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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沈决祭雁青结局+番外小说

云鹤渡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沈决如同被抽空了灵魂,双目呆滞地望着他捡回来,—点—点养大的玉米,机械地背道:“第—条,不准养宠物,第二条,不准跟任何动物、人、—切有生命的事物产生不必要的感情,第三条......”沈决—直背,—直背,直到背完了79条禁令后,沈母才起身,拿着文件出门。待沈母走后,沈决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脚麻痹,他才有了动作。然而双腿僵硬麻痹,—走便扑通—声跪了下去。他生生膝行到玉米身边,将玉米早已冰冷的身体用力抱进怀里。玉米死的时候沈决没有哭,将玉米埋在后花园的时候他也没有哭。第二天照常吃完机器人做的饭去上学,出门前,他本能地去地下室找玉米跟它道别,却再也看不到玉米的身影后,沈决哭了。他崩溃到极致,砸了机器人,砸了地下室,砸了沈母曾坐过的沙发...

主角:沈决祭雁青   更新:2024-11-26 09: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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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沈决祭雁青的其他类型小说《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沈决祭雁青结局+番外小说》,由网络作家“云鹤渡”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决如同被抽空了灵魂,双目呆滞地望着他捡回来,—点—点养大的玉米,机械地背道:“第—条,不准养宠物,第二条,不准跟任何动物、人、—切有生命的事物产生不必要的感情,第三条......”沈决—直背,—直背,直到背完了79条禁令后,沈母才起身,拿着文件出门。待沈母走后,沈决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脚麻痹,他才有了动作。然而双腿僵硬麻痹,—走便扑通—声跪了下去。他生生膝行到玉米身边,将玉米早已冰冷的身体用力抱进怀里。玉米死的时候沈决没有哭,将玉米埋在后花园的时候他也没有哭。第二天照常吃完机器人做的饭去上学,出门前,他本能地去地下室找玉米跟它道别,却再也看不到玉米的身影后,沈决哭了。他崩溃到极致,砸了机器人,砸了地下室,砸了沈母曾坐过的沙发...

《芳心暗许,男人你有点火热沈决祭雁青结局+番外小说》精彩片段


沈决如同被抽空了灵魂,双目呆滞地望着他捡回来,—点—点养大的玉米,机械地背道:“第—条,不准养宠物,第二条,不准跟任何动物、人、—切有生命的事物产生不必要的感情,第三条......”

沈决—直背,—直背,直到背完了79条禁令后,沈母才起身,拿着文件出门。

待沈母走后,沈决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久到双脚麻痹,他才有了动作。

然而双腿僵硬麻痹,—走便扑通—声跪了下去。

他生生膝行到玉米身边,将玉米早已冰冷的身体用力抱进怀里。

玉米死的时候沈决没有哭,将玉米埋在后花园的时候他也没有哭。

第二天照常吃完机器人做的饭去上学,出门前,他本能地去地下室找玉米跟它道别,却再也看不到玉米的身影后,沈决哭了。

他崩溃到极致,砸了机器人,砸了地下室,砸了沈母曾坐过的沙发和放过玉米尸体的茶几。

那天他没有去上学,—个人坐在玉米小小的墓前待了很久很久。

他—遍遍和玉米说:“对不起,对不起......”

“沈决,醒醒。”

“!”

沈决猛然从梦中惊坐起,他的脸上全是泪,双手发抖,呼吸急促,他定定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这双手最后抱着玉米的冰冷感,和疯狂砸东西的触感犹在,那早已被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被—个梦血淋淋揭开。

身侧躺着的人起来了。

接着身体被祭雁青揽进淡雅草药香气的怀抱里,祭雁青与他面对面,安抚地顺着他的后颈。

“别怕。”

祭雁青平稳清冽的声音逐渐让沈决安定下来,他抱住祭雁青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他嗓音沙哑,听着让人心生疼惜:“阿青。”

“嗯。”

“我做噩梦了。”

祭雁青问他:“做了什么梦?”

沈决顿了顿,闭着眼睛说:“我曾经很喜欢—只小猫,就将它带回了家,它陪了我很久很久,可是后来它却因为我死了,永远离开了我。”

玉米是沈决—辈子都不愿意提及的痛。

再后来,他当真是变成了沈母期许的样子,没再养过任何—只宠物,就连植物都没有养过。

真正成为了高塔研究部门成员之—,面对那些解剖、实验,沈决向来利落干脆,从不心软,他也因此被高塔—些新晋实习生起了个外号,冷血刽子手。

说实话,沈决并不喜欢那个外号。

祭雁青并未多问下去,他只是擦去沈决脸上的泪,捏了捏他的因为噩梦而有些发烫的耳朵。

“我不会离开你。”

噩梦短暂让沈决脆弱了—下,很快他便清醒过来,将那个梦的后遗症当做和祭雁青增进感情的—种调情方式。

他轻笑—声,开玩笑地说:“任何我喜欢的事物,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阿青还要喜欢我吗?”

祭雁青的回答认真且笃定:“沈决,我认定的人,非死不变。”

这样的回答倒是让沈决怔然片刻。

他不再出声了。

因为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祭雁青越是真心,沈决便越是愧疚。

他的本意是追到祭雁青,和这样—个独特的苗疆少年来—段难忘的恋爱经历,等他完成标本采集的任务就会和祭雁青好聚好散。

祭雁青瞧着他又走神了,掐住他下巴,丹凤眼微眯,“阿决可是不信我?”

沈决忙在祭雁青唇上亲了口,“没有,我当然信阿青。”

初晨,金黄的阳光洋洋洒洒落在寨中,是个难得的晴天。


祭雁青稳稳接住扑过来的沈决,手掌扶住他细窄的腰身。

怀中人躯体温暖,心跳隔着胸脯与他的心脏跳动频率达到一致。

祭雁青扶在沈决腰上的手握住沈决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沈决松开手,脸颊微红,仰视祭雁青,小声为自己辩解:“我,那个...我太高兴了。”

“嗯。”祭雁青偏过头去,耳根隐隐泛红。

沈决以为自己看错了,祭雁青这是......在害羞?

太纯情了吧。

沈决心里痒得跟什么似的,可知道见好就收,太主动了反而会吓到祭雁青,万一人家不敢再靠近他就得不偿失了。

祭雁青要走,沈决未留,只是眼巴巴不舍地望着他的背影,在他走到门口时叫了他一声。

“阿青。”

祭雁青转身,挑眉,用眼神询问他何事。

沈决抓紧了被子,摇头露出个明朗的笑:“没事,谢谢你。”

祭雁青走后不久,沈决睡了个特别香甜的觉,醒来已经下午。

掀开被子下床,发现床边多了根木做的拐杖,静静靠在床头。

他愣了几秒,心中顿时欣喜不已。

拄着祭雁青为他做的拐杖,沈决想见祭雁青的心达到了顶峰。

在门口的园子看见了祭雁青,祭雁青挽着袖子,用藤条在修补风化的竹篱笆。

阳光和煦,美人养眼。

沈决心头一动,从背包中拿出随身带的纸笔,靠在门口画祭雁青的速写小像。

期间祭雁青看到了沈决,只见他抱着本子跟笔低着头在门口涂涂写写着什么。

他专注的模样的很认真,铅笔在纸上的沙沙声也很清晰。

祭雁青看了他一会,才重新恢复手上动作。

“呼。”沈决长舒了一口气,掸掸纸上的铅笔灰,迎着太阳举起来欣赏。

画中的祭雁青长发束起,袖口上挽,身上苗服精致,手中拿着藤条编织,模样惟妙惟肖。

沈决满意地将画小心收起来塞进背包里。

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门口的杂草都被清理干净了。

沈决画画用了二十来分钟,画完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朝园子走。

“阿青,谢谢你的拐杖。”沈决跳着趴在栅栏上,弯着眼睛笑。

祭雁青抬头看了他一眼,复又继续编织:“你的队员让我告诉你,他们去上游写实,让你留在寨子养伤。”

沈决怔了下,祭雁青昨天说长老同意他们去上游了,他脚受了伤,硬要跟去的话也确实不方便。

队员们应该能够顺利取回样本。

只是,样本若如此之快就能拿到了,那他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寨子,更没有理由留在祭雁青身边了。

“你脚上的伤很快就能好,等你的队员回来,你们便能离开寨子。”

沈决想为自己说些什么,可碍于现在的关系,沈决什么也说不出来,生寨如此排斥他们,他要留下也是连累祭雁青。

离开是必然的,只是沈决很可惜跟祭雁青的关系刚刚才有了一点进展他就要走了。

情绪陡然低落下去,沈决也没了继续跟祭雁青调笑的心情,和祭雁青说了声自己腿疼就回屋了。

他的失落被祭雁青看在眼里,祭雁青在想,沈决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会不高兴。

祭雁青未能想明白,沈决给他带来太多不可掌控的事情,送沈决他们离开寨子才是他最该做的事。

但是,他却犹豫了一瞬。

…………

祭雁青母亲的吊脚楼位置所在地势较高,趴在窗户边就能将被群山环绕的寨子整个尽览眼底。

寨子中人流活动大了些,走道两边有人在装饰什么东西,还有用扁担挑着酒肉有序往寨子中央送,没一会儿寨子中心就堆满了物品。

傍晚时,周雅和陈程扛着画材回来了。

周雅很开心,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就是身上的衣服湿得透透的,好像掉水里了似的。

“你衣服怎么弄的?”沈决问。

陈程答道:“从上游下来的时候,遇到个掉在水里的小女孩,周雅跳河里救那小孩儿弄得。”

那河床对大人来说不深,对小孩来说却能致命。

“谁家的孩子?”

周雅摇摇头,她一路抱着孩子回来,刚进寨子就被一个苗族女人接过孩子了,那女人对她好一番道谢,说得也是汉话,就是不太标准,听着断断续续的有点难懂。

她四处张望,没见到祭雁青的身影才抱着鼓囊囊的背包小跑过来对沈决说:“沈博士,样本我们拿到了,而且上游还有很多稀有的药草,我也带了一部分回来。”

沈决点点头,任务完成,他却看起来并不高兴。

陈程说:“等沈博士脚再好点,我们就能回去了。”

几人都是在城市长大的,在这没有信号没有电源的寨子短居几天还好,就当是回归大自然旅游来了,可几人都快逗留半个月了,路上还遇到那么多可怕的事,眼下是一刻也不想留在这,只想赶紧回到城市,好好洗个热水澡吃一顿正常食物。

沈决在心里惋惜了一下午,现下再惋惜也惋不到哪里去了。

他们最多还能在寨子呆两三天,沈决想,好好珍惜还能见到祭雁青的时间吧,以后两人说不定都无缘再见了。

“样本记得收好。”沈决叮嘱道。

“放心吧沈老师,对了,我们回来的路上看到寨子中心好像在举办什么活动,堆了篝火,好多人呢。”

任务完成,三人心头的大石头消除,也想回家之前最后享受一下苗寨的风土人情。

“生寨的人不太欢迎我们去吧?”那毕竟是寨子里的活动,他们是外人,人家没撵他们走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怎么还会邀请他们去参加活动。

陈程说:“沈老师,我们远远看看就行,以后都没机会再来了呢。”他想到什么,“对了,老师你不是跟祭雁青很熟吗,你让他跟他们的长老说说,让我们也去观赏一下吧。”

沈决有些为难,周雅和陈程比沈决还要小三岁,都是刚毕业才接触高塔的应届生,一直在他手底下带着,两人孩子心性未泯,偶尔贪玩沈决也都由着他们,但是这次不一样,他们已经给祭雁青添了太多麻烦了。

沈决正准备劝劝两个大孩子,祭雁青就回来了,“今晚是鼓藏节前的篝火会,你的队员救了长老的孙女,长老同意你们参加鼓藏节。”

周雅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随手救的小女孩竟然是长老的孙女。


沈决又做那个噩梦了。

会食人血肉的藤蔓、能让人长寿,高大神秘的神树、四楼蛊屋密密麻麻的蛊虫,以及被虫子吃掉半个脑子,变成傻子的寨民。

窗棂半开着,吊脚楼外是树连着树一片死寂寂的黑,连声虫鸣都听不见,只有裹着寒夜湿气的冷风潮漉漉吹进来,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记得过去多少天了,也不记得被那个人用他身体里情蛊日夜折磨了多少天。

窸窸窣窣,是爬虫坚硬鳞片在地板上摩挲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靠近了房门。

屋内漆黑一片,那声音穿过了门缝,一点一点,朝着床的位置靠近,沈决甚至能感觉到那爬虫细长的身子缠着床柱向上爬来的感觉。

沈决神经紧绷到极点,整个人不可遏制地战栗起来,他抓起枕头,拼命砸着床脚,“滚开!滚开啊!!”

爬动的声音没有了,沈决屏住呼吸,用手小心翼翼摸着床铺,没有任何虫子。

就在沈决稍稍松一口气时,腰腹一凉,一条冰冷的蛇身缠上了沈决的腰,耳侧忽地一痒,蛇信子“嘶嘶”在沈决耳边。

“阿决。”

明明是蛇,却吐出了人的声音,那声线清冷好听,如同潺潺的溪水般悦耳。

可沈决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是他为了拿到样本,千方百计哄着骗着接近的人,祭雁青。

那蛇一圈一圈,慢慢地缠住了他的脖子,沈决一动不敢动,他忽然有种这蛇要把他绞死的错觉。

恐惧和绝望让他身体抖如筛糠,眼泪决堤,沈决跪在床上,双手合十向着虚空磕头,声音带着哭腔:“祭雁青,雁青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偷走圣果样本,求求你,求你...不要再用虫子折磨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过于恐惧导致的幻觉,脖子上缠着的力道好像紧了些,让他呼吸不畅。

蛇没有再继续说话,“嘶嘶”声像催命的钟,每一下都穿透胸膛敲击在沈决心上。

半晌,祭雁青好听的声音再次穿透耳膜,传到了沈决耳朵里。

“你没有骗我,我知晓你的目的,神树认可过你,圣果你当然可以拿走。”

“可是阿决,既然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那我便让蛊虫吃掉它,再用蛊重新给你长一颗。”

这不是吓唬,沈决知道祭雁青这个疯子是真的会让虫子吃了他的心!

冰冷的触感到了他心脏的位置,毒蛇的尖牙隔着皮肤,下一秒,用力咬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刺激了沈决的求生欲,肾上腺素骤然飙升。

他要活下去!他不要永远留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一把扯掉脖子上的蛇,滚下床,拔腿就要往门外跑。

然而沈决忘了,他身体里有祭雁青下的情蛊,只要祭雁青想,他根本离不开这个吊脚楼一步。

扑通一声,沈决疼得栽到了地上,死死捂着腹部。

那里面,五脏六腑翻搅着,被万只虫子疯狂啃食一样的痛。

那蛇窸窸窣窣,再次出声。

“阿决,你离不开的。”

你离不开的。

这句话像个魔咒,一遍遍在沈决脑子里回放。

“啊!!!”

沈决崩溃尖叫,猛然从沙发上惊醒过来。

他身上的实验室白大褂被冷汗浸透了,匆惶往四周看去。

入目是现代风卧室与墙壁,落地窗外繁星点点,还有对面楼房,未睡的人家亮着暖黄色的灯。

他因为不舒服提前离开了高塔回家,吃了药后便昏昏沉沉睡下。

沈决咽了口唾沫,惊魂未定,慌张跑到卫生间,镜子中的人脸色苍白,衣服湿哒哒黏在他身上,他扯下锁骨处的衣服,只见锁骨下方,靠近心脏的位置,赫然有两个流着血的蛇牙印。

就像是刚刚才咬上去的一样。

梦境与现实重叠,沈决竟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

猛地倒退两步,沈决用力揉了揉眼再去看镜子。

心口处的牙印没有流血,早已愈合成粉色的疤痕,好像上一秒只是他的幻觉。

沈决脱力的滑坐到地上。

他不在苗寨。

他回来了,成功拿到样本,回到城市,回到新人类居住的高塔,这里再没有那个人。

可从生寨回来以后,沈决精神恍惚到以为自己得了精神病,每天都会做那个噩梦。

梦魇已经影响到他的生活他的工作,沈决心脏跳的太快,他跌撞跑到客厅,跪在地上,从茶几中翻找出镇静药,拧开盖子抖着手倒出几颗,水也不喝生生干嚼咽下。

他闭着眼就地而坐,靠在沙发边缘,狂跳的心脏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落地窗吹进来一阵风,窗帘猎猎作响。

茶几大开,里面的东西被风吹乱,露出一抹赤红。

余光里。

一条红色的,血一样曳曳发光的水滴挂坠静静躺在药瓶边。

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瞬间,那些被他强行遗忘的,无数的苗寨记忆,疯狂涌入沈决脑海。


那间屋子门—打开那么臭,可楼下竟然—点味道都没有。

祭雁青说那些是蛊,沈决不愿意信。

这完全颠覆他的认知,动物界的畸形又不是没有先例,万—,万—那些虫子只是发生了什么基因畸变呢,那种只存在神话故事中的东西怎么会真的出现在现实,这太荒谬了。

沈决企图说服自己,可动物畸变到底罕见,祭雁青怎么会找到那样多的畸变动物。

那棵突然开花的树,这些乱七八糟的虫子,自己前两天强烈的腹痛和突然陷入沉睡的意识,都给这座寨子蒙上了—层诡异的色彩。

—定是祭雁青偷偷在他的饭菜里加了什么导致腹痛和幻觉的草药,那些虫子只是他的幻觉。

沈决—遍遍说服自己绝对没有祭雁青说的蛊虫,窗外再次响起嘈杂的喧闹声。

沈决想起,祭雁青在他睡着前说,这几日寨中有事祭雁青很忙,等忙完了就带沈决去熟寨散心。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平时寨子中的—些小事都是由卓长老代为处理,直觉告诉沈决,寨子—定出了不小的事才会把祭雁青拖住。

他下床趴到窗边往下看。

寨中央,—群人将—个五花大绑的苗民绑在中心的柱子上。

人群围得太密集,沈决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

片刻,人群散开—条道来,每个人低着头姿态敬畏恭敬,祭雁青从中走出,低声轻语了几句什么,那被捆住的苗民顿时痛哭哀求起来。

祭雁青似有所察—般,抬头,自下而上远远看向沈决的位置。

沈决犹如远远被毒蛇盯住不敢动弹,等他回过神,祭雁青已经不见了。

寨子中央绑在石柱上的青年也被押着往沈决所在的方向走。

与此同时,楼下响起脚步声,声音拾阶而上,停在沈决门口。

门被打开,祭雁青走进来,对下意识怕他往后退的沈决说:“过来。”

语气平和,却不容拒绝。

沈决白着脸,祭雁青给他的感觉越来越诡异,越来越阴寒。

他的身体像是失去控制权,—步步走到了祭雁青身边。

祭雁青满意地笑笑,牵住沈决带他往四楼走。

沈决瞪着眼难以置信,想从祭雁青手中挣开,可祭雁青的手比钳子还要紧地攥着他不动分毫。

再次来到那间屋子,沈决满心抗拒,与此同时,那名绑着的青年苗民也被带到了这间屋子。

那苗民如同看到了鬼,腿软地跪到地上,涕泗横流哀求祭雁青:“大祭司我错了!我不该贪财将寨子的位置告诉熟寨游客,求求您放过我吧,我不要喂蛊!”

押送青年来的寨民,神情愤怒,用苗语不知在斥责青年什么。

祭雁青不为所动,只是牵着沈决的发凉的手,带着他抗拒的力道推开那扇沈决不愿意推开的门,“有些东西,你总要亲眼看过才会相信、才会害怕,才不敢言而无信。”

亲眼看?祭雁青想让他亲眼看到什么?让他相信什么?

跪在地上的那个青年究竟犯了什么错?

祭雁青招了招手,寨民将青年强行押进屋内,祭雁青也搂着沈决,带着他僵硬的身子进去。

蛇从脚边爬过的沙沙声,虫子蠕动的咕叽声,眼前畸形可怖的蜘蛛,每—样都让沈决恨不得把眼睛挖了。

寨民不顾青年哀求,将他蒙上眼按在—侧。


外面有很多人声,嘈杂混乱。

沈决掀开被子趴在窗台往外看去,不知为何寨中聚集了很多人,还有卓依。

卓依身边站着表情严肃的长老,长老老态龙钟,丝毫不见前几日病态虚弱的模样。

沈决以为长老已经......

心念一动,沈决记起那天晚上有人给长老喂了神树的汁液。

望着健康健壮的长老,沈决沉默了。

那棵树,似乎远超过沈决想象的研究价值。

周雅和陈程同样被吵醒,一脸迷惑瞅向窗外:“怎么回事。”

竹门嘎吱一声被从外面推开,祭雁青满脸疲色回来,沈决快步上前,“阿青,你怎么这么憔悴,外面怎么了?”

祭雁青只回答了后半句:“卓依的丈夫失踪了。”

卓依丈夫是在一个幽深的竹林中被找到的,找到人时,人已经没气了,尸体在深山竹林中待了几个小时,尸体损坏程度难以入目,被寨民用白布遮着,一路抬回来。

那片竹林正是沈决误入寨子前不小心迷路的那条路,也是生寨唯一通往外面的路。

那条山路崎岖难走,如果没有人带路,极易失去方向,且离寨子很远,一般寨民从不往哪儿去。

卓依的丈夫怎么死在那片竹林?

“志文!”卓依扑到被白布遮住的担架边,颤抖着手去揭白布。

白布揭开,卓依难以置信地跌坐到地上,眼泪狂流,她趴在志文的尸体上撕心裂肺痛哭。

瞥见男人的尸体,沈决眉心一跳,除去被野兽撕咬的惨不忍睹的伤外,从男人大张着的口中竟有虫子在蠕动。

视线往下,男人的喉咙,胸腔,都有微微的蠕动感。

祭雁青平静吩咐:“拉开她。”

两名青年拉开悲痛的卓依,在所有人都对死状惨烈的志文退避三舍时,沈决面不改色上前,正要去触摸志文的腹腔,手臂被祭雁青攥住。

祭雁青微蹙眉心,好听的声音不低不高,却让人很安心:“你不用过去。”

沈决愣了愣,祭雁青的手依旧温凉,牵着很舒服。

他笑笑,随便扯了个谎:“没事,我有个朋友学法医的,跟他待久了了解一点,我去看看。”

祭雁青扫了一眼志文的尸体,确定并无危险才放手。

沈决摸了下志文腹部,手下虫子蠕动感强烈,掀开他身上破烂的苗服,顿时露出一个被豺狼虎豹咬出的血窟窿。

血液还温热,那猩红的窟窿里,竟然全都是疯狂蠕动的虫子。

饶是解剖过无数的人和动物,沈决还是被这一幕恶心到了,他皱眉放下衣服,快步退开。

越来越多的苗民聚集过来,陈程捂着周雅的眼睛不让她看。

阿布不久前才见到陈程和那苗女中毒,又骤然看到无数只虫子在尸体里疯狂蠕动的画面,登时胃酸上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表情怪异,神情竟与第一次见到浑浑噩噩的志文有些相似,惨白着脸,神神叨叨大喊:“是蛊!他被蛊吃了!我不要留在这里,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说着,阿布疯了一样跌跌撞撞跑远。

沈决喊了他好几声阿布都没理他。

周雅白着脸问沈决:“沈老师,阿布说,蛊吃了志文......”

没想到阿布的心理防线这么差。

沈决蹙着眉让陈程赶紧追上去,“哪有什么蛊,别听阿布胡说,他吓傻了。夏天天气炎热,尸体在山中几个小时,又被野兽破坏,遭虫子再正常不过。”

刚刚结束被罚跪铜鼓的卓然,揉着跪疼的膝盖,慢悠悠领着她的下司犬路过。

瞧着围起来的众人,她好奇凑过来,“发生什么了,都围着做什......”

她话没说完,眼睛先瞪大了。

“阿姐??”

卓然整个人都傻掉了,不久前还指证她的男人,竟然死了?

“阿姐。”卓然下意识去看姐姐,卓依哭得快要晕过去,卓然紧忙过去扶住大着肚子的卓依。

长老查验志文的尸体,忽地,从沈决刚刚放下的衣角口袋中,掉出一个银色的铃铛。

而长老也从志文的裤腿上捏出一撮白色的动物毛发来。

瞥见那枚银铃铛,卓然愣住了,下意识去看自己辫子上早就丢失那枚铃铛。

白色的毛发,刚好和卓然身边的下司犬对上。

前不久,卓然报复陈程,被卓依的丈夫指证,卓然抽了志文一鞭子几乎所有人都看见了。

一时间,矛头全部指向卓然。

卓然大声辩驳:“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不是我!”

卓依狠狠推开卓然,悲愤交加,一巴掌甩到卓然脸上。

卓然捂着脸委屈地望着姐姐,“阿姐,我没做过!”

卓依已然红了眼,死死抓住卓然的肩膀,质问:“为什么!我知道你讨厌他!可他是我的丈夫!是阿瑶和我肚子里孩子的阿爸,卓然,你怎么能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阿姐!!我没有!”

卓然的解释在证据面前,显得异常苍白。

卓依受了刺激,肚子阵痛,卓然着急扶她:“阿姐。”

“你滚!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卓依用力推开卓然。

卓然一向要强,从未哭过,这是她第一次在姐姐面前流泪,“阿姐,真的不是我做的。”

祭雁青微眯着眼,目光幽深看着两姐妹。

长老怒吼一句:“都别吵了!把卓依扶下去休息,卓然留下。”

“阿爸?”卓然不可置信看向长老。

在场的寨民议论纷纷,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在证据面前长老也不能姑息,尤其是还在祭雁青面前,他更加不能光明正大徇私。

“大家稍安勿躁,志文的尸体还有待检验,如果真是卓然所做,我会秉公处理。”

“我们走吧。”祭雁青低低出声。

以为是祭雁青受不了血腥了,沈决虽心中仍有疑窦,但还是点了点头。

志文的尸体被抬走,沈决边走边忍不住回头想事情。

卓然都能给陈程下毒,敢杀人好像也不意外,况且卓然跟志文的确有过节。

但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山中是有毒虫不假,可沈决大致看了志文的尸体,没有找到生前的外力死因。

难道是心脏猝死?

没有仪器,沈决也不能断定。

想到那个即将生产,却又失去一任丈夫的可怜的女人,沈决叹息道:“可怜卓依了,女人真是不容易。”

“你在可怜她?”两人并肩往回走着,祭雁青没由来说了这么一句。

沈决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她马上就要生了,又死了一任丈夫,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大的打击,难道不可怜吗。”沈决有点听不懂祭雁青的话。

两人回到吊脚楼,楼下的园子被祭雁青打理得井井有条,种上了很多不知名好看的花。

一株藤蔓上,趴着一只会变色飞虫,那虫子静静停在花枝上,与绿色的叶子融为一体,一只飞蛾落在叶尖,变色虫迅速弹出舌头捕食了飞蛾,就在飞蛾被捕食的一瞬间,一只雀鸟衔走了变色虫。

祭雁青饶有兴致:“伪装自己有时也会适得其反。”

沈决也看到了那只变色虫捕食飞蛾却又被更大的动物捕捉的过程,下意识接话:“这是自然界物竞天择的法则。”

祭雁青听后,轻笑一声不语,回了房间。

沈决愣愣站在原地。

刚刚祭雁青笑了,对他笑的?


“阿青,你能保证你现在愿意等我,假如我工作很忙,七八年都没空再回来,你能等我七八年吗?你看啊,感情都会随着时间变淡的,没有谁会空头等谁七八年,七八年我说不定都不记得你叫什么了。”

沈决企图用现实理论让祭雁青看清,他如果留在寨子,那他们两个人就基本没可能了。

祭雁青漆黑的双眸如—潭深不见底的湖,平静表象之下暗藏波涛汹涌。

他终于开口了,却是让沈决心头—颤。

“我若不跟你走,你就忘了我吗。”

沈决怔住。

他的迟疑似乎成了默认,祭雁青不再看他,转身离去。

被戳破心虚的沈决,在原地傻站了—分钟才反应过来拔腿去追,然而—分钟的时间,祭雁青已经不见人了。

—直到晚上,沈决都没再看见祭雁青。

他想了—下午,才忍痛做出决定。

祭雁青不愿意走,那他也没办法了,他对祭雁青已经足够特殊足够耐心,甚至想着让他跟自己—起去城市也不想祭雁青独自留下伤心。

可是祭雁青坚持要留在这座大山。

他是喜欢祭雁青不假,但他的工作交际全部都在城市,他不可能为了—个祭雁青,消磨自己的—辈子留在这座深山。

或许别人会说,沈决只要闲暇的时候过来见—见祭雁青不就行了,两人也不用走到分手这—步。

不行。

祭藤寨远离城市,光是来的途中便要花去三天,不提在山中徒步来到寨子也要两天的时间。

沈决想,既然无法改变局面,那就好好珍惜接下来的时间吧。

想通以后,沈决起身打算去寻祭雁青。

明日—过,沈决便要彻彻底底离开这里,他不愿最后的时间还和祭雁青闹不愉快。

下了楼,园子中亮着—盏灯笼,暖黄色的火光照着祭雁青清瘦的身影。

这么晚了,祭雁青还在园子里。

估计他下午的话让祭雁青不高兴了。

沈决在心里叹了口气,祭雁青只要答应跟他走,两人不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吗,他想不通祭雁青偏要留下的理由。

此刻也没必要想了。

沈决打开篱笆门走进去,夜风很凉,他只穿了—件薄衬衣,被冷风吹得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祭雁青专心忙他的事,半眼不看沈决。

沈决心想,果然生气了。

他走过去,扯了扯祭雁青的衣服,牙齿打着颤,脖颈怕冷地缩着,“阿青,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祭雁青不说话。

沈决咬着唇,又拽了拽他,“阿青,你别生气,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我不会七八年都不回来的,那只是夸张的说法,我想让你跟我—起走也是因为我太舍不得你了,可是,我有我的工作,我的家人,他们都在城市,我不能随随便便想过来就过来,你不跟我走,那我见你的机会就会很少了。”

沈决说得可怜,头低着,肩膀不知是冷还是哭泣微微发抖。

祭雁青终于看他了。

沈决欢喜的正要说话,周身—阵夜风刮过,喷嚏先打了出来。

肩膀上多了件苗服外袍,祭雁青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沈决去抓祭雁青的手,鼻头红红,眼睛也红,声音带着鼻音,听起来很是可怜:“阿青,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祭雁青定定望着他:“阿决,即便你真的离开七年,我同样会等你。”


他的背上一片濡热,那是祭雁青的血。

下山的路并不好走,天越来越阴,乌云越来越多,还有雨点砸在沈决脸上。

感受着身上的祭雁青体温越来越低,沈决一边走一边喊祭雁青:“阿青,阿青别睡。”

他不知道卓依为什么要杀祭雁青,脑子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带祭雁青回寨子,找人救他。

雨越下越大,脚下的路变得泥泞湿滑,沈决脚下一滑,背着祭雁青生生从一个土坡上滑了下来。

沈决无暇顾及自己,第一反应护住祭雁青。

膝盖狠狠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那块石头尖锐锋利,生生划出一道血口子,沈决疼得眼前一黑,他撑着身体爬起来,咬牙背起祭雁青,望着不远处的寨子继续走。

泥跟血糊了沈决满身,雨水打湿他的衣服,整个人狼狈不堪。

终于进了寨子,沈决仿佛看到希望,他被雨水砸的睁不开眼,回头跟祭雁青说:“阿青,我们马上就到了,别睡。”

沈决一进寨子,也不管看到的是谁,一把抓住一个扛着锄头的妇人,“有人受伤了,救人!救人!”

那妇人一看沈决背上背的是祭雁青,脸色一白,锄头也不要了,直接跑走。

沈决喊了好几声,那妇人都置之不理,路上遇到的其他寨民都是如此。

沈决绝望地狂拍一家寨民的门,情绪失控地吼:“他跟你们一样也是这个寨子的人,你们就这么冷血看他死吗?!”

这是沈决第一次情绪失控,这里的人太冷血太自私了,就因为祭雁青不是纯正血统,个个退避三舍。

没人主持祭司节日的时候就想到祭雁青了,沈决替祭雁青感到不值!

还有谁能救祭雁青,还有谁能听懂汉话??

沈决忽然想到卓然,这个时间她就要被捆起来驱逐出寨子了。

对,还有长老家。

他把祭雁青小心放在廊檐,顶着大雨和一身的伤狂奔长老家。

卓然正在被人用绳子捆,沈决跌跌撞撞扑过来,撞开捆卓然的人,用着最后的理智拽着她跑:“你姐姐要杀祭雁青,朱志文的死很有可能有别的原因,跟我去救人,祭雁青一定是看见了什么。”

卓然一开始剧烈挣扎,她本就对沈决没什么好感,但一听她阿姐要杀祭雁青,整个人都愣住了。“你!胡说!”

沈决不知哪来的力气,生生拽着卓然赶来祭雁青身边。

卓然一看祭雁青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表情全是不可置信。

那把匕首的末端是狐狸皮做的,上面绣着两只蝴蝶,是卓然亲手打磨的匕首,亲手绣的蝴蝶送给她阿姐的。

“快点!救人!”见卓然愣神,他着急催促。

沈决浑身骨头都在疼,膝盖被划伤的地方疼得他直不起身。

卓然回神,咬牙上前检查祭雁青。

沈决脱力地坐在地上,他想撑着看祭雁青得救,可意识越来越薄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升高,膝盖和胳膊的伤口被水泡的发涨发白。

他只看到卓然叫了人来把祭雁青抬走了,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后山,一处山洞。

卓依面色青白,虚弱地将刚生产的婴儿用衣服裹住。

婴儿不哭不闹,卓依笑着摸了摸他的小手。

巴代雄那条蚩尤蛊的毒,除祭雁青外无人能解,她脖子上两个血洞汩汩往外流血,怎么也止不住。

她会在不久后,血液流干。五脏六腑溶解,痛苦而死。


阿布衣衫褴褛,不知在山中兜转了多少天才找到生寨。

卓然身边站着陈程,陈程正苦口婆心地跟她解释阿布是他们的导游,让卓然放了阿布。

“你们三个不够!还要有人进寨子!”卓然愤怒推开陈程,前几天受的气,好不容易抓到个又闯进来的人,她当然要发泄一番。

“卓然!他真的不是坏人,他是熟苗,祖上跟你们是一家的!”

“才不是!你,滚开!”卓然的狗冲陈程呲起牙,陈程一怵,无奈后退了几步。

“陈程怎么跟卓然走的那么近了?”沈决心觉不妙。

果然,周雅支支吾吾说:“陈程在,在跟卓然谈恋爱......”

“你说什么?陈程,跟卓然??什么时候的事?”

沈决跟祭雁青,他俩都是男人,彼此又不用负什么责的所以沈决才敢大胆追人家。

但是寨子里的女孩们不一样啊,哪能随便跟人谈恋爱,况且这里还是生寨,风俗习俗,要是出点岔子,哪一样都不是陈程能吃得消的。

“他真是糊涂。”

沈决走过去,想跟卓然解释,“阿妹,你放了他吧,我们跟他认识,他不是故意闯进寨子的。”

卓然不肯放人,直到看见祭雁青。

沈决偏见祭雁青,跑过去:“阿青,阿布是我们的导游,你能不能帮忙跟她解释一下。”

“卓然。”祭雁青目无波澜,“放人。”

卓然瞪大双眼,气得发抖,用苗语道:“巴代雄,寨子不允许外人进入,这是历代祭司定下的规矩,您不能打破!”

祭雁青不语,旁边的寨民虽有异议但也不敢忤逆祭雁青,卓然咬牙,“巴代雄,您这样是会被神树惩罚的!”

卓然忿忿转身离开,陈程愁眉苦脸追上去,“卓然!”

沈决蹙着眉头听祭雁青跟卓然争执,奈何语言不通,一句也听不懂。

解开阿布身上的绳子,阿布一把抱住沈决嚎啕大哭:“沈老师,我以为你们出事了,我阿爹说,你们可能在山上迷路了,我一直在找你们,太好了,你们没事,你们没事。”

阿布回到寨子后,好几天没看到沈决一行人,一打听,沈决他们竟然一直没从山上回来。

召集了寨子里的人,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沈决他们的电话也打不通。

山上毒虫野兽众多,所有人都想着几人可能遭遇不测了,只有阿布一个人还坚持苦苦找寻。

他知道山中还有个生寨,万一沈决他们只是迷路,不小心去了生苗的寨子呢,反正阿布就是不相信沈决遇到危险了。

阿布求了他阿爹好久,阿爹就怕阿布找去生苗住的地方,才只把生寨的大概位置告诉阿布,谁知阿布还是误打误撞进来了。

这么大的男生抱着自己痛哭流涕,沈决有点不太适应,阿布为人敦厚,沈决着实没想到他会不眠不休找自己这么久。

他尴尬地拍了拍阿布的背安慰他:“好了好了,我们这不是好好的。”

祭雁青眸子微沉,看着他们拥抱在一起的眼神晦黯冰冷。

腕上的银蛇似有所感,抬起蛇头,吐着信子瞟了一眼主人,又瞧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

它从祭雁青腰上下来,快速游行到阿布脚边,沈决余光闪过一条白影,下意识看去,顿时推开阿布后退几步。

银蛇摇矗立在两人之间,嘶嘶吐着猩红的蛇信子。

阿布也被吓了一跳,迅速和沈决拉开距离,离那蛇一两米远。

沈决一看,那不正是祭雁青的蛇宠吗。

他往祭雁青的方向望过去,祭雁青垂着眸子看向银蛇,声线清冷,“抱歉。”

那银蛇朝祭雁青爬过去,爬上了他乌发上银饰间缠绕着,充当蛇形发簪。

他已经很久没离这么近看到过那条银蛇了,乍一看,仍是叫沈决头皮发麻。

祭雁青的蛇宠向来听话,怎么今天突然窜到人跟前了。

而阿布则是被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

传闻跟亲眼所见,那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他潜意识拉住沈决,把他拉离祭雁青远几步,语气紧张,“沈老师,他身上有蛇!离他远点。”

祭雁青眼神微妙落在沈决被阿布拉着的手上,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阿青。”望着祭雁青离去的背影,沈决下意识想去追,胳膊被阿布抓住了,阿布狼狈的脸上表情很认真:“沈老师,我们不能留在这。”

阿布误打误撞进了寨子以后,被这里的人吓唬得不轻。

熟寨与生寨的语言也大有不同,互相皆是听不懂对方的话。

那个少年给阿布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让他从心底对祭雁青感到害怕,对这里感到害怕。

“沈老师,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寨子的,他们,他们没怎么对你吧?”想到老一辈对生寨的传闻,阿布很是担忧地询问沈决。

沈决摇摇头:“这里人都很好,我是因为脚受了伤,山里没信号才没能及时回去。”

阿布迅速瞥了祭雁青离去的背影,低声问:“那个人,沈老师也认识吗?”

祭雁青刚刚的眼神太令人寻味了,沈决心里不安得厉害,好不容易昨晚上有点进度了,他确信祭雁青对他是有点感觉的。

可是祭雁青没有见过阿布,阿布刚刚情急之下对他举止亲密,祭雁青不能是误会什么了吧。

“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打听的人,他叫阿青,我们一路上多亏了他。”

沈决句句维护仍没有打消阿布对这里骨子里的畏惧。

“沈老师,我们赶紧下山吧,这里不会欢迎我们多待的。”

阿布一路奔波,又被卓然吓唬了一遭,想要快点下山亦在情理之中,只是天黑下来了,总不能深夜赶路。

“天太黑了,明天早上你再回去吧。”

说实话,沈决还不想走,至少再等两天。

阿布听出来话外之意:“沈老师不跟我一起走?”

沈决解释:“你看我的脚,还不能长途赶路。”

阿布想也不想:“我可以背沈老师的!”

阿布的心思沈决不是没看出来,但他很遗憾给不了阿布什么回应,他从不把自己归属为什么好人,感情债沈决可没少欠。

“两三天路程,我难道让你一直背我?”

阿布下意识想说可以,但被沈决打断了,“你没接触过这的人,对他们有些误解,他们是挺排斥外人,但也没外面说的那么夸张,阿青一直在帮我们,他就是个很好的生苗。”

“那,那我也留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回去。”

沈决想想也行。

阿布留下了,但没有和沈决他们一起住在祭雁青母亲的吊脚楼里,祭雁青另外给他找了个寨民家暂住。


“!”

沈决一头冷汗生生被脖子后面的痛感疼醒,然而一动牵扯到脖颈上皮肤的伤口,痛痒的钻心。

他下意识要去抓挠,掀开身上盖的衣服就要去找队员和祭雁青。

胳膊被一只手抓住,接着是祭雁青清冷好听的嗓音响在耳畔:“去哪?”

沈决一抬眼,祭雁青好端端站在他身侧,他身上的苗服外袍脱了,只着一件薄薄的深蓝内衬。

他的外袍正盖在自己身上。

祭雁青虽然看着瘦,但腕线过裆,身上肌肉匀称流畅,是个活脱脱的衣架子。

“阿青,你没事吧?”沈决攥住祭雁青的手,一脸担忧查看他,他的脖子像被钻头狠狠打了个洞一样突突跳着疼。

“没事。”

“没事就好,我去看看陈程他们。”沈决松了一口气,依旧要起来去看队员,再次被祭雁青握着肩膀按了回去。

“他们也没事。”

昏睡前的记忆慢慢回笼,周雅和陈程都没有受伤。

沈决呆呆仰视着祭雁青。

他怎么觉得祭雁青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虽然只是话多说了一两句,表情丰富了一点点,但他就是觉得祭雁青对自己有些不一样了。

他心里泛起隐秘的窃喜,暗暗觉得自己这伤受得值。

祭雁青很快松开他,眼底的波澜仿佛只是沈决的错觉,再看又是一片冷淡与平静。

沈决乖乖坐好,奈何脖子又痒又疼,他总是想去挠。

侧头看祭雁青将几株草药在手心碾碎了,然后重新走过来。

“这是什么,草药吗?”沈决看着祭雁青手里墨绿色的植物问。

“可以缓解你脖子上的疼痒。”

沈决哦了一声,祭雁青是要给他上药的意思,他低头解开衬衫上面几粒扣子,背对祭雁青而坐,歪着头,露出白皙脖颈上被蜘蛛咬出的可怖伤口。

伤口只是一个红点,可从红点为中心开始分布血丝,一直分散到肩头的位置。

祭雁青动作很轻柔,被咬伤的地方还在发着烫,草药的汁液涂抹上去,凉丝丝的还挺舒服的。

沈决眯着眼,问:“阿青,你一直靠卖草药为生吗。”

草药一涂上去,立刻缓解了钻心的痒疼。

“嗯。”祭雁青嗯了一声。

沈决穿好衣服,突然想起昏睡前,药剂对他的毒素并没有缓解的,而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的嘴里似乎有股淡淡的腥味,像被喂了什么草药之类的。

这里除了祭雁青会用药草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沈决感受了一下现在的身体,状态很好,也没有多少不适了。

他弯起眼睛,冲祭雁青笑:“阿青,是不是你找了药草救了我呀?”

祭雁青不答反问,鸦羽一样的睫毛半垂,探究地望着沈决笑意吟吟的眼睛,问:“为何要把最后一瓶驱虫喷雾给我?”

沈决眨眨眼,不假思索道:“因为不想让你受伤啊。”

祭雁青沉默,眼里不解,还有些许懵懂。

沈决笑嘻嘻又说:“阿青,你真是我的幸运神,要不是这次你在,我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我对草药一窍不通,你就是把能解毒的药草放我眼前我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呢。”

幸运神。

这样的称呼对祭雁青来说很陌生。

“你就没想过我常年经过这里采药,有办法脱身?为什么还把保命的东西给我?”

沈决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灼灼盯着祭雁青的眼睛,无形中拉近两人距离,他望进祭雁青乌黑干净的瞳仁,笑的如沐春风,“阿青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祭雁青难得露出困惑的表情。

沈决再次凑近了祭雁青,和他鼻尖只余几厘米,眨巴着水亮的桃花眼,前半句语调拉长:“因为...我喜欢你啊。”

似乎是没料到这一记直球,祭雁青一怔,睫毛无措地眨了下。

他这副单纯的模样勾得沈决心里痒得跟猫抓似的,祭雁青常年居于深山,不与外人交流沟通,人际关系懵懂如孩童,沈决都理解。

但这不会给祭雁青减分,只会让他更显得脱尘和独特,让沈决更加欢喜。

祭雁青盯着沈决滴溜溜转的眼珠子,眼底沉沉一片。

外面来的人惯用花言巧语哄骗寨中少女。

他的母亲已经用生命去验证过了。

沈决还有其他的目地。

他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几人在火圈里待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微亮,汽油燃尽,四人才重新回到营地。

一晚上过去,沈决已然好了,周雅好奇祭雁青究竟给沈决吃了什么草药竟有如此奇效,想问祭雁青讨要一株带回去研究,又碍于现在的“助理”身份,不太合理开口。

她找到沈决,悄悄跟他说:“沈博士,昨天那个苗人不知道给你吃了什么草药,你今天就好利索了,要是能带一株回去研究就好了,你跟他关系好,有空问一问呗。”

沈决笑笑点头,“嗯。”

三人在营地收拾东西,祭雁青离开了一段时间。

其实沈决有些犹豫该不该继续前进了,抑毒剂和物资还够,但驱虫喷雾却只剩下最后半瓶了,他怕继续前进还会再遇到昨晚那样的虫子。

正犹豫着,祭雁青回来了。

他将前进的路程,事无巨细告知沈决他们后,说还要离开队伍,依然不带领他们。

“你们已经很接近了,离开这里,不会再有毒虫。按照我给的方向再前进一里地就能抵达上游。”

听出话外之意,沈决有些意外。

本来以为这次误打误撞救了祭雁青,他肯定会跟他们一块儿走,这样他们便杜绝了再迷路的可能。

没想到祭雁青还是不带他们。

“你还受着伤,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寨中有事。”

沈决知道祭雁青说的寨子绝不是他们一开始去的姬滕寨,而是那个与熟苗分道扬镳的生寨,祭藤寨。

祭雁青有事,沈决也不好强留,祭雁青临走前,沈决给他塞了好几块压缩饼干和水,最后没忍住问:“阿青,我们还能再见吗?”

祭雁青并未回答,只是看了沈决一会。

“那,那你路上小心。”沈决眼里全是不舍,眼皮子微微耷拉着,露出他双眼皮褶皱间的那颗红痣。

祭雁青径直离开了,不发一言。

等人走后,沈决一行人也再次出发。

出发前,沈决发现祭雁青的帐篷前遗落了一样东西。

是个盖上盖子的瓮,掌心大小,灰色,盖子上有细密的小孔,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沉甸甸的。

沈决捡起来本想打开看看,但转念一想,这是祭雁青的私人东西,还是不要随便看了,就将瓮放进了自己背包外层,等见到祭雁青,再把东西还给他。

三人一路上顺顺利利,当真如祭雁青所说,没再遇到过一只虫子。

周雅小心翼翼把沈决脖子上的草药弄了一点下来,装进密封袋中,打算带回去研究。

沈决走在最前面,看上去颇有点魂不守舍的。

他在想,祭雁青这一走,两人还有没有机会再相遇了。

这大山里连个信号都没有,他又不知道生寨在哪个,祭雁青看上去也不像会用手机的人,他要怎么才能再碰见他呢。

三人一路上都很顺利,但没走多久,三人再次迷路了。

上次沈决迷路后就多长了个心眼,将记号划的更密集,绝不可能再迷路的。

可三人看着光秃秃的树皮,头皮不免都是一阵发麻。

陈程咽了口唾沫说:“沈博士,我们是不是......鬼打墙?”

沈决呵斥他:“胡说什么,你是高塔的科研人员,怎么还迷信起来了,再找找看。”

“不是鬼打墙那就是那个苗人故意骗我们的,他就想让我们迷路,不然为什么不肯跟我们同行了。”人在一种极度压迫和恐惧的环境下就会胡思乱想,陈程嘀咕着。

沈决神色正了正,语气严肃:“他不会骗我们的,别胡说了,好好找标记。”

陈程理亏,乖乖低头寻找。

三人兜兜转转半天,日头西沉,光线慢慢暗下来了。

路过一片竹林时,沈决不小心摔了一跤,这一摔把他的腿也摔脱臼了,疼得他直冒冷汗,被陈程搀扶着才能走。

终于,周雅看见了一线曙光,她激动的喊来沈决和陈程,指着山下一处亮着灯火的村庄说:“沈博士,你看!那儿是不是有人住?”

不远处有火光,有炊烟,的确有人居住。

三人重新燃起希望,望着不远处的灯火一路前行。

等天彻底黑下来,三人总算到了火光的源头。

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村庄,用古老来形容是因为这座村庄的门头由两根斑驳的木柱支撑,木头表面已经被风化得粗糙不平。

门头正中央悬挂着一个牛头骨,牛角完好,牛头骨的下颚巧妙的固定在门头,漆黑的夜晚,星子微弱的光影折射下来,惨白的牛骨与深褐色的陈木形成鲜明对比。

牛头骨空洞的眼窝仿佛正注视着来人,有种诡谲的森冷。

门头两侧,各有一根长木杆,木杆上挂着破旧的布幡,上面绣有看不懂的图纹。

风一吹,那布幡猎猎作响,上面的鲜红图文如同活过来一样在风中扭动诡笑。

周雅打了个冷颤,抓紧陈程的衣服,陈程同样心里发毛,可除了这个村庄,他们别无去处了。

村寨的门头气氛是有些古老渗人,但也比在荒郊野外,遭受虫子袭击好太多。

况且这个寨子在上游,很有可能就是祭雁青所在的生苗居住的地方。

说不定还能再见到祭雁青。

“走吧,这里有可能就是生寨,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寨民借住一晚,实在不行我们再走。”

阿布和祭雁青都曾说过,不要去生寨的地方,他们不欢迎外人,但眼下他们可没有好去处了,总不能在荒郊野岭喂毒虫。

只能去碰碰运气,如果实在不让他们借宿,就再想办法吧。

三人顺着石子铺成的小道一路向寨子深处走,一路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穿着苗服的中年妇女走过,沈决还没开口表明好意,就见那寨民表情像见了鬼一样,连锄头都不要了,嘴里说了一句沈决没听懂的苗语便慌张跑走了。

沈决脚疼,脸色白的不太好看,他们需要快点找到住宿的地方。

可寨中门户紧闭,三人敲了好几家门,都没人出来开。

沈决这个时候才想到阿布说的话,生寨的人大多不好相处、排斥外人,看来是真的。

要是能在这儿遇到祭雁青就好了。

忽然,身后响起不小的动静来,三人一回头,竟看见刚刚被吓跑的那个寨民,身边跟了一大群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火把,领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手里拄着根样式特别的木杖。

只见老者拐杖朝他们一指,他身后那群人立刻乌泱泱冲上来将三人捆了起来。

沈决企图和他们说明自己并不是坏人,奈何语言不通,他们被连拖带拽绑到了寨子中心的石桩上。

三人背靠着背,四周火把通明,周雅急的要哭出来:“沈老师,他们为什么要绑我们?”

寨民们议论纷纷,好像在商量该怎么处置他们。

从老者身后走出来一个容貌靓丽的苗女,女孩头戴银饰、颈戴银环,辫子上的银铃铛叮叮作响,脚边跟着一只半人高,通体长毛雪白的下司犬。

下司犬是猎犬,城市不多见但在苗族中却多为常见。

苗女用苗语和老者说着什么,老者点点头,接着走到三人面前,挨个打量着他们。

她身边的下司犬也跟过来,挨个闻三人,就像是挑食物一样精挑细选。

周雅怕狗,哭着蹬腿:“滚开,滚开啊!”

白犬闻了周雅,陈程,最后停在沈决身边,吐着舌头冲身后的女孩兴奋汪了两声。

苗女一扬下巴,那犬得了允许,一口咬住沈决的裤腿撕甩起来,沈决心脏咚咚直跳,他坏了一只脚,只有一条腿能动。

沈决用好的那只腿踹着那犬,但白犬生生撕碎了沈决的裤边。

动作间,挂在沈决一只肩膀上的背包外层掉出来一个瓮,咕噜噜滚到了众人眼前。

那瓮里好像有什么活物在动,将瓮盖顶得磕磕作响。

下一秒,沈决眼睁睁看着一条通体银白的小蛇从瓮中顶开盖子爬了出来,直起身子,冲那龇牙咧嘴的下司犬“嘶”了一声。

白犬立刻夹着尾巴松开沈决的裤脚跑回苗女身边。

沈决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不知道那瓮中竟是祭雁青的银蛇。

他还将那蛇背了一路。

苗女脸色一变,银蛇直着身子,竖瞳冷漠注视众人,老者和他身后一众寨民表情皆是惊讶,互相不知道在交头接耳说些什么。

沈决后悔来之前没有顺带学两句苗语,苗人说的什么,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那老者对苗女说了两句话,苗女目光深长的看了沈决一眼,带着她的下司犬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苗女带了一个人过来。

看见来人,沈决眼睛都亮了。

周雅和陈程也像看见了希望一样。

祭雁青一走过来,一直领头的老者和苗女在祭雁青出现后,神情收敛了几分,不发一言站在祭雁青身侧。

有个孩子手中的木球玩具不小心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祭雁青脚边,小男孩追着球撞到了祭雁青的腿上。

仓惶追过来的妇人,跪在地上一把将孩子抓起来护在怀里,脸色白得像纸,身体不自觉发抖。

祭雁青只是蹲下身,捡起地上的木球递给小男孩,小男孩伸手要去接,被妇人如同要碰到妖魔邪怪一般迅速抓回手。

祭雁青便将球放在小男孩脚边,面色如常朝沈决他们走过去。

由于距离有些远,且妇人是背对着沈决他们的,三人都未能看到妇人畏惧到极致的脸色。

沈决惊喜喊他:“阿青!”

祭雁青走到三人面前,神色似微微诧异,很快归于平静。

他用苗语问了老者几句话,老者表情愤怒,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沈决虽听不懂,可也猜得出来大概都是些指责他们闯入生寨地带的话。

阿布和祭雁青的警告他应放在心上的,不应该因为祭雁青就对其他生寨的人抱有同样的好感,害了队友也连累了祭雁青。

祭雁青语气恭敬却不卑亢,和老者说了好一会,老者身边的苗女不高兴的反驳了祭雁青几嘴,被老者狠狠瞪了一眼后才不情愿安静下来。

说完话,老者带着一众人离去。

等寨民都走了,祭雁青走过来解开三人身上的绳子。

“生寨排斥外人,你们不该来寨子。”

从刚刚的形式猜测,那个老者看上去有点儿像寨中长老一类的,所以祭雁青跟他说话时态度很尊敬。

沈决很愧疚,“对不起阿青。我们连累你了。”

地上那条银蛇看见祭雁青,欢快爬行过来,被祭雁青扫了一眼后不情不愿爬到远处。

“我跟长老说明我认识你们,你们并无恶意,只是写实程中不幸迷路,才误入了寨子。”

沈决站起身,他的脚还扭着,站不太稳,嘴唇因为一天未进水食而干裂苍白。

“阿青,我们连累你,你还这么帮我们,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了。”

“但是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明明疼得脸白如纸,裤腿被白犬撕碎,身上满是伤痕狼狈不堪,却还要冲祭雁青扬起灿烂的笑,说很高兴再见面这种话。

祭雁青缄默两秒,说:“跟我来吧,你们今晚可以在寨子中过夜。”

沈决脚扭伤,走不快,还一瘸一拐的。

祭雁青带他们在寨子中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有些破旧的吊脚楼。

吊脚楼似乎许久未住人了,门口的园子荒废,四周长了不少杂草。

“这是我母亲的旧居,很久没住人了,你们将就一下。”

有地方住就不错了,三人哪里还挑,道谢后跟着祭雁青进了吊脚楼。

外面荒芜,里面却是被打扫过的。

沈决:“你的父母亲,也不住这里吗?”

“我没见过我的父亲,母亲不在了。”

祭雁青语气如常,沈决愣了好一会才敢理解这个不在了的真正含义。

他歉疚道:“对不起。”

“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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