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我和容戚的过去。
那时我入宫半年,在浣衣局洗衣。
冬日连着十日没有太阳,误了纯贵人的差事。
那时我还不懂宫里的规矩,赔笑着辩解了一句,是日头不好。
纯贵人宫里的嬷嬷抬手就是一巴掌,罚我在长街跪上四个时辰。
那是大雪天,膝下的雪水化了又结。
两个时辰过去了,我腰下已经冻得没了知觉。
是容戚的生母、柔贵妃的轿辇经过,见我可怜,留我在苍露宫,做些洒扫收拾的活计。
可这样的好运气并没有持续太久。
第二年元宵,苍露宫不知为何,一夜间被皇帝厌弃。
柔贵妃连同容戚一并幽禁苍露宫。
这些日子里,与柔贵妃不对付的妃嫔们趁机踩上一脚,调走了宫女和太监。
午饭时,整个苍露宫寂静得像坟。
我端着稀粥和馒头,小心翼翼地叩响了门。
我其实很怕,因为陛下才赐死了柔贵妃身边的两个近侍宫女。
卧房冷得像冰窖,容戚跪趴在床前,像幼兽警惕地守着母亲。
他又脏又瘦,全然不像当初在贵妃怀里撒娇的玉团子。
见是我端着饭菜,容戚眼中戒备不减,却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你是谁?
怎么不走?”
我跪在地上,将饭食捧过头顶: “奴婢冯春儿,三个月前贵妃娘娘在长街救过我。”
容戚怕饭菜有毒,不敢吃。
我咬了一口馒头,又喝了一口粥,他才敢动。
容戚跪在床前,将粥递上前,小声哀求: “母妃,你吃呀,容戚不饿。”
床幔影影绰绰,床上人毫无生气。
皇帝不肯见她最后一面,柔贵妃被草草妆裹下了葬。
容戚抱着宫女的腿,不肯让她们带走母妃。
“贵妃娘娘在这里过得不开心,殿下放她走吧。”
容戚怔怔地松开了手,他看见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春儿姐姐,你带我去见父皇!
我要去问父皇,我母妃她受了很多委屈!
一定有很多误会!”
长街为自己辩解时落下的腿伤并没痊愈,我拉住了容戚: “殿下,误会和委屈都不重要。”
容戚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只是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晚是惊蛰,京城雷雨轰隆。
苍露宫如暴雨中飘摇的孤舟,失恃幼兽躲在我怀里,嚎啕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