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给力读书网 > 其他类型 > 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温书妍傅问舟大结局

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温书妍傅问舟大结局

陌缓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言下之意,如果到那时,他还是无法对她产生男女之情,那就退婚。缓兵之计,倒不失为—个好办法。萧池当即同意。两家结亲之事,很快传开。传到安王府时,周礼安正在温书妍房里,当即砸了茶杯。“萧池好大的胆子!”温书妍温言细语:“王爷息怒,此事我觉得倒不全是萧池大胆,想来定是傅问舟挟恩求报,萧池也是没办法。”周礼安转着手上玉扳指,眼神阴戾。温书妍—个眼神,丫鬟重新拿了茶杯来。“傅问舟不识抬举,那是因为压在他身上的东西还不够重。王爷若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在他死之前,会爬着来求你。至于傅家三姑娘,只是定亲而已……”说着,温书妍摇曳着身姿坐进周礼安怀里,红唇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周礼安阴鸷的黑眸,亮色渐起,掐着她细腰道:“你就这么恨傅问舟?”温书妍勾起...

主角:温书妍傅问舟   更新:2025-01-11 09:46: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温书妍傅问舟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温书妍傅问舟大结局》,由网络作家“陌缓”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言下之意,如果到那时,他还是无法对她产生男女之情,那就退婚。缓兵之计,倒不失为—个好办法。萧池当即同意。两家结亲之事,很快传开。传到安王府时,周礼安正在温书妍房里,当即砸了茶杯。“萧池好大的胆子!”温书妍温言细语:“王爷息怒,此事我觉得倒不全是萧池大胆,想来定是傅问舟挟恩求报,萧池也是没办法。”周礼安转着手上玉扳指,眼神阴戾。温书妍—个眼神,丫鬟重新拿了茶杯来。“傅问舟不识抬举,那是因为压在他身上的东西还不够重。王爷若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在他死之前,会爬着来求你。至于傅家三姑娘,只是定亲而已……”说着,温书妍摇曳着身姿坐进周礼安怀里,红唇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周礼安阴鸷的黑眸,亮色渐起,掐着她细腰道:“你就这么恨傅问舟?”温书妍勾起...

《世家弃女,腹黑相公宠不停温书妍傅问舟大结局》精彩片段


言下之意,如果到那时,他还是无法对她产生男女之情,那就退婚。

缓兵之计,倒不失为—个好办法。

萧池当即同意。

两家结亲之事,很快传开。

传到安王府时,周礼安正在温书妍房里,当即砸了茶杯。

“萧池好大的胆子!”

温书妍温言细语:“王爷息怒,此事我觉得倒不全是萧池大胆,想来定是傅问舟挟恩求报,萧池也是没办法。”

周礼安转着手上玉扳指,眼神阴戾。

温书妍—个眼神,丫鬟重新拿了茶杯来。

“傅问舟不识抬举,那是因为压在他身上的东西还不够重。王爷若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在他死之前,会爬着来求你。至于傅家三姑娘,只是定亲而已……”

说着,温书妍摇曳着身姿坐进周礼安怀里,红唇贴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礼安阴鸷的黑眸,亮色渐起,掐着她细腰道:“你就这么恨傅问舟?”

温书妍勾起唇,媚惑道:“王爷不喜欢的人,我都恨。”

“哈哈哈……说的好,本王今日要好好奖赏你!”

周礼安大笑着将她抱起来往床榻走去。

温书妍心尖不由颤栗,害怕又渴望。

渴望是因为,她已经学会了从痛苦中寻找快乐……比如把周礼安想象成傅问舟。

无论他有多清高,多骄傲,骨头有多硬,最终都会在她身上沉沦,像条狗—样软在她身上喘气……

傅问舟,不过如此。

……

傅晚儿的婚事—定,有人欢喜有人忧。

最欢喜的莫过于老夫人,不仅事情得到解决,最关键的是经历这—事后,傅晚儿仿佛—夜之间就长大了似的。

整个人沉稳乖巧了许多,也不咋咋呼呼的光想着玩了。

每日都来给她请安,陪她说话,还主动让方嬷嬷她们教她女红,教她持家之道。

在老夫人眼里,这都是傅问舟和温时宁的功劳。

那日温时宁对傅晚儿说的那些话,早有丫鬟说给老夫人听。

方嬷嬷也在场,听闻后,颇有些感慨。

“二夫人和大户人家的小姐不—样,—个像杂草,生命力旺盛,给点土壤就能长的很好。—个像是娇养的花朵,经不住风吹雨打。咱们三姑娘受她影响后,鉴于两者之间,可以被娇养,也能经风雨,倒成了幸事—件。”

“而且,二夫人对二爷确实上心,关键还有用。就连廖神医都说二爷精神气大不—样了,老身瞧着,这二夫人就是蒙尘的珍珠,咱们侯府算是捡到宝了。”

—番话,说的老夫人满心宽慰,当即又赏了—匣子珠宝给温时宁。

这下,沈玉娇心里就更加的不痛快了。

“他们倒好,按着自己的心意行事,好处反倒是捞了大把。谁又想过后果,想过侯府的处境,想过侯爷的压力!”

傅晏修本就日日活得惶恐不安,生怕落下什么错处。

出门在外,要战战兢兢地夹着尾巴做人,回来还要听沈玉娇抱怨唠叨,烦上加烦,终于有天忍不住爆发,扇了沈玉娇—巴掌。

沈玉娇哭着回了娘家,扔下—摊子的事,把老夫人气的够呛。

这些,温时宁—概不知。

她心里眼里只有傅问舟,和她的花花草草,平时根本不出临风居。

加之傅问舟有意保护她,—切不好的言论,都在他这里就断掉了。

但傅问舟自己,心里沉重的事情又多了些,表面上看着还行,实则已是心力交瘁,强撑而已。

这日,廖神医替他把脉后,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温时宁出生那日,府上百花一夜凋零。

因大师一句‘刑克双亲,祸及全家’,还在襁褓里的婴孩便被送到几百里之外的庄子上。

整整十六年,无人问津。

温时宁幼时不知刑克双亲是什么意思,日日吵闹着要出去玩,后来被看管的婆子打骂了无数次后,便懂了,也老实了。

她是灾星,人人避之。

除了奶娘一家。

奶娘柳氏是温家在当地找的,喂养了她两年,便也结下了深厚的情义。

平日里给婆子们一点好处,出入便也没人管。

只是温时宁出不去。

四方的宅院,就是她的天地。

院墙上雕刻着的符咒,就像铁链一样将她牢牢拴住。

无人教她读书识字,甚至无人愿意同她说话。

要不是奶娘一家时常来照拂,温时宁不是个傻子,也会是个哑巴。

所以当温家来人,说要将她接走时,奶娘老泪纵横。

“老天开眼,姑娘可算是等到了。”

温时宁趴在奶娘膝盖上,仰头看那四方的天。

她曾幻想过无数次,如果能走出去,定要去看看阿姐说的热闹集市,和那棵每年都会结果的酸枣树。

可惜阿姐怀着孕,已经不能像从前那样说要陪她下河捞鱼,爬树摘果了。

奶娘抹了会儿眼泪,轻轻抚摸着温时宁的头发,像往常那样温声细语。

“姑娘莫怕,这世上呀,没有亲爹亲娘不惦记自己孩子的……都是那些个黑心烂肺的胡说八道!好在他们终于想通了,姑娘的苦日子总算是熬到头了……”

温时宁不懂,只觉得不安。

她没见过爹娘,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

但她不傻,若真的惦记,不会等到十六年这么久。

奶娘又说:“姑娘若是怕,我陪你回去。”

可阿姐要生了,且温家只接她一人,这些不是她们自己能做主的。

温时宁知道奶娘是想宽慰自己,便仰起小脸甜甜一笑。

“时宁不怕,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就接你们去享福。”

柳氏早年丧夫,育有一子一女。

女儿楚云嫁给了当地的屠夫,日子过的还行。

其子楚砚和温时宁一般大,一心要考举功名,已经在州县的预试中高中‘解元’,正在积极准备来年的春闱。

温时宁没想到他会来相送。

她正因奶娘没来而难过,便听有人在喊:

“时宁,时宁……”

少年的声音由远到近,温时宁忙掀开轿帘去望。

他们其实已经很久没见了,因为婆子们不允许。

说男女授受不亲,若要传到温家去,她们非但工钱要不到,还可能背上祸事。

前些年,两人还差不多高。

此时看着,楚砚要比自己高出好长一截,已然是个大人模样了。

“阿姐行动不便,让我给你带些吃的。”

楚砚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的从窗口往里塞。

酸枣,糕点,姐夫炸的肉丸子,还有茶叶蛋,以及一小袋银钱。

“阿娘怕惹你哭没敢来……时宁你放心,来年春闱我一定高中,我会带着阿娘阿姐来看你。”

温时宁双手抱得满满的,望着少年傻笑。

“楚砚,你怎么长胡子了。”

楚砚愣了下,脸霎时通红。

来不及说什么,负责来接的婆子满脸不高兴,吩咐车夫:“走快些。”

很快,少年的青衫就远了去。

温时宁这才腾出一只手来,一边扬着,大声喊:

“楚砚,阿姐生了你要写信给我……我在京城等你。”

等放下帘子,温时宁还是笑着的。

她是回去享福的,大家都替她高兴,她也要高兴些。

可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阿姐的孩子,也不知道楚砚在京城找不找得到她,以后会不会有人像奶娘那样温柔地替她梳头……

彷徨无知的未来,像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洞。

温时宁终于还是悄悄地抹了眼泪。

陪同的婆子厌恶地皱了眉头,但到底没说什么,许是不屑于说。

行了好几日,总算到了京城。

伯爵府大门紧闭,无人相迎。

婆子带着温时宁从侧门进去,让门房先去通报。

温时宁不敢四处打量,只匆匆一眼,但觉得这伯爵府太大太高,就算是有翅膀的鸟儿也不一定飞得出去。

片刻,门房让婆子将她带去后院。

刚进院子,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

却在见到她的瞬间,戛然而止。

温时宁知道,她们在打量她。

她身上穿的虽然是奶娘和阿姐给她准备的新衣裳,但粗布棉衣,与余光中的锦衣华服,是天壤之别。

温时宁不懂自惭形秽这个词,但这一刻,连日来给自己打的气瞬间消失殆尽。

“她就是姐姐?”

穿着华丽衣裳,有着娇俏嗓音的女子走到她跟前,伸手将她下巴抬起来。

“书妍,别碰她!”

来这人世十六年,温时宁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亲娘。

她要比奶娘年轻许多,珠钗玉饰,华服加身,端庄又大气。

只是那眼里,是浓浓的厌弃,还有一丝忌惮。

温书妍被母亲一喝,吓的收回手,随而娇声嗔怪。

“母亲,钦天监都说了,灾星一说纯属无稽之谈,您怎么还信呀!”

温夫人睇她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温时宁身上。

十六年前生产时的痛不欲生历历在目。

她九死一生,从此不能再育。

还有那一夜百花凋零的不祥预兆,触目惊心,叫她如何不信。

只是如今没别的法子罢了。

“母亲,妹妹。”

陌生的称谓,在温时宁叫来,确实是没什么温情而言。

温夫人眸中的厌恶之色更显,“林嬷嬷,你领她去住下吧,秦嬷嬷你留下来回话。”

两个婆子应了声。

“大姑娘请吧。”

林嬷嬷刚唤出口,温书妍便不依:“她是大姑娘,那我是什么?”

“大姑娘自然才是大姑娘,可……”

林嬷嬷也犯了难。

温夫人拧眉发话:“府上都叫多少年了,就叫她宁姑娘吧。”

温时宁觉得无所谓。

她有些饿,只盼着一会儿能早点吃饭。

林嬷嬷领着她走出院子里时,听得温书妍忧心道:“她长成那般,要是傅家看不上怎么办?”

温夫人宽慰她说:“放心吧,他们没得选。”

“没得选,怎么就没得选!”

忠勇侯府,同样听到这句话的傅问舟,狠狠砸了手中茶盏。


面对温子羡的质问,凤姨娘语气有些严厉。

“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人在低谷你莫踩,人在高处你莫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总难料。若不是那子虚乌有的祸害罪名,怎有你今日的风光。你问我为何?我能为何?我既生了你,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哪一样不是为了你……”

温时宁扭头便对香草说:“我们晚些时辰再来吧。”

香草却比她还要委屈,眼眶都红了。

“小姐莫要放在心上,莫要难过。”

温时宁奇怪地看着她:“我为何要难过?原本就不属于我的,却意外地得了些,我该高兴才对。”

香草揉揉眼睛,又傻傻地笑起来。

“小姐说的是,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傅二公子有把你放在心上。”

自婚事定下来后,傅问舟就会隔三岔五地差人送东西来。

有时是糕点,有时是头饰,有时是些小玩意儿,仿佛真是期待极了这桩婚事。

温时宁不知道该怎么同香草说,傅二公子此举并非是将她放在了心上,只是同情可怜她,怕她在温家受欺负,所以时常送些东西提醒温家,她是有人依托的将嫁女。

当然,她确实该庆幸他是那样温善的人。

所以她也日日为他祈福。

香草笑她,说傅二公子又看不到。

温时宁不与她争,她心诚与否,无需人尽皆知。

她只知,人待她好,她也要待人好。

这世间真善本就稀少的很,她得一分便要惜一分。

听香草说,二皇子也下了聘来。

侧室不比正室,挑个吉日抬进门即可。

但想必温书妍还是很满意的,所以不屑再来偏院找麻烦。

只是温时宁不明白,她为何也要挑在九月初九这天出嫁。

总之,伯府上下喜气洋洋,忙碌了起来。

但温时宁很清楚,这与她没有分毫的关系。

只一套嫁衣,还是街上随意找来的成衣铺子做的。

嫁妆也都是些随意廉价的东西,连凤姨娘看了都不由沉默半晌。

温时宁倒无所谓,她不会去争,反正争也无用,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温家都不怕丟了颜面,她一个本来就没有颜面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很快就到中秋节,离婚期又近了些。

这日,府上很是热闹。

林嬷嬷早早的就来偏院打招呼,让温时宁今日不必再去凤姨娘那里学规矩,更不必出这个院子。

倒是傅问舟,早早的就让人送了月饼来,还有一小壶桂花酒。

香草高兴坏了,一样样的催着温时宁尝,兴高采烈地展望着未来。

“等小姐嫁过去,就是侯府二夫人了,又有二公子这般顾惜,看谁还敢轻慢。等再过几年,小姐生下孩子,那日子就更有盼头了……”

温时宁眉眼弯弯地听她畅想,不忍提醒她,傅二公子命不久矣,未来如何,怎敢去想。

可奶娘说,所谓人生,就是一日一日的过下去,把当下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她让香草把桂花酒也倒上,二人开心地对饮起来。

侯府,亦是热闹。

只是如今和傅问舟没多大关系,他帮不上忙,便也自觉不去添乱,只管晚上家宴时露个面就行了。

他早已有独立的院子,这些年更是愈发的喜静,无事不会出院子,也不甚喜有人来闹。

时间一久,就连老夫人也不常来了。

来了难免难过,对彼此都无益。

只傅晚儿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一天要跑上几趟,拦都拦不住。

“二哥,你就陪我去嘛!就这一次行不行?”

晋安从伯府送东西回来,老远就听三小姐在撒娇。

院子伺候的小厮说,三小姐想让二公子陪他去放花灯,已经央了大半个时辰。

晋安嘴角抽了抽。

二公子连院子都难得出一回,怎会去挤那晚间的人山人海,三小姐这次怕是哭鼻子也没用了。

“二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就陪我这一次可好?”

书房,傅晚儿嘴巴都说干了。

再看傅问舟,纹丝不动,一点不受干扰地翻动着书。

傅晚儿气极,开始放狠话。

“你今日要不陪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傅问舟开了尊口:“求之不得。”

“你!”

傅晚儿眼泪汪汪,眼看就要开始撒泼打滚,晋安忙劝:“三小姐何苦为难二公子,你若真想去,小的陪你去就是了。”

“谁要你陪!”

傅晚儿气呼呼抱着双臂,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她哪是非要去放那花灯不可,只是借个由头想让二哥出去逛逛而已。

从前在府上一刻也待不住,成天像只野驹似的四处撒野的人,如今一坐就是一天,自己把自己困在这四方天地里,像个垂暮老人似的。

她看着就心疼。

晋安是傅问舟小时候的书童,二人一块儿长大,也见证了傅晚儿的出生和成长,怎不知她的用心良苦。

但让一只折了翅膀的雄鹰去看天地有多广阔,人世烟火有多精彩,似乎也是种残忍。

他便也难过地闭了嘴。

片刻,傅问舟似突然想起,问了一嘴。

“东西可送去了?”

晋安忙道:“送到了,只是……”

傅问舟的目光终于舍得从书本上移开,“只是什么?”

晋安如实道:“伯府很是热闹,各院庶出都有新衣可穿,就连府上那只猫儿也穿的极其富贵,只宁姑娘什么也没有……所有人都可以去赏花吃月饼,就她不可以,小的怕公子送去的月饼宁姑娘吃不上,坚持亲自送到了偏院,宁姑娘高兴极了,说也祝公子佳节快乐,伺候的丫鬟还偷偷告诉我,宁姑娘每日都在为公子祈福。”

傅晚儿听得忘记了哭,气道:“温家人怎么可以如此刻薄宁姑娘,她不是嫡长女吗?”

晋安道:“谁说不是呢,瞧着宁姑娘住的那院子,还不如下人住的地方。”

“再不喜,宁姑娘是将嫁女,马上就是我们侯府的人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连这也不懂吗?”

晋安小心看了眼傅问舟,不敢答这话。

他一个下人也知,温家哪是不懂,是不在乎罢了。

傅问舟平顺的眉眼,微微的皱了些,脑海里不由想起那双干净清亮的眼睛,那瘦弱不堪的小小身躯。

心里难免内疚,他有意护她,但似乎是高估了自己。

也是,他这一副残躯,如今谁又会放在眼里。

看着他郁结的眉头,傅晚儿突然计上心来。


但都过去了。

他想说的是:“在那种情况下,连我都没法保证你能活着,可你活了下来。听到你啼哭的那一刻,我便心想,这丫头将来定是个有福之人。”

“所谓百花一夜凋零,我猜定是有人恶意为之罢了。为此,老夫还刻意上门拜访,可人轻言微,没能说服。”

温时宁眼眶有些酸。

廖神医又说:“今日能见到夫人长的这般健康清秀,又嫁得良人,我真心高兴。我依然相信,夫人是有福之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借神医吉言。”温时宁郑重点头,重复了遍廖神医的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送走廖神医,温时宁回头便撞进傅问舟深邃黯然的眸子里。

她立即扬起笑脸跑过去。

“二爷,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傅问舟密若蝉羽般的长睫轻颤,也微笑说好。

书房,傅问舟教她写下自己的名字。

温时宁盯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开心说:“二爷你知道吗?我的名字是凤姨娘起的,她说顺时而动,健康安宁,是她对我的祝福和期许。后半句的意思我能知晓,就是不知前半句是什么意思?”

傅问舟便将这句话先写了下来。

注视着她清澈圆圆的眼睛,他温声细语道:“顺时而动,应势而为,是指聪明有远见的人会做好准备,在合适的时候迅速行动,顺着当时的形势做出判断,再有所作为。”

温时宁似懂非懂:“凤姨娘定是希望我不要放弃自己,幸好我没有辜负她的期许。我在庄子上时,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种花,且我种的很好,如今我打算用那些经验来种药材,二爷你说,如此我算不算是聪明有远见的人?”

傅问舟鼻头有些酸楚,低沉道:“时宁,我把你从温家娶来,是想在不久的将来给你自由。若我因此将你一并拖进深渊,那我就大错特错了。”

温时宁知道,她和廖神医的对话,他一定是听到了。

她低着头想了想,轻声开口:

“二爷,我不懂得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人要知恩图报。你对我那样好,我若是只想着自由,那我还是人吗?我会瞧不起我自己的。”

傅问舟刚要说话,温时宁抬起头来,一双乌黑的眸子,那样明亮晶莹,不含一丝世俗的杂质。

“如今我们是夫妻,夫妻也是战友,总不能你在战场上厮杀拼命,我却袖手旁观什么也不做吧?”

傅问舟很惊讶:“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温时宁将他冰凉的手捧着,笑嘻嘻说:“我自己想的呀!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比在战场上杀敌还难,但上了战场就不能当逃兵对不对?”

傅问舟听得失了神,反应一瞬,忙将手抽回来,无奈失笑。

“你呀,歪理倒是挺多。”

温时宁只当是夸奖了,愈发得意:“奶娘说,过日子就是把当下过好,再一天一天的过下去,未来没有发生的事,可以想象,但不是真的,作不得数。”

“反正,我会陪着二爷过好每一天。”

如此,即便将来真有那一天,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安排。

傅问舟静默良久,终是抬起手在她头顶轻轻地拍了拍。

“那就辛苦时宁了。”

他想,比起陪着他慢慢等死,能寻些有意义的事情做自然更好。

下午时,廖神医还真派人将药种送来。

同时还送了本关于人体结构和穴位的画册来,并标注好需要刺激的穴位和按摩手法。


正厅,温书妍和温子羡都在。

温夫人挑了些年,也只从众多庶子庶女中挑了他俩。

两人也没辜负她的培养,放眼京城,皆算是人中龙凤。

如此比较之下,那眼里的厌恶,便浓的溢到了脸上。

看着温时宁远远地行礼,温夫人张口便道:“你可知,你是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温时宁抿了唇,似有许多话藏在心里,却选择了沉默。

温书妍在一旁阴阳怪气道:“如何配不上,依我看,弃女配废子,也算是天偶佳成。”

温夫人看她一眼,温书妍便委屈地将脸扭到一边。

温庆宗仔细将温时宁打量了番,大发慈悲般开口。

“你母亲没有说错,以你之姿,若不是这婚退不得,你连进傅家为奴都不配,更别说嫁给傅二公子为妻。”

“今日叫你来,为父是想敲打你几句,傅家退而求其次是不得已为之。你既捡了这婚事,就要好自为之,温家不求你为门楣增光,只求你谨记一点,出嫁从夫,荣辱与共,你可明白?”

“父亲说的这样委婉,她那般愚昧之人,如何能明白。”

温书妍接过话来:“父亲的意思是,你能捡到这桩婚事,皆因你是温家女,温家不求你回报,只希望你以后别给温家抹黑。傅家没落也好,你丧夫也罢,和温家都没关系,别想着还有温家兜底,这里没有人欢迎你,更没有人欠你!”

温夫人接着说:“这一个月里,你且安份些,好好跟凤姨娘学规矩,没指望你能得到傅家的认可,别过门就被赶出来丟人现眼就好!”

温子羡继续愤愤不平:“一个月能学些什么,不过是东施效颦,惹人笑话罢了!也不知傅二公子是怎么想的,若是我,宁可孤独终老,也不会娶个乡野废物来跟前天天恶心自己!”

温时宁眉眼低垂着。

温夫人看着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听明白了没有!”

温时宁点点头,“请伯爷和夫人放心,我都记下了。”

“你,你说什么?”

温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温伯爷更是眼起怒意,一盏茶重重摔在桌上。

温时宁眼眸清澈地看着他们:“你们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将流浪狗带回来,赏了根他们不想要但又有些舍不得的骨头,便觉得是施了天恩。

而她无以为报,了断亲情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回礼。

“但时宁有一事不解,想请教伯爷和夫人,我是如何配不上傅二公子的?”

“是我生来就不配,还是我不曾努力而不配?”

温庆宗和温夫人脸黑如锅底。

温子羡和温书妍则是惊讶又愤恨,“你竟敢顶嘴!”

温时宁唇角轻抿,“小女怎敢,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清楚。于温家而言,这桩婚事是给我的恩赐,于我而言,是在还生养之恩。”

“温家无人欠我,我亦不再欠温家,望伯爷和夫人保重。”

话落,她端端正正地行了跪拜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茶盏落地。

“孽畜!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她!”

温夫人的哭声同时传来:“果真是个讨债鬼,养不熟的白眼狼!”

温书妍娇声劝:“爹娘莫气,不值当。”

温子羡也说:“好在婚期将近,往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只是苦了傅二公子。”

院子里,凤姨娘看着温时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去她院子里,凤姨娘唤人呈了糕点来,看她的眼神很是复杂。

“其实,你母亲也不容易,当年生你时难产,差点没保住命。这些年,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佛堂打坐诵经,想来心里是记挂着你的。”

温时宁轻声说:“那不是我的错,诵经拜佛也不是为了我,是为她自己能心安。”

凤姨娘沉默了。

谁说这姑娘愚钝的,她可比谁都看得清楚。

遥想当年之情,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你可知,是谁给你起的名字?”

温时宁抬眸看着她,“是谁?”

她确实不知。

凤姨娘手指轻点她鼻尖,笑的温柔。

“是我。”

当年她刚进门不久,夫人生产她去帮忙,亦是她从稳婆手里接过满身胎脂脏兮兮的她。

“还记得那时,你皱巴巴的一团,哭起来声音却洪亮的很……”

可第二天,就得知那小粉团子要被送走。

身为妾室,人轻言微,纵然不解也不敢多言半句。

负责此事的婆子在院子里碰到她,有些不忍道:“小姐还没名字呢。”

可伯爷和夫人尚在惊恐愤怒之中,谁也不敢去触霉头。

说来也奇怪,小粉团子这时醒来,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便巴巴地盯着她看。

凤姨娘心头一软,手指碰碰她小脸,说就叫时宁吧。

“顺时而动,健康安宁,这是姨娘对你的祝福和期许。”

温时宁怔然,心里有难言的情愫在无声流淌。

她随而起身,端端正正地拜了一礼。

“谢姨娘赐名。”

凤姨娘将她扶起来,眼眶微微泛着红。

“其实姨娘也没什么可教你的,只一句话想送给你——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人这一生呀,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今日种因自有他日果还,不必争一时之气。也不必嫉妒一朝风光,坚持下去自有你的高楼矗立。各有时机,自有命运,你要明白,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此时,温时宁还不太能理解其中深刻的道理。

也不知这短短的一番话,能让她受益一生,更不知这世间的善恶因果皆是相辅相连的。

而这世间,最难还的就是人之情。

自那日后,温时宁便每日来凤姨娘的院里学两个时辰的规矩。

除了日常的晨昏定省,也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

时而,也留她一起用膳,像个母亲一样尽心尽力地操办着她的嫁妆。

温时宁也没想到,从不敢奢望的母爱,会在凤姨娘这里短暂地得到些。

因而,她愈发的乖巧勤快,每次来,总要把姨娘院子里的花草打理打理。

这日来得早了些,远远听见温子羡闹起来。

“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你为何非要上赶着管!”


秦嬷嬷倒是有些意外。

说心里话,听闻傅问舟要娶的是那样一个女子,她是一万个不同意。

如今短暂接触下来,看着还行。

模样清秀,眼神明亮,不像是传说中那样愚笨丑陋之人。

老夫人那关,也确实是要过。

对这门婚事,本就心里憋屈,加上昨日的事,若在心里打上了死结,往后为难的还是二爷。

作为这个院里的管家,温时宁带了些什么嫁妆来,秦嬷嬷再清楚不过。

可以说,没一样是拿得出手的。

幸好早前二爷就吩咐过提前备好礼,秦嬷嬷路上又把该怎么送礼、该说什么话这些细节一一交待。

到了老夫人住的院子,主事方嬷嬷说老夫人还没起,让在院子里等着。

秦嬷嬷心里微微的叹了声。

这么一站,就是一个时辰。

又正值秋老虎,哪怕是早上,也觉日头炎烈。

香草都有些站不住了,温时宁还站得笔直,神情也依然温和恭谨。

秦嬷嬷是府上的老人,又是傅问舟的奶娘,老夫人自是不会让她跟着吃苦,早早的就让方嬷嬷将她请进去。

眼看着那日头越来越烈,老夫人仍没有松动的意思,秦嬷嬷不由劝道:“二爷的性子老夫人又不是不知,何苦让他为难。”

老夫人喝了口参汤,恼怨道:“我只后悔当初就不该依着他,娶这么一个祸害进门,往后哪还有安生日子可过。”

秦嬷嬷:“奴婢倒觉得,二爷上心未必是坏事。至于那些子虚乌有的,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二爷福大命大,管她是什么灾什么祸,都奈何不得。”

老夫人摇摇头,“昨日你也看到了,拜堂拜到一半问舟就晕了过去。之后晏修去送回礼,受了一肚子的气回来,话里话外都在怨我不该让灾星进门……”

正说着话,方嬷嬷进来,小声道:“老夫人,二爷来了。”

老夫人往她身后看,“人呢?”

方嬷嬷说:“陪二夫人在院子里等着的。”

老夫人气得心口一痛,“那就让他等着吧。”

有了新妇忘了娘,她为着他,焦心的整夜睡不着,他倒好,二话不说就护上了。

若只是温时宁,秦嬷嬷还能袖手旁观。

傅问舟一来,她哪还能坐得住,当即就跪在了老夫人跟前。

“二爷昨夜又晕了一回,大夫说万不可再耗心神,日头又那样烈,他哪能受得住。求老夫人莫要再给二爷置气,往后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立规矩,眼下二爷的身子最重要,还望老夫人体谅。”

老夫人本就舍不得,秦嬷嬷这么一说,她还置什么气呀。

“还不快把人都喊进来。”

傅问舟一早醒来,便知温时宁请安来了。

奈何大夫来问诊,已经等了许久,他想着有秦嬷嬷在,即便出了岔子也会及时来告之。

岂料,等他紧赶慢赶的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

主仆二人小脸晒的通红,额头冒着密密细细的汗珠。

尤其温时宁,本身就瘦小,立在烈日中摇摇欲坠,像是晒蔫了的小雏菊。

傅问舟只觉心口冒着一股子火,出口的声音便不自觉地带着些怒意。

“母亲既然不愿意见你,你回去便是了,等在这里做什么?”

“二爷,你怎么来了?日头正晒,你快回去。”

温时宁全然不在意他的怒意,急切地想走过去想替他挡一挡日光,结果站太久,双腿麻木的有些不听使唤,僵硬又飘忽地行了几步,竟载进了傅问舟怀里。

对上她惊慌如小鹿般的眼睛,傅问舟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丝疼痛。

即便有气,也不忍再对着她。

温时宁挣扎着站好,软着语气道:“二爷不要生气,我并不觉得委屈。从前在庄子上时,有次楚砚偷偷带了些野果给我,我贪嘴吃多了些,闹了好几天的肚子。奶娘气的将楚砚打了一顿,那是楚砚挨打最惨的一次,听阿姐说好几日都下不来床……”

“我想,奶娘并非是真的气恼了楚砚,她只是更心疼我而已。”

“二爷是老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比任何人都心疼,与其让她气恼自己憋出病来,我更愿意替她分担一些。”

傅问舟喉头有些发紧,轻叹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救了你,还是害了你……”

“当然是救了我。”

温时宁急切地打断他的话。

“我虽是温家嫡长女,可一日三餐不是饭馊就是汤酸,住的院子原是堆的杂物,桌椅都是各处院子扔了不要的。睡的是硬木板床,入秋了盖的还是夏天的薄被 ……”

“除了香草,没有丫鬟愿意伺候我,就一个婆子也只负责看守着我不让我随便出院子。府上的姐妹没有一个愿意与我交好,她们见着我只会远远地躲开,仿佛我是什么害人性命的可怕瘟疫。”

“温书妍也总觉得,是我抢了她的姻缘恨我入骨,温子羡说我这种人就该一头撞死,何必让别人为难。出嫁前,温伯爷和温夫人刻意告诫我,要与夫家荣辱与共,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再回去……”

这些情况傅问舟多少了解一些,但听她这么娓娓道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父母存在?

他下意识去看香草,香草红着眼睛直点头。

“二爷,小姐说的句句属实。”

温时宁这时蹲下来,双手放在傅问舟膝盖上,抬起小脸看着他。

“温家从来都不是我的家,温家人也从来都不是我的家人。这些年,除了奶娘他们,二爷是第一个愿意朝我伸出援手的人。”

“温伯爷有句话倒是说对了的,从今往后,我与夫家荣辱与共。所以二爷千万不要自责,能嫁给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给新妇立规矩,本就是做婆母的责任,就算老夫人气恼我也是人之常情。但我相信,假以时日她会接纳我的,她会知道我不是温家人说的那样不堪。奶娘他们都夸我是顶顶好的姑娘,奶娘说只有心善之心,才能与花草树木通灵,我才不是灾星呢。”

“我会学着照顾二爷,伺候婆母,给我时间,我不会比任何人差的。”

“二爷,你愿意相信我吗?”


廖神医是大笑着走的,像是捡着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

晋安说与傅问舟听时,傅问舟唇角也不由得扬了扬。

就温时宁做的那些事,谁见了能不惊叹。

晋安感慨说:“二夫人也就是从小被送去了庄子上,若非如此,肯定才情卓然,名动京城。”

傅问舟有声微叹。

心疼温时宁,也替自己遗憾。

他本不信命运那些说法,如今却也觉得,命运就像—道无形的枷锁,穷尽—生,试图摆脱。

可要挣脱,谈何容易。

—连几日,温时宁不眠不休地学习。

白天背,晚上亲自守着温棚也在背,香草劝不住,只好告到傅问舟这里来。

傅问舟近日精神不佳,已经好几日没给温时宁上课。

本还在犹豫要不要专门给她请个先生,见她这样求知若渴,心里便有了决定。

这日,傅问舟强撑着来上课。

这些天,温时宁每次来前院,都被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看到傅问舟的瞬间,她眼泪差点掉了出来。

才几日而已,他看着又瘦了—圈,若不是天生神颜冲淡了几分病态,这副样子只会让人害怕。

“时宁。”

傅问舟温柔地叫她,之后又带着点严肃:“听说你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睡觉,日日书本不离手,可是这样?”

温时宁强忍泪意,但不吭声。

傅问舟轻叹:“欲速则不达,学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急不得。”

他刚想说,就算他时日不多,在他走之前,也会替她找—个好老师,温时宁突然开始背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

三字经,论语,诗经,背的七七八八。

而她从识字到现在,不到两个月。

傅问舟震惊难言,不由想起楚砚曾说过,温时宁记忆力超群,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若不是庄子上的婆子看得严,不许他教温时宁读书识字,温时宁之才能会远在他之上。

所以,在得知傅问舟要教温时宁识字读书时,楚砚特别高兴,颇为认真地拜托了傅问舟—番,言下之意,不要小瞧了温时宁。

傅问舟自是不会小瞧温时宁。

但也确实是低估了她。

温时宁—口气背了许久,抓起桌上的茶杯—饮而尽,方才眸光熠熠地看着傅问舟。

“二爷觉得,我学的如何?”

傅问舟站在老师的角度,客观道:“进步神速,但光是会认会背还不行,还得会写。而且,读千遍知其意,过程漫长可贯穿—生,但也受益—生。”

温时宁点点头,“我知晓的,我问的是,可有达到二爷的预期?”

她神情格外严肃,浸着水光的眼眸里透露出紧张。

傅问舟心头—软,含笑说:“当然。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学生,想当初,我能把这些背下来,也用了近半年的时间。”

而他,又已经是众多学子中,最为出色的—个。

可想而知,温时宁若有公平的学习机会,会是多么的惊人。

听他这么说,温时宁莞尔,曼妙眸光盈满笑意。

“今日不讲学了,我带二爷验收别的成果。”

说着,不等傅问舟同意,她推着他就往后院走。

临风居不大,只前后两个小院,还有—个连接后门的大花园。

傅问舟最风光的时候,来找他的人络绎不绝。

有附庸风雅的富家公子哥儿,也有来切磋武艺的莽夫,甚至文武高官,皇家子弟都有。


老夫人又叹气。

傅晚儿乖巧地上前宽慰:“娘,事已至此,我们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起码二哥因着二嫂有了责任心,看病吃药都配合了许多,只要他能坚持下去,总会想到法子的。”

方嬷嬷:“三姑娘说的是,人最怕的就是失了心气儿,且我瞧着姑娘面相挺好的,是个有福之人。”

老夫人白她一眼,“能入问舟的眼,能没福气吗?”

傅晚儿和方嬷嬷对视一笑。

“是是是,家有福妻,万事通达。”

都夸到这份上了,老夫人能怎么办?

当即便赏了些珠子玉钗的送去。

温时宁可高兴坏了,两眼直放光,却不敢上手摸。

见她盯着一枝镶了蓝宝石的步摇挪不开眼,秦嬷嬷直接给她插在头上。

“二夫人头发养的不错,量多发黑,刚好撑得起,颜色也很配。”

温时宁傻气地晃晃脑袋,那颗颗玉珠也跟着摇。

“嬷嬷,这是不是很贵?”

秦嬷嬷说:“老夫人的东西就没有便宜的,老奴没记错的话,这枝是前年生辰时定做的,两千两吧。”

原本是给三姑娘留的嫁妆,怎么可能便宜。

老夫人此举,是为安抚二爷罢了。

“二千两?”

温时宁不淡定了。

凤姨娘给她的五百两,她已经觉得是笔巨大的财富了。

合着,也就够买几颗小珠子?

可她分明记得,奶娘一家一个月也才几两的收入。

这是温时宁对贫富差距理解最深刻的一次。

她忙将步摇取下来放好。

头上顶着两千两,她连呼吸都不会了。

秦嬷嬷欲言又止:“二夫人可知,当初侯府送去的聘礼,价值一万五千两。但温家给你置办的嫁妆,充其量值个五千两。”

“什么?!”

温时宁跳了起来:“他们也太不要脸了吧!”

她的嫁妆不值钱她是知道的,凤姨娘有委婉说过。

但她不知,侯府的聘礼竟那样贵。

太亏了!

因着晚饭时,温时宁气的多吃了两碗饭,还埋怨起了傅问舟。

“二爷明明知道温家都是些什么人,还送那么重的礼去,不就是肉包子打狗吗。”

傅问舟看了眼秦嬷嬷

秦嬷嬷理直气壮:“老奴只是觉得,二夫人应当对自己的嫁妆有知情权。”

“嬷嬷说的没错,要不然我永远都不知道,我竟还给温家挣了那么大一笔。”

气得温时宁又喝了碗汤。

傅问舟失笑,正色说:“温家如何是他们的事,但时宁值得。”

值得一万五千两,值得更多。

温时宁愣愣看着他,勺子慢慢放下,哇的一声就哭了。

傅问舟惊愣着,“这是怎么了?”

香草哄着她主子,说:“小姐这是高兴。”

秦嬷嬷哭笑不得:“既是高兴,哪还有哭鼻子的,女孩子家总是落泪不好。”

温时宁抽泣着:“嬷嬷说的对,会把福气哭跑,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她其实很少哭,只是一句‘值得’让她破了大防。

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值得,那是一万五千两的肯定啊!不是夸夸而已。

傅问舟被小姑娘哭的心头一软,转着轮椅过去,摸了摸她的头。

“无妨,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自在些就好,没那么多的忌讳。”

秦嬷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二爷这哪是娶妻,分明就是领养了个孩子。

……

温时宁这一忙,便将回门给忘了,原本也没打算去。

老夫人唤了她去问话。

温时宁如实道:“出嫁前伯爷和夫人就说过了,伯府并不欢迎我。二爷身子这两天才好一点,再折腾累了不值当,所以还是不去了。”


这时,香草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小姐莫怕,是萧将军带来的军中人。”

傅问舟将他毕生积攒的人情,用在了此处。

他已经在开始尽他最大的努力,兑现对她的许诺。

温时宁顿时哭的不能自已。

到了侯府,温时宁被喜婆扶下来,攥紧红绸,由傅问舟带着跨过火盆,踏入侯府大门,也踏入了她新的人生。

“一拜天地,一鞠躬敬苍天,佳偶天成。”

“二鞠躬,敬黄土,喜结连理。”

“三鞠躬,敬天地,地久天长……”

顺着司仪的说词,温时宁每个动作都行的标准,带着虔诚。

盼神明有知,赐她新生。

心念刚起,便听众人惊呼。

“二公子晕过去了,快!快请大夫!”

“我就说这婚结不得,温伯府好歹毒的心!”

“还不快把这灾星带下去!”

推推攘攘中,温时宁头上的喜帕落地,露出她惊惶无措又麻木的一张脸。

傅问舟被团团围住,他们之间仿佛隔着层层山峦。

不知怎么回的喜房,温时宁就那么呆呆坐着,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香草握住她的手,努力地忍住哽咽,轻声安慰着。

“小姐别怕,没事的,二公子身子本就不好,不是你的错。”

温时宁木然地抬眸看她,“香草,我的命运,好像真的被诅咒了。”

她原本是不信的,可这一刻,不得不信。

怪她,都怪她,若不是她自私,偷偷向神明许愿新生,神明就不会动怒,傅问舟就不会晕倒。

怪她弄掉了红盖头,喜帕掉,祸事起。

往后怕是更不得安宁了。

“香草,对不起。”

温时宁那带着稚气的小脸上,浮现出垂暮老人般的苍凉。

“我原本想着,把你要来,许能让你过得自在一些……可我似乎是错了……”

早知如此,那日她就不该求傅问舟同情。

她该自请回庄子上去的。

她若于这世间本就多余,那便是天要将她收回去也无妨。

香草忍住哭声,手指轻轻抹去温时宁眼角的泪珠。

“小姐莫要这么想,能遇到小姐是香草的福气,反正香草这辈子就跟定小姐了。”

无非就是被侯府赶走,无家可归。

那她们便四海为家,做彼此的家人。

但这些话香草还不能说,她坚信傅二公子能醒来,能信守当初的承诺。

她将温时宁的手又握紧了些,主仆二人依偎在一起,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

这场婚礼,侯府用尽了心思。

一来是傅问舟很上心,连他一直不肯见的军中人都主动邀请。

二来是为冲喜。

想着办的越隆重,越能感动神明。

是以,能发的喜帖都发了。

但他们忽略了一点,如今的侯府已是落败之势,如傅问舟的腿一样,几乎没有可能再站起来。

与这样的侯府交好,能有什么好处呢?

今日来了,明日若是以旧情二字裹挟求个什么事,帮还是不帮?

反之,温伯府现在形势一片大好,顺势交好是必然的。

所以按发出去的喜帖置办的酒席,空出了一大半。

加之傅问舟突然晕倒,老夫人急火攻心,随后也倒下了。

侯府上下忙成一团。

见状,原本就是硬着头皮来的客人几乎都走光了。

最后只剩萧池他们。

是走是留好像都不妥。

许久,萧池才发了话:“都坐下,傅将军的喜酒我们怎能不喝!”

于是一行人齐刷刷地落座,也只是坐了两桌而已。

酒喝的急,便也醉的快。

有人开始愤愤不平。

“二皇子能得圣心,有今日的荣光,该不会就忘记这一切是怎么来的吧?”

“若不是他立功心切非要跟着上战场,将军怎么可能因为救他而受伤!”

“他倒好,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不说,夺人妻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温伯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攀上高枝儿还要恶心人,自己府上都不敢认的灾星,硬要强塞给侯府,居心歹毒,欺人太甚!”

萧池拳头握紧,并未出声阻止,他要比他们想的更深更远一些。

二皇子此举确实是令人寒心,才得了几日圣心,就能明目张胆的把救命恩人踩在脚下,他日若是得了大势,他们这些见证过他狼狈不堪的人,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酒再醉人,也该留几分清醒,各位不惜命,也要为家中老小着想才是。”

傅问舟虚弱的声音传来,众人立即酒醒了一半,纷纷起身。

“将军,你醒了。”

喝了酒的缘故,萧池眼睛有些红。

傅晚儿推着傅问舟走近,含着委屈,带了几分哭腔喊了声萧池哥哥。

萧池朝她点点头。

傅问舟目光静静扫向众人,“今日请各位来,是我思虑不周,都请回吧。”

萧池又紧了紧拳头,负气般说道:“论军中规矩,只要没有做过背信弃义有违军法的事,一日为将便终身为将,旧属来恭贺昔日上官的婚礼有何不妥。”

“论人情,我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这杯喜酒更是要喝。”

“今日你就是不请我们,我们厚着脸皮也要来。”

这是实话,但他们不知这背后还有那么多腌臜之事。

若是知道,恐怕今日扬鞭时,那鞭子会不小心落在温家人身上去。

傅问舟缓着呼吸:“兄弟们的情,我傅问舟承下了,也请各位记住今日应承之事。”

指的是扬鞭送亲一事。

萧池愣了下。

其余人也都面面相觑。

萧池迟疑道:“既做了扬鞭人,便是至亲……只是那温家女是何来头,将军该不会是不知晓吧?”

傅问舟轻咳:“我只知,她既嫁了我,就是我的妻。”

没提侯府,只是他的妻。

萧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傅问舟这是存了要护那女子一生的心,连侯府都不信,所以才拜托给了昔日战友。

这份信任,重如千斤。

萧池抱拳,郑重道:“从今往后,我们对傅二夫人必定敬之重之,他日若二夫人需要,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看得出傅问舟支撑的很艰难,萧池带着众人告辞。

等人都走了,傅问舟脸白如纸,缓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母亲如何了?”

傅晚儿忙道:“已经醒了,大嫂在看顾。”

“大哥人呢?”

按理说,作为家主,他应该在此主持大局才对。


楚砚也笑了笑:“听虞老说起过,不过在他看来,倒成了珍贵的回忆。尤其是二爷您,永远是他最得意的门生。”

傅问舟微愣,眼眶莫名酸楚。

“是我辜负了他老人家……”

楚砚心情也不由复杂。

于公于私,他对傅问舟都该怀有感恩之情,对他的为人和过往事迹,更是发自内心的敬重。

可他心里似乎是住了个卑鄙小人,—想到温时宁,那小人就会冒出来,鞭策着他要将傅问舟比下去……

偏偏理智又很清醒,深知永远也比不过。

所以,总是天人交战,心绪起伏,不堪难言。

—连几日,温时宁—刻也不闲,除了读书就是干活。

天气逐渐变冷,傅问舟心疼她,却又劝不住,便请了傅晚儿出马。

傅晚儿不负他望,—个理由就成功将温时宁劝出了府。

“听说你已晋升为姨娘,可喜可贺,作为姨娘,难道你不想为小侄女备上—份满月礼吗?”

温时宁当然想,“可送什么好呢?”

她还没想好。

傅晚儿道:“你光在家里想怎么想得好,你得出去逛—逛,看—看,才知道能送些什么呀!”

说的很有道理,温时宁不由看向傅问舟。

傅问舟满眼温柔:“去吧,遇到喜欢的,给你自己也挑几样。”

像她这样大的姑娘,最关心的便是时下流行什么款式的衣裳和首饰。

温时宁倒好,都是侯府二夫人了,依旧是素色衣裳,首饰更是从来不戴,嫌干活不方便,怕弄坏了可惜。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傅问舟已经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了呢。

当然,他并非是虚荣。

只是想着,别的姑娘有的,时宁也能有。

傅晚儿趁机敲诈。

“那若是我有看上的,是不是也可以挑几样呀?”

傅问舟好脾气地点头:“行,你随便挑。”

傅晚儿顿时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拉着温时宁就要走。

女儿家逛街,总不好叫傅问舟跟着。

温时宁便乖乖道:“那我逛逛就回来,二爷可有什么想要的?”

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傅问舟心头便柔软的—塌糊涂,连着语气也多了几分难舍般的缱绻。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时宁看着办吧。”

二人含情脉脉的样子,看得傅晚儿夸张地打了个寒颤。

“咦,二哥二嫂好肉麻。”

“别胡说。”

傅问舟耳根发烫,瞪了眼傅晚儿。

傅晚儿才不怕他,挽着温时宁手臂:“二嫂你说,二哥方才是不是很肉麻?”

温时宁眨巴着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有点。”

二爷刚才的眼神,看得她都有点不想出门了。

傅晚儿大笑,愈发大胆道:“那你喜欢吗?”

温时宁说:“不告诉你……等你以后嫁人了就知道啦!”

“好你个二嫂,竟然开起小姑子玩笑了。”

这下,红脸的是傅晚儿了。

温时宁笑意盈盈:“小姑子好生不讲道理,你都能开我和二爷的玩笑,我为何开不得你的玩笑?”

傅晚儿张口结舌。

傅问舟失笑:“时宁说的对。”

傅晚儿完败,气得跺脚。

“你们两夫妻合起伙来欺负我—人,看我今天不败光你们钱财才怪!”

笑闹—番,傅晚儿和温时宁带上香草,终是出了门。

傅问舟像往常—样,闲来无事,便找了本古书出来翻。

脑子里却不时浮现出刚才的事。

见他几次失笑,—旁默默陪着的秦嬷嬷也不由跟着笑。

“老身瞧着,二夫人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若是再多读些书多识些字,恐怕没人能在她这里讨到便宜。”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