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抬起头来，我已泪流满面。
“爸，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就这样骂我打我。”
“明明被欺负的人是我，” “贺宇铭瞒着我，伤害我，” “他妈妈甚至骂你们，说是你们没有教养好我！”
“我一直忍受这些，就因为你们说的，” “贺宇铭是个好的结婚对象，我要做个乖乖女。”
“可我也有忍不下去的一天！”
“他们根本没拿我当家人，” “你们知道，我多想回家，多想回到你们身边吗？”
“我以为你们是我真正的家人，” “你们一定会理解我，保护我，安慰我。”
我一把抹掉眼泪，大喊道。
“可我今天才发现，你们也不是我的家人了！”
“我总要向你们证明的，” “一个女人，不止需要婚姻！”
我转身拖着行李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我爸的斥责声和我妈的痛哭声。 可即使如此，在这样的夜晚，他们还是硬着心肠没来找我。 我回了跟贺宇铭生活的城市。 那个小家空空如也，贺宇铭一定在他父母家族膝下承欢。 不过没有我，该他去好好应付他们家那些奇葩亲戚了。 心里实在烦闷，我把给闺蜜杏子约了出来。 杏子作为新世纪不婚主义的独立女性， 又是这个奇葩事件的当事人，她一定会理解我的。 没想到中秋节，她竟也没回家。 “你怎么没回家？” 杏子一见我就劈头盖脸问道。 我连连叹气，将这几天经历的污糟事三言两语说了。 “你呢，怎么也没回家？” 杏子甩了甩头。 “我一回家就被催婚，还是算了。” 我想起这次能及时阻止杏子，还算庆幸。 “那你现在还是打算买精生子么？” “上次得亏我认出贺宇铭，才没酿成大错。” 谁知提起这事，杏子没有如我想象中一般如释重负，反而支支吾吾起来。 “西西，那个，我本来打算晚点跟你说，” “但既然你主动提起了，我也不能瞒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等着杏子往下说。 “我选到贺宇铭的精子，这确实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 “我能理解这给你带来的困扰，” “所以，我也跟贺宇铭联系过。” 一听这话，我心里不好的感觉更强烈了。 我对杏子也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没想到我跟她是从小到大的闺蜜，她竟然瞒着我联系了我老公。 “他觉得，这事儿也没那么严重，” “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不得不打断了她。 “你什么意思？” “你是想告诉我，你还打算继续用贺宇铭的精子生孩子？” 杏子略微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西西，你不会介意的吧？” “贺宇铭都说不介意。” “我就是想生个孩子，对你老公可没兴趣啊，你别误会我。” 我嚯地站了起来。 “杏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我肯定是不同意的，这太诡异了！” “我跟你跟同一个男人生孩子？” “这真的让我觉得在二女共事一夫啊。” “杏子，你不是最讨厌这样的情况吗？” “你不就是不能将就才不结婚的吗？” 杏子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 “西西，你说得没错，” “但我觉得，这事儿跟男人没关系，” “我本来就是打算不结婚，自己生个孩子的。” “孩子爸爸是不是贺宇铭，其实不重要。” “那你就换个人！” 我严肃地说道。
杏子看着我，良久才开口。 “我不打算换了。” “你不知道，合适的精子多难找。” “正好贺宇铭知根知底，这多好。” “而且，说实话，他的条件确实很不错。” “西西，你能嫁给他，你真是应该觉得很幸运才对。” 我颓然地坐下，瞪着眼睛望着她，说道。 “我跟我老公还没生孩子，” “你就跟他生了个孩子，你觉得这合适吗？” “还有，他现在做出这种事来，你还觉得我幸运吗？” 杏子有些不耐烦起来。 “西西，我觉得你反应过度了。” “我生这个孩子是自己养，跟你老公没关系。” “还有，他做这种事，我也没觉得不妥，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我整个人都颠覆了。 这件事发生以来，我才发现，原来我认为很亲近很了解的人， 其实都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是他们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 我看着眼前的闺蜜，最后一次问道。 “杏子，这么多年闺蜜，我自问待你不薄。” 这话是真的，从小我就护着她。 有好吃的，我总是先想到她。 她心情不好，我甚至会甩下贺宇铭陪她彻夜喝酒。 “算我求你，不要这样做，可以吗？” 杏子看我的眼神，莫名露出一种优越的压迫感。 “西西，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我摇摇头， “我永远也理解不了。” “我们以后，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说出这句话，我心里是非常痛苦的。 我最好的闺蜜从此就要形同陌路。 但杏子仍旧毫无所动。 “西西，希望你明白，我现在是在告知你，不是求你同意。” “这件事，其实你没有干预的立场。” “即使你现在威胁我，我也不会改变主意。” 我的眼神逐渐冰冷，我必须表明立场。 “那好，我也不跟你商量了。” “作为贺宇铭的合法妻子，我觉得我有权利阻止你。” 杏子忽然大笑起来。 “我的大小姐，麻烦你不要这么天真好不好？” “我是从精子库，正规渠道取得的精子。” “又不是跟你老公出轨，” “你还能阻止这个？” “说难听点，不知道还有多少其他女人，已经生下他的孩子了呢。” “你能容得下她们，却容不下你最好的朋友么？”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杏子。 这跟我爸妈把我连夜赶出来的震惊程度是一样的。 “贺宇铭那么优秀，你还这么不珍惜，” “真不知道，他当初看上了你什么。” “不过，你反正要跟他离婚了，” “那么以后他跟谁在一起，你也不会在意了吧。” 我蓦地抬起头看着她。 “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是不婚主义？” “人是会变的，以后的事，谁说得清呢？” 杏子留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这一夜，我彻夜未眠。 我想清楚了一件事，这样的友情，这样的婚姻，我是时候该丢弃了。
我独自一人度过了中秋假期。 半个月后，就该是国庆假期了。 一向工作狂的我破天荒多请了整整一周假。 一向节省的我斥巨资定了欧洲的旅游。 离开前，我给贺宇铭寄了一份离婚协议。 接着，我就关闭手机，踏上了欧洲之旅。 第一次出国，欧洲的风物让我大开眼界。 整整半个月的修整，让我整个人都变得通透开朗了许多。 我只觉得，我的格局比以前更大了。 回到国内，打开久违的手机。 毫不意外，上百条微信和未接来电‘噼里啪啦’蹦了出来。 我有些后悔，真该删了贺宇铭微信的。 我查看了所有信息和邮箱，发现贺宇铭并没有把离婚协议签过来。 无奈之下，我只好给他回了微信。 想不到，他立刻就打电话过来了。 犹豫再三，我还是接起了电话。 “陈西西，你搞什么名堂！” “不声不响消失这么久，真是长进了，玩失踪？” “你知道双方父母多担心吗？” “还有，那个离婚协议书是怎么回事？” “就因为捐精那点子破事，我，甚至我妈都给你解释半天了，” “你居然为了这个提离婚？” “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来，好好给我解释解释！” 我淡然地听他这一通发泄完，才说道。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决定要离婚了。” “很庆幸，我们之间还没有孩子，所有这件事相对简单。” “该说的话中秋节之前我都说过了，我不会再给你任何解释。” “麻烦你，尽快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吧。” 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我当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公司宿舍。 半个月的旅游调整后，我重回职场简直开挂了。 不仅接下了大项目，之前跟进的项目也有了成果，受到了领导的赏识。 我也开始专心工作，势必要实现自己的独立。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贺宇铭还是迟迟不肯离婚。 很快他就出现在了我公司。
“陈西西，你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几个意思？”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难搞？” “还不如人家杏子，” “按你的话说，这么大的事，我看人家就思路清晰，处事很成熟嘛。” 我现在已经不会再因为这件事生气了，我只是觉得好笑。 “你觉得她明知那个精子是闺蜜老公的，” “还上赶着用那个怀孕生孩子，” “这是处事成熟。” “怪不得她拼着不要我这个朋友，也要跟你生孩子，” “你俩还真是绝配。” “我跟你离婚，正好让位，” “你可以跟她在一起，不是更合适？” 贺宇铭指着我气急败坏。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杏子不是这样的人。”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咱们的婚姻，” “现在是你一直在找事，提离婚。” 我点点头， “你说得对，我正是因为经过这件事，” “觉得跟你三观不合，所以离婚，这也没什么问题吧。” “现在是工作时间，你不要再打扰我工作了，” “麻烦你回去尽快签字离婚吧。” 我知道，贺宇铭一定不会轻易放弃。 他一定会求助双方父母。 果然，很快，他爸妈和我爸妈就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不得不去见他们，因为我爸说， 如果我不出现，就跟我断绝父女关系。 到此时，我才真正感觉到，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四位长辈和贺宇铭围坐在一端，义正言辞地看着我。 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们要对我进行最终极的审判。 “今天大家都在，你说说吧，你到底是想要什么？” 贺宇铭家的当家人是他爸。 他们家又一直觉得地位凌驾于我家之上。 所以第一个说话的是贺宇铭的爸爸。 “贺叔叔，我想要的就只有离婚，这一个要求。” “至于其他的，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听到我改口，贺宇铭暴脾气的爸爸当即就拍了桌子。 “你跟我装傻吗？” “我之前看你还好，怎么原来也这么不堪？” “是嫌我们彩礼给的不够？” “还是有什么委屈给你受了？” “你说出来，开个价，我今天都给你解决。” 我笑着摇摇头， “可不是钱的事。” 贺宇铭妈妈开口了。 “西西，如果不是钱的事，那就没事，” “你跟宇铭这么多年感情，可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你一个女孩子，要是真离婚，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啊。”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贺宇铭爸妈可真是挺有心机的。 他妈妈一边说话，一边在给我爸妈使眼色。 果然，我爸很快接话道。 “亲家，我实在是没脸见你们。” “这闺女不知道着了什么魔，” “居然咬死了要离婚。” 贺宇铭爸爸冷哼了一声。 “一点谈的余地都没有，” “该不会是，已经找好下家了吧？” “这难道就是你们家的养女之道吗？” 我妈都快哭了，慌忙说道。 “不可能的，西西，对吧，肯定不是这样。” “你就是跟宇铭赌气说气话呢。” “年轻夫妻，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呢。” “快跟宇铭和他爸妈道个歉，再别提离婚的事了。”
我看够了这一堆人演戏，深吸了一口气，开了口。 “叔叔说话好没道理。” “难道提离婚就一定是有了外遇吗？” “那么贺宇铭这样，瞒着我到处播种，算不算出轨外遇呢？” “再说，我已经跟贺宇铭解释过了。” “我跟他离婚，是因为三观不合。” “跟我的人品，我爸妈的教养，完全没有关系。” “该检讨教养和三观的，应该是叔叔阿姨吧。” 贺宇铭爸爸勃然大怒。 “鬼话连篇，什么三观不合，” “这都是借口。” “是夫妻，就算一开始三观不合，我也能让它变合！” 我爸也怒道。 “陈西西，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接着，他低声下气对贺宇铭的爸爸说道。 “亲家你放心，我会把她带回去严加管教，” “她要是再敢提离婚，我就打断她的腿。” 经过之前的种种事，这样的结果也算在我意料之中。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我掏出了两份文件。 “想让我不离婚，也可以，” “正好借这个机会通知下大家，” “首先，我也打算去捐献卵子。” 我举起其中一份文件，说道。 “我基因虽然可能比不得贺宇铭优秀，” “但我自认为也不差。” “总之，也算是造福人类了嘛！” 贺宇铭‘腾’地站了起来。 “什么，你怎么敢去捐卵？” “一向只听说有女的想生孩子借精，” “从来没听过借卵的。” “谁会用你的卵子生孩子啊？” 我知道他话里的潜在意思，如果女人生不出孩子，一定会被男人扫地出门。 男人再换个女人生孩子就行了。 从始至终，他都不是在讲感情，而是把女性物质化了。 于是我冷笑道。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 “除了同样有生育障碍的夫妻，” “同性别情侣了解一下。” 贺宇铭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生理不适。 “西西，这太胡闹了。” 贺宇铭妈妈皱着眉头说道。 “为什么他捐精就是帮助他人，我捐卵就是瞎胡闹？” “不能歧视人家嘛。” 我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她。 “这种事，我不能同意。” “捐卵对女人身体损伤多大啊。” “女人的卵子多珍贵，一生拥有的都是定数，你是宇铭的妻子，” “就该为他生儿育女，也只能为他生儿育女。” 我仍是冷笑不止。 “阿姨这话不对吧，女人的卵子虽有限，多生几个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说，你是在说你儿子廉价吗？” “男女平等，他可以做的事，我也可以做。” 我爸妈也帮腔道， “西西，这事太惊世骇俗了，” “男人和女人终究不一样，你好好相夫教子才是正途。” “我们可从没教你做那些出格的事啊。”
我不急不怒，笑嘻嘻拿出第二份文件。
“那么，就拜托各位长辈赶紧同意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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