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陶眠顾远河的玄幻奇幻小说《桃花山上长生仙陶眠顾远河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少吃亿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楚流雪没想到,陶眠真的是帝王之师。在他的诸多谎言哄骗之中,唯一一条最像瞎话的,竟然是事实。眼下他们住在宫中一个本该为妃子入住的寝殿。陆远笛是个工作狂,心里只有国事没有私事,大臣们上书请求她留后,通通被她否掉,还把人骂一顿。后来为了糊弄,她过继来一对兄妹养在深宫。孩子是什么模样,她都未曾正眼瞧过。天子勤政克己,皇宫内外对此一片赞誉之声。新帝登基血流成河的过往,被掩盖在白纸墨色中,烟消云散。像楚流雪这般大的孩子,仅是盲目地崇拜着帝王。此时他们正在殿外的一处水榭廊亭,师徒对弈。楚流雪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陆远笛的一举一动,又不可避免地瞄见旁边懒散的陶眠。陆远笛腰背笔直如剑刃,一身绛紫袍服,单手执子。对面的陶眠则没个正形,几乎是融化在靠椅之上,一...
《桃花山上长生仙陶眠顾远河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楚流雪没想到,陶眠真的是帝王之师。
在他的诸多谎言哄骗之中,唯一一条最像瞎话的,竟然是事实。
眼下他们住在宫中一个本该为妃子入住的寝殿。陆远笛是个工作狂,心里只有国事没有私事,大臣们上书请求她留后,通通被她否掉,还把人骂一顿。后来为了糊弄,她过继来一对兄妹养在深宫。孩子是什么模样,她都未曾正眼瞧过。
天子勤政克己,皇宫内外对此一片赞誉之声。新帝登基血流成河的过往,被掩盖在白纸墨色中,烟消云散。
像楚流雪这般大的孩子,仅是盲目地崇拜着帝王。此时他们正在殿外的一处水榭廊亭,师徒对弈。楚流雪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陆远笛的一举一动,又不可避免地瞄见旁边懒散的陶眠。
陆远笛腰背笔直如剑刃,一身绛紫袍服,单手执子。对面的陶眠则没个正形,几乎是融化在靠椅之上,一刻钟换十几个姿势还嫌硌身子,又唤人添几个软枕给他。
能在天子面前如此放肆恣意……楚流雪甚至怀疑陆远笛是不是欠了他好几条命。
他们二人已经足足下了半个时辰。陆远笛平日事务繁冗,过来见陶眠都是挤出来的时间,匆匆一面。除了下棋,就是品茗、赏花……两人都不多话,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默契,安静地共处着。
楚流雪曾私下问过陶眠,陆远笛是不是寡言的人。
“她?”陶眠闻言笑了,“她小时候比你还闹。”
陶眠当时正在盘玩一个金贵的手把件,鼓捣一会儿就嫌无趣,随便丢进镂空的雕花篮子里。他来到这金碧辉煌的宫廷,天子以最尊贵的礼节相待,一批接一批的贵重礼物送到他面前任君挑选。陶眠某日顺口说了一句想看腊梅开花。此花的花期在寒冬早春,现在正值盛夏,哪里能有腊梅开。
他脱口而出之时也没当回事,陆远笛不在场。结果这话不知怎得就传到天子耳朵里,次日清晨,陶眠的房内就多了一树盛放的腊梅。鹅黄的花瓣飘落在他掌心,陶眠用手指捻了捻,垂着眼睛不知想些什么。
自那之后,小陶仙人的话愈发少了。
在楚流雪的眼中,陶眠这人很怪。他外表看上去朴素无华,却是个富有的人。说他不在乎身外之物呢,在某些时刻又显得很爱财。入了皇宫之后就更怪了,皇帝恨不得把自己的宝库划给他一半,他却始终神色淡然,再稀有的宝物都无法让他展颜。
对于现在的陶眠而言,和陆远笛说话他都要字斟句酌。徒弟的心意是好的,但陶眠察觉到这心意背后是一道深渊,一双漆黑的眼。陆远笛得到帝位,她终于不必再受屈辱欺凌,她得偿所愿。
可她心中所求……真的是这些么。
陶眠不敢深想。
他了解自己的徒弟。陆远笛要万人之上,他给得起。
倘若陆远笛索求更多呢……
楚流雪发现陶眠近来最轻松快活的时刻是和他们四个小孩子玩乐,她、楚随烟,还有皇宫仅有的一对皇子皇女。那对兄妹是龙凤胎,哥哥沉稳,妹妹活泼,都是十岁大的孩童。
陆远笛对这兄妹二人并不上心,宫中的侍女又过于谨小慎微,两个小孩难得见到同龄人,还有像陶眠这样特别的大人,很快与他们熟络起来。
与其说陶眠带四个小孩,不如说是四个小孩哄他这个大人玩。
“站好站好,都站成一排。”
陶眠独自斜在贵妃榻上,手中价值千金的乌骨泥金扇被他当什么不值钱的玩意,猛敲两下木榻的边沿。
四个孩子按照个头高低,整齐排成一列。最高的是小皇子陆远,其次楚流雪,第三是拘谨的楚随烟,最后是笑嘻嘻的小公主陆瑶。
“今天的早课是……嗯……你们四个,一人讲个笑话听听。”
陆远皱眉,楚流雪翻白眼,楚随烟无措,陆瑶茫然地问笑话是什么。
“快点快点,讲不出来不许下课。”
陆远叹一口气。他不是个擅长幽默的人,但为了配合陶眠,只好绞尽脑汁地想。
“我先来吧。从前有个人和风比武,他赢了,但是连病半月。为什么?因为他伤风了。哈哈。”
“……”
楚流雪不禁打了个寒颤。
陶眠严肃地用手指弹了下陆远的额头。
“小皇子,不是什么笑话后面加上‘哈哈’,就显得好笑了。”
“小陶道长教训的是。”
陆远又是无奈叹气。
接下来轮到楚流雪。
楚流雪本来死都不愿讲,但她不讲陶眠真的能耗到她死,于是她屈服了。
“有只青蛙叫小黄,有一天它被马车轧死了。临死前它大叫一声‘呱’,从此变成了小黄瓜。”
“……”
不用别人尴尬,楚流雪自己都簌簌冒冷汗。
陶眠无甚反应,看向楚随烟。
楚随烟十根手指缠在一起,支支吾吾地讲了一个笑话。
“有一天,儿子问爹爹,我有大伯二伯三伯五叔,为什么没有四叔呢?四叔死了吗?爹爹说对,四叔被你孝死了。”
“……”
楚随烟被这股冷淡的沉默搅得不安,他看向陶眠。
陶眠突然大笑出声,笑得直不起腰来。
楚随烟:?
他讲的笑话这么成功吗?
结果陶眠拍了拍楚流雪的肩膀,说小黄呱,太好笑了。
楚流雪:……
“你反应真快。”
最后轮到陆遥,小公主天真烂漫,仰着头问陶眠。
“小陶,我不会讲笑话,你看我像不像个笑话?”
陶眠沉默,拍了拍陆遥的小脑袋。
“你够诚实,这把算你赢。”
听足了笑话的陶眠似乎心情好了不少,他让几个小孩自己找地方坐,说礼尚往来,他也讲个笑话。
陶眠的笑话铺垫很长。
他说从前有座桃花山,山里有个桃花观,桃花观里有个桃花仙,桃花仙人养了一只大白鹅。
大白鹅是一只长寿鹅,它活了两百多岁,仙人也舍不得把它炖了补身体,任由它每日欺猫斗狗,渐渐长成村中一霸。
有一天,村里人买来一只小母鹅。小母鹅瘦弱又灰扑扑的,看上去就是营养不良鹅。但大白鹅不嫌弃啊,它不欺负猫了,也不啄狗了。它把它的口粮分一多半,叼到鹅笼外,守在小母鹅身边,看它慢慢地吃东西。
小母鹅的羽毛渐渐密起来,身子也圆润。大白鹅欣慰地看着自己养大的小鹅,它想,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了。
平安快乐地活,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奢求的事呢。
后来小母鹅在村子里消失了,留下空荡荡的一只鹅笼。它大抵是被卖掉了,或是被主人家炖了,还可能化作妙龄的女子袅娜地远走了。大白鹅什么都不知道,它伤心啊,接连几日食欲不振。仙人也难过,放它去外面散心。
大白鹅过了七日归家,重新振作精神,好似之前无事发生。
很快,村里又来了一只小鹅。仙人不要大白鹅去看,大白鹅就偷偷去。照例,把它的食物分一半给它。
陆遥是好奇娃娃,她第一个举手。
“小陶小陶,大白鹅那几日看到了什么呢?”
陆远略略思索。
“难道是发现了之前那只小鹅找到了好人家?不过一只鹅,本来也是被农户买来生蛋或是吃肉……”
楚随烟被气氛带动,一并思考起来。
“离开七日归家,说明它并未走远。或许它做了什么?比如救走了那只鹅。”
楚流雪是四个孩子中反应最平静的。
“或许它只是想开了。”
陶眠微微眯起眼睛,手指怜惜地托住一枝腊梅,它已经消耗了生气。这本不是应该绽放的季节,它错误地盛开了。
陶眠说那只鹅什么都没看到。
孩子们惊呼不可能,小陶道长又在编瞎话哄小孩。陶眠两只手抵住他们前仆后继的身子,叫嚷着让他们听他说完。
陶眠说那只鹅没有看到它的鹅,也没有看到别的鹅,总之,它来到桃花山地界的边缘,一片鹅毛都无。
不见鹅,唯有一片柔弱的花瓣,飘落在它橘红色的喙。
那片花瓣并不美丽,边缘枯黄了,还残缺一角,在春意盎然的时节,它看上去那么不起眼,零落成泥,或是顺流而行,总之是再平庸不过的下场,和这满山的花一样。
可是鹅在想什么呢。
鹅在想它也有含苞的时分,曾盛放在晴空之下。它想凋零和离别既然是在所难免的,至少让它在某一刻,路过那朵花的绽放。
三个孩子听得云里雾里,他们暂且不能懂陶眠的话。只有楚流雪在沉默后问,鹅不会说话,这是仙人编的吗?仙人真的养过一只鹅吗?那站在落花下的,是鹅还是仙人呢。
陶眠浅笑不语。
楚流雪发现,自从那日莫名其妙的讲笑话大会之后,陶眠的心情神奇地变好了。在这金丝玉线编织而成的囚笼中,他怡然自得,仿佛回到桃花山。
冷静自持的天子反倒失去了她的从容,她似乎变得患得患失。她开始频繁地要求和陶眠见面,从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甚至半天都耗在这里。
依旧是下棋品茗,陆远笛却心神不宁,连楚流雪这样的孩子都能察觉到。
“远笛,静心。”
陶眠经常这般轻声提醒。
事态急转直下,所有人都没有弄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陶眠就这么被陆远笛关了起来,关在天牢。
陆远笛离开后,桃花山又恢复往日的平静。
楚随烟继续修炼《噬魂掌》和《天尽六变》,取得进步不小,但唯独《天尽六变》的最后一变,他无论如何都掌握不了。
《天尽六变》,顾名思义,有六式。习得此术者,可变器物、花木、飞虫、鸟兽、分身、魇祷。
其中魇祷一式最为复杂。此式是施术者变幻为受术者心中最为渴求或惧怕之人事物,以此来迷惑对方取胜。
陶眠试了许多办法来教他,均未果。
楚随烟不免泄气。
“还是师父厉害,秘籍翻上三两遍就习得了。”
陶眠安慰他。
“没事,比不上师父,不丢人。毕竟师父是千年难遇的天才。”
旁边的楚流雪听得真无语。
“你要是不会安慰人就少说两句。”
“怎么,实话还不许说啊?”
楚流雪没有接着理直气壮的陶眠说话,而是问楚随烟。
“你学不会这最后一式,是否与练习的对象有关?银票的心看上去是块实心铁砣子,没有什么恐惧或渴望的东西。”
楚随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噢。”
“是什么是,”陶眠削了他的后脑勺一记,少年哎呀一声,双手抱住脑壳,“师父的心当然也是肉做的,别听你姐姐胡说。”
“我错了小陶师父……”
关于楚随烟学不会《天尽六变》最后一变这件事,他们三人仅仅拌了几句嘴,就翻篇儿了。
不会就不会,在陶眠这里,没什么大不了的。
目前桃花山三人的衣食起居基本由楚流雪负责。最初决定三人轮着做饭,但楚随烟烧出来的东西不是糊就是咸,压根没法吃。
陶眠就更为炸裂,他差点把伙房烧秃一半。
楚流雪不敢置信地问他以前是怎么过的,他说吸纳天地灵气。
一言以蔽之——喝西北风。
楚流雪对于烧饭这件事并不排斥,可她讨厌刷碗,于是这活就归了弟弟。
陶眠也不得闲,他要遛鸡。
在精心照料之下,乌常在愈发肥美。楚流雪某日捧着簸箕出来晒药草,正撞见陶眠蹲在地上,对着乌常在,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乌常在好歹是一只百岁老鸡,有一定的识人本领。它机灵地拍拍翅膀,躲在楚流雪身后。
楚流雪低头。
“你要实在馋,我就把它拔毛炖了。”
乌常在浑身的毛一抖。
“不了,”陶眠遗憾地望着鸡,“留着它吧,是个念想。”
念什么呢?想什么呢?楚流雪不晓得。
她把手中的簸箕上下掂了掂,药草散发幽香。
这药是给楚随烟准备的。
楚随烟身子弱,自小就有头疼的毛病。发作的时间不固定,一旦疼起来就要他半条命。
她带着弟弟四处流浪的那段日子,没有钱去医馆看,只能无措地抱住疼到四肢蜷缩的他。
如今有陶眠在,办法多了。虽然无法根治,但症状要比过去缓解许多。
起初这病楚随烟不提,怕陶眠嫌他麻烦,把他们姐弟二人扫地出门。
是楚流雪主动找到陶眠交代的。
她说弟弟有顽疾在身,希望陶眠能想想办法,她愿意当牛做马。
陶眠说你一个小孩,当牛当马作甚?你就当个小孩,别的不要管。
小陶仙人最初是没有点医术这个技能的。他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一个比一个身体强健,精力比当师父的都旺盛。顾园早逝与他的过度劳累有关,陆远笛就不说了,日理万机的同时还有余力监禁师父。
陶眠自己也极少生病。
眼下急着用了,陶眠却暂时没有适宜的法子。他向金手指提出请求,金手指没理睬,估计那个善医的徒弟还在很远之后的未来等着他。
自己不懂,金手指不给,全都没关系。
因为陶眠有钱。
小陶仙人在凡间其实拥有自己的人脉,他只是很少动用。当初顾园留给他的那些山庄铺子,还有陆远笛赠予他的大大小小的茶肆酒楼,都有专人打理。
这些人交际的圈子就广了。陶眠修书两封,短短数日,他就得到了若干个答复。
自动忽略那些埋怨他当撒手掌柜的废话,剩下的方法,陶眠摘取了两个可行的。
喝药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法子,是把灵力注入头部穴位。
晒药熬药是楚流雪的事,后者归陶眠负责,她帮不上忙。
陶眠也让她不必管。
楚随烟的旧疾发作往往是在深夜,持续的时间短则一夜,多则七天。
最初楚流雪不放心,偷偷跑去弟弟的房间看过几次。
楚随烟的头疼起来就会让他处于混沌的状态,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只会抱住自己的脑袋浑身紧绷。
这时陶眠就让小孩枕着自己的腿,慢慢地把灵力输进穴位。灵力不能一次性输太多,否则楚随烟的头就会炸开。这期间只能由师父聚精会神地照看全程,半点不能松懈。
楚随烟口中呼出的痛苦呓语渐渐消失,他闭着眼睛的面容变得平缓。这时的陶眠仍不敢离身,他伸长手臂取了桌上柔软的帕子,擦拭他额头的冷汗,等候窗外天明。
徒弟睡了,他不能睡。他就这样整夜整夜地不合眼,直到楚随烟这段发病期过去。
楚随烟病好之后什么都不知道,活蹦乱跳地去找师父练剑。楚流雪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半路拦住弟弟,让他跟着自己去拣柴火。
楚流雪曾向陶眠提出过代劳,却被师父弹了一下额头。
“平时练功偷懒就罢了,这时候要拿弟弟的命来赌?”
楚流雪只好闭紧嘴巴,不再提及此事。
少年跟在她的身后,还在埋怨姐姐乱使唤人,不放他去找师父玩。
楚流雪没接他的话茬,一路上寡言少语,只是低头拣树枝。她拣的比弟弟多,满满一怀。弟弟也没能偷懒,这堆树枝都是由他抱回去的。
下山的路上,依旧是楚流雪在前,这次她开口了。
她说楚随烟你将来如果下山我一定会把你弄死。
楚随烟一怔,有些反应不过来。印象中姐姐虽然偶尔欺负他,但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从未说过这样的重话。
他结巴着问姐你方才说了什么。
楚流雪又重复一遍。
“陶眠不干涉下山的事,他的想法无所谓。但楚随烟,你不许下山。如果你下山,我一定会跟去。跟去,是为了把你弄死。”
因为你下山,就会背叛,会打碎梦境,会让他伤透了心。
那时楚随烟年纪小,还在暗自责怪姐姐的专断。
后来他才明白,这是一句预言,也是一句结局。
薛瀚呢,也有自己的私心。仙人总想要割断与凡间的因缘,他偏不想让仙人如愿。
本以为这样两人算是有了交际。只要时间足够,他和救命恩人的关系迟早会拉近。
……
然后又出现了一个陆远笛。
“顾园就算了,陆远笛是前朝皇室公主,身上麻烦重重,”薛瀚提起这件事情就咬牙切齿,“你说你不愿招惹是非,然后你收皇室遗孤做弟子是吧?”
陶眠尴尬笑笑。
“她偷我养的鸡,我也不能轻易放走她不是。情势所迫。”
“看来非要亏欠你点儿什么,你才能理睬人是吧?”
“你这思路不就偏了。话说既然你这么不乐意,为何跟我说你能救随烟?你不排斥他?”
“不,”薛瀚微微一笑,“我平等地仇恨你收的每一个徒弟。”
“……”
陶眠突然振作起来,两腿被捆住,他蹦着也要往外走。
他得赶紧溜了,薛瀚比几年前更变态了。
走是走不掉的。
薛瀚动动手指,好不容易蹦到门口的陶眠功亏一篑,唉呀一声倒地。
这捆仙索着实厉害,不知是薛瀚从哪儿淘来的上品。
陶眠不是解不开,但他需要时间。
而薛掌柜显然不会给。
他横在地上咕俑,薛瀚从椅子起身,踱步来到他面前,半蹲,一双墨色的眼睛对上他的,瞳孔竖起,妖异非常。
在昏过去之前,陶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太不老实了,还是乖乖睡会儿。
待他再次寻回意识,苏醒,四周已经换了环境。
陶眠揣测这大概是薛瀚的府邸。四周富丽华贵,地面铺着厚厚一层羊毛毯,家具均是乌沉持重的檀木而制。古董和盆栽随处可见,又毫无堆砌之感,可见主人家的品味格调。
身上的捆仙索不知何时被去掉了。
陶眠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腕,打量周围布设。
他把桌上果盘里的水果一样一样取出,然后两手端着半个手掌深的琉璃盘,哇地一声吐出来。
……
这屋子里点的是什么香!
陶眠被奇异又浓郁的香气包围,晕头转向。他的身子站不稳,踉跄着四处寻找香味的来源。
终于,他发现了一只鎏金三足铜香炉掩映在一株珊瑚盆景之后,上有浮烟袅袅。
陶眠忍着胃里一阵阵的恶心,衣袖掩鼻,打算把香灭掉。
有人推门而入,阻止了他。
“灭掉那香,你也别想救徒弟了。”
“薛瀚?”
熟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陶眠回头,正是更衣过的薛掌柜,还有一个男仆。
薛瀚一抬手,仆人把桌上的果盘端走,同时掩上房门,留给二人私聊的空间。
房门无声关闭。
陶眠问薛瀚这香的用处,薛瀚走过来,从袖口取出一个纸包,拆开,里面是褐色的香料。
他的手指把纸弯曲成一个弧度,往香炉内倾倒香料。香料受热后瞬间扩散,屋子里的味道愈发浓重,陶眠顿感不适,一手弯腰撑住旁边的博物架,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嘴,眉头深深地皱紧。
“你要是……呕……对我有成见……就直说,别呕……耍这些花招。”
陶眠的气息都虚弱了,薛瀚却没有像之前在钱庄那般来一句怼一句,而是叹口气,劝他忍忍。
“此香来自魔域,名为返魂。连燃三日,能抑制活人气息。你这一身的‘仙味儿’不去,下了魔域恐怕得被生吞活剥了。我也是为你着想。”
“魔域?”陶眠说了两个字,又想吐。他面目纠结地缓了缓,才继续说,“你要带我去那里?”
今夜宾客奇多,不知是否七层之上有贵物在架。我们要低调行事。
另外,沈二是个变态,少理会他。
陶眠惊讶地抬眉。
“变态说变态是变态,多新鲜哪。”
薛瀚只是微笑。
“薛某是见好就收的那类,沈泊舟可不是。他仗着家中背景做得腌臜事儿可不少,千万别沾上他。”
陶眠说知道知道。
“你莫敷衍,那沈二……”
薛瀚的话只说了一半,戛然而止。陶眠正奇怪着,忽然,他也察觉到异样。
外面的杂音仿佛被一个巨大的口袋瞬间吸走,宾客的谈笑、乐器弹拨敲打之声,还有跑堂小厮穿行时的吆喝全不见了。
陶眠张眼望向中心悬浮的圆台。
咚。
抓鼓被手指弹击发出的清脆有力的响声,唤回了在场宾客的游神,使得他们纷纷把头转向最中间的空荡台子。
咚。
又是一声脆响,楼中的灯火愈明,映得圆台底座的纹样更加清晰。
咚——
最后的鼓响震起,在九层圆台之中,同时出现了九位身穿玄色长衫的唱楼官。唱楼官个头均等,偏瘦,九官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身形,仿佛是从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脸上挂着殷勤的笑,连嘴角的幅度几乎都是等高。那笑容虽然亲近,又让人觉得生硬,仿佛是被有意训练出来的,像一个个呆板的人偶。
九人同时开场,口中说着相同的开场词,连顿挫都一致。男女的声线叠在一起,咿咿呀呀如同戏班子的优伶。
五层的唱楼官是个约莫三十岁的青年。他在圆台之上起手、旋身,有条不紊,声音抑扬有度。
“上有瑶台镜,下有千灯楼。
楼中有三禁,请诸君细听。
一禁燃点私灯,违者罚万金。
二禁同室操戈,违者永不得入。
三禁仙人登楼,违者凌迟千刀,封魂锁魄!”
三禁仙人登楼!
听闻这一禁令的陶眠缓缓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点心。虽然他有所准备,毕竟这里是妖魔的地盘,仙人总归是受排挤的。
但他没想到千灯楼竟然如此明白地写在了禁令之中,而且被发现的后果十分严重!
他沉沉的目光望向薛瀚。
“禁止仙人登楼,违者千刀万剐,薛掌柜该是知道的?”
薛瀚干咳一声。
“富贵险中求么。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强迫你熏了三日的香。”
陶眠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圆台那端又传来两声连着的鼓响,再次唤走注意力。
原本只有唱楼官的高台,不知何时又坠下来两具尸骨!
这尸骨被长绳吊着脖子,不知采取了什么保鲜的办法,尚能看出这位触犯了禁令的仙人死前痛苦的神情。
以及他被刀刃割得千疮百孔的身体。
千刀万剐只是对肉体上的,而封魂锁魄,就意味着这仙人的魂识永远被困在死前最艰难的时刻,永世不得超生。
违令者的惨状大剌剌地展现在所有宾客面前。
陶眠都沉默了,这时他发现旁边的那具尸体。看起来和仙人一样惨。
“这是另外一位仙人?”
他疑惑地问。
薛瀚给出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外。
“不,这是帮助仙人进楼的共犯。”
“……”
本来薛瀚被陶眠起初那质问弄得有些失措,但他看见两具尸体之后,不知又觉醒了什么奇葩念头,啧啧两声。
“不仔细瞧还好,越瞧越像你我二人被吊在了上面,真惨。”
老旧的木门咿呀作响,掀起几缕落尘。殿内幽深黯淡,唯有黄昏的光顺着窗子的缝隙倾泻。
陆远笛就侧坐在窗前,褪去龙袍,换回她最初离开桃花山时的衣装。
陶眠推门而入时,她收回远眺的目光,望着门口伫立的仙人。
“你来了。”
陆远笛的眼睛弯起来,衣着素雅,恍若当年。
他们师徒二人遥遥相视,一坐一立,中间被夕阳的光晕隔开,仿佛寻回了故去的日子。
“这件旧衣我一直留着,”陆远笛从那张破旧的椅子起身,略抬起两臂,转了小半圈,“有几处被利器割坏了,我找手艺好的绣娘补齐,是不是半点看不出来痕迹?和从前一样。”
陶眠仍是不言。
陆远笛嘴角的笑意凝滞,收回了手,垂落在身侧。
她似是无奈,轻摇着头。
“哪里还能和从前一样呢。衣不如新,人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远笛,”陶眠终于舍得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清瘦许多。”
陆远笛心间一涌,眼泪险些坠下来。
不问她为何沦落至此,不问她万般算计又是何苦,只是关心她消瘦了。
她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视线重新转回窗外。
“宫里送来的饭味道尚可,但我近来胃口消减,不愿意吃罢了。”
陶眠轻叹。
“即是不愿留在这里,不如随师父回山吧。”
“小陶还愿意放我回去?”陆远笛含笑,“当初离别时,我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烧了你的山。”
陶眠“嗯”了一声。
“师父准了,让你烧山。”
陆远笛的眼眸微晃,长睫如蝶翼翕动,连呼吸都变缓了。
她的眼中有一瞬间闪过深沉的痛苦,又被克制掩埋。
纤长的手指隔空点着对面的椅子。
“小陶,陪我叙叙旧吧。”
陶眠走近,坐在空椅之上。
陆远笛说宫里没有好茶好酒,怠慢了你。仙人摇首,叫她不必介怀。
师徒许久未见,有很多很多的体己话要聊。几乎都是陆远笛问,陶眠答。
陶眠说山中的桂花开了,秋果也成熟。两个徒弟整日吵来吵去,互相往对方身上扔柿子。好好的柿子,师父一个没吃,全被他们糟践了。院子里到处是柿子的甜香汁水,小孩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乌常在老了,走不动路了。近来它经常挪到院落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和云。一只鸡也会有哀愁么,它在想什么呢,在牵挂什么呢。它看着云,我就搬个小板凳坐着看它,恍然一个白天就过去了。
人间的铺子我都交给薛瀚打理了,有你给的,也有顾园留的。我素来是不擅长管那些的。薛瀚长于此道,经营得井井有条。某天他让我看账上的钱,我大吃一惊,原来自己这般富有。他说我空有富贵,不享荣华。我跟他说家里的蟑螂又要猖獗,得尽快赶回去灭灭它们的威风。
王丫头的不知道第几代后人终于有了小孙女,在生了四个男孩之后。满月那天喜庆着呢,鞭炮隆隆地响。我带着两个小的去凑热闹,那家的媳妇认出了我,抱着孩子靠过来,给我塞了一篮红皮鸡蛋。我用手指点了一下那孩子的额头祈福,祝她长寿平安。
陆远笛听着陶眠讲那些细碎的事,始终微微笑着,不打断他。
等陶眠絮叨个遍,她才说真好,山里的日子总是富有生趣,不像她这皇宫,只能汲取活人的气息,暮气沉沉的。
“远笛,”陶眠又说,“和师父回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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