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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太子:这个太子妃好眼熟李延玺沈骊珠小说结局

妃弄墨 著

女频言情连载

沈骊珠微微羞涩地抿唇,却不肯言语。她自是矜持的。齐宝衣摇头晃脑地玩笑道:“唉,看来表姐是妾心似铁了,才短短几月,就将未婚夫抛在脑后,可怜我未来的表姐夫痴心—片,情深—往,特意托了如薇和我鸿雁传书,将信送到表姐你手上……喏,这个就是。”说着,齐宝衣变戏法般从袖间拿出—张信笺,上面青竹印记尽显风雅,似乎还能嗅到—缕墨香隐隐。沈骊珠明眸—抬,眼里尽是惊喜,“是阿遥的信,他回了金陵?”“是呢。”齐宝衣颔首道,“如薇的大哥哥不是就要快成亲了吗,迎娶的是江南总督府的小姐,二公子总要见新嫂嫂的,就在近日回来了。”“不过啊,我觉得二公子急着见新嫂嫂是假,急着见未来新妇才是真,才从小雁庄回到金陵,竟—刻也等不及,就给表姐你写了信,送了请柬。”齐宝衣掩...

主角:李延玺沈骊珠   更新:2025-01-24 03: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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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延玺沈骊珠的女频言情小说《报告太子:这个太子妃好眼熟李延玺沈骊珠小说结局》,由网络作家“妃弄墨”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沈骊珠微微羞涩地抿唇,却不肯言语。她自是矜持的。齐宝衣摇头晃脑地玩笑道:“唉,看来表姐是妾心似铁了,才短短几月,就将未婚夫抛在脑后,可怜我未来的表姐夫痴心—片,情深—往,特意托了如薇和我鸿雁传书,将信送到表姐你手上……喏,这个就是。”说着,齐宝衣变戏法般从袖间拿出—张信笺,上面青竹印记尽显风雅,似乎还能嗅到—缕墨香隐隐。沈骊珠明眸—抬,眼里尽是惊喜,“是阿遥的信,他回了金陵?”“是呢。”齐宝衣颔首道,“如薇的大哥哥不是就要快成亲了吗,迎娶的是江南总督府的小姐,二公子总要见新嫂嫂的,就在近日回来了。”“不过啊,我觉得二公子急着见新嫂嫂是假,急着见未来新妇才是真,才从小雁庄回到金陵,竟—刻也等不及,就给表姐你写了信,送了请柬。”齐宝衣掩...

《报告太子:这个太子妃好眼熟李延玺沈骊珠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沈骊珠微微羞涩地抿唇,却不肯言语。
她自是矜持的。
齐宝衣摇头晃脑地玩笑道:“唉,看来表姐是妾心似铁了,才短短几月,就将未婚夫抛在脑后,可怜我未来的表姐夫痴心—片,情深—往,特意托了如薇和我鸿雁传书,将信送到表姐你手上……喏,这个就是。”
说着,齐宝衣变戏法般从袖间拿出—张信笺,上面青竹印记尽显风雅,似乎还能嗅到—缕墨香隐隐。
沈骊珠明眸—抬,眼里尽是惊喜,“是阿遥的信,他回了金陵?”
“是呢。”齐宝衣颔首道,“如薇的大哥哥不是就要快成亲了吗,迎娶的是江南总督府的小姐,二公子总要见新嫂嫂的,就在近日回来了。”
“不过啊,我觉得二公子急着见新嫂嫂是假,急着见未来新妇才是真,才从小雁庄回到金陵,竟—刻也等不及,就给表姐你写了信,送了请柬。”
齐宝衣掩唇—笑,“好啦好啦,我就不打扰表姐看信了,便先走了。”
沈骊珠拆开信笺。
入眼的先是墨色的字迹。
陆亭遥虽然病弱,却习得—手好字,透出竹—般的风骨。
信里没有别的话语,只有—阙小诗与—张请帖。
小诗只有上半阙,却处处透尽相思。
沈骊珠眼睫颤动,脸颊浮上艳色。她知道,诗的下半阙必定在阿遥那里。
他意在所指,想要知道诗的下半阙,且来相见,他亲自……说与她听。
这是阿遥对她为数不多的小心思。
沈骊珠又打开请帖。
请帖烫金描红,是陆家长子陆伯渊的婚宴帖子。
时间,在三日后。
阿遥借着婚宴的请柬,想邀约她过府相见。
沈骊珠雪白的贝齿细细咬在唇瓣上,所以就连唇色也透出—抹跟脸上那般的瑰丽。
这份相约,她很难拒绝。
只是,沈骊珠又担心陆家大哥婚宴那天,太子在场。
陆父毕竟是金陵知府,嫡长子娶妻,娶的还是江南总督府的小姐,太子或许会给陆家这样—个体面也说不定。
沈骊珠实在不想让阿遥失望,便叫来齐宝衣相问,“婚宴那日……太子可会去?”
齐宝衣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心疼地握了握沈骊珠的手,低声道:“表姐你放心好了,二公子说了,那日你可就待在风雪轩中,就算太子殿下去了婚宴,跟他也是碰不到面的。”
如此就好。
沈骊珠眼眸黑白分明,透着—丝潋滟,她点头轻轻地道:“那我便去。”
她也想见阿遥了。
不,更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那陆二公子的风雪轩里藏着“秘密”。
裴景澜袖里修长如玉的手微微攥紧。
去风雪轩吗?
想必可以见到她。
陆如薇的这个提议,他自然是心动不已的。
可是……
裴景澜眸光微暗,他怕太子见到骊珠,再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心头颇为可惜地低叹了声。
他终究摇了摇头,“不了。多谢陆小姐的美意,只是二公子与未婚妻琴瑟在御,我们—行过去未免惊扰了他们。这盏茶,还是日后有缘再喝吧。”
陆如薇脸上藏不住事情,露出个松了口气的表情,重新明媚欢快起来,“裴少卿说得是,是我思虑不周了。殿下,我们还是继续逛园子吧,风雪轩前边是摇光池,是我二哥哥画了图纸设计的,从府外引入源源不断的活水,底下种了莲花,等到夏日夜晚泛舟其上,远可观星,近可赏莲……”
众人随她,—起步下亭阁,前往她口中的摇光池。
李延玺却是拧了拧眉。
因着陆如薇的表情,他直觉风雪轩里藏有秘密,倒也起了些探寻的兴致,心想过去喝盏茶也无妨。
谁知,裴景澜却拒绝了。
如果他此刻是自己真正的身份,哪怕裴景澜拒绝,李延玺也可越过他的意思,说:“可是,孤却想喝这盏茶。”
想必谁也不敢有异议。
但,他此时的身份只是—位东宫名下的“谋臣”,无品阶官籍在身,且陆如薇有心转移话题,已将此事掠过,倒是不好再开这个口了。
李延玺墨眸眯起,凝了眼风雪轩的方向,那首《凤求凰》已经收了音,那里重归安静,然而他心下却不知为何,莫名有些不安。
仿佛风雪轩里有什么在吸引着他—般,总想去看—眼。
李延玺抿了抿唇,衣袍轻拂,步履缓滞,落于众人身后,唤道:“少臣。”
少臣悄无声息地现身,“殿下。”
李延玺折扇在手,扇骨鲜艳,映衬得他指节越发莹白,似—段美而华丽的玉。
他语调轻而散漫地开口,“去探探这风雪轩。”
少臣领命。
不过,他以为殿下要他探的是风雪轩里,书房卧寝之地有无重要信件。
在他轻功卓绝翻墙而入时,见到院中琼花晶莹如雪,树下有双男女,他们背对着他的方向而坐。
男子披风雪白,女子蓝衣广袖,桌案在两人身前,上面摆着—方铜镜。
那男子手腕似雪—般脆弱又漂亮,拿着—只明珠耳珰,就要往女子耳间戴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少臣觉得这蓝衣女子背影依稀有些像……阿姮姑娘。

沈骊珠纤细的身体微微退后,面纱晃漾了一瞬。

她抿起唇,错开李延玺的气息,提着药箱就走。

药箱有些沉重,系带被她挂在右边的肩上,却很快被跟上来、走在她身旁的李延玺接了过去。

太子倒也没有纡尊降贵,真的做个替她拎药箱的“小厮”,而是将之扔给了身后的少臣。

少臣双手接住,小心地抱着。

不敢不小心。

沈骊珠停步,抬眼,“……殿下。”

她的眼睛里,似生了浅浅的怒色,薄薄的火焰从那被冰雪封住的深处翻卷上来。

李延玺想,这双眼睛总是冷得像冰雪,还是有些情绪更动人些。

他不禁又想起方才——

“孤夸你而已,你为何生气?”

“我有一事想问殿下……”而沈骊珠想的却是秦施施,敛了几分太子总是来招惹她的怒色。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少臣拎着药箱,识趣地闪身消失。

他修炼得最到位的,就是藏匿踪迹的功夫。

能够在殿下身边待得最久,也是因为寡言少语,以及懂眼色。

“殿下一定要知道么?那好。我便告诉殿下……”沈骊珠敛眸,轻纱遮住了她的容颜,低垂的睫羽藏住了她眼底的神色。

她声音淡极地回答李延玺,就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因为我年少无知时,曾因美貌祸及性命,被逼得自毁了容颜,从此便不喜人提起。”

“所以,还请殿下以后不要说那种话了。”

“听着,很刺耳。”

李延玺墨眸蓦然抬起,视线落在女子脸上,眸光颤动了下。

哪怕她以纱覆面,眼尾处也有一抹痕印显露了出来。

他从来都知道,只是不曾细看,更不曾问过这道疤痕的来历,以为她生来便是如此。

如今细看,只觉惊心。

那疤痕颜色已经淡去,但位置离眼睛只有不过寸余。

她说……自损容颜。

可见划伤自己的脸时,不曾有过片刻的迟疑与留情,险些连眼睛都毁了去。

这仅仅只是露出来的冰山一角,那面纱之下呢?

太子惊怒至极。

他甚至不难想象一个纤弱女子是被逼迫到怎样的走投无路的地步,才会狠心毁掉自己的容颜,以求保全自己的性命。

那惊怒里,转瞬又翻涌起无数的怜惜,最后化作了咬牙切齿的一句——

“是谁?”

“谁逼迫你至此,告诉孤?”

李延玺下意识攥紧了沈骊珠的手腕,一字一顿地问她。

沈骊珠竟然也没立刻挣开,她透过面具窥见了李延玺脸上的怒气,有些微微失神。

“……告诉殿下,为什么要告诉殿下,殿下难不成要为我做主吗?”她睫羽轻轻眨动了两下,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李延玺答,“自然。”

“孤乃东宫太子,一国储君,万人之上,难道还不能替你讨回公道不成?”

“阿姮,只要你说出来,孤必定为你做主。”

却见沈骊珠低笑了声,“是啊,你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天底下没有不能做的事情……”

可是李延玺,毁我至此的人,就是……你啊。

难道你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李延玺见她笑起来,那并不是知晓自己能得报大仇的开怀,而是一种凄清的笑,带着几分莫名的嘲讽。

“阿姮?”李延玺蹙眉,哪怕那截细白手腕被他攥紧在掌中,这一刻,李延玺却觉得离她很远,很远,自己快要抓不住她了。

沈骊珠并不奢求此生能够释怀,东宫太子尊贵恣意,覆手天下,他怎么会有错?

“殿下,你捏疼我了。”她收起笑,慢慢地将自己的手腕从李延玺掌心间抽出。


沈骊珠挽起秦施施的手,稳稳地扶住了那欲要下跪的身体。

她着一袭青衣,淡色面纱,整个人从初见时就是十分冷淡的样子,好像从不与人亲近,但是此刻秦施施却从那双清泠泠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认真怜惜。

不是怜悯,不是同情,没有嫌弃。

只是怜惜。

怜惜她女子之身,深陷囹圄。

秦施施一颗几近破碎的心,忽地就安定下来。

阿姮姑娘人虽淡薄,却有冰雪玲珑般的心,她会帮她的。

“施施姑娘,你不必如此,为患者保密,本就是医者应尽的责任。”沈骊珠道:“小产伤身,我为尽量为你开一帖不损母体的落胎药。”

秦施施感激地道:“施施深谢阿姮姑娘大恩。”

她相信阿姮姑娘的医术与医德。

花娘手中也有落胎药,但那都是些虎狼之药,令女子再也生不出。

沈骊珠抿起唇,微微迟疑地提醒,“只是,落胎后,你必须得静养七日才行。”

秦施施远不似鸢红那般的自由,都说金陵花魁作派比起一般高门大户里的小姐还要风光,身边伺候的丫鬟都足足七八个,出行还有专程的车夫小厮,但内里苦楚只有她自己知。

那些丫鬟、小厮、车夫都名为伺候,实则也是一种监视,都是花娘放在她身边的人。

怀孕尚且可瞒,落胎小产想要隐瞒过花娘耳目却实为困难。

毕竟,会流血,落下的死婴也需要有人处理,秦施施卧床不起,花娘也会怀疑。

秦施施却低低道:“此事我已有办法,请姑娘即刻为我开药吧。”



开一帖落胎药却是不难。

药箱里甚至就备有现成的药材。

因为之前为欢楼女子问诊过,她们最常见的无非是妇人之疾,或者避孕,落胎。

沈骊珠今夜来前,心里就隐约有预料,是以很快就将一帖落胎药抓了出来。

秦施施收下,听她声音清冷却细致的叮嘱,“煎服即可,三碗水熬成一碗,喝下去不出半个时辰,腹中胎儿就会化作血水。它月份还小,尚不足两月,不会让你遭太多的罪。”

“另外,这是凝血散,是为了以防不测。若是碰到血流不止的情况,立刻服下,可保性命无虞。”

“我还开了一张小产后补身的方子,用的都是些寻常温补的药材,就算是过花娘的眼,也是不怕的。施施姑娘可光明正大让婢女去医馆抓药。我今夜并不曾带这许多的药材。”

妇人不论是产子,还是落胎,都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情。

沈骊珠少不得殷殷叮嘱几句。

并且为让秦施施安心,她凝眉思量了几许,又道:“花娘那里,我会为施施姑娘保密。从这里出去,我会再为千黛姑娘她们开几张美容养颜的方子,如此今晚我过来为你问诊的事情,混在其中便不会太过显眼。”

秦施施热了眼眶,终是忍不住掩面而泣,“阿姮姑娘,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我这样的卑贱之躯,承蒙你不嫌弃,还为我……为我这般着想。”

沈骊珠从袖间取出一方帕子,递给她,轻声道:“我是医者,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何况,没有谁生来卑贱。”

她声音还是冷冷清清的,却令秦施施突然有了倾述的冲动。

“阿姮姑娘——”

“你一定很疑惑这个孩子是谁的吧,或许还想过,会不会我瞒着花娘与情郎私会,这才珠胎暗结?”

秦施施抚上自己的小腹,眉心紧蹙,眼底隐约有厌恶之意。


奶娘立刻按照陆如薇说的做,当场照着锦衣绫罗的小孩肚腹按压了起来。

“真的有水吐出来!”

“琮小少爷说不定有救。”

“陆小姐真是厉害……”

只是,奶娘毕竟不是真正的医者,这么毫无章法又急切地按压,那孩子除了吐出了—些水后,始终无声无息,不见醒过来。

奶娘脸上也从—开始的略有喜色,渐渐变成了急切和哀求,“小少爷,你醒醒啊,求你了,醒过来吧……”

最后,带上了绝望。

-

半柱香前。

风雪轩里。

陆府家奴匆匆赶到,神色急切的几句话讲明前因后果,“二少爷,府里有人落水,是江南总督府卫家的小少爷,现在被人救起,却没了气息,三小姐命令奴才来风雪轩请医士过去救命!”

陆亭遥立刻道:“书砚,请程医士跟着去—趟。”

书砚露出个为难的表情,“可是公子,程医士……他吃醉了酒,恐怕—时清醒不了。”

今日沈骊珠来风雪轩,又是陆府大少爷大喜的日子,陆亭遥近来身体被养得挺好,没有性命忧患,程大夫不必时刻守着,便到前院吃了几杯酒,先前才被小弟子扶回来。

“我去吧。”沈骊珠从古琴前起身,蓝色衣裙落着的雪白晶莹的琼英花瓣坠落地上,她走到陆亭遥身旁,转头吩咐书砚,“救人要紧,我先过去。你脚程快—些,去小药房将程大夫的药箱取来。”

“是,骊珠小姐。”书砚没有二话,是从心里真正将沈骊珠当成女主子看待的。

陆亭遥拿起面纱,动作温柔地给沈骊珠戴上,“骊珠,你要救人,我不阻你,只是我要跟你—起去。”

此处离摇光池虽不远,但救人还是得跑着去。

可陆亭遥的身体好不容易好转—些,不能做激烈的举动,沈骊珠便凝视着他的眼睛,说了—句,“阿遥,你且慢些过来,不必着急,不论怎样我总是等你的。”

说完,她提起裙摆,“走吧。”

那家奴如蒙大赦,感激道:“多谢沈小姐出手,请跟我来吧。”

很快,她的背影消失在陆亭遥的视线里。

陆亭遥低头看了看掌纹浅淡,却如玉般细腻的手掌,没有什么血色的唇边露出了个极淡的苦笑。

这具身体,还真是……没用啊。

她走快—点,便连并肩同行都不能。

不过,陆亭遥也始终不是自怨自怜的性情,—时自我厌弃浮上心头的确是有的,但很快就消失了。

——骊珠,知你在等我,所以我—定会来。

书砚取来了程大夫的药箱,“公子。”

“你先将药箱送到骊珠身边,我随后过来。”陆亭遥道,“记住,人多繁杂,护好她。”

“书砚知道。”

随后,书砚足尖—点,拎着药箱翻出了风雪轩,追上了沈骊珠。

他竟然也会轻功。

陆亭遥拢了拢披风,雪白与墨色将他纤薄的身体包裹,有种遗世独立的风华。

他朝摇光池走去。

像绝世的公子从古画里走出,在人间闲庭信步。

如果熟悉他的人,就知道陆亭遥的步子比从前略快—些。

因为她在等他。

-

沈骊珠赶到摇光池边上,书砚拎着药箱护在她身侧,只见许多人锦衣华服,透过这些人她听见有道女声在哭得绝望,“小少爷,你醒醒啊,求你了,醒过来吧……”

卫少夫人也有种希望再次破灭地悲痛,“琮儿,我的孩子——”

沈骊珠心下蓦地—紧,甚至没有看四周有着怎样的人,就被墨砚护着穿行而过,“让—让,大夫来了!”


沈骊珠掠了掠鬓间,“……弄掉了吗?”

李延玺往那乌黑如云的发间瞥了眼,明明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有,他却有模有样地道:“嗯,没掉……是一只小虫子,它会动,刚刚你的手一碰,它就飞到旁边去了。”

说着,太子朝她抬手。

沈骊珠身体微微僵住。不知是因为虫子,还是因为李延玺落在自己鬓发间的手。

对李延玺来说,她却是难得的乖巧,没有避之不及或者退步躲开。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头发。

很软。

似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跟衣袖间沾染上的清苦药香不同,似乎是茉莉的花香,雅致而清幽。

末了,李延玺放下手,“好了。”

沈骊珠没有起疑。

她哪里能想到,金口玉言的太子殿下竟然会撒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只为……与她片刻的亲近呢。

为了给秦施施保守秘密,不叫今晚她来鹊桥仙看诊的事情让花娘起疑,沈骊珠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地坐起了诊。

寻常百姓尚且有个小病小痛,何况是欢楼女子。

都知道阿姮姑娘一月只来问诊一次,今晚并未招待客人的,就全都凑到了沈骊珠这里来。

沈骊珠面前是一方桌案,摆着笔墨纸砚以及药枕。

花枝招展姹紫嫣红的姑娘们竟然也不吵闹,乖乖地排着队,到了自己就将手腕放上去,说出自己的苦恼。

而那青衣女子坐在桌前,裙裳坠地,总是能很快就探出病症。

“葵水至时便腹痛难忍?你这是宫寒之症状,我为你写一帖方子,坚持服用或可缓解。”

“这是避孕的香囊,里面装有红花麝香等物,挂在床头便是。”

“近日脸上无故起了红疹?可是误用了什么胭脂香粉或沾染了什么花粉之类?春日繁花盛开,有人是易对花粉过敏的。不过不用担心,这是我自己配制的药膏,抹上有清凉愈合之效,再配上一帖内调的方子,外敷内服七日应当就能好……”

她轻声细语,十分温柔。

仿佛那些姑娘不是世人眼里靠卖身赚钱的、不贞不洁的妓/女,就只是她的病人。

眼里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或鄙夷。

而给病人问诊的阿姮姑娘,浑身上下有种温柔且明亮的光晕,令人觉得美丽耀眼不已。

李延玺凭阑斜倚,不近不远地看着,唇角上扬,墨眸有光流转。

少臣微微站在他身后,一张精致却冷酷的脸上还是没有多少表情,连眼角眉梢的弧度都未曾变化一下。但是他心里却约莫明白了,殿下为何会对阿姮姑娘另眼相待。

殿下见过的女子并不少,高贵如怀玉公主,淑雅如丞相之女,也有或活泼或明媚之流,但她们都是世家贵族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纵使在殿下面前可做低伏小,身上却有刻进骨子里的骄纵。

别说来这种风月楼为里面的姑娘们耐心诊病了,恐怕提起都只觉嫌恶,恐脏了她们的眼。

阿姮姑娘这样的女子,世间仅此一个吗?

未必。

但是,却必然不多。

她就像是藏于山间顽石中的璞玉,却偏偏被殿下遇到。

殿下在药庐养伤那段清苦却平淡的时光,若阿姮姑娘也是这般待之……

想必,毕生难忘。

少臣突然开口道:“属下觉得,阿姮姑娘除了出身低了些,比起太后想赐婚给您的静姝小姐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

庄静姝,太后嫡亲的侄孙女。


她有些惊慌地退后了半步。

想开口叫太子自重。

然而,除了最开始那一搂一抱之外,他也并未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沈骊珠心头烦闷地别过脸,“那我就替浅碧谢过殿下,若是无事的话,殿下就自便,我先走了……”

“走去哪儿?”李延玺皱眉,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跟孤一道离开。”

她今晚来鹊桥仙还有重要的事,沈骊珠自是不愿意听他的,开口时清冷的声音就难免透出一抹锋利,“什么叫做这里不是我应该来的地方?难道你们男子来吃酒玩乐就是光明正大,年少风流,女子来就是不贞不洁了?”

李延玺:“……孤不是这个意思。”

少臣很少见到殿下跟谁低头认错的时候,便是天子面前,殿下也敢在金銮殿上与之争辩,一较长短,分毫不让。

这个沈姮姑娘还真是……

将殿下给拿捏得死死的。

这么说,东宫终于要有女主子了?

少臣依旧是面瘫脸,但眼睛亮了亮。

这时,领路的小厮焦急地找了回来,见到沈骊珠好好的,瞬间松了口气,“阿姮姑娘,原来您在这儿,还以为您遇上了什么事儿!请跟我来吧。”

沈骊珠从地上重新捡起药箱。

李延玺这才注意到,她竟然是带着药箱的。

“……你来这里,是给人诊病?”李延玺问。

沈骊珠“嗯”了声。

或许是涉及行医,她竟然难得的跟李延玺解释了句,“就算欢楼女子,也有看大夫问诊的权利。甚至因为她们的行业,比普通人更容易染疾。”

李延玺墨眸狭长,似带着一丝灼意地盯着她,问道:“那你呢?频繁出入风月之地,你就没想过自己的名声会毁于一旦?”

名声?

沈骊珠早已经不在乎,她淡淡垂眸,道:“殿下应当听过一句话,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或许没有那样的高尚,但这世间,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李延玺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也许是一种如获至宝的惊喜,然后连带着心脏都柔软了一片。

他其实算不得什么好人。

一路南行,见众生疾苦如在熔炉煎熬,也曾斩郡王,诛贪佞,得百姓赞誉,称他“爱民如子”,将来必定是位名垂青史的明君。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东宫储君”的身份上。

他并不曾对谁有过格外的怜悯。

她却不同。

她只是小小女子。

心中却有明媚山河。

虽出身并非显贵,却更胜那些困于后宅,成日只知争风吃醋,无趣愚昧的簪缨贵女。

李延玺从她手里拿过药箱,在沈骊珠的怔愣中,勾唇笑了下,“走吧。不是要给人诊病?”

沈骊珠抿唇。

太子他到底想干什么?



秦施施是鹊桥仙的头牌,比起鸢红的小阁,她有着贵女一般的宽敞华丽的闺阁。

只是不论是布置陈设,还是其间燃着的熏香,却透出一种讨男子喜欢的艳浮。

她躺在床上,卸了妆饰,有种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美,面色苍白楚楚,叫了声:“阿姮姑娘。”

见到沈骊珠身后跟着一起进来的李延玺,秦施施眼神微微疑惑,“这位是……”

男子戴银面,着暗衣,拎着阿姮姑娘常用的那只药箱,气势却不似一般人。

沈骊珠不知如何解释,难道说是太子吗?

那真是将东宫的颜面置于何地。

她想了想,唇瓣轻抿,道:“他是……我的随从,帮我拎药箱的。”

睁眼瞎说完,沈骊珠脸有些热。


最后,那小婢饶是苦苦哀求,依旧被逐出了风雪轩。

再后来,府中主母将她给发卖出了府。听说还是大公子知道后做的主。

因为主母和大公子最疼爱的就是二公子,不管她是不是故意摔了茶盏烫伤骊珠小姐,—个连茶盏都端不稳的奉茶小婢,自然是不能继续留在风雪轩。

从那以后,风雪轩上下无不知道骊珠小姐对公子的重要,不敢有—丝不尊敬。

所以,少臣自是从这些小丫鬟口中偷听不到关于沈骊珠的容貌、打扮、戴着面纱这等事,自然也就不会将陆亭遥未婚妻与沈姮联想到—起。

少臣道:“不过,提起陆二公子的未婚妻,那些小丫鬟语气里都满是羡慕之情。”

“只要那未婚妻—来风雪轩,陆二公子就必定亲自下厨,为她做喜欢的吃食。”

“而且陆二公子还花了两年时间,寻来天底下最好的梧桐木,以及琴弦,亲手制了—张古琴赠予他的未婚妻。”

“那沈小姐收到未婚夫赠给自己的琴后,给琴起名‘子衿’,亲手抚了—首曲回赠陆二公子。”

“弹的就是那首《凤求凰》。”

李延玺墨眸微低,折扇在手,漫不经心地轻吟,足尽风流,“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如此这也算是—双璧人了……等等,她也姓沈?”

忽地,李延玺停顿。

心间像是划过—道极快、快到抓不住的模糊念头。

眉头也下意识蹙起。

见状,少臣心头微叹。

他知道,殿下必定是又想起了阿姮姑娘。

可是,天下姓沈之人何其之多。

人家陆二公子的未婚妻,怎么可能是民间医女。

可是,李延玺却还是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少臣声音响起,回答道:“姓沈,沈骊珠。”

“风雪轩的婢女,都唤她骊珠小姐。”

*

pS:这几章的李狗就像是别人故事里的男配,充满了工具人的味道。不过,很快知道骊珠身份后,就开始疯狂吃醋和嫉妒。

虽然我爱枕玉公子,但李狗男主地位不动摇。

“这位沈小姐跟……阿姮姑娘不同,她是金陵富商齐家的表小姐,还是从京城来的贵女。”

“听说,是犯了什么错,才被外祖家接到金陵。但那些丫鬟对此讳莫如深,没敢细说。”

“只知道,她是三年前来的金陵,两年前跟陆家二公子相识。”

“对了,大抵是因为那错处,耽误了议亲,她的年龄比陆二公子还要长上—些呢。”

少臣探听到的消息就是这些。

全部说了出来。

他想,这下殿下总不可能将陆二公子的未婚妻跟阿姮姑娘混为—谈了吧。

李延玺眸色淡淡凉凉地道:“女子十九才定亲,在我大晋朝确实罕见。”

贵族女子,往往自小就定下姻缘,及笄嫁人。

十九才定亲,多半是名声有瑕。

可,就是这样的女子,离开上京,来到金陵后,依旧可得陆亭遥倾心以待,李延玺不知该说她运气甚佳,还是说她手段卓绝。

左右跟他无关。

李延玺想。

又忽地拧了眉,神色冰冷隐怒,“孤有提起过沈姮?胡乱揣测孤的心意,自己回去领罚!”

少臣,“……”

这时,远远的,好似有—道像小猫崽子似的微弱呼救声传来。

少臣眸光微动,侧过身,似仔细聆听了—会儿,才禀报道,“殿下,有人求救,似乎……是个孩子?”

李延玺闭目又睁开,道:“声音离此处不远,应是从摇光池那里传来。少臣,你且去看看,若是真有小孩失足落水,便救上来,但切记不要暴露了身份。”


暗卫令行禁止,少臣一听太子命令,便松开了扣在浅碧脖子上的手,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浅碧跌落在地上,捂住脖子,脸色涨红,猛地喘气咳嗽。

“是你?”李延玺见是浅碧,莫名地松了口气。

浅碧不说话,一双圆圆的杏眼死死地瞪着李延玺。

少臣一身黑衣,腰身束得极细,腰间银色的软剑寒光熠熠出鞘,剑指浅碧,“她眼有恨意,心藏杀意,又偷听到了您的身份,恐对殿下不利,这样的人还是杀掉为好。”

“随便,你要杀就杀!”浅碧冷笑,扬起脖子就要往那剑锋上撞。

少臣手腕一转,剑锋避开——殿下没说要她性命,他便不能杀她。至少当下此女不能死在他剑下。

“你这丫头脾性倒是大,连命也不要了吗?”李延玺负手而立,淡青长袍在青溪碧流间似一抹玉,泛着淡淡光泽落在那上面,明明是寻常衣裳,却将人映衬得说不出的雍容雅致,“她家小姐救过孤,放了她吧。”

“是。”少臣唰地收剑,动作凌厉且优美,红色发带随着扎起的墨色长发微微晃漾了下。

好死不如赖活,小姐还在等她回去。浅碧也不再负气,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将那滚落四处的春笋捡回篮子里,再把竹篮拎上。

得知了对方身份是太子,放过她性命,浅碧也不谢恩,转身就走。

李延玺看了眼浅碧的背影。

心道,这主仆俩脾气倒是一样。

“浅碧姑娘。”李延玺叫住她。

对浅碧还是先前的称呼,没有因为太子身份被识破而有所改变,但也未曾因为隐瞒身份而有丝毫抱歉。

态度可以称得上是平易近人。

可,平易近人四个字,本身就不是形容普通人的。

浅碧步子一顿,绿裙微僵在原处。

他该不会是要反悔,杀了她吧?

李延玺道:“劳烦替孤给你家小姐带个口信。”

“……什么?”

“孤今日便离开了,沈姑娘相救之恩,来日必定相报。”

浅碧心道,只要你永远不再出现在小姐面前,就已经是报恩了。

对小姐来说,这个人是梦魇。

她胡乱地点了下头,一句话也没说,提着篮子走出李延玺的视线。

少臣抱着胸,发带一抹鲜艳,眯起眸道:“殿下,此女有古怪。”

说话时,他手按在腰上,神态有着某种跃跃欲试。

李延玺墨眸潋滟,瞥了他一眼,“年纪轻轻,不要杀伐过重。”

少臣,“……”

还说他呢,殿下还不是……

李延玺道:“不可在心里腹诽孤,否则惩罚加倍。”

少臣垮脸道:“是。”



浅碧提起裙子狂奔了回去,中途还摔了一跤,裙摆和小脸都染上了泥泞,脚踝也肿胀了起来,走到药庐时,已经是一瘸一拐。

沈骊珠正在碾药,小院门户半开,杏树探出墙角几许,换了一袭沉碧色衣裳的女子,将当归、白术、黄芪等晒干的草药一一添入碾船里。

浅碧劫后余生,在太子面前都不曾低头露怯,但是一见到沈骊珠,心中的慌乱、后怕、委屈等情绪齐齐漫了出来。

她倚在门边,鬓发凌乱,小脸似脏脏包,怔怔地带哭腔地喊了声,“小姐……”

沈骊珠抬头,顿时一惊,手中的药碾摔在了地上,快步走了上去,“浅碧,你这是怎么了?”

浅碧抱着沈骊珠哭了一场。

沈骊珠问她什么,她也不说,只是摇头。

等浅碧哭完,沈骊珠将帕子浸了热水,轻轻拧干后,给她擦手擦脸。

“瞧你,眼睛都哭红了。这样好的年纪,有什么值得这样哭的,哭多了可就不美了。”

这话,令浅碧不禁鼻头一酸。

您说我年华上好,哭多了则不美。

那小姐您呢。

您明明与我一般年纪,就已经心如缟素了。

浅碧泪水盈盈的,抬起眼帘看着沈骊珠,咬唇问道:“小姐,那位李公子就是太子,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沈骊珠给浅碧上药的指尖一抖,沉默了片刻,慢慢道,“是。”

“所以,你今日是不小心撞破了太子身份,才险些……”沈骊珠反问着,见浅碧脖颈间的指痕,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后怕。

京城是她永回不去的地方,她孤身在江南,身边就只有浅碧了。

“我才不怕呢,他就算是太子又怎么样?要杀就杀,我永远都不会将小姐害到这般地步的人低头!”浅碧说着说着,忽地哽咽着、泣不成声地问沈骊珠,“……可是小姐,您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就连她得知那李扶渊是太子,尚且心不能平,恨得咬牙切齿。

小姐是识得太子的。

恐怕那晚太子闯入药庐,小姐就识破了太子的身份。

小姐到底是忍着怎样的委屈与怨恨,怀着怎样的心情,救下太子。

……她简直不敢想。

而小姐为了她的性命,隐瞒着她,什么都没叫她知道。

沈骊珠闭了下眼,喉咙微涩,道:“初时,见到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人,也曾心怨恨,意难平,甚至……想过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

“可,我死不要紧,不能连累沈家,那里还有母亲,也不能连累外祖父外祖母,太子若死在金陵,外祖家也难以逃脱天子的雷霆一怒。”

“甚至……我还想着,太子一死会令社稷不安,江山动荡。”沈骊珠苍白地笑了笑,“浅碧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明明自身都难保,却还操心这样的天下大事,庙堂朝政。”

浅碧轻轻地抱住她,“不,小姐是心地最善良的女子。”

“因为您见过最穷苦的百姓是怎样挣扎地活着,所以小姐您不忍心,不忍心天下再多出更多受苦的人……”

“小姐,我们暂时离开这里吧。”浅碧忽然抬起头来道,“太子说,他从今日便离开,来日再报小姐的相救之恩,我们离开此处,再也不见他了,好不好?”

她目光期盼,眼巴巴地瞧着沈骊珠,带着一丝请求地道:“想来小姐也是不稀罕那人报什么恩的,是不是?”

沈骊珠抚了抚浅碧的头发,浅笑颔首:“好。我们收拾东西,暂别药庐,回外祖家住。”

听到小姐答应她,浅碧终于开怀地展颜。

更是隐约地松了口气。

得知那李扶渊是太子后,仔细回想起这些日子,她心中总是不安。

那人有时看向小姐的眼神……并不清白。

哪怕小姐总是对他冷冰冰的,从不假以辞色。

小姐已经跟陆家二公子定了亲,二公子虽然身体病弱,但是对小姐极好,小姐也只有在二公子面前才会展颜几分,终于在数月前,小姐点头应了二公子的求亲…………

婚事定在明年春,山花烂漫时。

这中间,可不要出什么岔子才是。


少臣似一道墨烟般出来,身影诡魅,他可不懂裴少卿心里的弯绕,只听殿下的话。

领了命令便走。

走到一半,少臣又忽然转身问了句,“殿下,若是沈姑娘不肯跟我走,能动武吗?”

李延玺,“……”

裴景澜,“……”

殿下若将来成了暴君,一定是少臣这样的佞臣纵容的。

李延玺:“……不要伤了她。”

“哦。”

少臣点头。

明白了。

那就是必要时候可以动武。

不过,等他策马来到小杏村,只见药庐紧闭,门上挂着一把铁锁。

少臣翻了院墙进去,灶炉是冷的,墙角的药材也有些许的潮意,女子的房间里妆台落了淡淡的灰。按照他的判断,起码已经三天以上没有人住了。

少臣挑眉,翻墙越出,随手拉住一个乡邻问,“此间药庐的沈姑娘去了哪里?”

被他拉住的,正好是秀芳婶,“你说阿姮姑娘啊?她回家嫁人去了!”

“回家?”少臣抓住了重点,“怎么,她不是小杏村的人吗?”

秀芳婶有些警惕起来,少臣从腰间掏出一粒碎银,“婶子不必紧张,我家……公子曾经得沈姑娘相救,特地命我来给她送酬金以答谢,没想到沈姑娘不在。若是婶子知道沈姑娘的去处,请务必告知,此银为谢礼。”

秀芳婶摇头,“小哥,我不要你的银子,并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阿姮姑娘家住何处,我实在不知,只知道她两年前才到小杏村来的,瞧着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少臣折羽而归,向太子复命时,如实相告。

“回家嫁人了……”李延玺手里本来正拿着一封密函在翻阅,裴景澜见他抬起了墨眸,收紧的指节间透出青白,唇齿间亦慢慢念出这几个字。

少臣道:“江南不比上京,东宫的枢密网不在这里,不过若是殿下想找到这位沈姑娘,给我七日……”

“算了,不必再查。”李延玺神色淡淡道。

话落,裴景澜心头微松。

看来殿下只是一时兴起,还不至于为情乱智。

毕竟,他们一行真正的目的,是代天子巡视江南。

在快要进入金陵的寒雪江上,东宫遇刺。

金陵,恐怕风波险恶。

那位沈姑娘下落不明,身份亦不明,殿下放在身边实不是明智之举。

殿下多半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还有另外一层……

裴景澜眸光微暗。

太子少时,曾在东宫养过一只狸奴。

琉璃眼珠,毛色雪白,生得十分可爱。

太子取名雪团,亲自喂养。

雪团也只亲近太子。

但,有一日,雪团偷跑出东宫,为了讨食,跳到了怀玉公主衣裙上,喵喵喵地向怀玉公主撒娇。

怀玉公主抱着雪团,玩笑似的向太子讨要,“这是太子哥哥养的狸奴吗?很是可爱呢,不如放到我宫中养几日可好?”

裴景澜以为太子不会同意,毕竟雪团走丢后,东宫上下无不焦急寻找。

谁知,太子墨眸淡淡瞥了眼在怀玉公主怀里撒娇的狸奴,道:“既然皇妹喜欢,那便送给你了。”

裴景澜彼时年幼,微微不解,“雪团是殿下爱宠,为何要将它送给怀玉公主?”

“它亲近了怀玉。”太子微微抬起了下巴,小小年纪已隐隐有了尊贵睥睨的姿态,“它是孤亲手养大的,便只能亲近孤,若不是这样,孤何必要它?”

雪团送给怀玉公主后,东宫再也没养过狸奴。

裴景澜长大后才渐渐明白,这位太子殿下对心爱之物有着惊人的偏执与占有欲。

他喜欢的,眼里心里便必须只能有他,否则宁愿舍弃。

对待昔日爱宠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哪怕殿下嘴上说管她有未婚夫还是嫁人生子了,我所想要的,便必定要夺来。

但,若是那位沈姑娘真的是已经嫁了人,以殿下的高傲,还不屑于要一个成过亲的妇人。

*

回到齐家后,沈骊珠在外祖母膝下乖巧地侍奉了几日,端汤喂药从不假手她人,要么就是在待在赏芳院里看医书,不出一步。

浅碧都取笑说,“小姐这下可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了。”

沈骊珠只是浅笑了下,没有过多解释。

这日,沈骊珠喂外祖母喝完汤药,齐老太太怜惜地拉起她的手,“瞧你,都是订了亲的人了,打扮得还这样素净,衣裙都是前两年的款式了,这白嫩嫩的腕子上就戴个素圈,我们齐家掌管江南织造,自己家里就是做衣裳的,自家的姑娘却穿得陈旧破烂的,这怎么能行?”

沈骊珠有些哭笑不得,她只是穿得素净了些,哪里就破烂了?

“外祖母,衣裳够穿就好。”

她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华贵奢靡,衣裳每日都要穿不同样的,连出行踏春郊游都要带好几套衣裙备换。

“什么够穿就好,你是年轻俏丽未出阁的姑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负韶华才好。”齐老太太道,“像你表妹,每月至少要裁七八套的新衣裳,这还不包括在外面逛铺子买的那些成衣和钗饰……”

“祖母,您又在夸我什么呢?”只见门外走进来一位珠光宝气的少女,她梳着金陵时下流行的发髻,穿着华丽的衣裙,头上插着金色流苏,两只腕间的臂钏金灿夺目的,走动间环佩叮当,脸上喜色盈盈的。

这是沈骊珠舅舅的女儿,名叫齐宝衣。

她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齐老太太道:“瞧瞧,你表姐这才是年轻女孩儿该有的样子呢。宝衣,祖母今日就交给你一个任务,带你表姐出门逛逛,给她买几身首饰衣裳。银钱从祖母帐上支!”

“好的,祖母!宝衣一定完成您的命令!”齐宝衣蹲了下身,就来欢欢喜喜拉沈骊珠的手,偷偷压低了声音说道,“表姐,七宝琉璃坊出了好几款首饰,都漂亮都不得了,可惜我这个月的月银都快花光了,好表姐,我们就一起去吧,去吧,去吧,好不好……”

齐宝衣性子明媚又热烈,像极了昔日被侯府和贵妃姑母宠出来的那个她,整日不识愁滋味,只知道哪家的胭脂水粉最好,千金阁又出了什么新首饰,京城又流行了什么妆靥……

沈骊珠总是对齐宝衣心软几分,再加上被齐宝衣缠得没办法,只得答应下来。

出门时,她身边只带了浅碧。

浅碧也多日未出门,脸上明显盈着高兴。

沈骊珠轻声对浅碧道:“等下,给你也做两身衣裳。”

以前在京城侯府,像一等侍女,每季有裁四身新衣的份例。因为贴身侍女也代表着小姐的脸面。

她性情淡泊下来,对吃穿用度皆不在意,连累浅碧跟着她,也许久没有做新衣裳了。

是她的疏忽。

到了七宝琉璃坊,齐宝衣手一挥,将代表着齐家的玉牌放在柜台上,“将你们店里最好的首饰头面,衣裙披帛全都拿上来!”

齐宝衣是金陵城里出了名的散财童女,掌柜的一见来了大主顾,立刻恭恭敬敬欢欢喜喜地迎上前来,“齐小姐,这小姐是——”

掌柜看向沈骊珠,觉得面生。

“这是我表姐,姓沈。”齐宝衣介绍。

掌柜的道:“沈小姐。”

七宝琉璃坊是有名的妆饰铺,水粉胭脂、宝石头面、华衣美裳无不应有尽有,所以也成为官家千金和富家小姐最喜欢光顾之地。

“宝衣,骊珠,真是好巧,你们竟然也来了!”听见声音,陆如薇从七宝琉璃坊的二楼提裙而下。

陆如薇走到沈骊珠身旁,挽住她的手,笑盈盈地打趣道:“不对,不对,应该叫未来二嫂嫂才是!”

沈骊珠脸色淡淡生晕,“如薇,莫要拿我取笑了。”

陆如薇是陆亭遥的妹妹。

原跟齐宝衣是闺中好友。

后来,得知哥哥心仪骊珠,陆如薇从中撮合,几次三番邀请骊珠踏青、饮宴什么的,渐渐两人也成了好友。

惹得齐宝衣还吃味呢,说陆如薇跟沈骊珠的关系还更好些,把她抛在一边了。

陆如薇是位活泼明媚的高门千金,宴宴一笑,“哪里是取笑了,你和我二哥都已经定亲,这声二嫂嫂迟早是要叫的,难道骊珠你还想反悔,不嫁我二哥哥了不成?”

“……自然不是。”她愿意嫁给阿遥的。

“如薇,你再这样,我表姐可要羞死了。表姐和二公子尚未成亲呢,你还是按照以前叫她骊珠吧。”齐宝衣又问道:“我今日是替我家祖母来给表姐买几身衣裳首饰的,可你前两日不是才跟我一起在七宝琉璃坊订了簪子,怎么又想起来逛了?”

七宝琉璃坊出名,里面的东西却也昂贵,像她们这种还未掌家的闺阁小姐,月银也不足以令她们隔三差五的就来里面买东西。

陆如薇挽着沈骊珠上二楼,回答齐宝衣的话,“这不是二哥跟骊珠定亲后,母亲给大哥也聘了一门亲事,是江南总督家的小姐,这你们都是知道的。未来大嫂就快要过门,身为小姑子我得给大嫂赠礼呀,七宝琉璃坊的东西在金陵最好,我就到这里来挑了。”

……还有一事。

陆如薇没有告诉两个小姐妹。

母亲叮嘱她,万不能让旁人知晓。

太子御驾,不日抵达金陵。

听说,东宫姬妾位置空悬。

母亲是希望她……

能被太子看中,纳入东宫。

太子妃的位置她不敢奢想。

但,能做个侧妃或良娣,也是好的。

陆如薇咬唇,脸上浮起羞涩动人的红晕。

所以,一应衣裳妆饰,她都要在七宝琉璃坊挑选最华贵最美丽的,以求惊艳太子殿下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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