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说,等那东西撕完之后,你妈就回来了,你妈很疼你的,不会不要你的,你妈是个好女人,去年还给我这个老太婆买了一套新衣服,谁让你老子不是个好东西。”
我努力眨着困倦的眼睛,“真的吗?”
她用力点点头,额头上灰白的头发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真的。”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墙上的日历本换了一本又一本,年岁渐长,我早早懂得了,什么是善意的谎言,在我不报希望的时候,爸爸带了个新女人和小男孩回家,说是我后妈和新哥哥。
后妈长得没我妈好看,脾气也没我妈好。
后妈来的第三天,后妈拿着他们三的衣服,扔进奶奶的盆里,让奶奶去洗。
冬天的水穿筋刺骨地凉,奶奶一个人捧着比她还重的衣服,艰难地挪动,我不忍心,帮她一起搬到院中,小手冻地和萝卜一样。
有时候天太冷,我帮着烧一壶热水浇到冻成块的衣服上,后妈冲过来一脚踢翻了炉子。
“能冻死啊!这什么天,就用热水洗了?我看你是有钱的很!”
“这煤炉,煤球不要钱啊!多大的年纪了,要不要脸,死老太婆也不知道给家里省点钱!”
奶奶的眼泪落到地上,比炉子里被打翻的温水还要烫几分。
我蹲在奶奶身边,抬头看着院子外小巷里发黑泛青的墙壁,错综复杂的电线在头顶交错蔓延,像是看不见的蜘蛛网,将我的童年锁在这条没有尽头的穷街陋巷中。
我想终有一天,我会像电线上栖息的飞鸟,振臂一挥。
比这一切更早来的,是我爸和后妈的离婚。
我爸二婚后死性不改,后妈性子爆,两个人在院子里打了一架,我爸被打的满头是血,囔囔着要报警,街坊邻居围观的人挤满了整条狭窄的小巷。
当然,警察依旧没有受理,后妈带着新哥哥愤然离去。
我爸觉得没有面子,吵吵着是这里的风水不好,影响了他的气运,吵了三天后,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踏出了散架的木门。
奶奶拉着我的手目送着爸爸上了车。
我明显能感觉到她松了一口气,像是被自由的风托到云端,整个骨头都变得松软。
我摸了摸额头上经久不愈的伤疤,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第二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
随着年岁渐长,我逐渐明白自己和其他孩子的不同,也知道了留守儿童的含义。
整个小学时期,我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伴,爸爸和后妈的那间房变成了奶奶放杂物的地方。
奶奶用她微薄的养老金在低矮的巷子里撑起一个缝补衣服的小摊子,闲暇时候拖着大大的编织袋,满街巷地翻垃圾桶。
我从一米多高就跟在她后面,一直跟到一米四的时候,手里的编织袋也变得越来越薄,到后来用针脚一针一针地缝上补丁。
穷是刻在我身上一道最难堪的伤疤,将我的自尊心剥出来摁在地上反复碾踩,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是印在书本上的激励话语,是我整个童年最真实的写照。
因为穷,我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一双运动鞋一年四季在脚上从不变,又不幸地赶上孩提时代最窒息的被霸凌期,没有人撑腰加上不合群,我成了整条巷子孩子共同的欺辱对象。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往我身上加诸难听的绰号,把我编织袋抢去,里面的瓶子被他们扔满地,他们站在高墙上,看我像一只狗一样四处乱窜捡瓶子。
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变成恶意攻击,走路上被泼一身腥臭的液体,黄色的污水顺着头发往下落,他们围成一个圈,嬉笑着嘲讽谩骂,我浑身发抖却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