冬瓜期待孟姝能有更多巧思,若再能研制出—两样新鲜的点心,打赏都是其次,这都是明晃晃的功劳,往后升任厨房管事也是上头考核的方向。
“你这样缠着我好没道理,冬瓜你在厨房做事,对食材更熟悉。
你想想,炒菜是煎炒烹炸,做点心无非或蒸或烤,你将所有的食材和做法列出来,再看哪几种可以组合到—起,再兼顾口感,还有记住相克的食材不可混用,总能做出几样前人没有的。”
孟姝—边不耐烦的驱赶冬瓜,—边大谈创新论。
蕊珠在旁边支着下颌,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孟姝,觉得她无所不能,不仅梳头梳的好,厨房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三人在窗下闲聊,二小姐竖着耳朵在侧间摆弄棋谱。心里有些犯嘀咕:“她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仔细试了就知道是歪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能做出茶酥也只是碰巧罢了。”
打开后果然见到两盘圆圆的茶酥,与冬瓜做的无异。
大丫鬟见孟姝神思不属的样子,交代了—番仍觉不放心,耐着性子等了片刻,直到屋内林先生宣布休息半刻钟,大丫鬟立即端起食盒越过孟姝走了进去。
孟姝急忙收敛心情,带着剩下的小丫鬟进去帮忙,林先生尝过后赞了—声,说大小姐兰心蕙质,巧思妙想,竟可另辟蹊径,以茶做点心云云。
大丫鬟记下这句赞赏,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孟姝这才回过神,约莫是大小姐正在议亲,想以新鲜的点心借由京城来的林先生之口扬名,若不出所料,过不多时林先生这句话连带着唐大小姐兰心蕙质的好名声,就能先在唐府传扬开来。
但这点心是谁做的,老太太与云夫人还有福安居的人都知道,难道大小姐会如此蠢笨?
大小姐自然并不蠢笨,这件事还没到午时,冬瓜急匆匆找到孟姝说了原委,孟姝才知道大小姐居然来了—招先斩后奏。
原来昨儿夜里大小姐身边的人来找过冬瓜,问她讨要茶酥方子,冬瓜懵懵懂懂的自然给了。等今日府里传出林先生称赞的那番话之后,老太太派院里人问冬瓜,听完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知道了也只能替她遮掩,于是广白又亲自去找冬瓜,让她叮嘱好孟姝,但老太太也知道她们二人受了委屈,又打赏了三十两银子。
“这招实在不怎么聪明。”
孟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么—来固然能在女眷中传扬好名声,但在老太太和嫡母云夫人那里,难道不会留下道德败坏的印象么。
还是说她认为自己凭借好名声议完亲事,出了门子便不用在乎府里长辈的看法了?但这不是还没议定亲事么。
冬瓜不会深想,她笑眯眯的掂量着银子,“孟姝你发动发动小脑瓜,若咱们多做出几种不—样的点心,往后靠着打赏就能过上好日子。”
福安居,老太太也正与云夫人说话。
“大丫头是和谁学的做派,这起子上不得台面的,当真蠢不可及。”
云夫人手持锦扇,苦笑道:“母亲莫气,以往这丫头也不会这样,儿媳思量着她或许是听说咱们有意与秦家议亲了。”
老太太喝了口茶顺顺气,良久才说了声:“如今看还是算了,她的性子也只能在寻常人家。没得连累府里其他姐儿的婚事。”
唐家大小姐虽是庶出,但以唐家在临安的豪富,又有—层怀安侯府拐着弯的关系,嫁到寻常官宦人家绰绰有余,因此自从开始议亲以来,云夫人带她出席了不少聚会。
最后有—家,老太太和云夫人都极满意,是正五品同知秦家的庶子,虽说是庶子但极为能干,今年才十七岁就已考取秀才功名,而且秦家嫡子早夭,府里只有两名庶子。
不过秦家是诗书传家,对于豪富的唐家其实并不是很中意,最开始还是唐家先透了—丝消息,但如今秦家还没给准信。
唐大小姐这么做,无非是增加议亲的筹码,林先生身份特殊,除了在唐家女学教书,也经常在高门女眷里行走,她的话自然份量极重。
孟姝不知道唐大小姐弄巧成拙,她—个二等小丫鬟也没有在意的资格,每日跟着安静的二小姐读书下棋,倒是暗戳戳的学会了不少东西。
与孟姝不同,福子来唐府后被分到文姨娘住的兰亭院,虽也是最末等的粗使丫鬟,上头也算有正经主子。
但福子心性敏感自尊,被转卖到春风楼的经历在府中被传播开来后,流言蜚语不少,素日里她总躲起来不敢和人说话。
转眼间她们也来了唐家七八日,孟姝只在饭堂见过她一次,只见福子眼下挂着淡淡的黑眼圈,一脸菜色。
“当日在那里什么场面没经历过,不就是有人阴阳怪气的提几句春风楼,你何至于如此?”孟姝从饭堂出来后跟在她后面,趁没人将福子拉到一处假山后,温言劝慰。
福子仿佛受到惊吓,见是孟姝才松了口气儿,扭捏道:“总归是不好,到底在那里呆了十几日。”
孟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清者自清,管他人闲话作甚,难道你不清白了不成?”
福子突然打了个哆嗦,急忙捂住孟姝的嘴,脸上有一丝难堪,继而恼怒道:“孟姝,以后咱们就当不认识吧。”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孟姝隐在假山后呆楞了一会,望着福子的背影叹息,只觉得女子活在密不透风的牢笼里,可悲的是这牢笼也是同样的女子用言语织就。
这些天她浑身不痛快,琅琊院的众人除了绿柳,也对她指指点点,因这事儿还与同屋的碧玉起了冲突,两人吵了一架,只是碧玉从小在府里长大,论吵架自然不是孟姝的对手。
因此碧玉便告到内管事曹妈妈那里,只是曹妈妈听了却不由分说将她训斥了一番,最后似乎是碧玉私下送了礼最终她搬到了其他屋子。
有这么一出,琅琊院众人都知孟姝不好惹,再加上她干活儿麻利,从不出错,众人慢慢也不再谈论。
这日午后,曹妈妈照例过来巡视了一番,末了言及临近府城的大掌柜过段日子便会到唐府议事汇报,琅琊院需做好接待。
一应饮食茶水,房屋清洁,乃至需要照顾到个别大掌柜喜好,都需细致分工,务必保证不能出错。
孟姝初来乍到,自然不会被分配到重要差事,领的依旧是每日洒扫的活计。
不过她心思动了动。
在客院的差事倒是极好,大掌柜们走南闯北,岂不是正好伺机打探舅舅的消息。
说起来唐府占地极广,大大小小的院子不计其数,光待客的院子便有五六个之多,琅琊院是其中最好的一座,客房有五间,院中花草也极讲究,几乎可说是一步一景。
每季最后一个月的月末,大周唐家商行的大掌柜们齐至临安,其中最得用的前三名掌柜才能有荣幸住在琅琊院。
一般到了这时,曹妈妈便会拨几个二等丫鬟和小厮过来伺候。
因唐家主子里只有大公子一名男子,平日里老太太和大夫人俱都眼珠子似的看着,等闲丫鬟不可近身伺候,那些有别样心思的丫鬟们便趁着每逢大掌柜们议事时争抢着来琅琊院里当差。
毕竟大掌柜们一般也都会趁着这个时间,将自家儿郎带到东家跟前过过眼。
等布置完任务,曹妈妈状似无意的扫了眼孟姝才离开,孟姝不由的觉得莫名其妙,若说这是和碧玉吵架那两天,她心里还得咯噔一下,如今那事儿早已经翻篇,怎么感觉曹妈妈好像总有些特别关注自己?
孟姝在做好自己差事的同时,也提起几分警惕。
冬瓜在老太太的小厨房,平日两人不经常见面,老太太的院子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去,因此每次都是冬瓜主动来找孟姝。
冬瓜好似更圆润了,显见在小厨房待的很舒服。
“孟姝你别在意那起子长舌妇嚼舌根,流言传到我们小厨房,安妈妈当即发了通脾气罚了好多人,在老太太院里再没人敢乱传话,想来过不了几天就没人再说了。”
冬瓜这次揣着刚焙好的南瓜籽,给孟姝分了些。
“我也不在意,倒是安妈妈用心,在小厨房也素有威信。”孟姝接了南瓜籽也没吃,揣到了荷包里。她私心想着,这件事并不光彩,招弟的死便被瞒了起来,府上定不会让流言再起,以免唐家声誉受损。
“可不是,安妈妈有一日无意中看到了你送我的荷包,直说可惜呢。说你绣活儿很不错,合该到府里针线房当差。”冬瓜也一脸可惜,她来临安后虽说也和一起做事的姐妹们关系不错,但仍觉得与孟姝关系最好。
孟姝没见过安妈妈,想来安妈妈也不是随意说这种话,是不是故意让冬瓜说给自己也未可知。想到未来,面对她人的善意,自己必定要把握住。
“等哪日休沐,你带我去谢谢安妈妈,我能从春风楼出来也多亏了你们在主子跟前提及。只可惜我身无长物,现下拿不出什么孝敬。”
孟姝急需银钱,起码等下个月底议事会开始的时候,若打探消息必得用银子开路。目前她一个粗使丫鬟,比冬瓜这种灶上丫鬟月钱还少,只有两百文。
这些钱在乡下是不少,但在府里也有必要开支。
除了衣裳鞋袜可在公中按季支取,里衣总要自备,帕子荷包也不能少。时间长了也总要有些人情往来。基本的首饰也需要自己买,没有簪子起码也要有一副银丁香,否则素面朝天的也让主子不喜。到了冬季也需要攒钱买些棉花布料保暖,只靠府上发的衣裳只能保证不被冻死。
当然在府里做事,也不是仅仅有月钱,若府上出了喜事,绿柳说一般都会给下人发下赏赐,还有替主子办差,偶尔也能有赏钱,尤其是老太太院里的丫鬟,油水及其丰厚。
另外,她们不是家生子,若存够了钱未必没有等到可以赎身出府的那一天,至于赎身需要什么条件,多少银钱,孟姝还没开始打探。
想到这,孟姝不免发愁,掂量着来钱的法子,这几日思来想去目前只有靠做些锈活儿能换钱。但问题也来了,她如今一毛不拔,布料针线都没本钱置办......
瞌睡来了就有枕头,冬瓜笑嘻嘻的从怀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口袋,“安妈妈眼热我的荷包,我便说让你给她做几枚就是,你看,她让我带了些零碎的布料和丝线,你下了值抽空给她做几枚算作答礼就是。”
二小姐每日会去云归院给夫人请安,初一十五去福安居给老太太请安,主子们会一起用早食。
另外二小姐每日上午两个时辰去暮云斋读书,午后借着日光充足会在二楼明堂学女红,练字,偶尔与大小姐一起下棋,或和其他几位小姐说话。
至于差事,蕊珠擅梳妆,我掌管二小姐的库房和其他小姐们应酬交际,秦妈妈老成持重在院里是管事,你刚来先每日学着伺候,晚间我们三人轮流守夜,往后具体当什么差事二小姐自会吩咐。”
梦竹大致说了主子日常行动与喜好,不消片刻便过来一位小丫鬟带了许多物品进来,大多是被褥等物,孟姝急忙谢过。
来不及安顿,二小姐已换好了装束,秦妈妈打发身边的小丫鬟来叫孟姝,说让她随二小姐一起去暮云斋读书。
孟姝从次间出来,见蕊珠手中捧着书箱,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蕊珠似赌气一般将书箱塞到她手里转身走了,孟姝也并不恼,知道大约是自己挤了她的差事,只是这种喜怒形于色的作态不应该出在一个丫鬟身上。
孟姝恭谨的站在花厅门口,等二小姐出门。
随着脚步声传来,孟姝回头,只见二小姐梳着小流云鬓,上头束一对碧玺宝石珠花,上身着烟柳色银错金双凤织锦褙子,下身配浅碧色束腰长裙,嫩生生的如玉兰般明艳。
二小姐提着裙子出了花厅,对孟姝微微点头,“梦竹与蕊珠读书不多,日后你便随我去暮云斋。”
暮云斋请了两位女先生,一位主教诗书棋艺,听说是在京城都极有名的女先生,经常出入高门。一位则指导女红刺绣,顺便也教导琴艺。
上午的两个时辰,孟姝便在先生教学的外间候着,府内除了嫡出的二小姐和五小姐,另有姨娘们所出的三个女儿也都在一同读书。
五位小姐中,二小姐十岁,三小姐四小姐今年九岁,一母同胞长相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五小姐和六小姐都是八岁,年龄相差不大,因此教学进度也差不多。
大小姐今年十五岁,已不在女学里读书,但她时常派人送些茶水果子。
五小姐和六小姐年龄小,总有坐不住的时候,若听到先生咳嗽,便紧张的绷直身体。一般到这时,二小姐略带不满的眼神便会看过来,两位小姐便只能苦着脸坚持。
孟姝的差事也简单,偶尔和其他丫鬟一起进去伺候茶水,换冰盆,伺候笔墨等等。因她是嫡小姐身边的丫鬟,其他小丫鬟对她很敬重的样子。
今日第一回当差,孟姝正百无聊赖的听着女先生讲书,便见一位穿着大丫鬟服饰的姐姐提了食盒过来。
“你便是二小姐身边新来的?大小姐派我送些她亲手做的点心,给各位小姐和先生尝鲜。”
孟姝接过食盒,先替主子道了声谢,旁边的小丫鬟们见此也围过来。
只听大丫鬟有些得意的说道:“这点心名唤龙井茶酥,有趣儿的紧,是我们大小姐独创的点心。用上好的乌龙茶碾磨成粉制成,吃到嘴里茶香四溢。大小姐听说今儿林先生教导茶艺,正与之相配呢。”
孟姝正欲打开食盒的手顿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堂堂唐府,怎么还会有偷丫鬟手艺的主子?
龟爪子金大郎脸色讪讪,便躲到一旁。
孟姝轻声安抚住春丫,偷眼瞧着魏妈妈在和唐管家咬耳朵,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她一时间松了口气,又暗自疑惑,唐家怎么会因为三个还没入府的小丫鬟大动干戈,心里也有些没底儿。
不过到底是能跳过春风楼这个火坑,她和福子相视一笑,顿觉轻松,之后两人又同时看向呆滞的春丫,心里都不好受。
好不容易能出去,可惜春丫到底是被折腾的得了疯病,也不知唐府会不会安置?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魏妈妈换了张笑脸:“你们几个得了唐府的庇佑,这便跟着唐管家去吧。”说这话的功夫她的眼神全都落在了孟姝身上,暗道了句可惜。
福子欣喜不已,便壮着胆子说要去收拾东西,唐管家板着脸斥责道:“此间物事,尽皆舍去便是,唐府自也不缺你们的衣物。”
孟姝只怕是唐管家觉得春风楼是污秽之地,因对她们也不甚了解唯恐夹带了不干净的东西,这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突然要走了,她觉得怎么也要和浣云告个别,自己是承了她不小的人情的。不过这却不好开口,毕竟不好让唐府的人以为她对春风楼的人还有联系。因此她也狠狠心只能为自己考虑,好在阿娘留给她的东西她都随身带着,陈林的小兔子木雕也在腰间的荷包里放着。
怀着异样的心情,孟姝三人跟在唐管家身后离开,碰巧下楼时正好遇到浣云,她似乎就像是等在那儿一样,见了孟姝等人仿佛还松了口气儿,在唐管家不注意的时候冲孟姝眨了眨眼。
孟姝到底没忍住,故意落后一步小声对浣云答谢:“多谢小姐照顾,停云坊次间有绣好的两方帕子,权当做我的心意。”
浣云穿着极亮丽的青衫,端的是风姿绰约,闻言浅笑道:“能离开此地是你的造化,到了唐府谨言慎行,春风楼的一切都休要与人提及。”
面对她殷切的嘱托,孟姝心内感激,忙应了一声,福了一礼后便小跑两步往门口处去了。
丁香上前一步扶着浣云的胳膊,“主子仿佛对这小丫头很在意。”
“眉眼间和故人有些相像罢了。”浣云倚着栏杆怅然若失,脑海中浮现一位少年公子,而后叹息一声去往三楼。
春风楼门外有两辆刻着唐府徽章的马车,候着的下人将孟姝三人安顿到一辆车上,晃晃悠悠往唐府的方向驶去。
转眼间已是身处深宅大院,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孟姝都有恍惚。
春丫被送到了郊外的庄子上,管家也派人在城中请了大夫,她与福子和管家一起去官府上了身契的档案,办足了手续后被送到后宅。
唐管家只在临离开时,语气不咸不淡的提了句。
“往后有件事要记在心里,你们不认识招弟。”
这便是下禁令让她们闭嘴,菊裳逼死招弟的事不可再对人提及。
后院管事曹妈妈一早就在等着,派人带她们去库房领了两身春装及鞋袜,就分别指了两个院子做洒扫的差事。
孟姝被分到的是琅琊院,属于客院,与后宅隔了一处稍小的园子,说起来也算是极清闲的差事,来客院歇息的只有逢年过节来汇报的唐家大掌柜们,平日并无人入住,只负责日常洒扫便可以。
琅琊院内分配有看门的婆子一名,如孟姝一样的末等洒扫丫鬟六名,除了琅琊院还包括附近的小园子一并需要打扫。
孟姝在倒座房里安置好,已接近掌灯时分。
因客院下人本就少,便是三人一个房间,虽依旧是倒座房但里面的装潢并不简陋,不光铺着光滑的地砖,每个床位旁边都有一张小小的矮桌,桌子下面都有挂着锁头的樟木箱子,可以存放自己的私物。
同住的两个小丫鬟性格极端,其中一个年龄稍大容貌姣好的对孟姝怀着若有若无的敌意,见孟姝打招呼也没回应,另一个圆脸的小女孩则热情的多。
因孟姝只有府里分配的两套衣衫,热情的小丫鬟绿柳指了房间角落的木盆手巾并洗漱用具,又介绍道:
“每日卯正、巳时末、戌时去后宅大厨房,咱们有半个时辰时间用饭,可以在大厨房饭堂,也可以打饭回来吃,若有客人在,咱们需按规矩取饭食茶水果子等物。
今日晚了你先和我一起用些饭,每日有内管事吩咐活计,总不过是院子和外面园子两处,等明日你就清楚了。”
听绿柳说完,孟姝心里有了底,感激的道了声谢,绿柳端了两样小菜分了孟姝一个胖胖的馒头。
另一个叫碧玉的冷哼一声端着饭躲了出去,孟姝也不在意,她素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与态度,之前在孟家庄继母惯会在人前装模作样,孟姝不知吃了多少亏,最后她便养成了对任何事的浑不在意的性子。
绿柳边吃饭边说道:“你别在意,碧玉谁都看不上,她是家生子,因家里人犯了错被牵连,分到客院后就一直扎着一根刺儿。”
孟姝笑了笑没说话,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菜色,只见两个长条形的餐盒里分别是炒青菜和煎豆腐,青菜应是用荤油炒的,其中有零星儿的油渣,绿柳吃的眉开眼笑。孟姝看她这副样子不由的想到墩子,她如今应该在厨房里做工吧,或许明日就能见到了。
次日果然见到了墩子,只是不是在大厨房,而是墩子趁不忙的时候溜到琅琊院来寻孟姝。
两个小姐妹阔别多日,再次相见都很开心,孟姝心里藏着疑惑,便趁着打扫园子的由头和墩子躲到角落里说话。
通过墩子,孟姝终于知道为何今儿一早出现在大厨房时,许多的小丫鬟看到她这个生面孔是那样的态度。
鄙夷、轻视、冷眼,间杂着一丝可怜。
原是转卖到春风楼这段短短的经历,府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了。
“你是说菊裳管事被贬到庄子上了?”孟姝拿着扫把的手指因用力泛起一丝殷红。
墩子(之后按:冬瓜)从怀中拿出油纸包着的豆儿糕分给孟姝,“我也是听安妈妈说的,你在琅琊院做事也是她跟我说,安妈妈人可好了,还特意拿了点心让我来找你说话。”
孟姝又听冬瓜说了一阵,逐渐还原了事情经过,心中疑惑却也更重。
自己虽有几分姿色,也懂些诗书会绣活儿,但似乎也不足以能让郑东家和安娘子分别写封家书提一嘴吧?她虽只来唐府一日,但冷眼瞧着早上在饭堂用饭的丫鬟,生就一副好颜色的多的是。
难道自己就更特殊不成?
她自知年幼,又非国色天香,只怕其中有些什么自己还不清楚的原因在。不过到底是因为郑东家的来信才避免了流落青楼的命运,孟姝心里是十分感激的。
还有来自安妈妈的善意,她自然也感觉的到。
来日方长,孟姝知道被卖身后便如浮萍一般,但也并不就会一直处于绝境,只要活着,一切都有转圜的机会。
孟姝:......怎么感觉有些带不动呢。
“当务之急,曹妈妈或许应该找咱们府里老爷信得过的管事,一是将消息偷偷透出去,二是若能悄悄的纠集一些身手好的提前隐藏起来...”
曹管事听到这一拍大腿,智商重新回到高地:“你说的对,捉贼拿赃,纵火也最好是当场捉住才不容有失。”
“我这就亲自去前院找大管家,他的女儿素问是在老太太身边服侍的一等大丫鬟,是府里绝对信的过的。”
孟姝终于松了一口气儿,这下不用拦着了,只在曹管事离开时小声提醒,莫要去找大管家时让钱掌柜注意到了。
曹管事回头,扶着门框说道:“姝丫头放心,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若今日果真如此,你的功劳不会被抹杀。”
称呼都变得亲昵许多。
看到曹管事火急火燎的出了屋,到了院门又突然迈出了十分稳重的步伐,孟姝笑了,这位曹妈妈也是个妙人儿。
见她往前院去了,孟姝又不动声色的回了琅琊院。
不知大管家会派多少人过来,但孟姝知道他得知消息一定会慎重,任谁知道正院有三大箱账本都会紧张。
倒座房里的几个丫鬟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吃晚食,绿柳见到孟姝急忙端了饭过来,嗔怒的看向孟姝,这丫头一到吃饭的时间就乱跑。
隐约听到小厮说起前院宴会的热闹场面,似乎是当铺新得了两件‘绝当’珍品,唐司理当场献给家主,邀众位大掌柜们一起鉴赏。
入夜,吹起一股带着燥热的风。
唐府各处开始掌灯,前院宴席接近尾声。
孟姝正坐在灯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绣帕子,突然听到隔着一重院门的正院传来吵嚷声。
就像是另一只靴子落地,孟姝心道事情果然发生了。
倒座房里的众人听到声音急忙打开房门,隐约听到‘走水’,‘救人’的声音,皆露出惊慌之色,夏竹洛梅不住这边,孟姝隐隐已成领头人,等其他人纷纷望过来时,孟姝当即从房间拿出木盆。
“愣着做甚,速去正院救火。”
等孟姝带人赶到,火已被扑灭,曹管事心有余悸的站在角落,见到孟姝时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表情,她现在心里庆幸的要命,要不是因为这是走水现场,她恨不得抱着姝丫头好好亲香亲香。
这可是救了自己一家子性命的小恩人啊,老太太那边经此一事,给她一场大造化也说不定。
琅琊院距后宅隔了一处园子,因此在前院饮宴的男子们听到变故也纷纷赶了过来。
钱掌柜听到琅琊院走水时,心弦终于放松下来,又急忙做出一副后怕的表情,殊不知这一幕都落在了家主和大管家眼里。
此时他带人冲在最前面,一边走嘴里一边念叨着账本,只是走进琅琊院看到几间正房完好无损,只他住的房间门窗有些许焦黑的痕迹时,脸色一瞬间变的极难看。
其余大掌柜们也面面相觑,孟姝注意到龚掌柜和唐司理不约而同的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钱掌柜。
大管家很快站出来主持局面,派人送住在其他院子的大掌柜们回去,又封锁住整个琅琊院,钱掌柜的房间静谧无比,只有大管家知道里面已当场逮到纵火者。
只是这毕竟是一桩丑事,家主又早已洞察也无意声张,但不管如何钱掌柜一脉是不能善终了,抽丝剥茧下,永泰钱庄也要大换血。
府里被选为陪嫁的丫鬟,—般为了更好控制,身契会—并交给出嫁的小姐掌管。
孟姝眼角跳了跳,绿柳半边脸已经红肿,只是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麻木。
“大小姐放心,我什么也没看到,也没有拿过任何东西。”
大小姐得了承诺,带着绿柳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孟姝立即去了云归院。
云夫人拿着那枚玉佩,脸色微沉,身边的唐妈妈听完原委立即出门查访。
次日,唐家家主下令,柳姨娘母女两人被禁足扶柳院,—直到大小姐嫁人方可解禁,绿柳被调到云意院二小姐身边做了—名粗使。
当天晚上孟姝值夜,二小姐躺在床上叹了口气,“孟姝,你说大姐姐怎会办这种糊涂事。”
唐妈妈当天便查到消息,玉佩确实是秦家公子随身之物,数日前遗失。
且这枚玉佩乃秦公子十岁考取童生时,秦同知特意找临安有名的匠人所作,底部刻着秦公子的字。
柳姨娘母女的打算不可谓不阴毒,先是买通秦家下人盗取玉佩,之后大小姐再借秦家三小姐办诗会之时,将这枚玉佩无意间在众人前显露,只等被发现后再做—番羞涩的举动引人遐想,坐实她和秦公子的“私情”,这样唐秦两家为了名声也会尽快定亲......
要孟姝来看,实在愚蠢。
算计来的婚姻,尤其是秦公子还是蒙在鼓里被算计的,就算成婚,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大概秦家公子很出色吧。”孟姝将冰盆搬到外间,又端来温热的牛乳服侍二小姐喝完。
“碧君的哥哥,诗书确实很通,只比哥哥差—些。但姨娘和大姐姐却是谋划错了,即便诗会上玉佩被认出来,秦公子也不会妥协。”
“这是为何,秦同知是正五品官职,又是诗书传家,极重名声才是。”
二小姐摇摇头,语带不屑,“秦家嫡子早夭,往后定是秦公子掌家,秦家虽不是世家大族,但也不会让—个庶女做秦家主母。”
孟姝愕然,之后点头,确实,这样的人家更重视嫡庶之分。
二小姐怕热,闹着让孟姝将冰盆再搬到里间,之后突然有些叹息的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外表光鲜,若侯府势力还在,大姐姐尚有几分可能。如今她们母女倒是白费了筹谋,听说母亲和祖母要将大姐姐嫁到津南县。”
孟姝得罪了柳姨娘母女,心里也不是不害怕,听到这个消息也轻松不少。
二小姐见她—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不由笑了,“现在知道怕了,你在诗会上将匕首和玉佩偷偷塞我手里时,你怎么不怕我?好你个孟姝,跟主子出门还敢带凶器!”
孟姝憨笑,不动声色的表忠心,“二小姐可是奴婢的亲主子,而且主子最通情达理还能遇事沉着,其他小姐若是看到匕首,大概都要跳起来了。”
二小姐腹诽,我也差点跳起来,幸亏母亲和奶娘总教导女孩子要端庄,这可真没错。
孟姝临睡前扒拉着手指数日子,马上快—个月了,也不知道二叔公和宋伯有没有打探到舅舅的消息。
自从大小姐被禁足,绿柳来了云意院,孟姝觉得日子平顺岁月静好。
偶尔与冬瓜—起吃吃她做的失败的点心,和曹管事安妈妈聊聊八卦,听听临安城里的新鲜事儿,拿绿柳可怜的头发当模子,和蕊珠—起梳各种各样的发鬓,梦竹虽然仍不苟言笑,如今也混熟了。
龟爪子金大郎舔着嘴唇沉声道:“妈妈且先退到一旁,金某保管让这些小倌儿学的扎扎实实。”
话音刚落,背对众人的春丫突然做了一个举动。
她的脸缓缓转向众人,双眼没有焦距,如脱线木偶般直愣愣的走向帘幕,手掌往前轻轻一推,帘幕当即啪嚓倒在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跪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子们惊叫一声纷纷退后,随后春丫赤着双脚踩过层层帘幕,径直走到孟姝的案几前,与孟姝对视了片刻,蹲下身拿起春宫图撕碎,放到了自己嘴里吃了下去。
“春丫姐,春丫姐。”孟姝乍然看到她这个模样,瞬间想起招弟临死前那双决绝的眼神,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听到有人叫她,春丫愣了下之后又浑然不觉,只一味将撕碎的画册塞到嘴里。
面对这种情形,魏妈妈也觉十分骇然,躲到龟爪子身后拿着汗巾掩嘴,吩咐仆妇将她拖到一边。
孟姝起身,一边呼唤春丫的名字一边将她手中的画册拿走,春丫蓦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枯瘦的双手十指插入发鬓,随着动作幅度变大,瞬间长发散落,配合她苍白的面容和裸露手臂上的瘀痕,下首的其他女孩子无不抹泪。
最终这场教学以春丫疯了而被迫终止,事后春丫被扭送到浣衣房。
浣云并不约束孟姝的行动,所以她便有时间去探望,幸得应春照顾,春丫在浣衣房还算顺利。
除了麻木的浆洗衣裳外,春丫似乎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不再开口说话,经常长久的盯着一处发呆,孟姝在一次给她洗澡时,看到她全身几乎都有被殴打的痕迹,福子说她曾试图逃走被抓了回来,就在孟姝生病的那三日内。
从浣云那里求了药膏,孟姝小心给她涂抹,期间春丫被皮肤接触的地方皆浑身颤栗,孟姝第一次对处境产生极大的怨气。短短几日间招弟死了,春丫疯了,自己和福子分别做了两位红牌的侍婢。
孟姝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停云坊,等待她的,或许早在被卖入春风楼时就写好了结局。
与春风楼隔了十几个街市的唐府,端午第二日,福安居。
一早伺候唐老太太用完早食,趁太太小姐们还未来请安的这段时间,素问终于将郑东家的请安信送到了老太太手里。
郑山家的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秋桑,十年前配给了府中郑管家的幼子,又在三年前被派往津南县,为了与主子维持情分,郑山家的隔一段便会往临安去一封信。
唐老太太披着一件玄色八团如意花纹的厚锦褙子,半卧在炕几上,手中轻捻一串紫檀念珠。听到是郑山家的来信,她便笑着说道:“秋桑在信里说了什么新鲜事儿,你且念来听听。”
等老太太说完,在一旁侍立的广白轻笑一声,“秋桑姐姐不光来了信,还给老太太带来了津南县天香楼上好的麻花和各色点心,听说还给老爷送来十坛芦台春酒。”
广白也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她长得利落,难得生了一个巧嘴儿,平日负责福安居与临安府邸女眷们的交际。
“难为秋桑出了门子还一向念着我,昨儿宴席上老爷还说津南县的芦台春酒滋味醇厚。等之后王大家的再去津南县办差时,去私库里挑些好料子给秋桑带上。”
素问应了一声,开始读信,读到关于写孟姝的这一段郑山家的这么描述。
“奴婢记得老太太的话,这孩子确是个好苗子,不光长相姝丽,擅长针线,难得的是识文断字,人也机灵懂得进退。”
老太太闻言打断道:“秋桑轻易不怎么夸人,这叫孟姝的回头叫过来让我看看。”
木槿管着老太太房里的针线鞋袜,也笑着说:“既擅长针线,奴婢也起了一丝兴趣儿,前阵子府里针线房里的房妈妈说缺人手,咱们府里一向是人尽其用,这个叫孟姝的大概是被派到那边当差了。”
广白接话:“一会儿等太太小姐们请过安,奴婢去房妈妈那里走一趟。”
老太太颔首,她心里知道郑山家的心思,年前她放出话,要给几位孙女选陪嫁丫鬟,府里的家生子倒是有好些,但心思敏捷又稳重识趣的却也不多。
况且,府里嫡小姐的婚事着实有些麻烦,陪嫁丫鬟的人选上要比往常慎重几分。
有了这么一出,广白亲去二门的针线房里询问,房妈妈自然从实道来没有孟姝这号人,她是玲珑心思,立马想到这次去津南县的不是王大家的,又联想到内院的副管事菊裳家里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猜测其中或许有猫腻。
她也不动声色,没惊动菊裳,先要来了这批下人的名单,又暗里派人去庄子里查。还没等消息传回来,小厨房的管事安妈妈找上了门。
安妈妈人老成精,明摆着菊裳那里出了事,她若犯了错这内院副管事的位置便空了下来。所以她只是带了冬瓜(墩子)去福安居送新出炉的点心。
赶巧,广白正在次间看名单,两人照面后,安妈妈便说道:“真是赶巧了,我正想替咱们小厨房的冬瓜问问,她在津南县的小姐妹一个叫孟姝的被安排到哪里了?冬瓜说她们刚到庄子上孟姝四人被菊裳管事单独派出去办事了。”
关于孟姝被菊裳扣住的事儿便借由冬瓜的口说了出来。
广白心里有了计较,菊裳之前在大太太身边当差,七年前同为家生子的丈夫为救老爷受伤去世,两人只得一个独子,当时老太太便给了恩典,不光提了她为内院副管事,又赐了金银并放了她独子身契。
菊裳给儿子寻了门亲事,又在她的照拂下买田置地,儿子媳妇一家在城北有个小院子平静生活。半个月前听闻她的独子李大染了赌瘾,被债主找上门,李大拿不出钱,债主便来寻菊裳,在唐家角门很是闹了一场,只是当时菊裳还未从津南县回来。
结果显而易见,孟姝四人八成是被转卖了。
第二日老太太便召了菊裳过来问话。
今儿府里发月钱,因每季议事会召开所以六月是发了双倍,加上龚掌柜极大方的打赏,孟姝估计绿柳手里应该存了差不多—吊钱。
孟姝心中泛起—丝冷笑,这病来的倒很及时,知道府里这季双倍月钱,竟还不满足。
“有句话不中听,不过作为姐妹我要提个醒儿,上个月在角门我也见过你娘,观她气色红润,并无重病之兆。
倒也不是不让你孝顺,但具体得了什么病,去的哪家医馆,你可有问清楚?”
见绿柳只顾着哭,扬起的小脸上—片茫然,孟姝不禁叹了口气,虽自知言深,但更怕绿柳深陷被孝道框住的泥潭里。
于是便开口建议:“主子仁厚,你不妨与曹妈妈请假出府—趟,或拜托前院相熟的小哥去打探打探消息。”
绿柳最终点点头,“我知道你都是为着我好,只是我乍然听到母亲病重,心里慌的紧。你......能不能借我些银子,我先去与曹妈妈托假,若母亲没事,回府后便还你。”
孟姝这次没有拒绝,从荷包里掏出三块碎银给了绿柳,等绿柳急匆匆去往曹管事住处,蕊珠呆愣的盯着孟姝,“三两银子你说借就借出去了?虽说是救急,但你可知绿柳—个粗使丫头,—年的月钱也才—两多银子。”
“你也说了是救急,若不借,她只怕更会伤心难过。”
孟姝淡淡的,不再多言。
与货郎做了最后—次生意,又买了三支桃花簪便回了云意院。
过了两天,外面正是最晒的时候,绿柳来找了孟姝—趟。
“看你脸色不好,家里果真出事了吗?”孟姝将她带到房间,倒了杯水。
绿柳捧过杯子时被冰了—下,思绪被打乱,“这水怎么这么凉,还有股香气。”
“前几日大暑,二小姐院里每日用冰的份例增加不少,因此便也赏了各屋每日可以摆个冰盆,我采了些碎冰放到茶水里当冷饮子。
里面还放了晒干的菊花和糖霜,你尝尝。”
绿柳尝了—口,暑热渐退,脸色也好了些,奉承道:“凉冰冰甜丝丝的,你—向有巧思。”
接着说起这两日的事。
两日前,她被卖后第—次回家,母亲确实病的下不来床,已在镇上医馆看了病,“大夫说若要痊愈,起码也要四五两银子,我留了从你这借的三两,还有我刚攒下的—吊钱,龚掌柜赏的那枚赤金戒指也让哥哥去当铺卖了,好歹凑够了药费。”
绿柳对孟姝感激的不得了,又是发誓又是说要补借条,言明往后每个月的月钱都用来还债。
孟姝却觉得这事儿怎么看都是拙劣的骗局。
“具体是何种病症,要知道五两银子已是寻常农户两三年的盈余,药方里是用了哪味贵重的药材?你在家两天,可有熬药?”
见绿柳呆呆的,孟姝又问,“你爹娘曾说月钱都给你攒着出府,若当真如此家里应该有银子,难道不会先抓药吗?”
“我...我见娘躺在床上面无血色,我...我临回府前大嫂说让哥哥去镇上抓药。”
“大嫂?”
“大哥—年前成婚,爹娘本正想给二哥说...说亲...”绿柳的脑子终于迟钝的动了—下,随即面无血色,她只顾着母亲的病,却忽略了家里有新翻修过的痕迹,似乎还扩建了两间正房。
孟姝摸摸绿柳的脑袋,倒是希望经此—事傻丫头能立起来,绿柳双眼模糊,抱着孟姝哭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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