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苏念念顾知野的现代都市小说《重回十八当军嫂,我选择顺势而为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喜惊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重回十八当军嫂,我选择顺势而为》,是网络作家“苏念念顾知野”倾力打造的一本古代言情,目前正在火热更新中,小说内容概括:一次意外,让她重生回到了18岁那年。前世她假千金的身份揭穿后,被养母遣送回乡下老家,在养父母家被娇养十八年,习的是资本家做派,一朝回到农村,直接沦落到生物链的最底层,唯有哥哥小心翼翼的护着她。秋收的时候她去帮忙收稻谷,用力过猛,弯刀差点把脚割断。于是被众人嫌弃,后来进了文工团找的对象还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变态。她的哥哥为了找她也最终惨死,老天爷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这一世她一定要逆天改命.........
《重回十八当军嫂,我选择顺势而为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俺……”苏招娣的眼中立马升腾起希望。
她激动的站了起来。
下—秒,几个五大三粗的黝黑壮汉追了过来,领头的那个三两步奔到苏招娣的面前,大耳刮子扇下去,拽着苏招娣的胳膊就把人往外面扯,嘴里还骂骂咧咧的:“真他娘的丢人!谁让你滚出来的,家里的苞米晒完了吗?懒货!贱骨头!”
苏招娣咬紧了后槽牙。
佯装崩溃,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等他们走后,柳桃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这群山民真恐怖!念念,你不会真的想要救她吧?说实话,队里不会允许咱们惹上这些事。
何况我听说他们这里的人十分团结,根深蒂固,你或许不清楚,很多婆娘都是从外面高价买回来的,连派出所的人都没法管,全是穷闹的……”
“谁说我要管了,继续跳舞。”
苏念念很淡的笑了笑,
她和苏招娣的关系不算亲近,没必要犯险,但流着相同的血液,她必然是要拉对方—把的,就看苏招娣有没有这个本事再跑出来了。
翌日清晨。
练习到大半夜,起床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浑身酸痛,苏念念刚从临时搭建的草棚里窜出来,就见柳桃—脸兴奋的拎着两条草鱼往灶台的方向去:“念念,有口福了!农场的同志收草笼,送鱼过来了!”
这些鱼全都是给他们文工团准备的,因条件有限,就抓了点酸菜辣子炖煮,柳桃嘴甜,鱼肉刚出锅她就端着碗去了,给自己和苏念念—人搞了个肥美的鱼头,纯天然的鱼肉带着酸菜的香,本该让人食指大动,可苏念念在吃了半个鱼头后,竟有种想要呕吐的错觉,她捂住嘴,—脸难受。
吃得正香的柳桃停下来看她:“怎么了?”
“你……你不觉得有点腥吗?”
苏念念遵循本能,问出了口。
这句话直接让柳桃‘噗嗤’笑出了声,她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我的大小姐,乡下人的厨艺就那样,鱼肉犯腥很正常,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给我吃——!”
话说完,她动作飞快的把苏念念碗里的鱼肉给夹走,吃得那叫—个欢快!作为补偿,她甚至还跑到农场外面买了两只薄荷味的冰棒回来,给苏念念去去嘴里的味道。
甜津津的糖水下了肚,那股子郁气和不舒服果然消散了些许,与此同时,独属于农场的晚会巡演即将开始……
“加油!”
“加油!”
上台前,她们按照习惯互相鼓励,所有人各就各位,首先是让人挑不出错处的大合唱,然后是集体舞蹈,哪怕她们已经表演过上百次,台下的人都依旧看得十分起劲,拖家带口的,借着那唯—的灯光,看向那花骨朵般的文艺兵。
苏念念和柳桃参演的改编水袖舞是压轴节目。
灵感源自少数民族。
她摆好开场姿势,腰往后仰,而柳桃则是站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根高凳上,直接把气氛推上最高潮。
长长的水袖在她们手中苏醒,随着歌曲的节奏打在鼓点的重拍上,给人—种视觉上的极端享受,从没有见过这种舞蹈的山民们兴奋了,掌声如雷,坐在人群中的杨老师侧目看向—个不起眼的老者。
对方的眼中俱是笑意,冲旁边的人赞叹道:“不错!不错!文工团就该这样百花齐放,原来的节目都看腻了。”
杨老师竭力压制着内心的激动。
目送苏念念二人消失在幕后。
苏念念当然生气。
先不提两人的结婚报告有没有审批,这顾知野前一个桂花,后一个晓菲,实在无聊到极致,她的时间很宝贵,可不想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整理好内务,收拾好个人物品后,苏念念很快迎来了舍友,一群来自天南地北的姑娘,最大的二十一岁,最小的十六岁,除了柳桃和两个圆脸姑娘是原本队伍的,其余的都是生面孔,一回生二回熟,在短暂的自我介绍后,很快熟识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宿舍里热闹极了。
直到熄灯号响起,大家都舍不得停嘴。
来自黑省的一个麻子脸女孩不停的瞥向苏念念,最终还是没忍住,突兀出声:“苏同志,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周围人瞬间一阵笑闹。
“何碧,你干嘛学那些男同志搭讪?”
“就是,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你想和苏念念交朋友就直说,不带拐弯抹角的……”
从刚才的攀谈得知,何碧来自黑省,苏念念并没有和对方有过交集,闻言,她眉眼弯弯道:“我家在A市淮阳县青冈大队,不曾去过黑省,至于你说的眼熟,世界上有两片相同的叶子不奇怪,何碧同志,很高兴认识你……”
苏念念在国外留学,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见过她。
找各种理由来搭讪的倒是不少。
“那……那你结婚了没?!”何碧语不惊人死不休,这句话直接让宿舍内的氛围凝滞。
作为苏念念好友的柳桃直接拉下了脸,不满道:“何碧,你是在质疑副团长他们吗?我们文工团的唯有提干才能结婚,念念既能进入文工团,那她必然是单身,你何必问出这种愚蠢问题,难道,你并不是想要和她交朋友,而是故意找茬……”
气氛一度焦灼。
何碧脸色煞白,却固执的等一个答案。
苏念念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她将换下的衣裳收拾进衣柜,怔了一秒后,凝声回答:“我有未婚夫。”
这下连柳桃都从炕上爬了起来。
“啥?什么时候的事?他是哪里人……”
“乡下人。”
苏念念敷衍了两句,直接把所有人打发过去,同时让那些有各种心思的都偃旗息鼓,诚然,苏念念是他们二队最漂亮的,可名花已有主。
一时间,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更真诚了些。
……
舞蹈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训练。
随着起床号响起,洗漱、跑操,吃过早饭,所有人就必须集合在排练厅。
作为一名文艺舞蹈兵,基本功必须扎实,才能保证每一次的演出完满成功,刚进的二队比一队更加刻苦,铆足了劲儿翻着‘前桥’,顺便由老师规范翻跟头的各种细节动作,接下来是小跳组合、压腿……
一系列的高强度运动下来,苏念念的骨头都差点散架,手脚皆软,但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刚听到打饭的广播,她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柳桃朝着食堂狂奔。
因为每日的肉菜,限量供应。
路过隔壁军区的训练场时,隔着一道钢丝栅栏,大家的眸光都隐隐的往那边瞟,就连脚步都放缓了,苏念念走着走着,就感觉自己拖着的人变成了块石头,她不解的回头,就见柳桃一脸兴奋:“瞧,是顾营长手底下的兵!”
苏念念抬眸,刚好迎上顾知野那道冷冽的视线。
他似乎刚运动完,连头发上都滴着热汗。
高强度的运动让手臂上的肌肉青筋贲张,十分惹眼,全场大半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苏念念很快挪开了眼,不解道:“你不是说保持距离吗?有啥好看的……”
“呵呵……我就喜欢看热闹……”
至于是什么热闹,苏念念很快就知道了,为了节约人力,文工团的食堂和隔壁军区是连接在一起的,食堂里,苏念念正在和饭盒里的排骨斗智斗勇,就听见旁边的柳桃激动得拍桌。
“来了!来了!”
苏念念有些诧异,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就瞧见顾知野那个分队坐在了靠食堂窗口的位置。
一群肌肉发达的战士,分外惹眼。
其中以顾知野为佼佼者,他的身高优势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起伏的线条力量感十足,配上那张冷冽的脸,足够吸引很多女同志,苏念念庆幸自己没有和他公开关系,下一秒,一个端着餐盘的女同志直接坐在了顾知野旁边的空位上。
柳叶眉,樱桃嘴,饱满光洁的额头。
原来是一队的分队长姜晓菲。
柳桃兴奋的搓手,“姜队长真勇敢,竟坐在活阎王旁边,难怪关于他们的谣言都没下去过,哈哈哈,好事将近啦……”
苏念念餐盘里的排骨直接被戳飞。
……
姜晓菲家里有点背景,她一向把顾知野当作囊中物,得知对方的结婚报告被退回后,高兴得一天一夜都没睡着。
总算等到对方归来,
她将餐盘中的鸡腿夹给顾知野,笑容得意:“顾营长,你这段时间出任务辛苦,我瞧着你都瘦了……”
后者眼疾手快的拦住她的动作,嗓音冷冰冰的。
“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这是关心关怀同志,再说了,我要保持身材,不能吃肉,浪费是可耻的……”
顾知野反手让其筷子松落,鸡腿掉进了旁边战士的盘子里,小战士高兴得差点破音:“谢谢姜队长!谢谢营长!”
顾知野看都不看姜晓菲那铁青的脸色,他端起餐盘起身,嗓音蓦地拔高了些:“我已婚,希望你注意分寸。”
柳桃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拿不稳,她惊恐道:“卧槽!活阎王都结婚了?!谁那么勇……”
苏念念差点被喉咙里的排骨肉哽住,只见顾知野环顾四周,忽大步朝着她们这桌的空位而来。
下一秒,
浑身上下都写着清白的顾营长站在柳桃面前,微笑,嗓音低沉,“同志,请问我可以坐在这桌吗?!”
唯一的儿媳妇?
说来老太太对待老大夫妻俩的态度确实很玄妙,并且,她临终时还特意把这笔重要的抚恤金交还到自己手里,既如此,苏念念想摆脱这个家的心更强烈了些……
她把存折埋好后,
折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归家。
里里外外,连自留地都被马红梅撬开,始终一无所获,要知道,在这个年月,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最多十块钱,而那笔抚恤金近乎上千的费用,光是想想都能让人发疯,就连素日里佯装平和的顾疏同都阴沉着一张脸,坐在屋檐口抽旱烟。
晚饭是宴席时剩下的炖白菜,
苏念念匆匆刨了一口,直接锁门进了屋,马红梅的眼神太过于渗人,她唯有祈求苏见山能早早赶来,从此,山高海阔任鸟飞……
怀揣着美好的希冀,忙碌了两天的苏念念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房门扣紧的锁眼传来窸窣的声响,苏念念立马从枕头上弹了起来,她抓起藏在枕头边的镰刀,咽了咽口水,半响,装作还没睡醒的娇憨:“知野,是你回来了吗?不是说后日才到……”
她暗自嘟囔着,门外慢慢没了动静。
苏念念和衣坐在床前,一宿都没敢睡着,关于顾母为何让她离开莲花村,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翌日清晨。
桌子上摆着两个犯馊的野菜团子,明显是从宴席上克扣下来的,里屋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是马红梅在翻箱倒柜。
苏念念喝了一杯温开水,
就着半块干饼,面无表情的吞咽着。
顾疏同跨出灶屋,就瞥见女人从手指到手腕都充斥着一股清隽秀气,白皙的皮肤上还有一道明显的压痕,像是被手撑出来的,他将半碗稀饭搁置在苏念念面前,讨好道:“弟妹,这是我给你煮的稀饭。”
苏念念不解的看向他。
“大哥,你不用特意照顾我。”
和外面的农村妇女不同,苏念念皮肤白皙稚嫩,眼眶永远带着点湿润感,每次和她对视时,便如同瞧见了一弯清浅的月亮,雾气弥漫,窈窕勾人,勾着他情不自禁地向往更多。
这本该是他的媳妇,如果他没有残废的话……
“大哥想照顾你。”
他嗓音压得低,语气中的阴翳让苏念念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马红梅就在距离一墙之隔的里屋,她不动声色的起身,随后将那碗温热的稀饭尽数泼在了顾疏同那张虚伪的脸上,“谢谢大哥的照顾。”
苏念念一身傲骨,
反勾得顾疏同心痒难耐。
下午的时候,她出去了一趟,归来时已是傍晚,桌上摆着饭菜,还有一碟晒干的腊肉,苏念念看都没看一眼,裹着衣裳就进了屋,关上房门的瞬间,一双带着厚茧的手挡住了她的动作:“年年,饭还没吃……”
“你和嫂子吃,不用管我。”
“你嫂子回娘家了……”顾疏同的嗓音就如毒蛇般,仿佛一刻都不能忍。
苏念念瞳孔骤缩,怔忪的瞬间被顾疏同抓住空隙,推开房门闯了进来,他铁爪般的大手迫不及待的拽向她的胳膊,嘴里更是胡乱的哄着:“年年,从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后悔了,当初我该去苏家接亲的,不该便宜了知野那兔崽子。
他是军人,你嫁给他,那就和守活寡没两样,但没关系,大哥疼你,大哥把你当宝贝……”
苏念念的胳膊被他掐得生疼,可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她必须拖延着,苏念念强忍恶心,怒斥对方。
“破坏军婚是违法的,你敢——!”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年年,你还天真了些,知野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你的清白和顾家的名声比起来,孰轻孰重,他拎的清。
难道你认为在他心中,你苏年年当真就是个重要人物吗?连去接亲都是我妈逼着他去的,他根本不愿意娶媳妇,否则不会跑得这样快……”
“啪”的一声,巴掌落在顾疏同的侧脸,苏念念破釜沉舟道:“如果……你根本不是顾家的孩子呢?你以为顾知野会在乎你的死活……败坏家风,他会恨不得杀了你——!”
“你什么意思?”
“你说啊!你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顾疏同不知被哪个字刺激到,开始晃着对方的肩膀追问,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和平时判若两人,苏念念不慎摔倒,随后立马起身朝着外面跑。
顾疏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拖延时间,他索性不再纠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是风流的。
他的魔爪刚朝着苏念念伸去,下一秒,一个人影从门口窜了进来,沙包大的拳头轰然砸下,拳拳到肉,连他的肋骨都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苏念念果断的躲到一旁。
苏见山直接把对方拽出房间,拖到院里,不要命的挥舞拳头,嘴里怒骂道:“你个贱人!贱人!贱人!”
苏念念差点破涕为笑:“哥,骂错了——!”
苏见山瞧见她眼眶红红,回头立马给了顾疏同一拳,随后怒斥道:“畜牲!畜牲!你这个畜牲!谁让你们偷俺妹妹东西的!”
刚走到院外的宋爱国等人全怔在了原地,只能瞧见顾疏同被揍成了个血人,对方连连求饶:“没有,我没有……”
“你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的还敢狡辩,打烂你的嘴,以后再敢看俺妹妹一眼,俺就揍你一拳……”苏见山根本不给任何人的面子,连过来拉架的宋爱国都挨了一拳,半晌,后者跺了跺脚,气急败坏:“念念她哥,你冷静点!”
“冷静不了——!你们蛇鼠一窝,你就是来帮这个狗崽子的,可怜俺妹妹一个人孤零零的被欺负……”
“如果我说,我是来给你们送介绍信的呢?关于苏念念同志随军西北的事有着落了……”
军绿色衬衣,笔挺军裤,精简干练。
他快步奔过来的步速很快,隔着军裤都能隐约窥见腰腹往下的肌肉紧绷,像一张蓄势待发的弓,杀气腾腾。
苏念念下意识的挪开眼,装作不认识他的模样。
柳桃的腰直接弯成九十度,嗓音蓦地拔高。
“顾营长你好——!顾营长对不起!”
顾知野的视线里只有苏念念,她穿着新发下来的军装,两条松垮的麻花辫垂在肩侧,那张鹅蛋脸白皙得仿佛能瞧见上面的绒毛,吹弹可破,对方的手紧紧的攥住了军裤边缘,指骨都泛白,这是瞧见了他很紧张?!
为什么?
顾知野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收回,冲柳桃微微颔首,随后和她们擦身而过,像不认识的陌生人那般。
苏念念悄然松了口气,她是真怕顾知野把两人的关系捅出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文工团,可不想被人套上走后门的嫌疑,况且,对方能否同意她待在文工团还两说,如果真的闹到最后一步,离婚的事情就得尽快提上日程……
柳桃不停的拍着胸脯。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挨揍!刚才的那些坏话你说他听见没,这顾营长,不会给我们穿小鞋吧?!”
初进文工团的她表示很慌。
苏念念捏了捏好友的手,笑着安慰她:“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
“你都说他是隔壁军区的营长,手怎么可能伸到我们文工团来……”
苏念念的话刚说完,柳桃就露出个坏笑的表情,她环顾左右,确定无人后,这才踮着脚凑近苏念念的耳边,“傻子!据说一队的分队长姜晓菲,喜欢顾营长,隔三岔五的就朝着隔壁军区去,两人感情好着呢……”
苏念念瞳孔骤缩,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
经过选拔后。
大家都从临时宿舍搬到了属于分队里的大通铺。
舞蹈队是单独的院子,每个舞蹈分队拥有两间房,六个人住一块,新修的宿舍距离隔壁的红楼营房不远,有很空旷的运动场所,便于舞蹈队的日常训练,南北通透,住起来算是舒坦,柳桃兴冲冲的拉着苏念念选定衣柜和睡的位置。
各种手续齐全后,苏念念告别对方。
独自去了招待所收拾剩下的东西。
房门刚敞着。
下一秒,有人进房来。
默默替她叠衣折被,收拾行李,对方手指很长,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军绿色的衣袖半卷到小臂处,起伏的线条充斥着力量感。
苏念念半眯着眼眸,干脆拽住了他的衣角:“你干嘛?”
“媳妇跑了,接她回家。”
“……”
苏念念转身就走,近乎是在她挪动脚步的瞬间,顾知野长臂一伸,精准环住她的腰肢,把人整个抱了起来,他手臂的力量达到了骇人的地步,肌肉精悍,直接单手把她抱坐在床上,顾知野双眸凝视着她:“我找了你很久。”
太难熬了。
他真想发狠的吻住她。
苏念念的手摁在了包袱上,半响,她从里面翻出顾母留下的一千块,顺势塞进顾知野的掌心,“妈妈留下的抚恤金,还给你。”
“她既给你,那就是你的。”
“无功不受禄,本来说好帮你照顾母亲的,是我食言了,你哥嫂亦不是省油的灯,那些腌臜事我不想再提,顾知野,你既没有提交结婚报告,那我们的事情就到此为止。”
她唇角提起微笑,模样很乖。
说出口的话却刺人。
顾知野立马解释:“结婚报告我一早就提交了,是团里的领导因为成分问题扣了下来,这件事已经解决,相信很快就能落实,家属院同样在申请中,至于哥嫂的问题,我已经回家处理过,如果你觉得不够,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念念,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轻易改变……”
最后一句话,他姿态莫名的放得有点低。
高大身躯挤在这小小的招待所里,半分都不退让。
苏念念能够进文工团,早就美得没边,如今男人在她看来就是拖累,可没那个闲工夫去相夫教子。
闻言,她眨了眨眼睛,笑容温软:“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如果你没出现的话……”
顾知野去过文工团,知道苏念念为了进去花费了很大的功夫,凭他现在的职位,两人结婚根本不是问题,甚至还能让她走得更长远,爬得更高。
顾知野垂眸,不动声色的审视。
“结婚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干预……”
苏念念意外的瞥了他一眼,“我能进文工团凭的是自己的本事,以前是,以后同样是,我不想被任何人戳着脊梁骨说走后门,在进文工团时,我婚姻那一栏依旧是空白。
就目前的情况,你能把我当做陌生人是最好的,顾知野,我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只能说抱歉,当初同意和你结婚,我承认是利用了你军人的身份,现如今……”
顾知野灼热的大掌一瞬间捂住了她的红唇。
四目相视,他眸底有明显的惊怒。
“我可以隐瞒结婚的事实,等你。”
这男人还真是一根筋,不好甩掉,那瞬间扑面袭来的压迫让苏念念以为对方真的会打人,可下一秒,顾知野就将她松开,“我不会影响你。”
“……”
军婚唯一的坏处就是很难离,哪怕苏念念想要过河拆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但把事情说开后,就变得简单很多,她不用费心费力的陪着顾知野演戏,不用再照顾他的家庭和情绪,至于那名存实亡的婚姻关系,反而能在关键时刻护住她。
苏念念承认自己自私,她给过顾知野机会,是对方不愿意放手,既如此,就不能怪她……
她捡起旁边的行李,转身就走。
顾知野平静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苏念念,你总得给我个期限。”
“等我提了干再说……”
苏念念蹙眉,立马开始画大饼。
顾知野克制的站在原地,任凭那源源不断的烦躁从身体里滚出来:“你最好说到做到……哪怕是利用……”
多希望你能坚持到底。
回应他的,是被狠狠甩上的房门。
……
为了避免万无一失,苏念念晚饭后都会到二楼的练功室去恶补,她是有舞蹈天赋不假,但离不开勤奋的练习。
柳桃对舞蹈没那么大的功利心,她是双职工家庭,亲哥在部队里同样是个能说得上话的连长,家庭对于她,没有任何要求,是以,吃过晚饭后她就拉着宿舍里的三两姐妹请假去供销社了,苏念念以肚子疼的借口留了下来。
当她穿着练功鞋来到室内时,却发现里面有零星的灯光,推开门,瞧见的是正在压腿的队长廖羽。
对方没想到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过来,脸上甚至晕起一片红,是被撞破的羞恼。
下意识的,她抓起旁边的军绿色挎包就要离开。
苏念念连忙出声:“队长,你在这里正好,我有几个动作不太明白,你能帮忙指导一下吗?”
短发的廖羽冷若冰霜,半响蹦出一个‘好’字。
随着苏念念下腰、踢腿、走台步,偶尔露出的一两个错误动作让廖羽微微松了口气,凝滞的气氛总算松泛了些,廖羽一改刚才的冷傲,亲身替苏念念示范动作,虽然,她的动作说不上多好看,甚至因为身体的凝滞显得僵硬,但精气神摆在那里,还是比一般的文艺兵高出大截。
听闻对方当初是一队的佼佼者,
落到现在的位置上,恐怕心里不好受。
在苏念念刻意的请教下,两人间的氛围渐变得融洽。
廖羽甚至能背对着苏念念,在房间里不停的训练那些早已经熟练千万遍的动作,一遍一遍,只为让肢体愈加流畅,汗水顺着她的额角不断淌落,落在练功房的地毯上。
她颤抖着眼皮,刚好迎上镜子里苏念念那双担忧的眸,视线相接时,苏念念露出一个笑,口型无声,加油!
廖羽的心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
她承认,在这一刻,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
舞台上。
精神抖擞的报幕员正在播报一分队的表演节目。
二分队的成员们正在换衣裳上妆,隔间忽传来一阵呵斥:“这是给你求来的机会!廖羽!你年龄不小了,以为自己还能在文工团待多久?!身为队长你难道不知在上台前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吗?
亏得我还在团长面前为你说好话,给你保留了领舞的位置,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廖羽的嗓音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崩溃。
“付老师,是我对不住大家……”
“一句对不住就能抹去大家所有的努力吗?你让别人怎么看待二队的同志们?!今晚的节目你们能上就上,不能上就让一队的替补上!整个文工团并不是非你们不可——!”
“能上。”廖羽顿了一秒,咬紧了后槽牙道:“让苏念念上。”
门帘‘唰’的一下被拉开,还在换衣裳的苏念念目瞪口呆的看向廖羽和负责这次节目彩排的付老师,前者脸惨白如雪,状态明显不对劲,连一向挺直的脊背都弯了下来。
苏念念三两步上前,扶住她的手:“队长,怎么了?”
廖羽攥紧了她的手,眼中有期盼。
“苏念念,昨晚我练的那些舞蹈,你看得清清楚楚,今晚,你负责领舞的位置,带我们二队的姐妹上场,好不好?”
“……”
这个大饼砸得有点突然,
苏念念懵了,
她不就是一个边角料吗?!
一队的人刚表演下来,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冷笑:“廖羽啊廖羽!你还真是个克星,二队有你,真是她们的福气。”
苏念念已经死无数回了。
半夜的时候药就失去了效用,她清醒的意识逐渐回颅,顾知野食髓知味,将她全身骨头都啃了一遍,男人惯以蛮力取胜,他的刀枪兵器会越战越勇,到最后,苏念念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时,天际已出现一抹鱼肚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苦栗子花的味道。
满地狼藉,就连床都意外塌陷,苏念念裹紧了衣裳,探头瞧见了灶房里熹微的火光,伴随着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
她顿觉难堪。
只得端上搪瓷盆和帕子,一瘸一拐的朝着后山溪沟去,水流清澈见底,触手温凉,苏念念拧干帕子,将脖颈和手臂处擦拭得干干净净,借着初升的晨光,能看清楚。
往上,是一圈被紧握的青紫痕迹。
荒唐至极。
只一眼,就让苏念念条件反射的想起了靳川。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从发丝到脚趾,苏念念无一处不是美的、精致的,只想让人给她最好的待遇。
他们住的那栋洋房,连厕所都铺陈着从国外进口的绒毯,摆在橱柜里的鞋子,她一辈子都穿不完。
每当他在事业上遇到瓶颈时,总会不分场合的把苏念念从被窝里拽起来,赤脚跳舞给他看,她的残缺,在靳川看来是一种另类的美。
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总藏着疯狂,
“念念,干脆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好不好?”
所谓的喜欢全是枷锁。
这辈子,她嫁猪嫁狗都不会选择靳川。
苏念念抓过石头旁的絮条开始搓洗,直到皮肤泛红。
下一秒,
苏念念直接腾空被人抱了起来,雪白玉足裹进男人粗糙掌心,她整个人被激得一颤,下意识拽紧了顾知野的衣裳。
“昨晚的事情是我的错,你没必要折腾自己,等回了部队后,我立马重新打份结婚报告,你想要的,我会尽量满足。”顾知野解释的语气沉稳。
胸腔的震动声鼓进了苏念念的心口里,她的一颗心陡然颤了起来:“那我想去西北。”
“好。”
“你以后不要啃我。”
“以后再说。”
苏念念埋在顾知野胸膛里的嘴巴微张,咬了他一下。
男人‘嘶’的倒抽一口冷气,顾知野的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深邃的眉眼蓦地抬起,“还想再来?”
苏念念的脸都吓红了,她扑腾着从男人的臂弯跳了下来,匆忙拢住衣领:“你……你回吧,我还要洗衣裳。”
“你会洗衣裳?越洗越少的那种……”顾知野挑眉,很明显,他从苏见山那里套到了不少有用情报,大概是骨子里的责任感作祟,在苏念念的瞩目下,男人俯身,就着清凉的溪水,三两下就把她带来的衣裳搓洗干净,随后阔步离开。
怕吓到她,全程没有和她有多余的交流。
苏念念心中的担忧莫名消散了些许,等到太阳渐渐升起时,她才端起木盆朝着顾家走。
刚绕过拐角,就听见顾母无奈的数落:“那是开春刚打的床,都能被你们摇塌!一天天的,有那劲儿不知道往其他地方使,我都替你们脸红……”
苏念念的脸再度红到了脖子根。
她推门进屋,却瞧见了被训得狗血淋头的马红梅。
以及坐在屋檐口,不停抽烟的大哥顾疏同,对方耷拉着眼皮瞥了她一眼,随后很快的移开了视线。
苏念念生怕下一个被教训的是她,连忙快步进了屋。
拉开房门,竟看到一双长腿从床底伸出,微曲,军绿色的长裤在膝盖处绷起,苏念念蹲下,脸上的温度还没降下去。
“所以,你一大清早就在这里修床板?那岂不是……”
昏暗的床底,顾知野的嗓音微喘,他用手里的锤子敲了下床板,低声道:“隔壁闹得更厉害,怕什么。”
“……”
空气一度陷入死寂。
顾知野瞧不惯小媳妇的沉默,他主动打破僵局:“对了,靳川是谁?昨晚你喊过这个名字……”
“一条狗!”
顾知野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他挪腰,从边上钻了出来。
就瞧见少女用极其羞愤的语气道:“是一条哈巴犬的名字。”
“它咬过你?”
“嗯。”
顾知野粗粝的掌纹从她脖颈后滑过,带出些许温柔:“没事,我保护你。”
部队不允养狗,只能豢养听话的猎犬。
……
黑省,洋楼。
天色朦胧氤氲,陈年年穿着一条格子衬衫裙,异常兴奋的跟在陈母身后,眼神四处乱瞟着。
“靳川的脾性再温和不过,他会接受你的。”到底是亲生的闺女,哪怕她再不喜,也希望对方能过上好生活,陈母拍了拍陈年年粗糙的手,压低了声音道:“其实原定的联姻对象不是他,可惜他哥英年早逝,没有缘分,好在,靳川没见过念念,你们可以好好培养感情,有他在,我们家的生活多少能好过些。”
被举报后,
陈家的生活一度变得水深火热。
她们刚坐下,负责煮饭的张妈就端来了两杯咖啡,笑着道:“先生从国外带回的咖啡豆,尝尝。”
陈母笑着纠正:“张同志,叫‘先生’不合适,喝咖啡也不合适,往后我们来,喝普通的茶水就行。”
“这……”张妈脸色为难。
“这次就全当是带孩子见见世面,年年,尝尝这手磨咖啡……”
白色的瓷杯,上面还勾勒着漂亮花纹,里面盛着黑色的液体,像极了村口的泥水潭,陈年年皱眉,干脆一口闷。
下一秒,她‘噗’的全吐了出来,拉着脸吐槽。
“啥啊!这咖啡咋和中药一个味道,差点没把俺齁死……”
“……”
陈母刚想训斥两句,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因下着薄薄细雨,那人快步从屋内出来,衬衫轻薄,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陈年年在看清男人的长相后,直接屏住了呼吸。
眉眼精致,美得不辨雌雄,让人不禁联想到高山上的皑皑白雪,一副黑框眼镜硬生生的压住了他通身矜贵的气质,莫名的生出平易近人感。
瞧见满地狼藉,青年的眉微皱。
陈母立马站了起来:“靳川!你不是老念叨着想见年年吗?我特意把她带过来和你见见。”
靳川随意的把碎发捋了起来,那双眼眸幽深平静,像一面波澜不惊的湖,些许凉薄。
“你就是陈念念?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所以,他试探着松开桎梏住陈年年的手。
“就一远房亲戚,那啥,你先吃着,俺送送她就回。”
苏见山不由分说的攥起对方的胳膊往外面拉。
陈年年狂吞口水:“大哥——!”
下一秒,她嘴再次被捂住。
这声‘哥’让顾知野的眼皮微颤了颤,他撂下筷子,看向脸蛋被晒得黑红黑红,连头发都被剪成狗啃了似的陈年年。
对方被苏见山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
原来这就是向阳村的年年吗?!
顾知野突然没了胃口,他明白苏见山是在避嫌,但没有必要,自家小媳妇早就在新婚夜把所有事情交代得清楚明白,所以,这些过去的人和事不会在他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同样,苏家人不知道的是,那日他去向阳村,其实是去退婚的,他不想耽误苏家的女儿。
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他甚至早早写好了遗书,但瞧见苏念念的那一秒,他改变了想法,自私也好,虚伪也罢,所有的不稳定因素皆是来自苏念念。
在他顾知野的心中,她和旁人,总是不一样的。
……
“刚才那同志是谁啊?”
“俺部队领导。”
“哥,你出息啦?!你现在是在部队吗?俺听说宁城驻扎着西北军区的人,你啥时候来的啊……”陈年年没想到傻人有傻福,自家这蠢大哥竟还能有进部队的一天。
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层关系在,陈家出事的时候就该用,她不至于这样一穷二白的,陈年年素来是个利己主义者,见状立马亲亲热热的挽住了哥哥的手,央求对方送自己去靳家。
虽说是假妹妹,但付出的感情却是真的。
陈年年算是苏见山从小背着长大的,哪怕她一走就没了消息,再次见到也觉得亲热,苏见山果断把国营饭店里的妹夫抛在了脑后,十分有责任感的把对方送到传说中的靳家去,其实,他还想看看,原来该娶苏念念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做派,当然,这点小心思他并没有说出来。
兄妹俩一前一后的走着。
靳家在宁县照样是有房产的,在靳川决意来这里的前两天,靳母就请人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三进两出的四合院,哪怕再来两家人都能住得下,靳川得了母亲的嘱咐,早早等在了大门口。
瞧见那抹身影,陈年年的心逐渐跳得快了些,她一路小跑过去,激动道:“靳川,你是在等我吗?”
她知道靳川不喜欢土气的人,还特意改了口音。
靳川穿着一件白大褂,搭配着黑框眼镜,一看就是才从实验室回来,他推了推眼镜,笑道:“你可以这样理解。”
画风一转,他直白的在其伤口上撒盐:“听说陈家被下放了?就剩你一个……”
被他那平静的目光注视着,陈年年莫名的有点恐惧,她往后退了两步,一把攥住了苏见山的手,“哪儿……哪儿能啊,我爸妈虽被下放,但我哥还在部队,他不放心我,特意送我过来瞧瞧,哥,这位就是靳川,我未婚夫……”
苏见山扬起下巴仔细打量着对方。
靳川笑了笑:“你哥?营长还是团长啊……”
“……”
苏见山微微挺起胸膛,“俺可是食堂舀饭的……”
在他看来,民以食为天,他这份工作就是顶顶重要的,爽朗的话刚说出口,人就被陈年年推开了,后者尴尬得脸都发红,她还以为苏见山在部队混出了个什么人样,原来就是一打饭的,说出来都丢人。
“当……当然。”陈年年说完忍不住泛呕,她连忙用粗糙变形的手指捂住嘴,漆黑的眼心虚地盯着靳川。
靳川明知故问:“咖啡好喝么?”
“俺……我能咽下去。”
说这话的时候,陈年年的表情有点痛苦,很明显,她并不喜欢咖啡,和陈母短暂的叙旧后,靳川进了屋。
他出国念过书,智商高,
一眼就看穿了陈家和周围人拙劣的把戏。
传闻中的陈念念自幼学舞,爱好喝咖啡,品茶插花都是她的拿手技能,那是一朵开在大哥心中的玫瑰,刚才的女孩,并不是她。
“靳川,站住,你陈阿姨带着年年过来,你好歹有点表示。”
靳川揉着眉心,语气重了些:“妈,我每分每秒都有着重要的科研价值,这些没营养的活动下次不必通知我。”
“那是你的未婚妻——!”
“那根本不是陈念念!你们随意找个乡下农妇就来敷衍我吗?就她那模样,识不识字都是问题,难道你想让我娶个盲流?整日里过鸡同鸭讲的生活……”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靳母被气得不轻。
靳川扯了扯唇角,讽刺道:“封建残余。”
“当初如果不是你哥帮忙,你能出国念书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哥上了战场,这场婚事根本轮不到你,年年虽不浪漫,不懂情调,但她是个踏实本分的孩子,这种人才适合过日子,你懂不懂?!
如果你不想我三天两头就把电话拨去你们研究所,你现在就带着她出去逛逛,等互相了解后,你会喜欢她的。”
靳川干脆取掉了那副做研究时带着的黑框眼镜。
他眉眼带笑,像变了个人,“好啊,我这就带她出去逛逛。”
跟在靳川身边,陈年年心跳得厉害,她想,她约莫是看上这个未婚夫了,真俊真漂亮!
听说他的时间都很宝贵,没想到竟会带她来逛百货大楼,那些琳琅满目的衣裳看得她眼花,靳川拎着花花绿绿的衣裳递给她,笑容温暖:“试试,我觉得很适合你。”
她一趟一趟的往试衣间跑,
折腾出满身大汗,
周围的笑声就没停过,大红大绿,俗到极致。
靳川坐在等候区,双手交叠,半响,他好听的嗓音响起:“同志,麻烦你把那双白色的高跟鞋拿给她试试。”
“好的。”
售货员立马取下展柜里的鞋子,递给试衣服的陈年年,下一秒,对方尴尬的退了出来。
靳川推了推鼻梁上新换的金丝边框眼镜,不耐烦道:‘“怎么?她不喜欢?”
“不、不是。”售货员已经憋不住笑了,她扬声道:“阿花,赶紧去库房瞧瞧,有没有四十码的高跟鞋?!”
“……”
靳川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
陈年年只听见外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她急急忙忙裹好衣裳出来时,靳川早就没了身影。
欸?!
她那么大一个未婚夫呢?!
……
隆县,莲花村。
寂寥的夜色中,一道宽阔的身影躺在地面的凉被上。
顾知野双手环胸,轮廓深邃的俊脸上眉头紧锁,再次发问:“我怎么就不能和你睡一张床了?”
“床会塌。”
“我会修。”
一个枕头从蚊帐里砸了出来,被顾知野单手擒住,他眸色沉了沉:“这是在邀请我?”
苏念念气急败坏:“你不要脸。”
她扯过旁边的被单把自己裹成蝉蛹,心尖忽然有股酸涩冒出来:“我全身都痛,人快被你折成两半,膝盖都青了。”
“……”
刚开过荤的顾知野嗓音略微嘶哑:“睡觉——!”
空气再度陷入死寂。
苏念念眼睫半阖,刚要睡着时,忽听见房门‘吱嘎’被拉开的声响,她支着脑袋望去。
只瞧见顾知野出去了,很快,院子里就传来水流哗啦的声响,苏念念干脆躲进了被单里,装鹌鹑。
她是真的疼!
翌日清晨。
马红梅刚推开房门准备做一家人的早饭,就瞧见院子里多了条人影。
男人身上穿着军绿色的长裤,黑色的短袖扎在裤腰里,抬手拿镰刀时,紧绷的上衣隐约勾出紧实的背阔肌肉。
澎湃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袭来,联想到还窝在被窝里偷懒睡觉的顾疏同,马红梅连忙用手遮住青黑的眼眶,招呼道:“知野,早饭放着我来做,你陪着年年多睡会儿呗,新婚燕尔的,妈让你多陪陪她。”
“没必要。”
顾知野狭长的眼皮瞥她一眼,沉声道:“我去趟山里,摘点野果,我那份早饭留给她吃。”
他顺手把镰刀别在了腰后,愈发显得宽肩窄腰。
两条大长腿交错间就迈步出了院子。
马红梅怔了一秒,
余光看向还贴着喜字的里屋,忍不住撇撇嘴艳羡。
“惯吧!惯得不成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娶了个祖宗!”
……
村里的牛棚里有两头黄牛,顾知野领了割牛草的任务,干脆地拎着箩筐上了山,山里有莓果,生长在荆棘草深处,一般人根本不敢进去。
草木茂盛到腰腹处,十足的新鲜。
顾知野从小就是干农活长大的,对哪块地里的草料肥沃比常人更清楚,哪怕是当了军官,他依旧保持着凡事亲力亲为的习惯,一想到家里那个娇气的祖宗,他在割草的同时还得费劲把那些莓果给一丛丛的挑出来。
细小的尖刺扎进皮肤里,他根本不在乎,草料统统翻进筐里,莓果枝散在最上面,当他扛着两大框野草归来时,等候在牛棚外的通讯员早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顾营长,有紧急任务,速归队。”
顾知野脖颈后还滚着大滴汗珠,闻言立马把装着莓果的箩筐放在棚里,他眉头微皱,却不带一丝犹豫的上了车:“我的东西拿了没?”
“在车上,和婶儿他们都解释了,事出紧急,没办法。”通讯员小张开着独属于部队的吉普,周边的植物呼啸而过,景致一一变幻,顾知野满身的热汗慢慢褪去,他半靠在副驾驶上,半响,低沉的嗓音在车内响起:“上次那块怀表,扔了没?”
“还在收纳盒里。”
“嗯。”
顾知野汗湿的衣料被胸肌撑起,他深邃的眼眸隐隐带着笑意,下意识的摸向收纳盒。
通讯员踩下急刹,吉普车骤停,他结结巴巴道:“顾营长,我听婶说你已经结婚了,结婚报告相信很快就能批下来。”
顾知野准确无误的勾住那条细链子,
顺手把陈旧古朴的怀表给带了出来。
他眼眸低垂,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拇指轻扣,掀开了表盖。
通讯员头皮发麻:“其他女孩的照片,再留着恐怕不合适,还是让我帮你扔掉,避免传出作风问题。”
表盘旋转,映入眼帘的,分明是……
顾知野嗓音低沉的落,带着一丝失而复得的悦色,
“你嫂子的照片,不能乱扔,她会不高兴。”
那—身的正气和长期上位者的压迫彰显着他身份的不同,就连霍老二都恍惚了,他皱起眉头看了顾知野—眼,不确定道:“你是这婆娘的姘头?!”
有人狠狠打了个激灵,“闭嘴!这是我们西北战区的顾营长!”
好端端的,连跟来的联络员都不知道为何顾知野会淌这浑水。
听见他的名号,霍老二猖狂的气势略微收敛,“哪怕你是再大的官,都管不了老子的家务事,这是我花高价彩礼讨回来的婆娘,她好吃懒做,不守妇道,我想打就打,哪怕打死都不关你们的事情……”
“她是我远房亲戚,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顾知野扯出—抹讽刺的笑容,抬手将躲在人群中的联络员招过来,不大的嗓音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楚:“你现在就去农场办公室,给青冈大队向阳村的王桂芬拨个电话,以我的名义,将这边的事情如实相告,至于你,殴打劳动人民、寻恤滋事,这边的负责人……”
顾知野昨晚可是陪在那位身边的人,农场的人根本不敢慢待他,闻言立马讪笑着把霍老二拉住,顺便把受了重伤的苏招娣送去卫生所,还扬言会让县城妇联的人下来调解矛盾。
想要找事的霍老二,不得不打落牙齿混血吞,还得由村支书带着去给人赔罪。
顾知野收回落在自家媳妇身上的视线,敷衍的去了队长家,酒过三巡,他借着上厕所的名头离开,刚出去,就瞧见苏念念站在茅草屋后面蹑手蹑脚的,活像—只偷了腥的猫。
顾知野从后面绕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在等我?”
苏念念眼眶永远带着点湿润感,清纯无辜。
她轻轻的“嘘”了—声,随后拽着顾知野的手把人拖到屋后,开门见山的问:“你干嘛承认和苏招娣的关系?就不怕她赖上你啊?”
顾知野垂眸扫了她—眼,简明扼要的说明缘由:“你这堂姐不是省油的灯,在那种情况下,她极有可能攀扯你,从而暴露我们的关系,况且,看在奶奶的面子上,这件事都不能不管,我猜,送她去镇上的那个人是你……”
“什么叫送?!是她自己跑去镇上的,估摸着早就给二叔二婶通过电话了,否则,不会乖乖回来,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不要给她任何希望,老苏家的事情就让老苏家的人自己解决。
她落到这个下场,总归是能吸取点经验,以后再不敢撒谎成性,—山还有—山高,性子慢慢磨……”
说到底,苏念念就是怕苏招娣的事情连累顾知野。
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可爱得过分!
太难熬了!
真想现在就把她揉进骨血里。
顾知野克制的攥紧了手,发狠的力道下连指节都泛白,手背上直接凸起汹涌的青筋,下—秒,—缕微风拂过,顾知野垂眸,总算找到了机会,替她将鬓发挽到耳后,顺势捏了捏那白嫩的脸颊,“不用担心我,至于你,肚子好点没?”
“我……”
苏念念刚想回答,忽察觉到异样。
她回眸,正好瞧见柳桃那震惊的眼神。
孤男寡女。
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程度。
苏念念脑袋还没转过弯,额头就传来—股轻微的痛感,往上,是顾知野那张严肃冷峻的脸庞,他喉结滚了滚,脸上俱是不耐烦,装模作样道:“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说完,他大跨步离去。
苏念念皮肤白,额头上立马浮起—小块明显的红印,连眼中都浮起生理性的泪水,可怜巴巴的模样让柳桃心疼得不行,她早把刚才那旖旎的—幕抛诸脑后,“咋回事啊?!顾营长打你干啥?!远远的,我还以为你们干柴烈火,结果,就这?!”
柳桃端来个板凳大喇喇的坐在她旁边。
苏念念眉目舒展,抿唇—笑:“桃子,来,—起吃。”
柳桃满脸怨念的盯着她,“我说苏同志,你能不能给我们留条活路?!谁不知道咱们跳舞的得保持身材,素日里连饼子都只能吃半张,你最近是春风得意,也没必要这样放纵自己吧?!你还别不信,甜食点心最容易长肉的!”
苏念念咀嚼的动作—顿,眼神中尚且有茫然。
“是吗?!”
“当然,这段时间你可太放纵了,我摸摸……”柳桃的手放肆掠过苏念念的肚子,后者差点笑出声,立马从凳子旁蹦开,眸中的笑容像熠熠生辉的星河,唇似三月桃花,美艳不可方物。
柳桃直接倒吸—口冷气。
她总算知道这妮子平时为啥冷着—张脸了,实在是笑起来要人命啊!柳桃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你肚子长肉肉了。”
苏念念手里的沙琪玛瞬间不香了,她舔了舔唇角,立马把油纸包收进柜子里,义正言辞道:“桃子,谢谢你的提醒。”
前两日探张副团长的口风似乎有意让她带领二队的人去省城巡演,跳水袖舞对身材的要求还是挺大的,她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掉链子,或许是因为在A市时运动量太大,再加上那段时间伙食有点差,以至于她回到宁城后居然有点报复性的饮食。
如果不是柳桃提醒,只怕会造成大错,—想到这个事情,苏念念的神情都变得严肃了些许。
……
部队食堂里的工作轻松简单,就是规矩很多。
苏见山和其他外聘的劳工不同,他不奢望那每日的剩饭剩菜,他最喜欢的是等候在窗口旁,见到苏念念那张笑脸,让妹妹每日营养均衡,吃饱吃好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最大动力,但今日的苏念念不知是怎么回事,在他抬起勺子准备把肉舀过去时,对方居然把碗挪开了。
所以,苏念念的餐盘里—块肉都没有。
苏见山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作为舀饭的主力人员,他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离去,等工作做完,苏见山立马端起自己分到的那碗蘑菇肉汤,三两步走到苏念念和柳桃坐着的位置旁,‘砰’的—声就把搪瓷碗给撂下。
那飞溅出来的汤水甚至落在了柳桃的碗边,苏见山浑然不顾,粗声粗气道:“干菇肉片汤,你喝完——!”
苏念念眉头微蹙,纠结极了。
坐在她对面的柳桃直接傻眼,平日里向着苏念念献殷勤的男同志不在少数,无—不是小心翼翼、温和守礼的,像苏见山这样强势的是头—份,何况那么大—碗的肉汤,比苏念念的脸都还要大,吃完非得撑傻!对方明显被吓住了,半天都没蹦出—个字。
青年似乎还嫌不够劲。
他敲了敲桌子,瞪了苏念念—眼。
这—眼可把柳桃给看炸了,她拍桌而起,挡在苏见山面前:“这位同志,你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苏见山看了眼这老是抢妹妹吃食的女孩,皱眉道:“难……难什么?反正不给你吃。”
“……”
“谁稀罕吃你送来的肉汤?!就你这强势的态度还想追我家念念,不如找块镜子照照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天鹅肉?你们喜欢吃天鹅肉?!”
苏见山—脸为难的看向两人,偌大个食堂,没听说哪里有天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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