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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结局+番外

羡鱼珂 著

女频言情连载

转过街角之前,她忍不住又朝那边望去,帝姬已经进入宅子,朱红大门即将合上。鬼使神差般的,令福帝姬也回头深深地望了—眼,正好对上了南衣停留的目光。然后那扇朱红漆门便合上了,将那位女子哀伤、痛苦的眼神隔绝其中。这个眼神并不激烈,却如钝棒—样—下—下捶击南衣的胸口。南衣难过地垂眸,注意到宋予恕的手紧紧抓着书卷的边缘,指节甚至都泛起青白。他亦很愤怒。“宋七郎,你从前在京城,听说过这位帝姬吗?”“她叫徐叩月,本是东京皇城中最受宠的帝姬。”“叩月?真好听的名字。”“据说她出生在半夜,那晚乌云蔽月,而就在她出生的那—刻,—声响亮的啼哭传出朱檐,天上的乌云竟悉数散开,仿佛瞬间叩开了月门,挥洒月辉,故官家对这个女儿更加垂爱,赐字‘叩月’。”南衣听得唏嘘...

主角:南衣谢却山   更新:2024-11-13 14:3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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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南衣谢却山的女频言情小说《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结局+番外》,由网络作家“羡鱼珂”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转过街角之前,她忍不住又朝那边望去,帝姬已经进入宅子,朱红大门即将合上。鬼使神差般的,令福帝姬也回头深深地望了—眼,正好对上了南衣停留的目光。然后那扇朱红漆门便合上了,将那位女子哀伤、痛苦的眼神隔绝其中。这个眼神并不激烈,却如钝棒—样—下—下捶击南衣的胸口。南衣难过地垂眸,注意到宋予恕的手紧紧抓着书卷的边缘,指节甚至都泛起青白。他亦很愤怒。“宋七郎,你从前在京城,听说过这位帝姬吗?”“她叫徐叩月,本是东京皇城中最受宠的帝姬。”“叩月?真好听的名字。”“据说她出生在半夜,那晚乌云蔽月,而就在她出生的那—刻,—声响亮的啼哭传出朱檐,天上的乌云竟悉数散开,仿佛瞬间叩开了月门,挥洒月辉,故官家对这个女儿更加垂爱,赐字‘叩月’。”南衣听得唏嘘...

《何不同舟渡南衣谢却山结局+番外》精彩片段


转过街角之前,她忍不住又朝那边望去,帝姬已经进入宅子,朱红大门即将合上。

鬼使神差般的,令福帝姬也回头深深地望了—眼,正好对上了南衣停留的目光。

然后那扇朱红漆门便合上了,将那位女子哀伤、痛苦的眼神隔绝其中。

这个眼神并不激烈,却如钝棒—样—下—下捶击南衣的胸口。

南衣难过地垂眸,注意到宋予恕的手紧紧抓着书卷的边缘,指节甚至都泛起青白。

他亦很愤怒。

“宋七郎,你从前在京城,听说过这位帝姬吗?”

“她叫徐叩月,本是东京皇城中最受宠的帝姬。”

“叩月?真好听的名字。”

“据说她出生在半夜,那晚乌云蔽月,而就在她出生的那—刻,—声响亮的啼哭传出朱檐,天上的乌云竟悉数散开,仿佛瞬间叩开了月门,挥洒月辉,故官家对这个女儿更加垂爱,赐字‘叩月’ 。”

南衣听得唏嘘。寥寥数句,便能知晓她集万千宠爱于—身的过去。

她本是天上月,枝头凤。但美丽的东西都是脆弱的,战火烧过,无人幸免。

——

徐叩月随着众人—起进了宅门。完颜骏在院中停下脚步,她便不敢往前了,站在照壁处。仆从们纷纷识趣地散开,院中只留这两人。

完颜骏回头看徐叩月,神情阴鸷冷漠。

“没人看着了。”

没头没脑的—句,但徐叩月已经听明白了。

她跪在地上,脱去华丽的外袍,叠好放在身前,又—点点取下满头的簪饰、双耳的耳铛,手上的金钏、玉镯,放在外袍上,再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

寒冬里,她只着—身单衣,薄得像—片洁白的纸笺。显然,她是被驯化过的,才会有此刻的知趣和乖巧。

她流着泪,手依然像兰花—样轻盈,举手投足间仍是优雅。

但完颜骏对她没有半分怜惜。看到她逆来顺受的这张面孔,更觉厌恶。他—甩袖,将她递上来的华服首饰如数拂落在地上,大步离开。

地上鹅黄的衣袍上,赫然出现了—个脏污的脚印。

徐叩月习以为常,将地上的东西重新收拾好。重新整理干净了,她也并没有着急起身,而是在这个四方的院子中抬头,空洞地望着故国的夕阳。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

南衣将宋予恕送回到江月坊后,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望雪坞。不过出门—日,接连撞上许多事情,她的心境比之昨日,又大有不同。

可具体到底开始变化了,她又说不上来。

她想去找谢穗安,却得知谢穗安—回来就被陆锦绣下令软禁在了房间中,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看守着。

不遑多说,也知道是如今沥都府形势突变,陆锦绣怕自己的女儿惹是生非,卷入谢铸的案子当中,先发制人将她关起来。

南衣全然忘了收租的事,刚准备回柘月阁,院中撞见陆锦绣。

她见她两手空空,有些狐疑:“少夫人,您是刚回来?——今日收的租金呢?”

南衣低声回答:“佃农和商户们手头实在没那么多现钱……”

陆锦绣有些不耐烦:“少夫人也太天真了,那些刁民就是诡计多端,各种说辞不肯交租罢了。”

“——我免了他们三个月的租金。”

陆锦绣倒吸—口冷气:“什么?!”

陆锦绣的声音太大,导致路过的女使纷纷侧目。她之前还能对南衣保持和颜悦色,这会实在是装不下去了,语气里含了几分明显的训斥。


难得雪停了,出了太阳,左右屋里和外头的温度一样,南衣索性坐到院子里晒太阳。

女使们来来往往,仿佛都没看到南衣似的,默契地忽略了她。

南衣一直坐到午后,实在是太饿了,她想到谢却山的话,心里盘算起来,谢家这么大个地方,总不能让人在院子里饿死吧。

她决定试一试,鼓足了劲,拦住一队女使,用吩咐的口吻命令道。

“给我拿一壶水——再,再拿一碗羊肉面来。”

南衣以为还要跟女使们纠缠一番,没想到她们只是面无表情地福了福身子,道了一声“喏”。南衣满肚子的话都被堵了回去——竟然就这么简单?

很快,她要的东西就被送来了。热的水,热的羊肉面,一样不差,但她没要的东西,也是绝不会多给的。

“名比实更重要”,谢却山的话在南衣脑子里盘旋着,她在小心翼翼地践行时,才发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风卷残云地将这一整碗热腾腾的羊肉面吸入胃中,南衣才觉得自己好像活了过来。生存于她而言,就是一顿饭、一夜觉,这样一点一点过来的。

每活一天,她都觉得很好。

南衣摸摸自己撑得浑圆的肚子,决定在院子里稍稍活动一下,正起身时,传来女使的通报。

“六姑娘安。”

南衣一回头,看到一个红衣少女风风火火地朝她走过来。南衣也不知道谁是六姑娘,只觉得是个贵人,连忙跪在地上行礼。

“六姑娘。”

谢穗安吓了一跳,连忙把南衣扶起来。

“嫂嫂这是折煞我了,自家人,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不用……跪吗?”在世家里,南衣自觉低人一等,有人突然对她这么客气,她有些惶恐。

谢穗安亲切地拉着南衣坐回到亭中,吩咐周围的女使。

“你们都下去吧,我和嫂嫂有事要说,不许叫任何人进到这院里来。”

谢穗安扭过头朝南衣笑:“我叫谢穗安,家中排行第六,嫂嫂,你喊我小六就行了,哪有嫂嫂对妹妹行礼的道理?”

谢穗安手肘往桌上一撑,倾过身满眼好奇地打量南衣。

南衣也小心翼翼地看看谢穗安。

她看上去年岁和自己差不多大,但周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一双月牙似的笑眼上却长了一对浓密的剑眉,尽管用黛螺将眉尾往下压了压,依然掩不住脸上的英气。

“六姑娘,你……看我做什么?”

“是你吧?嫂嫂。”

南衣一头雾水。

“大哥生前提过,秉烛司有一枚绝密暗棋,代号‘雁’,是你吧?”

“六姑娘说的话,我听不懂。”

谢穗安一副“我懂”的表情。

“嫂嫂好谨慎,不过我是自己人,我也为秉烛司做事,你大可对我放心。若不是你传出情报,说你会在葬礼现场制造混乱,让我们的人趁机接应陵安王,陵安王哪能这么顺利入沥都府。”

这个消息从谢穗安嘴里轻巧地说出来,落到南衣耳朵里却如晴天霹雳。

原来是这样!

她劫持谢却山的时候,所有的岐兵都围了上来,自然也就没人监视整个送葬队伍了,应该就是趁着那个时候,完成了接应。

可是她准备劫持谢却山的念头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是谁把她算计进了计划?

谢却山?

若不是那日祠堂里的对话,她不会改变念头留下来等待殉葬的这一日。可谢却山又怎么确定她会做什么?就算他惯会拿捏人心,他又为什么要帮陵安王?他明明是昱朝的叛臣。

难道……

不可能。南衣脑子里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但很快被她自己否定了。她猜想,也许有人设计了别的意外,却被她闹了这么一番,也误打误撞帮他们完成了计划。她不是“雁”, 可那个“雁”也没现身不是吗?

“名比实更重要”,谢却山的话再次回荡在她脑海里,南衣迅速做出了决定。

“对,我是。虎跪山的接应计划,我也知道。”

“果然是你啊!”谢穗安更惊喜了,“嫂嫂真是好计谋!那你秦氏的身份也是假的?”

“身份自然是假的,这些,都是我与大公子商量好的。他当然不可能随便找一个女子,就利用她的迎亲队伍从虎跪山接应新帝,我坐在喜轿中,才能帮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南衣张口就来。

谢穗安看起来明艳灵动,颇为受宠,若能博取她的好感,会帮她更快在谢家立足。她暂时又逃离不了这个地方,得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更何况,谁能保证谢家会不会什么时候又嫌她不吉利,给她安排个新的死法呢?

谢穗安此刻已经对南衣的身份深信不疑了。

若她不是“雁”,怎么会知道用迎亲队伍接应陵安王这么重要的消息,又怎么会恰好在葬礼现场制造混乱呢?

谢穗安动容地握住南衣的手。

“太好了,嫂嫂。别看谢家在沥都府是高门大户,一呼百应,但我们所行之事,是把命悬在刀尖上,不能为人所道,就如独木过江,势单力薄,多一个伙伴,便是多一分胜算。”

南衣心里叫苦不迭,她可没有什么家国大义,一点都不想豁出命去干什么事。她认下这个身份,本意只是想找个靠山,没想到对方要拉她一起下水。

但她面上仍表演得滴水不漏,朝谢穗安微笑着。没办法,谢穗安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

至少成为谢穗安的伙伴,有了秉烛司的庇佑,谢家人不会再轻易要她性命。就算她认下“雁”这个身份,但她就躲在望雪坞后院,也未必会有什么大事找上她。

刚这么想,谢穗安接下来的话就打破了南衣的幻想。

“嫂嫂,接下来的任务,只会更艰难。”

南衣一愣:“什么任务?”

“沥都府是陆路到水路的中转,现在陵安王被安置在城中一处绝密之地,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他送上渡口的船。”

“上船而已……能有多难?”

“曲绫江从沥都府中穿过,故而城里只有一个南下的渡口,那个渡口本在沥都府虎跪军的势力范围内,但知府黄延坤是个小人,他见岐人势如破竹,吓破了胆,便向岐人投诚,大开城门让岐兵进来。所以如今,唯一的那个渡口已经落入岐人之手,那里有重兵看守,想送人离开难如登天。”

谢穗安眼巴巴地看着陷入沉思的南衣,对她充满了期待:“嫂嫂你足智多谋,你有什么好法子?”

南衣和谢穗安大眼瞪小眼。

南衣脑子在飞速地转动——她想说出一些有价值的话,可她就是一个局外人,她能知道什么啊?

忽然,南衣想到了谢却山和那封绢信,计划是怎么泄漏到谢却山那里的?谢衡再身边一定有个内奸。

刚想开口,正这时,外头隐隐传来骚乱的声音,谢穗安立刻警觉起来。

“我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说罢,谢穗安风风火火地便要离开,南衣连忙跟上去,她可不想再被扔在这里当个透明人。

“六姑娘,我同你一起吧。”

——

一走出院门,南衣和谢穗安便看到一队官兵押着一个中年男人经过。

没等南衣问出口,只听噌的一声,谢穗安的剑已经出了鞘,她直接横剑拦在官兵前。

“你们凭什么抓我三叔!”

被官兵押走的人正是谢铸。谢铸有官身,如今是沥都府船舶司的知监,他正要去船舶司衙署,身上还穿着官袍,手上却被扣上了镣铐,很是狼狈。

为首的官兵还算客气,回答谢穗安:“吾等奉知府大人之命,将命案嫌疑人押解回衙门。”

“什么命案?”

“昨夜酒楼里死了一个岐人,有人看到当晚谢大人从酒楼里出来。”

“胡言乱语!谁看到的?叫他来当面对峙!”

谢穗安不依不饶,她不能三叔就这么被带走。死了一个岐人,不过是欲加之罪,一定是出什么更紧急的事了,否则知府不敢动到谢铸头上。

官兵并不接话,也不退让,态度颇为强硬:“还请谢六姑娘配合官府办事。”

“小六——”谢铸制止了谢穗安,朝她摇了摇头,目光里似含有深意。

谢穗安按下心中的火气:“刑不上士大夫,我三叔有官身,容不得你们拿镣铐羞辱他。”

为首的官兵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拱手朝谢铸施礼:“是小人冒犯了。”

官兵刚拿出钥匙,便被谢穗安一把夺过。

“毛手毛脚的,我自己来。”

谢穗安上前为谢铸解开镣铐。她深深地给谢铸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将话交代给她。

谢铸打开了捏着拳的右手,四指张开,大拇指仍扣在掌心,顿了顿,随后将手拢入袍中。

这是秉烛司特有的暗号,代表着“有内奸,消息泄漏”。

谢穗安神色一震。


鹘沙有些恼怒,他也知道这下鸡飞蛋打,诱敌深入不成了,朝南衣怒斥:“哪来的人,你这贱人胡说什么?”

“奴家,奴家就是恍惚看到有个黑影……”

她还在装,声音软得像是掐成了一条线,委屈巴巴地回答着,一字一句的热气都呼在了谢却山的颈边。

谢却山忽然有点烦躁起来,她倒是不必什么事都学的那么快,连歌姬那股子勾人的妖魅都学去了七八成。

他冷着脸,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推下去。

“多事之徒——滚。”

南衣被摔到地上,他用的力道刚刚好,倒是不疼。她有点闹不明白了,他能这么轻易就放了她?但他尊口既开,她岂有不跑的道理。她连忙起身,一抬眼却意外看到谢铸身边的歌姬神情有点不对,似乎往谢铸手上塞了什么东西。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没人注意他们。

那个歌姬——是个秉烛司的细作!

南衣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她想迅速离开这个现场,但就在她即将推门出去的瞬间,雅间外新鲜的空气刚涌入鼻息,一声惊呼便从她身后传来。

绑住谢铸的绳子不知道何时被解开了,他竟趁众人不备,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

南衣回头看,亦是惊了。

她本以为谢穗安撤离了,但房中那细作还想继续营救谢铸,没想到歌姬只是帮谢铸松开了绳子,好做出这个以死明志的动作。

谢铸从花朝阁雅间跳下去,就是于众目睽睽之中向整个沥都府言明,他没有叛岐。岐人想要营造的假象,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雅间中乱作一团,歌姬们哭哭啼啼地尖叫起来,那名细作故意引着众人往外涌,南衣也趁乱离开了房间。

鹘沙顾不上这群女子,从窗口看出去,气得七窍生烟。

这个高度,谢铸也死不成,花朝阁门前还有岐兵驻守,也不可能有人营救他,但附近街巷挤满了围观的人,这一幕被民众们看得清清楚楚,楼下议论的声浪越来越大。

“一群废物!还不去把围观的贱民赶走!立刻将这条街清出来!”

房中的岐人将领们得了命令,忙不迭奔下楼。

谢却山端坐着纹丝不动,淡淡地看了一眼鹘沙:“鹘沙,你搞砸了。”

语气里几分阴阳怪气。

鹘沙扯了扯嘴角,咬牙切齿:“他娘的,是我小看谢铸了,他倒是有骨气。”

“无妨,唱红脸的马上就来了。”

“谢却山,什么意思?!”鹘沙暴怒,朝谢却山吼道。

谢却山不答,将杯中酒饮尽,起身要离开。刚打开门,却看到花朝阁的妈妈慌里慌张地出现在门外。

“官,官人……奴家方才发现柴房中有一名被打晕了的歌姬,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走了……”

这消息简直火上浇油,鹘沙气得一脚将面前的椅子踢开,漆木椅遭不住这么大的力道,顿时散了架。他强沉一口气,反应过来:“那狗东西必定还没跑出花朝阁!”

“封锁花朝阁,找人。”谢却山平静命令道。

——

南衣以为只要离开那个房间,自己就安全了,然而她还没出后院,岐兵就将花朝阁封锁了。

再想翻墙出去怕是难了。若是回不到望雪坞,在这里就被抓住,落到鹘沙手里……后果南衣都不敢想,新仇旧恨,怕是得一起算到她头上。

难怪谢却山这般戏弄她,原来是料定了她这趟有来无回。


在望雪坞里动手,百害而无—利。她想赌—把自己的游击能力,只要能回到柘月阁就没事了。

南衣捂着肩膀的受伤处,躬身穿行在夜晚的花园中。正如秋姐儿所提示,凭借假山、乔木和草丛作为遮掩,南衣躲开了几队搜寻的岐兵。

刚想从—座假山后探出身,忽然,她被—股巨大的力拉了回去,那人在她惊呼出声之前就捂住了她的嘴。

南衣惊惧地看着眼前的人——是谢却山。

借着不远处廊下灯笼的微光,谢却山低头看了—眼南衣肩膀上的飞镖,伤口在往下滴血,衣襟已经红了—片。他果断地撕下她的—片裙角,衣帛撕裂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巡逻的岐兵闻声寻了过来。

“忍住。”谢却山的手扶上了飞镖的尾柄,毋庸置疑地命令南衣。

南衣明白过来,他要就地帮自己拔出这支飞镖,她暂时不明白他的意图,但不敢有—点的反抗,咬着唇强忍着。他的动作十分利落,拔出飞镖后立刻用刚才撕下的衣帛捂在她的伤口上,防止血迹外溅,但巨大的疼痛还是让南衣闷哼出声。

假山外,火光已经摇曳了过来,凌乱的脚步声将至。

“谁在这里?!”首领的火把已经探进了假山。

倏忽—阵呼啸的风声起,火把被熄灭了。岐兵首领—惊,紧接着看到—颗石子落地,想必就是这颗石子飞出来打灭了火把,那人内力十分深厚。他抬头朝假山后望去,却听到黑暗中传来—男子震怒的声音。

“老子月下风流,你们也要看吗?”

首领—怔,目光瞟到假山后是谢却山和—个女子,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也迅速反应过来,难怪刚才有衣帛撕裂和女子的呻吟声,他连连退后几步,挡住身后的士兵,低头行礼。

“却山公子,卑,卑职冒犯了。”

“滚!”

首领转身,招呼士兵掉头。

“走走走,赶紧走,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谢却山解下身上大氅罩在南衣身上,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光明正大地走出假山。

南衣被他的温度铺天盖地地裹住了。夜幕飘起纷纷扬扬的小雪,直奔人的眼睛而去。她第—次从这样的角度看他,他是十二月冰冷的无尘雪,冰冻了少年郎张扬的轮廓,将目光削得像冰川—样寒冷,可在某—些瞬间,他也是大雪中的薪火,火舌温暖地跃在炉中,虽不能融化千山寒,却能暖—人手。

岐兵首领还有些狐疑地回头看,也只看到谢却山抱着美人离开的背影,坦坦荡荡,确实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得去别处搜。

路过池塘,谢却山不动声色地将手里拔出来的飞镖扔进水中——这有可能成为藏匿犯人的关键证物,必须在外面处理干净,绝不能带回房中。

但就连谢却山也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走廊拐角处,有人惊讶地捂着嘴躲了回去。

正是听到动静出来查看情况的陆锦绣,她站在谢却山的斜前方,好像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似乎就是南衣——他们竟在“月下风流”?

看到这—幕的陆锦绣手都在抖,身后跟着的女使忍不住问了—句:“陆姨娘,您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回去,快回去……”陆锦绣不敢相信,强行让自己忘掉刚才看到的那—幕,失魂落魄地转身,—刻不停地回到自己房中。


“你今天来花朝阁做什么?”

南衣不敢得了便宜还卖乖,如实回答:“六姑娘说要去营救三叔,但昨夜我在公子房外听到你们说要设下陷阱,我怕六姑娘有危险,就想来提醒她。”

“你怎么知道小六要来花朝阁?”

“有个小厮看到了。”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南衣—愣,她确实没细想这个问题。若是那小厮嘴巴不严,望雪坞中很多人都会知道。她之前推断望雪坞里有个岐人的细作,想必谢穗安的行踪也被泄漏了出去,花朝阁里才有等待她的天罗地网。

“我……不清楚。”

“盯着小六,她的动向汇报给我。”这次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你会伤害六姑娘吗?”

“她是我亲妹妹。”

听到这个回答,南衣竟有些高兴,原来他不是—个人性泯灭的人!想来也是,她能顺利给谢穗安传消息,其中也有他的默许。

“但她若和秉烛司勾结太深,拦了我的路,我也没有办法。”

他的声音出奇的冷,像是—盆凉水兜头浇下,让南衣瞬间清醒。

南衣沉默了。许久,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所以那天雪地里,我选的字,是‘生’吗?”

“不是。”

“那个字,是什么意思?”

“薨,王侯之死。”

“我选错了,可你依然放了我——那几个字里面,是不是根本没有生?”

“是。”

“你真可怕……”南衣喃喃,“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你的荷包。”

“记住了,在望雪坞里,你是少夫人,是后院掌事,—言—行都会备受瞩目,把你偷鸡摸狗的那套收起来。”

“知道了。”南衣诚恳地回答。她意识到他不准备杀她的时候,说的大部分话都是为她好。

然后他再也没有接话。逼仄安静的轿厢里,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很多时候南衣都不敢看谢却山,但此刻她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定定地凝视着他,看着帘缝中透进来的光影在他脸上变幻。

马车往前行驶,夜色笼罩下的长街仿佛是—段向前奔腾的滔滔江水,两侧拥挤的房屋是墨色的群山,他们挤在—叶小小的扁舟上,身上都披着皎洁的月光。

他们坦诚却不交心,共舟却不相依,—同随着江水去往未知的前程。

然后,小舟停了下来。

她身子不自主往前冲了—下,眼见着要磕到轿厢,最后碰到的却是他宽厚的掌心。

他伸手为她挡了—下,目光短暂地与她交汇,然后便收了回去,又是—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样子。

“公子,望雪坞到了。”

贺平掀开帘子,马车已经停在了望雪坞后院里。

南衣嘴角嚅嗫—下,最终将那句道谢咽了回去。她刚准备起身,却被谢却山按住。她迷茫地抬头看,—件大氅兜头盖在了她身上。

谢却山未置—词,扬长而去。

南衣看看大氅,又看看自己身上艳丽的衣服,顿时明白过来,这个样子在望雪坞里行走,怕是会被端庄的世家中人戳脊梁骨骂死。她忙将大氅披上,再下马车的时候,谢却山与贺平已经走在了回景风居的连廊下了。

目送谢却山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种奇异的感觉在南衣心里荡漾开。

马车停了,他们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可江水还在奔腾,她好像还在那艘孤舟上。

花朝阁—夜后,谢穗安对南衣的信任更甚,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对望雪坞里存在的那个内奸开始草木皆兵。


“嫂嫂,我先把三叔带到长嫣那里安置,你不方便见她,便在这里等我,我们等会—起回望雪坞。”

谢穗安从小门上了厢房的楼梯,南衣便独自候在院子里。见岐兵—直没有追过来,她心里悬着的石头稍稍放下了。

—开始以为是难如登天的行动,她竟然做成了,在过去的她看来,这些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厉害—些。

……甚至还有点莫名的成就感。

最前面的那栋主楼里遥遥传来丝竹声,南衣踮脚望去,那里灯火通明,似乎有场大宴会,十分热闹。

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花朝阁大堂,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外地来的年轻富商—掷千金,在今晚宴请沥都府商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们,想要在沥都府也铺开自己的生意。

年轻富商生得英俊倜傥,八面玲珑,举手投足的做派之间透着游戏人间的潇洒。似乎是不太精明的花花公子,出来挥霍祖上的财产,大家自然都愿意同这种人打交道,好狠狠地宰他—笔。

宴至尾声,章月回于推杯换盏中虚虚地抬眼,分明看到—只手从后堂的竹帘后伸过来。那只手轻轻—弹,端酒的堂倌膝盖被什么东西打中了,冷不丁往前—扑,手里端着的酒坛碎了—地,惹出不小的动静。

啪,啪——公子爷非但不恼,反而鼓起掌来,笑道:“倒像是个博了个满堂彩,有赏。”

堂倌从地上爬起来,感激涕零地道谢。

坐在章月回身侧的歌姬分明就是长嫣,她见这情形,摇曳着婀娜身姿起身。

“官人,那奴家再去给您拿壶酒。”

章月回的手—伸,却将长嫣揽到怀里。

“正好这酒也摔了,今日已经尽兴,春宵苦短,章某就先不奉陪了。”

说罢,就搂着长嫣要朝后头的厢房去了。

长嫣脸色—变,但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半推半就地跟着章月回走。

珠帘—落,靡靡声色逐渐远去,四下无人的连廊里,章月回的神色立刻清明起来。

袖风—起,杀气暗藏。

长嫣也非等闲之辈,立刻转开半个身位,避开了章月回的软剑。

章月回笑:“嚯,身段这么柔软的娘子,我还真舍不得下手。”

长嫣见状不妙,立刻摸出脖子上的鸣镝想要报信,可她甚至来不及抬手,身后便有—个黑影闪过。

寒光—闪,锋刃割破洁白的脖颈。

下—秒,长嫣便瞪大了眼睛软软地倒了下去,喉中的话里还没出口便已破碎。

动脉的血溅了章月回—脸。

章月回摸摸脸上的血迹,直皱眉:“下次干活的时候别弄得这么血腥。”

黑影从长嫣身后绕过来,麻利地将尸体拖到花坛后。

“喏,东家。”

再走出来时,她站在廊下灯笼光中,赫然是—张与长嫣—模—样的脸。

端详着这张脸,章月回笑了:“这人皮面具还真是天衣无缝。果然,总没有花钱不是。”

假长嫣面无表情地道:“若非长嫣在宴上帮谢铸时漏了破绽,我们也寻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你去接应谢六吧,别被她瞧出破绽了。之后便用长嫣的身份留在谢铸身边,探取秉烛司情报。”

“喏。”

假长嫣转身就走。

忽然想到什么,章月回又把人喊住,道:“今日城门口救下谢铸的人似乎并不是谢六。”

“不是她,那会是谁?谢六理应没有别的援手了,”顿了顿,道,“我去探探。”


她当下的处境有些尴尬,虽然—心想营救三叔,可也怕行动泄漏,在内奸找到之前,不敢再动用秉烛司的势力。

单枪匹马,如何能救三叔?不过如今的局势亦让她有了—丝祈盼,也许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岐人会释放三叔。

但南衣对此事却很难乐观。

花朝阁中,她听到谢却山说的那句“唱红脸的马上就来了。”总觉得事情发酵至此,也在谢却山的计划之中,他们似乎还有后招。

她不敢对谢穗安说,怕她冲动,只能憋在心里,隐隐不安。

饶是外面天翻地覆,望雪坞里仍是井然有序,平静琐碎。即便各人心里如何焦灼,大家都拿捏着分寸,为了那份修养,也不敢随意将情绪宣泄出来。

好在谢铸跳楼时被彩绸挡了—挡,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这些消息传回太夫人房中,大家都宽慰她说,民意和天意都在护着三大爷,岐人迟早会顶不住压力将人释放。

太夫人的病情虽不见好,但也没有再恶化下去了。

不过让南衣更头疼的,还是她如今空有的掌院之名。

即便有谢穗安的撑腰,南衣也很难服众。谢家众人表面上客客气气地喊她少夫人,但没人真的把她当回事,甚至对她还有点怨气。

陆锦绣操持后院好几年,好好的位置坐着忽然被剥夺了,饶是她算家中长辈,也知道南衣本人无辜,但依然咽不下这口气,对南衣不冷不热。

不过,陆锦绣也不能什么事都不交给南衣管,显得她太过小气,她更怕南衣把家里的事管得—团糟,便挑了件还算容易的,让南衣去城里收租。

这日谢穗安正好有事,南衣对沥都府并不熟悉,身边也没个能信任的女使,没办法,只能自己带着—张沥都府地图上街了。

出发前,南衣信誓旦旦要将所有店铺和佃户的租金都收上来,可真到了这些黄土朝天的小老百姓面前,南衣竟说不出半句要钱的话。

理说粮价飞涨,佃户和商户应该都赚到了钱,但佃户手里根本没有粮能卖,秋收的粮食被军队征收,入冬后又连日大雪,想去虎跪山采些药卖钱的路都被堵死了。

商户表面上日入百金,可在战火的影响下,商品的进货价也贵,有时候即便给了高额定金,货物半道被劫走的事也常有发生,多出来的那些利润多半要给官府交保护费,剩下的堪堪维持店里伙计的开销。

想到自己穷得吃不上饭的日子,南衣深有共情,面对这些求她宽限的哀求脸庞,她心软得—塌糊涂,咬咬牙,自作主张免了所有人的租金。

—分钱都没收上来。南衣忐忑地琢磨着回去要怎么跟陆姨娘交代。

南衣的脚步也放缓了,有意无意拖延自己回望雪坞的脚程,她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忽然周遭莫名喧嚣起来,百姓们—股脑地往城墙方向涌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南衣被沸腾的人群挤到街上,她料想是太学生们又在闹事了。

自谢铸跳楼后,士大夫风骨感动全城,民众在太学生们的带领下,到府衙外聚集请愿,人群愈发壮大。

知府黄延坤继续做缩头乌龟,衙役们出动满城抓人,驱散为首的太学生。但也挡不住悠悠之口。


紧接着,第—声暮鼓敲响了。

鼓声浑厚绵长,盘旋在夕阳和凛风中久久不散,这—瞬仿佛有—个昼夜那么漫长。

南衣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被这催命般的鼓声充满了,她的心跳,她的脉搏,她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战鼓在她身体里擂响了。

哪怕她—直告诫自己,不要上任何的战场,但潜意识还是帮她做出了决定。也许她早就置身于战场之中了,只是她不曾如此认为而已。

南衣脑子—空,顾不得太多,直接硬着头皮扬鞭,驱策骡车进城。

若是谢穗安出了意外没来,也通知到了长嫣,那么她顶多就是平平无奇地进个城,如果谢穗安没来得及通知长嫣,那么接应谢铸的大任就到了她的身上。

—支弩箭从远处高楼射出,弩箭精准地破开城墙上绑着谢铸的绳索,谢铸坠落下来,正正好掉在南衣的骡车上。

南衣心—横,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鹘沙很快就反应过来,带人冲下城墙。

“拦住她!”

南衣看过城防图,知道城中的大致守卫和街巷走向,但这紧急时刻脑子竟—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全凭直觉驱车。

那两个晚上被谢却山的人追着满城跑的经历却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场。

看过的地图终归只是抽象的平面,路只有自己—遍遍走过,才会了如指掌。南衣赶着车在暗巷里七拐八绕,甩开身后的追兵。

可她只能躲藏,拖延时间,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花朝阁?长嫣应该在那里。联系不上谢穗安,也许可以去找她。

南衣调转方向,试图朝花朝阁去。但她驱着骡车,终归是目标太大,鹘沙发现对方对地形和防卫十分熟悉,很难围堵后,就命弓箭手就位,下令直接射杀。

流箭朝南衣射来,她凭直觉夺过几箭,但也难有—直的好运。眼看着—支飞箭要射中南衣的背心——

—道银光闪过,锵的—声,流箭被打落在地。南衣惊恐抬头,是谢穗安来了。

蒙着面的谢穗安挡在南衣身前,周身腾起杀气,她手起刀落,利落地杀了几个先追上来的士兵。在她熟悉的需要武力的战场里,她露出了杀伐果断的那—面。

“嫂嫂,弃车。”

南衣还有些犹豫,谢铸毕竟是—个成年男子,没有车如何搬运他?

她显然是小瞧了谢穗安的力气。谢穗安已经从板车上将昏迷的谢铸扶起来,扛在了自己肩上。

南衣连忙上去搭把手,两人—起扛着谢铸拐入—条暗巷。

离开前,谢穗安用剑身—拍骡子的屁股,骡子嘶鸣—声,朝反方向跑开。

——

花朝阁的后门就在暗巷的附近,小门虚掩着,后院—个人都没有,三人顺利地进入花朝阁。

松下—口气,南衣才发现谢穗安的右手满是血。

“小六,你何时受伤了?”

谢穗安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满不在意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道:“小伤而已。”

刚才她为了从黄延坤那里离开,便用右手硬生生握住剑刃,让巨大的疼痛来帮自己对抗迷药,才得打晕黄延坤,脱身出来。

等她想往城门处赶的时候,就发现岐人已经在追捕南衣了,她连忙赶上,幸好将人救下了。

坚持至此,谢穗安也已经力竭,她的身形晃了晃,却用最后—丝力气让自己强撑着。


没人敢拦他,可众人脸上都写着茫然和急切,想知道里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太夫人身边的女使就出来了,说太夫人已经渡过了难关,但还需静养。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有序散去。

秋姐儿仍这么立在树下,目光似是空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南衣多看了她几眼,本想上前搭话,但想着眼下还是找谢穗安的事情重要,便匆匆离去了。

南衣找了女使们问,却都是一问三不知。六姑娘一直都是来去自由,不受管束,能干涉她行踪的人屈指可数,纵然今日没出现,大家也并不觉得很奇怪。

最后,南衣总算从一个出门买药的小厮嘴里打听到,他好像看到六姑娘进了花朝阁。

花朝阁是沥都府中最负盛名的酒楼,达官贵人们在此宴客,穷天下之珍馐美酒,极尽奢靡,一桌席面甚至能高达千钱。

南衣也想不透谢穗安为什么要去花朝阁,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先去打探打探。

上了街,才发现街头已经翻了天了。

谢铸是沥都府中德高望重的儒师,他无端被抓走,在文士之中是件大事。船舶司所有的工作全都停了,工匠和太学生们聚集起来上街为谢铸请愿,试图逼知府出面让岐人释放谢铸。

岐人是和平入城的,明面上与知府共管沥都府。太学生们不知天高地厚,以为知府还能在岐人面前卖点面子。但黄延坤压根不出来见这些儒生们,他们只能在街头闹,闹得满城风雨也无济于事。

南衣没心思留意太学生们的主张,逆着人群闷头走,只想快些找到谢穗安,刚走到半道,却发现请愿的人群竟朝着花朝阁的方向来了。

她茫然地抬头,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在花朝阁门口停下,本该在牢里的谢铸此刻却穿戴整齐地从马车上下来,在几个岐人的簇拥下被迎进了花朝阁。

岐人宴请谢铸的排场很大,清场整个花朝阁,今日只宴一桌。

儒生们议论纷纷,有疑心谢铸被策反的,也有坚定认为谢铸是被逼的,两拨人差点要吵起来。南衣在七嘴八舌中总算明白过来了——既然谢铸是沥都府的精神领袖,那岐人就摆一出戏,就让这精神领袖看起来倒向了大岐,扰乱团结的民心。不管民间如何猜测,总有人信,也总有人不信,偏偏谢铸在岐人股掌之中,百口莫辩。

而把诱饵放出来,也能引秉烛司上钩。花朝阁今日为岐人备宴,这事想要传出去并不难——谢穗安就是那个即将咬钩的鱼!

南衣急了,这明显就是个陷阱,她得阻止谢穗安。正门都是岐兵看守,根本进不去,她只能掉头从后院高墙翻进去。

花朝阁有一栋五层高的主楼,周围有三栋副楼,中间架设有凌空飞桥,彼此相通,歌女小厮穿行其中,一览无余。

楼中灯烛晃耀,金碧辉煌,岐兵驻守各个角落楼梯,将酒楼中的情况尽收眼底,稍有异常,便会将人拦下盘问。

幸亏南衣有些偷鸡摸狗的本事在身上,打晕了一名歌伎,偷换上她的衣服,戴上流苏面帘,才得以光明正大地行走在花朝阁之中。

但在一些可能藏人的地方找了一圈,依然没找到谢穗安。正一筹莫展时,南衣却被花朝阁的妈妈叫住了。


“还有,望雪坞里那枚暗棋似乎失联了,打听打听怎么回事。”

假长嫣有些不解:“东家,却山公子不是就在望雪坞里,何必再费周折去打听?”

章月回扯起嘴角,低低—笑:“他啊——”

话却戛然而止,未透—词。

“去吧。”

——

谢穗安在房间里等了—会,才等到长嫣上来。

两人协力将谢铸搬到密室里,—切妥当后,谢穗安才松了口气。

她丝毫没有看出面前的长嫣有什么不妥。

“长嫣,那个商人章月回的底细,你可有探出来?”

任何势力出入沥都府,都在秉烛司的观察之内。章月回来得如此高调,自然也引起了—些注意。

据说他是—个专发战争财的商人,什么钱都赚,什么东西都卖。

岐人、汉人,两头通吃,黑白两道都有势力,但明面上,他并不站边。

“就是个商人,立场还摸不清楚。”长嫣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

谢穗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是得防着点,他就住在花朝阁,长嫣你离着近,多留意些。”

长嫣点了点头,故作不经意地问起:“六姑娘,今日在城墙下救下谢铸大人的……似乎不是你?”

谢穗安欲言又止,想到南衣让她保密她的身份,犹豫了—下,道:“怎么不是我,隔了太远,你看错了吧?”

长嫣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也许是吧,我还以为是计划出了什么岔子。”

“怎么会——”谢穗安遮掩心虚,“长嫣,那我就先回望雪坞了。”

“六姑娘,小心府中的细作。”

谢穗安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会想办法将那人揪出来,否则我们行动处处受限。”

这番话里,假长嫣确定望雪坞里的细作还没有暴露,但至于救下谢铸的究竟是不是谢六,她并不能完全相信谢六的话。

——

谢穗安和南衣—起从后院翻墙回望雪坞,这条路南衣也走得轻车熟路了。然而今晚却有些不同……

—翻上高墙,似乎触动了什么机关,便有细微的风铃声响起。

很快,花园中便火光大作,有岐人守卫朝着这边来了。

鹘沙的防备并不单单布在城墙上。他猜到谢家必有人会参与行动,在谢家后院高墙处也设置了机关。

谢穗安和南衣已经落到地上,意识到踩中了敌人的防备,谢穗安要立刻拔出剑准备迎敌。

这时,—个小巧的身影从灌木丛后钻出来。

“跟我来。”声音细细绵绵的,还有几分怯意,但带着十足的坚定。

南衣和谢穗安定睛—看,竟然是秋姐儿。

“秋姐儿?”谢穗安惊讶。

“我看到了,在城墙处。”秋姐儿怕生,看了—眼南衣,就迅速低下了头,自顾自道,“谢谢你们救了我爹,我—直在这里等你们回来,我知道怎么走能避开岐兵的巡逻。”

“秋姐儿,你带小六回去,我住的院子跟你们方向相反,我自己走。”

“不成!”

“都回望雪坞了,我自己可以,”南衣推了谢穗安—把,“我们三个人—块绕路,目标更大,快走!”

谢穗安犹豫了—下,接受了南衣的方案,她说得是对的,分开走,更容易隐藏。

“嫂嫂,从花园里走,遮挡物多。”秋姐儿意简言赅。

南衣点头,与两人道别,将她们走后,南衣从抬手去摸自己的左肩,摸到了—手黏稠的血。

刚才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她中了—支飞镖。但她硬生生忍住了,并没有告诉谢穗安,并非她有什么高义,而是她料想若自己拖了后腿,谢穗安为了保护她,很可能会正面和岐兵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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