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殷栾亭秋祁的女频言情小说《众臣子迷惑,陛下他为何那样对将军殷栾亭秋祁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梨花白zz”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王二狗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是皇上带着我们向这个方向追的,这还是一路上各处搜查耽搁了时间,否则定然能更早追上的,皇上和首领神机妙算,真的是太厉害了。”秋祁沉思了一会儿,小声喃喃道:“定然是将军也曾跟皇上说过想去江南,皇上才猜到的,哼,亏得他还肯用心记得将军说的话!”王二狗没听清,好奇道:“你在说什么?”秋祁扭头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没什么,我没说话。”王二狗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老实的“哦”了一声。行在马车旁的仇曲侧头看了眼嘀嘀咕咕的两人,眼神有些不善。王二狗一凛,忙正襟危坐,紧紧的闭上了嘴。仇曲这才又把头扭了回去。王二狗:呜呜首领好严肃,不怒自威!要想达到首领的高度,还是要走很长的路呀!一行人心思各异,用比来时慢了许多的速度...
《众臣子迷惑,陛下他为何那样对将军殷栾亭秋祁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王二狗挠了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是皇上带着我们向这个方向追的,这还是一路上各处搜查耽搁了时间,否则定然能更早追上的,皇上和首领神机妙算,真的是太厉害了。”
秋祁沉思了一会儿,小声喃喃道:“定然是将军也曾跟皇上说过想去江南,皇上才猜到的,哼,亏得他还肯用心记得将军说的话!”
王二狗没听清,好奇道:“你在说什么?”
秋祁扭头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没什么,我没说话。”
王二狗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老实的“哦”了一声。
行在马车旁的仇曲侧头看了眼嘀嘀咕咕的两人,眼神有些不善。
王二狗一凛,忙正襟危坐,紧紧的闭上了嘴。
仇曲这才又把头扭了回去。
王二狗:呜呜首领好严肃,不怒自威!要想达到首领的高度,还是要走很长的路呀!
一行人心思各异,用比来时慢了许多的速度往回走,走了半日,仇曲见皇帝还是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有些忧心,看见前面有一个茶棚,忍不住打马上前,低声道:“爷,走了很久了,您真的需要休息,喝点水吃些东西,左右宁王殿下已经找到,也不怕耽搁些时候了。”
长孙星沉脸已经擦干净了,他扫了仇曲一眼,继续赶车。
仇曲想了想又道:“宁王殿下想必也渴了。”
长孙星沉又看了仇曲一眼,一勒马缰,停下了马车,却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仇曲一见有用,忙喊停了前方开路的暗卫,打发了一个人去茶棚买些吃食茶水。
殷栾亭就坐在身后的车厢里,这个事实让长孙星沉感觉后背总是有些痒痒刺刺的感觉,说不清是舒服还是怎么么。
他下意识的反手按了一下车门,保证车门还好好的关着,抬头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看到路边有个老农挑了一担香梨向官道上过路的行人兜售。
远远的看着那些梨子,长孙星沉的心又开始抽痛,前世秋祁说,殷栾亭在江南的院子里种了一棵梨树,一直守着,想要等它结果。
相伴多年,长孙星沉了解他,其实殷栾亭是一个特别嘴馋的人,尤其爱吃肉类和水果,秋祁说他等着吃新梨子,别人听了可能觉得是情怀,可长孙星沉心里知道,殷栾亭是真的在等梨吃,可他终究没有吃到。
殷栾亭走后,长孙星沉看见梨子就心痛如绞,傅英是个机灵人,之后一直到死,他的面前都没有再出现过梨子。
此时看到那筐水灵的梨子,长孙星沉的眼眶又开始发涩。
他想到车厢里的殷栾亭,一跃下了马车,直奔那卖梨的老农走去。
仇曲状开口道:“爷,您想吃梨么?请爷上坐,属下去买。”
长孙星沉摇了摇头,示意他看住马车,自己继续向那筐梨子走去。
【可是您身上没有银钱啊皇上!】仇曲尔康手无效,自己又有守在车边的任务,只得向王二狗打了个手势,也是操碎了心了。
王二狗刚刚一直在默默的看着这边,看见自家统领的手势立马会意,他招来一个人看着秋祁,自己下了马跟到皇帝身后,并默默的掏出了自己的钱袋。
秋祁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将骨灰坛送了过去。
长孙星沉伸长手臂,缓缓的、用力的将那冰冷的骨灰坛抱进了怀里,胸口缓慢而微颤的起伏着,很久,他似才缓过了这口气,声音低哑的道:“他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不过三年时间,他……怎么会……怎么会……死?”
秋祁声音不见起伏的道:“将军长年征战,身体暗伤重重。十年前在北疆战场,将军右胸中箭,伤到心肺,一度重伤垂死,孟老拼尽全身医术才从阎王手里将他抢了回来,然而尚未痊愈,就接到京中有变的消息,当时战事平稳,他让属下假扮成他稳定军心,不顾伤痛亲率轻骑日夜不休的千里奔袭回京驰援。
连日劳累苦战,他带伤的身体根本无法负荷,又逢安王薨逝,悲痛之下旧伤复发,在得胜后回北疆的路上就再度吐血昏迷。
亲兵将他带回北疆后,孟老再度全力救治,将军前后昏迷八天,卧床半月,又休养半年有余,虽然勉强痊愈,但也自此留下咳疾。
身在战场,他每每身先士卒,身体大小伤情不断,之后几年又数度重伤,虽然都因为他年轻体健痊愈了,但孟老曾言,他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若将军此后好生将养,不再劳累,心情舒畅,或许可与常人同寿,但这很难。”
长孙星沉的眼神凝滞,嘴唇动了几次,才发出暗哑的声音:“他没有跟我说过……他说他一切都好,我让太医为他请平安脉,他也不肯。”
秋祁道:“将军是怕皇上担忧内疚,更何况征战旧伤,谁也无可奈何,宫中太医想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医道方面,孟老并不比太医弱。将军回京后,孟老辞去军中职务,跟到王府做府医,就是因为牵挂将军身体,想要亲自为他调理,为他延寿。
然而将军战后回京几年,还是东征西讨,忙着削藩平乱,疲于奔命,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劳于政务想要为您分忧。”
说到这里,他略带嘲讽的一笑,也不知是笑长孙星沉无端猜疑殷栾亭的居心,还是在替自家将军自嘲:“他忙忙碌碌,总也不得闲,总有太多的事要他去操心,孟老每每在府中苦苦相劝,却也无济于事,将军还曾言道,他身负杀孽无数,伤痛短命也是业报,不必强求。”
长孙星沉睁大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滚滚而下,声音嘶哑几不成调:“不必……强求?他造杀孽,都是为了我,要有业报,也合该报在我的身上……为何不报在我的身上?”
傅英站在一边默默的抬袖子抹泪,秋祁的神情却没什么动容,只淡淡的接着道:“将军离京时,咳血之症又再复发,他遣散了家将,甚至不肯带上孟老,只有属下是将军从死人堆里翻出来的人,无亲无故,除了将军身边,无处可去,苦苦哀求之下,他才肯让属下跟随。
他一直喜欢江南美景,从前与属下谈起时十分向往,一心想去小住一番。
江南多雨,其实并不适合将军养病,可是将军担心日后再没有机会,执意要去,属下相劝不得,只能跟随。
到江南一年多后,他的腿伤复发,阴雨连绵时疼痛难忍,到后来几乎不能走路……属下劝他离开多雨的江南,可他舍不得去时种下的小梨树,一心想要等它结果,那颗梨树……大概明年就能结果了,只可惜将军没有等到。”
那一年,长孙星沉九岁,殷栾亭十一岁,他们一起在这吃人的后宫中抱团取暖,殷栾亭的背后有殷家、有恒国公府,而长孙星沉只有他。
可是后来,他们都长大了,长孙星沉登基为帝,成了整个宣朝最尊贵的人,而殷栾亭南征北战,很少回京。
初登基那些年,他们聚少离多,围在长孙星沉身边的新人旧人无数,却再也没有他殷栾亭。
再后来,天下安定,殷栾亭终于回朝,可他们却似乎再也回不到少年时亲密无间的距离。
看着高高王座上喜怒难辨的长孙星沉,那句“星星”就越来越叫不出口,即便他知道叫了也不会被怪罪。
他以为,“星星”这个名字,已经随着一去不返的少年时光成为他们心照不宣应该被尘封的过去,没想到,在他们挑破了平静假象的现在,却被长孙星沉旧事重提。
而且似乎一直在等着他再叫一声“星星”。
殷栾亭张了张口,出口的却不是长孙星沉期盼的称呼,他转开眼神,沉声道:“皇上,我们都不是孩子了,少时的约定何必还记着,皇上九五之尊……”
长孙星沉呼吸越来越急,第一次开口打断他的话:“少时约定?九五之尊?我努力夹缝求生,登上这至尊大位,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将来无人敢欺!
如果早知道这九五之尊的大位是以失去你为代价,那我宁愿在九岁那年直接被老八按在池塘里淹死算了!”
殷栾亭抿着唇,一言不发。
长孙星沉惊觉自己激动之下态度不好,忙平复下心绪补救道:“栾亭,你看,现在天下安定,我是皇帝,你是宁王,没有满脑子阴谋算计的二皇兄、没有野心勃勃的三皇兄、没有天天想我死的老八、没有南疆蠢蠢欲动、没有北域狼子野心,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们明明熬过了所有的苦难,难道不应该……不应该欢欢喜喜的在一起么?”
殷栾亭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了一声道:“苦难可以过去,可是人却并非一成不变,我变了,你也变了,皇上。”
长孙星沉最是听不得这句话,微怒道:“我没有变!你也……”没变。
殷栾亭却打断道:“我变了!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殷栾亭,更早已不满足于当一个‘摄政王’,我们除掉了野心勃勃的八皇子,可这世上、这个皇位之侧,最不缺的就是有野心的人!这一点,皇上你不是已经明白了么?何必还要在这里自欺欺人?!”
长孙星沉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不明白殷栾亭为什么要么什么都不说,一开口就是要气死他,甚至不惜如此自污,冷着脸色对他说着颠倒黑白的话,说的像真的一样。
明明不是这样的……他从十五年后回来,他比谁都清楚殷栾亭的心到底有多干净,殷栾亭睁眼说瞎话,就是想气他。
他知道是那一晚的酒后胡言伤到了殷栾亭,才让殷栾亭变得如此尖锐,可他却心里也明白,他们之间的嫌隙,并非只是来自那一次争吵,那次的酒后失言不过是个引子,让早已经在暗处盘根错节的矛盾爆发了而已。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殷栾亭挣了一下没挣开,皱着眉头道:“皇上既不肯让微臣出京,那臣就回府吧。”
长孙星沉深呼吸两次,恶狠狠的道:“你不能回府。”
殷栾亭抬眼看着他。
长孙星沉被他看得气息一滞,但还是补充道:“你的家将我已经都寻回来了,府中一切都好,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以后,你就住在乾阳宫,好好调养身体,哪里都不要去。”
【你一身的旧伤,更不要去江南这种潮湿多雨的地方找罪受!】
殷栾亭的神色微沉,过了一会儿才一字字的道:“我的家将皆是当年的亲兵旧部,个个身负战功,若无善终,怕是会让天下武将心寒。”
长孙星沉心知他误会,解释道:“你别担心,他们为国征战,浴血归来,我不会亏待他们,更不会限制他们的行动。
况且他们根本就不想走,磨磨蹭蹭的好找得很,我的人一去寻,他们就乐颠颠的跟着回来了,并没有丝毫勉强,你若现在回府去看,还能看到一片欢天喜地。”
殷栾亭:“……”
长孙星沉看了看他的脸色,又道:“我也不是想要限制你,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寒凉,宫中御医多,乾阳宫又铺设地龙,最适合你养身子,待你好了,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殷栾亭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沉冷道:“我是武将出身,纵横沙场十余年,皮糙肉厚,何来身体不好之说?不过你是皇帝,我的生死与去留,自然由你做主。”
长孙星沉见他此时还要瞒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冷声道:“好与不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恨我不信你,可你扪心自问,你就信我了吗?”
殷栾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长孙星沉呼呼的喘了两口气,深觉此时他们两人情绪都不太好,可能并不是个交流的好时机,他吃够了冲动失言的苦,觉得还是暂避,等双方都冷静些再说。
想到这,他拂袖站起,大步走到殿门口一把拉开殿门走了出去,回身要关门时,却又有些后悔。
在他的眼中,他与殷栾亭已经分离了十二年,好不容易再次见到,正恨不能将眼睛粘在人家身上,现在却要因为置气看不到人,实在是亏了。
守在外面的傅英见皇帝手扶着殿门呼哧呼哧的喘气,两眼盯着里面的人,说进不进,说走却又不走,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上前轻声道:“皇上……是要去御书房么?”
长孙星沉如梦初醒,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殷栾亭,才合上了殿门,转身大步向外走,一面走一面沉声吩咐道:“你去收拾收拾,从今日起,栾亭就住在乾阳宫,他日常用的东西你去置办,不要有什么缺漏。
还有,天气渐冷,你去工部寻人查一下宸阳殿的地龙,若有什么不妥,马上修缮,若是误了使用,就都等着掉脑袋吧。”
宸阳殿是乾阳宫的正殿,也是皇帝起居的寝殿。
傅英惊讶道:“皇上的意思是,以后宁王殿下都会与皇上同住?”
长孙星沉道:“孟府医不必过谦,你的医术,是被宁王盛赞过的,可见的确可比国医圣手,朕找你来,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孟清道:“皇上请问,草民定知无不言。”
长孙星沉微微前倾了下身子,沉声道:“朕问你,宁王的身体,现今如何了?”
孟清的额角沁出一滴冷汗,躬身道:“宁王殿下常年征战,身体有些亏损,但并无大不妥。”
长孙星沉瞬间沉下脸,冷声道:“孟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孟清忙跪伏在地道:“皇上明鉴,草民所言句句属实。”
长孙星沉怒极反笑,低声道:“好,好,你们不愧是宁王的死忠,唯他之命是从,个个都不怕死。可是栾亭的身体到底如何,想必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帮他瞒着朕,确定是在帮他,不是害他?”
孟清伏在地上,看到不到神情,但撑着地面的手指却抽动了一下,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身为殷栾亭的随身医师,自家将军的情况他自然是清楚的,私心里他并不想瞒着皇帝,他也希望能借皇帝之力广招能人,为自家将军求得一分生机,可将军的意愿,他不能不听从。
长孙星沉看着他,冷笑道:“朕既能寻了你进宫,对他现在的情况自然是已经有所了解,你不肯说也是无用。
退一步说,这种事岂是能瞒得住的?旧伤而已,又不是善于隐藏的天下奇毒,只要朕召来太医轮番请脉,结果自然一目了然。
朕召你来,并非是只有从你的口中才能得知他的真实情况,不过是因为你照料他的身体多年,了解最深罢了。
他此次散了家将,也不要你跟着,只带着秋祁出京,你难道看不出,他根本就是破罐子破摔?你难道没有猜测,他此次出了京,你、你们这些宁王旧部,怕是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了?”
孟清的后背一颤,撑地的手攥成了拳。
他怎么会猜不出?宁王离京那晚,他一个人痛哭了一夜,不过是没有办法罢了,宁王不想告诉皇帝,自然有他的道理。
长孙星沉看着他的反应,又放缓了声音道:“你放心,朕已经亲自出京将他追了回来,此时他正在宸阳殿中休息,朕将你请进宫,就是想请你同宫中御医一起,看看能不能想想法子,让他恢复康健。”
孟清抬起了头,眼眶是红的,堪称大不敬的直视着长孙星沉道:“皇上的意思是?”
“让宁王恢复康健”这句话对孟清来说诱惑太大了,让他不由自主的心乱如麻。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心中升起的希望之火却是再也扑不灭了。
长孙星沉站起身,亲自弯腰将他扶起,缓声道:“孟府医应该也知道,朕与栾亭是少年情份,风风雨雨一路走来,非是世上任何人可比,朕不会害他。
相反,这世上最最希望他长命百岁的,只怕就是朕了。朕是皇帝,就算倾天下之力,也定要为他寻找一线生机。”
他看着孟清微怔的脸,缓缓道:“他任性,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可朕不能放任他这样,朕想救他,想他能长长久久的陪伴在朕的身边。”
孟清神情微震,嘴唇反复张了张,才道:“皇上言重了,将军他……他……”
两个内侍闻言简直吓得魂儿掉,连声道:“不,奴才绝无此意啊皇上!奴才等绝无不敬宁王之意啊!”
长孙星沉冷声道:“行了,吵得朕头疼,拖下去,各打五十板子,记得把嘴堵上,免得他们乱叫,吵着宁王休息。”
五十大板,几乎是要了命了,跟“杖杀”差不多一个结局,可是皇帝明显在气头上,无人敢去求情。
旁边的内侍害怕遭受迁怒,连忙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捂住两人的嘴,将面如土色不住挣扎的两人向门外拖去。
长孙星沉想了想又道:“安志好歹是想着给宁王换口热茶,只是年纪小做事不周到,打二十板子长长记性得了。”
这是饶了一条小命儿。
拖着人的内侍们低低应了一声,用了蛮力将两人拖出去了。
长孙星沉叹了口气,低声道:“傅英。”
傅英又膝落地,“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躬身道:“奴才知罪。”
长孙星沉又叹了一声,道:“你跟在朕身边多年了,做事一向妥贴,但只有你一个人做事妥贴还不够,先有和泰,后又有安志、齐文,傅英啊,你的手底下,就没有一个得用的人么?”
傅英一个头磕在地上,恭声道:“是奴才无能。”
长孙星沉抬手捏着眉心,声音沉沉的道:“你身为内侍监,统领阖宫的内侍宫人,底下人都是这副不堪大用的样子可不行。今日之事,虽然不关你的事,但你也有治下不利之责,朕要罚你,你可服气?”
傅英不敢抬头,保持着额头贴在地上的姿势道:“是,奴才治下不严,才会出了今日纰漏,以致宁王殿下受苦,奴才有负陛下信任重托,甘愿领罚!”
长孙星沉看着他的后脑勺,厉声道:“那就罚你半年月俸,日后也上些心,培养几个得用的人,免得你一不在,就全都错漏百出!”
傅英听他口气这么冲,反倒松了口气,将身子压得更低,沉声应道:“是,奴才领罚!”
长孙星沉站起身,拂袖向外走去。
他要去看他的栾亭了。
傅英赶忙爬起来,一路小跑的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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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栾亭还在睡着。
他的脸色很苍白,本就浅淡的唇上几乎没有颜色,这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显得身形十分单薄。
他盖着被子,胸膛的起伏很微小,远远看着,几乎让人无法一眼断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长孙星沉看得眼眶发热,心如刀绞,几步走上前去半跪在床边,鬼使神差的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
孟清忍不住小声道:“将军暂时没事了。”
【所以不用试,还活着。】
【可怜的皇上,被吓得不轻。】
长孙星沉感受着轻拂在自己手指上的微弱气流,微点了点头,声音压得低低的道:“辛苦孟先生了。”
孟清见他情绪这样低落,心中有些不忍,轻声道:“皇上言重了,照顾将军的身体本就是孟某的职责。”
他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瓷瓶。
长孙星沉认得这个瓶子,刚才孟清还从里面倒出一粒丸药给殷栾亭服下了。
只听孟清道:“这是孟某自制的丸药,也没起名字,是专门为将军配制的,有镇咳润肺之功效,将军若再咳嗽,可以给他服一颗。但不可过多,一次一颗足矣。”
傅英待要上前去接,长孙星沉却摆了下手,亲自接下了,贴身放进怀里。
殿内
长孙星沉的脸不受控制的沉了下来,他尽量用最温和的声音控诉道:“你我之间,说什么发落不发落,你是在故意气我么?”
殷栾亭目光沉沉的看了他一会儿,才道:“臣难道说错了什么?”
长孙星沉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才能控制着自己不去抓殷栾亭的手。
他看着殷栾亭瘦削的脸、乌沉沉的眼睛,声音低沉的道:“我们早就约定过,私下里不论君臣,你却一直唤我‘皇上’,自称做‘臣’,你想一想,你已经多久没有唤我……唤我小名了?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以前都叫我什么?”
殷栾亭神色微动,却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他以前,是唤长孙星沉做“星星”的。
这个称呼有些肉麻,但却有它的来历。
那时他们都还年幼,长孙星沉的母妃、当时的李贵人不得宠,连带着他这个意外得来的皇子也遭先皇厌弃,他出生时,先皇没有按当时皇子们的“永”字辈为他赐名,而是另赐了“星沉”这个名字。
先皇说,是当时恰好看到一颗星辰坠落,有感而发,便指了这个名字。
其实谁都知道先帝是用赐名之事暗指长孙星沉出身低贱,不要妄想高位,最好一生都安分沉在星湖之底,不要出头。
星沉星沉,星辰坠落,这其中不但没有丝毫期许,反而满是来自生父的恶意。
阖宫都知道,皇六子长孙星沉,生来就是个弃子。
也难怪,宫中稍微老一些的人都知道,长孙星沉是宫女所出,而且存在的原因很尴尬。
长孙星沉的生母本名李玉瑶,本是先贤妃的陪嫁宫女,只因某次贤妃因妒失仪,惹怒先皇,先皇故意当场指了侍立在侧的李玉瑶侍寝一夜,用以羞辱敲打贤妃,事后又觉得此事有辱身份,便没再理会过李玉瑶。
不料李玉瑶一朝有孕,并产下龙子。毕竟是皇家血脉,先帝只能随便将她抬了个贵人。
生母微贱,母子俱为皇帝所不喜,贤妃更是视李玉瑶母子为生平之耻,恨不能让他们母子凭空消失。
贤妃所出的八皇子长孙永麟在贤妃的影响下更是将他们母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平日里极尽欺辱之能事。
长孙星沉九岁时,被长孙永麟故意撞进池塘里,还蹲在池边按着他的头不让他浮起,在一众奴才面前大声笑骂说:这才是星“沉”。
那是长孙星沉第一次深刻理解了自己名字的含义。
当殷栾亭找到一个人湿淋淋蜷在墙角的长孙星沉时,他正在发呆。
见到殷栾亭,长孙星沉呼着高热的鼻息,将头搭在殷栾亭的肩膀上,声音低得像一只落了水、奄奄一息的小狗:“栾亭,我知道父皇给我赐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了,我是应该坠落的星辰……既然应该坠落,为什么还要将我生出来?为什么要放任我长大?不要生或一生出来就掐死不是更好么?”
殷栾亭记得自己当时搂着他的肩膀,认真的说:“不,每个人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不管在别人眼里你‘应该’是什么星辰,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天空中最亮的星。
你是星星啊,你抬头看一看,这星空有多漂亮,那个‘沉’字不是坠落,而是沉稳,不管尘世如何变化,你一直在那里,谁也不能动摇你半分。”
自那之后,殷栾亭在人后会唤他做“星星”,那是独属于殷栾亭一个人的“小名”。
傅英惊讶道:“皇上的意思是,以后宁王殿下都会与皇上同住?”
长孙星沉侧头瞥了他一眼,好像是在看一个智障,满眼都写着“那还用说”。
傅英忙道:“奴才是说,怕是朝中的大人们,又要有些微词了。”
长孙星沉冷笑了一声道:“微词?不就是一言不合就要血溅盘龙柱么?”
他一甩袍袖大踏步走进东暖阁,只留给傅英一个冷硬的背影和冰凉的话语:“那就让他们溅。”
傅英一愣,连忙小跑着跟进去道:“其他都无妨,只是宁王殿下长留宫中,只怕于他的声名……不利。”
长孙星沉在主位上坐下来,略有些疲惫的揉了下眉心,缓和下声音道:“也只有你,肯设身处地的替他着想一番。你放心,朕心中有数,不会累及他的声名。”
傅英稳步上前,轻轻替他按揉着两侧太阳穴,温声道:“奴才记下了。皇上累了,歇一会儿吧,奴才定然将皇上吩咐的事办得妥妥当当,不会让宁王殿下住得有半分的不舒适,一会儿奴才就亲自去请宁王殿下去寝殿休息。”
长孙星沉微微闭着眼睛轻叹了一声,连日奔波,他也是累极了,但还是强行打起精神道:“嗯,你去,把孟清找来,朕有话要问他。”
傅英看着皇帝难看的面色,有些不情愿的应道:“是,奴才这就去传孟府医。”
他刚要退出去,长孙星沉却又叫住他,冷声道:“对了,还有一事,中秋宴那晚,你抱病,来顶替你的是谁?”
傅英应道:“回皇上,是和泰。”
长孙星沉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手边的小桌,冷冷的道:“他眼见栾亭吐血,却瞒而不报,放任栾亭出宫,若是栾亭出了什么事,就是活剐了他,也难消朕心头之恨。”
傅英伴君多年,深知这小心眼儿的皇帝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会儿宁王被追回,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他并不敢替那小内侍求情,忙道:“这杀才的确该死!”
长孙星沉微微闭上眼睛道:“不过栾亭回宫是喜事,不宜见血光,不吉利。你去处理,不要让朕再看见他。”
他想了想,补充道:“也别叫栾亭知道,他心软,恐会怪我残暴。”
傅英小心试探道:“那……奴才打发他去浣洗局去吧,他脑子粗笨,做些不用动脑子的活儿最合适不过了。”
就算是去刷恭桶,也是逃过了一条小命儿。
长孙星沉闭着眼睛,单手支着头道:“你看着办。”
傅英应了声“是”,缓缓退下去了。
不多时,一个小内侍小心翼翼的踏进门口躬身道:“启禀皇上,孟府医到。”
长孙星沉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道:“傅英呢?”
那小内侍深深的低着头道:“傅公公恐宁王殿下疲累,亲自请殿下去宸阳殿休息了。”
长孙星沉点了点头道:“嗯,挺好,请孟府医进来。”
小内侍偷偷松了口气,道了声“是”,躬着身退出去了。
宁王府的府医孟清走进来,跪地叩拜道:“草民孟清,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长孙星沉“嗯”了一声,微微抬了下手道:“平身吧。”
孟清站起身,偷看了一眼皇帝,谨慎的等着皇帝发话。
长孙星沉坐直了身子,声音堪称温和的道:“孟府医是照夜军的军医出身,医术高超,就连宫中的御医也不及你,这些年,宁王的身体多亏了孟府医的照料。”
孟清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只能躬身道:“皇上明鉴,草民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医,不敢与宫中圣手相提并论。”
孟清见皇帝坐在床边不错眼的看着自家将军,显然不会再分心给他,也不生气他过河拆桥,识趣的告退。
傅英也默默的退了出去,挥散了宫人,自己守在门口。
长孙星沉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认真的看过殷栾亭了。
殷栾亭得胜回朝后,被封异姓王,风光一时无两,政事、人情接踵而至,他虽然文韬武略都精通,但毕竟久在战场,对于京中复杂的人情世故一时不习惯,又跟恒国公府彻底闹僵了,刚回京时焦头烂额,好不容易生活步上正轨,也总是有忙不完的事。
而长孙星沉就更不用说了,他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永远都有忙不完的政事,御书房的龙案上永远都有堆成山的折子。
他们都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只想着平淡到老就是福气,两人都忙忙碌碌,再没有时间置些小酒,就着月色谈心,更没有闲情偷跑出去纵马。
殷栾亭想不起去福集楼为他买他最爱吃的白玉糕,他时常给殷栾亭备上提神醒脑的好茶,却渐渐忘了殷栾亭最爱的其实是入口醇香的梨花白。
殷栾亭心事重重却不肯与他说,他也赌了一口气,不再去探究殷栾亭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总想着日子还长,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并没有那么长久的未来。
他们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一看彼此了,当初刻入彼此心魂的少年郎已经渐渐远去,长孙星沉骇然发现,殷栾栾的鬓角处出现了几根华发。
他还这么年轻,却已经早生华发,可见他的栾亭虽然身居高位,却过得比常人都要辛苦。
他明明对殷栾亭承诺过,他们之间要互为依靠,永远做对方的支撑。可是自己,是否不但不是支撑,反而变成让殷栾亭心累的负担了呢?
他颤抖着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几根银发,不由得想,时光不曾饶过任何人,殷栾亭累了,华发早生,他自己是否也早已经不再是殷栾亭所喜爱的样子了?
他急急的起身跑到铜镜前,担忧的看去,果然看见镜中的男人早已褪去了青涩,不再英姿勃发。虽然不曾老去,眼底却充满了疲惫和沧桑,再也寻不回当年澄澈干净的样子了。
也是,在这个皇权的权利中心浸染了这么久,全身上下都被那些脏污浸透了,怎么可能还干净得起来呢?
长孙星沉呆呆的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面容阴沉眼神沧桑的自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让殷栾亭迷恋的“星星”是什么样的了。
他从心底里,感觉到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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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栾亭一觉醒来,已经快到正午了,但阳光并不刺目,抬眼看去,果然看见寝殿的窗子全都被一层暗色的纱帘遮住了,而皇帝在寝殿一侧放了张桌案,正在就着不怎么明亮的光线批折子。
那人眉眼低垂着,阳光顽强的透过窗纱照射进来,落在他微微低垂着的纤长睫毛上,留下一片浅金色的暗影。
他的眉头习惯性的轻轻皱着,朱红的唇角轻抿,握着朱笔的手指白皙修长,殷栾亭知道,他笔下的字迹必然是遒劲有力的。
长孙星沉用眼白翻了他一眼,没搭理他,转而面对百官皮笑肉不笑、善解人意的解释道:“宁王腿上有旧伤,入了冬更是难过。在宫中休养,有御医随时照料是最好不过。不过是一件小事,众爱卿……何以如此激动啊?”
他的态度又变得和蔼,朝臣们的反对声也便更加响亮,丁延作为今天第一个发声的出头鸟,正是鸡血上头之时,见皇帝在他们的坚持下有所“软化”,一个头磕在地上,脱口道:“宁王殿下武将出身,体魄强健,虽然征战数年,但自古武将,哪人不上战场?哪人不受伤?何至于要入宫休养……”
长孙星沉突然冷笑出声:“哈……”
丁延忙顿住了话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冲口说了些什么,冷汗顿时流了下来。
他伏在地上,不敢去看皇帝的脸,刚才冲入脑顶的血液不知蒸发到了哪里去,面色变得惨白。
众武将对他怒目而视。
他们也不想宁王入宫,但那是担心宁王的处境与安危,与这酸儒的出发点完全不同。
他们大多是跟随殷栾亭出生入死过的,根本听不得有人将宁王那些年的沙场之苦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呵,他丁老儿稳坐京中,穿着绸缎,吃着佳肴,细皮嫩肉的一点苦头都没吃过,这会儿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来指点江山,倒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裴丰默默的叹了口气,这人估计是废了。
长孙星沉倒是没有露出明显的怒意,神色反而温和了下来,温声道:“丁爱卿身在京中为国操劳,从未去过边关,更未曾亲临战场,自然对宁王的辛苦难以感同身受,朕能理解。
这老话说得好啊,看花容易,绣花难。不如这样,朕送丁爱卿前往边境小住几年,虽然如今各方都已经被宁王平定,无仗可打,但能感受一下南疆的毒瘴、北域的苦寒也是好的。”
他笑眯眯的看着丁延越抖越厉害的后脑勺儿,声音也越发温柔:“待丁爱卿归来,定然能了解宁王那些年所吃的苦楚之万一了。”
丁延浑身瘫软,汗出如瀑,整个人都虚脱了,眼泪也终于流得真情实感,悔得肠子都青了。
一时嘴快,祸从口出啊。
皇帝这是恨他对宁王言语不敬,要远远的将他发配了啊。
去边境,以什么身份去?
“小住数年”是多长时间?
一个言官,跑到边境去,根本毫无用武之地,身份尴尬吃苦受罪都还是次要,关键是,他的仕途从此怕是完了。
不说数年之后皇帝能不能想起将他召回来,就是回来了,这朝中也早已经风云变幻,还能有他的一席之地了吗?
丁延这次是真·痛哭流涕了,他待要求饶,原本站得离他不近的明威将军姜寿却一个风骚的走位,“一不小心”踢到了他的腿上。
丁延一介文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哪里受得了这位以腿功闻名的武将一踢,当场扑倒在地,半边身子都要疼麻,偏又不敢当堂惨叫,只发出了几声不知像是什么动物的嚎叫,脸色都灰白了,哪里来说得出话来?
姜寿一见自己“闯了祸”,忙请罪道:“陛下恕罪,末将不小心脚滑了。”
眼睁睁看着他一个神龙摆尾横移过去的众文臣:呵呵,号称腿上有千钧之力的明威将军会脚滑?就离谱。
皇帝摆了摆手,表示一个大度的君主是不会计较有功之臣的一个小小的“过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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