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方桃没再去过医院。
奶奶给她打过两个电话,方桃借口工作忙,没有去探望她,倒是托人给带了一些水果和滋补品。
她没有撒谎,的确是工作。
逃避生活游荡了大半年后,方桃终于投入了新的工作,新的工作是在外贸公司当客服,很简单,但她英文不好,有时候应付一些外国客户还是蛮吃力,于是她不得不多抽出时间来学英语,这样她就变得很忙。
方桃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她有了自己的事情做,再也不会可怜兮兮地去给别人瞎操心。
她不是公司最年轻的员工,却是最卖力的那一个,同事们常常怀疑她欠了巨额卡债,否则为什么开着奥迪还要没日没夜加班到深夜。
渐渐地,方桃也理解方建国了,为什么他当初会这样卖身于工作。
再次到医院,是在方桃忘记吃饭将自己折腾到胃痛的某个夜,明明公司楼下就有医院,她却开车兜兜转转去了老城区,拿药后,鬼使神差又上了六楼。
她还在编织遇见傅小野要用什么借口才显得硬气,说自己不是来找他而是来看奶奶,结果已推门,才被告知奶奶一个月前已出院。
方桃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正准备离开,却被隔壁床的阿姨叫住。
阿姨也是尿毒症,情况比奶奶好一些,每天笑眯眯,一点不像生病的人,时不时给方桃塞几个苹果一把枣,当她小孩一样哄。
阿姨看着她,面色有些凝重:“你这两个月没来,我也多少知道是什么事,有些事不该我管,但不和你说我又觉得好好的两个孩子闹成这样多可惜。”
方桃才知道,最初不愿做手术的人并非傅小野,而是奶奶。
得知肾源匹配成功后,奶奶第一时间就拒绝做手术,傅小野劝了她好久,告诉她不用为钱操心,却被奶奶打断:“你吃苦没关系,你负债没关系,那方桃呢?
我老是老,还没糊涂,她一直在帮助我们,手术费不比住院费,她知道后一定会竭尽全力,可你怎么舍得让她跟着我们受苦。”
傅小野沉默了良久,对奶奶说:“方桃的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手术费用。
我会努力给你筹手术费,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这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奶奶不用担心,交给我。”
奶奶和阿姨都不知道傅小野对方桃说了什么,只知道从那天开始,方桃就没有出现了。
而无论奶奶怎么劝说,傅小野仍旧执着要给奶奶做手术。
“那他们现在去哪呢?”
“钱没筹到,原本答应肾源捐献的人也反悔了,奶奶想回家,小野就带她走了。”
方桃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走,甚至没有和阿姨告别,她连车也没开,慌慌张张照着那条小路往傅小野的家中走去,可走到巷子口,她停了下来。
因为,她看到了门口的白绫。
奶奶终究还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
方桃站在巷子口,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哭得声嘶力竭,连邻居都出来围观。
而那扇挂了白绫的老旧铁门也“吱呀”一声打开来,有个高瘦的影子忽然晃进她的视线。
说不清是内疚还是悲伤,方桃忽然没有面对傅小野的勇气,她在他快要靠近的那一刻仓皇逃窜。
而傅小野,他没有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