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风吹过,天空越来越暗沉,快下大雨了,巨大的乌云压下来,压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回家去找吃的,发现厨房有十多块大饼,就抱着饼啃了起来。
啃着啃着,就口渴了。
我双手抱着温水壶倒水,倒了许久,发现里面没水了,于是直接舀缸里的水喝。
缸里的水很满,妈妈以前从未把水缸灌得这么满过。
大口大口的冷水下肚,在胃里一阵翻滚,我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呕出来。
我终于知道,妈妈以前为什么不让我喝冷水了。
可是,我现在只有冷水喝了!
灶台太高,我要搭着板凳才能够到。
我突然想起来,妈妈昨天一遍遍地教我怎么生火,怎么搭着板凳爬到灶台上,怎么煮饭……我当时闹着不想学,妈妈温柔地说,“女孩子迟早要学这些的,早学会了我好交差。”
我听得似懂非懂,但当时只顾着嘟嘴耍小脾气了,还打碎了一个碗。
妈妈并没有责怪我,只是温柔地收拾好碎屑,然后继续教我怎么做饭。
想起这些,我有一种预感,妈妈不会回来了!
随着“咔嚓”一声惊雷,大颗大颗的雨珠,砸得窗户噼里啪啦得响。
我吓得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就像以前的无数次暴雨里,妈妈抱我那样。
我最怕打雷了。
雨水从不远处的屋顶漏下来,开始是滴答滴答地往下掉,接着就点连成了线,线聚集成了小水柱。
以前,都是妈妈一边抱着我,一边拿水桶和大盆接水。
我曾问妈妈为什么要接,妈妈说,不接的话,屋子会被大雨冲走的。
我不想要屋子被大雨冲走,那样就没家了。
窗户照进来的光太暗了,我摸索着去拉电灯的开关线,拉了几次没反应,是停电了。
我又摸索着拿到碗柜里的蜡烛,擦亮了火柴后,点燃蜡烛。
随着蜡烛的小火苗腾一声升起来,昏黄的烛光就扩散了开来!
我明明在最明亮的位置,却看不清周围的一切,眼里除了烛光,还是烛光。
我晃动着蜡烛,心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一晃,蜡油滴到手上,好疼好疼,我猛地缩回了手,抠掉了手上那软软的蜡块儿。
蜡块下多了个红红的小疤,吹了吹,就没那么疼了。
蜡烛还在不远处的地上,噗嗤噗嗤的燃烧着。
我小心翼翼地拿回蜡烛,发现蜡烛拿近了,反而除了蜡烛,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要不远不近,才能把所有都看得真切。
就像以前的妈妈,明明离我很近很近,一抬手就能摸到她的脸颊、扯到她的头发,可我总是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就连离开那么大的事儿,我都一点儿没察觉到!
现在想起这些,我已经不会哭了,可能是泪水哭干了吧!
我的眼睛肿了,我知道,因为眼眶烫烫的,还有点儿麻木,再用力睁眼也只能睁个半开。
我站起身来,感觉有点儿头晕,扶着墙缓了一会儿后,才开始找水桶接雨水。
屋里有六处漏水,有的漏得很厉害,水声哗啦啦的;有的漏得很小,滴答滴答的。
漏得厉害的用大桶接,漏得不厉害的用小盆接,我都记着呢。
忙完后,感觉好困好困,就回到卧室。
看了看那昏暗的窗户,暗沉沉的,还被风雨打得噼里啪啦的,好吓人!
可我还是吹灭了蜡烛,我要节约点儿,这是家里最后的一根蜡烛了。
摸索进被子里后,我紧紧地把自己裹成一团,沉沉地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梦见妈妈回来了,像以前那样抱着我。
可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能是我心里难受,也可能是妈妈的味道变了。
我抬头去看她的脸,她的眉毛比以前窄了一大半儿,看起来光秃秃的,怪异极了。
微风拂过,那股不属于妈妈的香味儿更浓了,有些刺鼻,是从她脸上泛白的粉里散发出来的。
此时,妈妈正在和邻居谈笑,就像往常一样。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变了,变得不像我的妈妈了。
我挥出爪子,一爪子抓向她的脸。
指甲划破皮肉,露出三道浅浅的血印儿。
妈妈惊慌失措的推开我,却又不敢打我,我可是她的宝儿啊!
我心里得意极了,叫你以后还敢偷偷离开。
可梦醒了,我挣扎的手抓了个空。
我使劲睁大了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周围黑漆漆的,天还没亮呢。
我探出手去摸索旁边的位置,直到手探出了卧榻边缘,也没摸到妈妈。
寂静的夜里,只有自己的小心脏扑通狂跳。
四周的黑色越来越凝重,重重地压向我,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把自己蜷缩进被子里,无声哭泣。
妈妈,我最怕黑了。
妈妈,回来吧,我发誓,再也不会抓你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像极了曾经的无数个早晨。
我又唤了三声“妈妈”,没有回应。
这才猛然想起,妈妈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