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是热闹的。
宁华见我回来,迎了上来。
虽然多年没见,他的肤色更深了,身材更壮了,目光更坚毅了,但我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我看着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浑身战栗,恐惧的向后退却。
宁华眉头紧锁,看着脸色苍白的我。
爸爸有点惊讶我的变化。
妈妈也和其他女眷解释,“小冉去村里支教了两年,可能有点不习惯城里生活了”。
旁边不明真相的人窃窃私语“这是谁啊”。
有知情人说“这就是那个当年爱上……的女生”。
两年前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我瞬间被击垮,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我没有!
我没有!
我只是宁华的姐姐”。
宁华疾步走上来扶住我,眼圈渐渐红润。
摸到我的胳膊的时候,他惊异我的瘦弱。
不过很快释然,“农村饭菜不比城里,吃不惯也要吃饱,挑食可不就瘦了?”
我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是我不想吃吗?
现在的我可能给我什么我都会狼吞虎咽。
因为我要填饱肚子!
我要活着!
席间,我听说宁华和一个两小无猜的女孩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
两个人相约考上一个城市,同一所大学。
如今梦想成真,估计好事也快将近。
那个女孩的名字我太熟悉了,如果不是拜她所赐,我还在按部就班的求学,正常的生活。
虽然我仍然不能将爱意表露,但至少所爱之人就在我目之所及。
这样一辈子,我也心甘如饴。
可就是这个叫程妍茹的所谓我的朋友,假装无意的将我的爱慕抖落出来,袒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于是我被路人唾骂,家人嫌弃。
爸爸让我跪下,狠狠地一耳光甩在我的脸上,痛骂我“你书都读哪去了?
你知道爱上的是谁吧?
我们蓝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最让我心痛的是,宁华开始躲着我!
他的朋友也开始拉帮结派的疏远我!
我像一只过街老鼠,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甚至将我拽到车上,丢在开了一天一夜的不知名的村子,说让我在这闭门思过。
那天,我以为是小孩子的脾气,他们很快就会回转来接我回去。
结果,一个星期过去了,人影也不见一个。
原本客客气气的婆婆突然翻了脸。
她说,“既然你家里人不要你了,我可以收留你,但你要嫁给我儿子”。
然后,一个傻傻的精壮男人闯进来,支支吾吾的要拉我拜堂。
我拼命反抗,换来的是无情的抽打。
那刺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几乎晕厥。
那点点红斑,在皎洁月光下是那么讽刺。
“哗啦”一杯酒倒在我的头上。
猩红的液体顺着干枯的发梢滴落。
那熟悉的颜色让我浑身一抖,液体瞬间湿透了薄薄的衣衫。
“哎呀,不好意思小冉!
我本来听说你回来了,高高兴兴想过来敬酒,结果脚下一滑,撒到你身上了!”
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我缓缓的转过身来,程妍茹和另外一个女孩正得意洋洋的看着我。
这么多年,这两个人还是那么臭味相投,形影不离。
我沉默不语。
只可惜我刚小心翼翼夹起来的一筷子肉。
我实在太饿了!
宁华的朋友再晚点接我,我就吃上饭了。
我现在甚至有点怀念那黑乎乎的备受我吐槽的食物,毕竟它可以暂时填一下我瘪瘪的肚子,不至于……晕倒。
我眼前一黑,身子慢慢向椅子下面滑去。
不知是谁的反应这么快,将我拦腰抱起。
“我在,没事的!”
那紧张的声音怎么那么像宁华?
不可能,他那么讨厌我!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越来越清晰的对话将我唤醒。
“这个女孩是你什么人?”
“我……姐姐!”
“她长期饥饿导致营养不良。
她可能遭受虐待,身心都受到很大的创伤,精神紧张,睡眠不好。”
“村里生活不比城里,虫鼠横行,粗茶淡饭,睡眠和瘦弱可能跟这个有关系。”
“她丈夫在哪,我想跟他聊聊。”
“丈夫?
小冉……我姐没结婚,还是大学生。”
“这不可能,她已经怀孕了。”
“什么?”
我眼睛闭了闭,绝望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
我纯净的身子一定是交给我深爱的男人。
两年前,我认为这个男人就是宁华。
宁华,实际上和我没有血缘关系。
盛夏的某一天,爸爸突然带回家一个女人,旁边还跟着一个拽拽酷酷的男生,高高的瘦瘦的,带着一个倒扣着的棒球帽。
女人对我很好,吃饭时拼命给我碗里夹菜,晚上几次进到我的房间掖掖被角,有点极力的讨好我。
男孩却从不理我,不说话,甚至不看我。
但我却被他吸引。
因为他弹了一手好吉他,有一副深情的歌喉。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
我的内心装满了他。
那只是一个少女的懵懂情怀,是一个锁在日记本里的秘密。
就是用不能见天日,我也没有遗憾。
直到那一天,世界崩塌了。
我被最好的朋友出卖,被家人抛弃。
“不可能,我委托村里的农户照应她的,定期还会送生活费过去!
婆婆一家纯朴善良,绝对不会虐待她的!”
“我不会看错。
怀孕也已经两个多月了。
再有,她有严重的妇科疾病,所以导致气血虚空,需要尽快系统调理,否则会影响胎儿。”
宁华沉默许久,而后声音沙哑的打了电话,“我想去村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