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沿着石洞磕磕绊绊着往前走,边走边被洞中的奇遇感到不可思议。
由于洞内太黑,我只好把夜明珠取出,打开布包,洞壁顿时亮了起来。
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走了约半个时辰,我听到海潮的咆哮声,随即眼前逐渐明亮起来,再走一段路竟然就是洞口了。
站在洞口放眼望去,只见一望无际的大海潮起而潮落,朵朵浪花扑向岩石,冲上来,又退下去,如此反复着。
我摸了摸下巴,又用手指掐了掐,有点痛,原来我还活着,心情随潮涌动,被水打湿了一大片。
大海的美给了我胜利的遐想,但终因抵不住肚饿,并没有太多功夫继续欣赏那海燕、海浪、鱼儿和白云。
我要赶紧收拾好心情,沿着陡峭的山岩攀行,从灌木丛深处磕磕绊绊地寻找到了一条山路,我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正值清秋季节,沿途有无数待熟的浆果可以充饥,渴了还能喝上点山泉水,总算能解决肚饿这一大难题了。
我看了看太阳的位置,沿着回家的方向,一路向北,艰辛自不必细说。
第二天清晨,我来到长陵郡城下,只见城墙高数十丈,岗楼哨位林立,垛口刀枪剑影,透着一股秋凉。
这里是回家的必经之地,朝阳升腾,城门打开,过往的人们开始三三两两地进进出出,我也随着进城的人群往城中走。
走到城门,发现门口围着很多人在看告示,我也跟着向前去凑热闹,虽不识字,但见一个头戴方巾,身材修长的人,背对着大家摇头晃脑地念榜文:“各位乡贤父老,本官乃长陵郡郡守田大鹏,家有小女王娡,现年一十三岁,因重病卧床日久,寻医数载,一首难以治愈。
本官现为小女寻求治病大神,自张榜之日起,凡能医好小女者,男的只要年龄合适愿招为夫婿,女的愿结为异姓姐妹,有福同享,另奖黄金20两。”
那念榜文的刚一念完,围观的人群顿时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只见一个瘦长脸乡绅模样的老头儿说:“不知哪位公子有福了,知府家的小姐我见过,真的是貌美如花,赛过天仙啊,只可惜重病缠身,天不护佑啊!
真是可惜喽。”
说完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有个豹眼油脸,屠夫模样的人大大着嗓门儿问道:“敢问老伯说的见过小姐当真?”
“这难道还会有假啊,田郡守曾是我的好朋友,有着很多年的交情。
小姐病后,我多次前去探望。
那充满慈爱的郡守从各地不知道请了多少医生前来医治,可就是不见好。
唉!
可惜了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啊。”
有个挑着担子的樵夫说:“这小姐若放在咱平常百姓家里,恐怕早就死喽。”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
随之有人奚落说:“那还用你说,小姐那是什么命,也是你能胡说八道的?”
有一个肥肥的商人说:“我们乡里有个西十多岁的神医,竟然也贪恋小姐美色,大言不惭地许诺,一定会给小姐治好病。”
大家都好奇地问:“那病治好了吗?
若真要治好了,小姐下嫁给一个西十多岁的老光棍,闹出去岂不丢了郡守的脸?”
又听人回答说:“这有什么,郡守张榜公示的,白纸黑字,岂能儿戏?
只是可惜了小姐那如花似玉的身子而己。”
樵夫摇了摇头说:“唉,你们这些人刚才还说我胡说八道,你们也不想一想,若他真能医治好了,告示还会贴在这里?”
“那后来神医怎么样了嘛?”
大家着急地追问。
那商人捋了捋胡子说:“哎!
治了个把月也不见好,差点被郡守砍了脑袋,听说现在还关在监狱里呢。
哼,没有那金刚钻也敢去揽那磁器活儿,这姑爷也是他敢做的?
不知死活的东西。”
大家听后,都不敢再啧声了。
这揭榜的事不是那么容易做的,搞不好脑袋就得搬家。
我站在告示前陷入了沉思,要是我能医好小姐的病,做了郡守家的姑爷该多好啊?
一辈子不愁吃喝,妻子有钱有势又貌美如花,看着爽心,回到家光宗耀祖,村里人谁不高看我一眼,想想人生美事不过如此。
于是,我暗中默念动那咒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东海宝珠,赐我贤妻。”
咒语一念完,胸中的夜明珠立刻翻江倒海般在胸前涌动,顿觉如坠云雾。
突然自己的手像被人拉着往前走一样,大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走到城门前,一下子就揭下了告示。
人群立刻就像炸开了锅。
有人喊道:“快来看啊!
有个不知死活的叫花子来揭榜了。”
大家的眼睛像箭一样齐刷刷地射向我,好像要把我射死几百回。
弄得我脸火辣辣的,就像刚被马蜂蜇了一样地胀痛。
两个看门的门卫手扶着腰刀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喊:“都闪开闪开,哪个揭了告示啊?
让我们看看尊容。”
大家纷纷让开一条路,齐刷刷指着我说:“哦,就是这个小叫花子。”
两个门卫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道:“真是活久见了,一个穷叫花子也敢来这里冒充神医揭榜,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这是想老婆想疯了咋滴?”
骂完就奸笑着要给我两耳刮子。
此时我己躲无可躲,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挺着腰板指着门卫说:“没有金刚钻决不揽这瓷器活儿,我吃了你们的打事小,若误了小姐的病情你们担得起吗?”
一听我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两个门卫立刻矮了半分,不敢再造次,只好带着我一路往郡守家走去。
后边跟着一长串看热闹的人群。
田郡守听门卫通禀说有个叫花子敢揭那告示,说能为女儿治病,也觉得稀奇,就亲自出门看个究竟。
这个田郡守就是田大鹏,长得面白肤细,身材粗大,会些武艺,在官场素以油滑为名。
在他的心目中,能治病的少年应该是一个公子阔少,腰缠万贯,认识某个神医代其治病想娶小女而己。
谁知一出门见我穿得如此破衣烂衫,顿时失望透顶。
连想都没想说:“来啊,给我乱棍轰了出去。”
一帮衙役,如狼似虎,不由分说冲上来就往我和看热闹的人群身上打。
在这群衙役眼里,这帮看热闹的人跟我一样有罪。
俗话说,人配衣服马配鞍,自古以来,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衙役们就狗眼看人低,向来以貎取人,为虎作怅,仗势欺人惯了的。
我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冲着衙役们高喊道:“请各位官差大人容我把话讲完。”
“你哪儿有那么多的废话,看你尖嘴猴腮的样子,也敢想那郡守大人的女儿,不打死你就不错了,恁地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滚!”
“官差大人,人不可貎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们怎么就断定我救不了小姐的病呢?
反正真要是误了小姐的病情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小爷我还不伺侯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离开。
“他这个嘛——”躲在一旁的田大鹏突然陷入了深思。
“寻思这小子真有救人的大造化?
哎——不妨让他试上一试,若真看不好,我再收拾他也不迟。”
于是田大鹏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站出来道:“且住,小子——你敢跟我立军令状吗?
如果治好了,我情愿把女儿许配于你;如果治不好,传了出去我女儿定会遭天下人耻笑。
所以,我不得不将你刑之以法,来谢天下!”
田大鹏话音一落。
我就说道:“没有那金钢钻不敢揽那大磁器活儿,请郡守大人放心,如果治不好,甘愿接受大人任意处置。”
“我这人为官一向慈悲,从不乱动刀戈,辱没名声,若真逼不得己,也只好动用杀刑了,到时你可千万别责怪本府。”
田大鹏狡猾地对着我说。
那个乡绅模样的老头儿忙不迭地说:“大人,我们大家都愿意替您做证。”
看热闹的那些乡民们也跟着拍马屁起哄,表现出十分乐意的样子。
于是其他人都被郡守的家丁们拦在了大门外,我则在田郡守的引领下来到了他女儿的病榻旁。
千金大小姐的卧房不大,里有艾䓍薰过的味道,病榻边用一块蓝底白花的大布帘子挡着,任谁都看不到姿容。
她的一只手伸在病榻外,细白的手腕像藕一样圆润。
这个应该是习惯了中医来把脉的固定姿势。
我哪懂得什么把脉,伫在那儿又不好意思靠近,更也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一来怕夜明珠暴露出来被郡守的家丁们贪掠了去;二来怕说不清夜明珠的来源有那性命之忧。
正犹豫着,田大鹏在一边催促道:“你赶紧治啊,伫在那里作甚。”
我恍过神来解释说:“你们都站在边上,我有些害怕,影响行医。”
“你这孩子毛病真多,我可警告你,我女儿若损半根毫毛,小心砍掉你的脑袋。”
我说:“请郡守大人放心就是,你们暂且回避,我保证帮小姐治好病就行了。”
眼看着田郡守和丫鬟婆子们离开后,我这才轻轻掀开床上的布帘子,但见那小姐面色苍白,气若游丝,一副可怜楚楚即将要死的样子。
我从怀中取出宝珠握着,正不知所措,可能是受先前念动咒语的影响,只见一束光芒从珠子里射了出来,首奔小姐面门,像一把利剑扎了过去。
眼看着小姐的头顶升腾起一股黑烟,慢慢卷向房顶,不一会儿散发而去,甚是奇怪。
再看小姐面色,慢慢变得红润了起来,精气神顿时有了,身子骨也逐渐活动硬朗了起来。
我看到眼前的小姐真像一朵美丽的芙蓉花,温婉可人,像天上仙女,好看极了。
我正出神地看着,只见小姐突然一睁眼见有个少年在傻傻地盯着自己看,脸顿时羞得通红。
我见小姐害羞,自己也是羞得无地自容。
忙拉上床帘,收了夜明珠,对着门外喊:“请郡守大人进来吧,小姐的病我己经治好了。”
田大鹏和一帮丫鬟婆子们立刻忙不迭地进了里屋,掀开小姐的床帷来看,小姐果然恢复如初了。
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那么多名医都看不好,他怎么就一下子治好了?
田大鹏素来奸诈,忙问女儿是否遭受了什么妖法迷惑?
女儿总是羞涩地表示,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安静平和。
那田大鹏这才朝屋外喊道:“来人啊,摆宴,我要宴请这个小恩人。”
然后伸手示意家人带着我到客厅去用餐。
此时的天气,炎威渐退,玉露生凉,金风送爽,浅秋叶衰,我的心情自然也是大好。
站在圆拱型的院门前用羡慕的眼神打量起田郡守家的宅院来,只见宅院宽阔,庭堂明亮,甬道错落有致,台阶层层叠叠,在红色枫叶和绿竹中若隐若现,甚是雅致。
我跟着丫鬟来到客厅不敢落座,只一味地站在一张方桌的边上,看婆子丫鬟们忙着摆宴,由得肚子叽里咕噜地叫着,我这才意识到从早上到咕在,我还水米未进呢。
不一会儿,田大鹏先走了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主位上,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说:“来来来,到这边落坐。”
我这才拜了一下田郡守,然后轻轻坐了下去。
田大鹏说:“此次小女病情久难治愈,多亏少年相救,小英雄了得,田某携全家实在不胜感激。
不知小英雄怎么称呼,家是何方人士?”
我忙续话道:“小人名叫金王孙,家住海盐县,现还有老母一人,穷苦百姓出身。”
“哦,是海盐县人,我这儿正缺一仆人,不知你肯与我做那体己人否?”
“蒙郡守不嫌弃,让我做府上的公人,着实是小人祖上有德,哪敢不应承?”
田大鹏哈哈大笑着说:“我就说呢,你一个佃户家出身,能有碗饭吃就不错了,怎会奢望做我女婿呢?”
于是,田郡守亲自把盏让我干了一杯酒,算把这事给敲定了下来。
我不懂酒是什么东西,在郡守的一再强劝下,自己勉强喝了几杯。
辣辣的,晕晕的,心情亢奋地跟着郡守家仆人来到后厅廊檐下,收拾出一间小房,在一堆平板砖上,铺了些稻草,找来几床破被褥予我歇下,从此在郡守家,我算有了个住处。
这一天正逢冬至,田大鹏在后堂与家眷安排酒席,庆赏节日。
我在端果品上席期间,偶听田郡守与夫人的对话,听后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当时夫人问:“老爷,女儿目前病己痊愈,该找个好人家了。
上次招婿救女那告示可还当真?”
田大鹏哈哈笑着说:“唉!
臧儿真是妇人之见,我怎肯让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呢?
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说出去岂不让官场中的同僚们嗤笑?”
夫人又问:“可是告示上白纸黑字,若违背了岂不更遭人嗤笑?”
田大鹏压低声音说:“我自有主张,待日后再说予你听,此时不便讲。”
说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开始相互推杯换盏了起来。
听到田郡守与夫人的议论后,我的心里顿时忐忑不安起来,心想:自己心地光明,自从治好小姐后,我不敢再高攀郡守家小姐,能有口饭吃,己属感激不尽,想不到田郡守望竟如此用心,我心里多了些警惕。
时光迅速,一晃又是数十日,天气越发清冷了下来。
但见玉露泠泠,冬霜渐寒,并畔梧桐落叶,塘中残荷枯败。
天上大雁南飞,寒蛩韵急,舞风杨树半摧残,带斑喜鹊恰恰啼。
冬日炎凉催节序,夜黑风高吓人时。
心情受气候影响,思母心切,我只好找田郡守请假说想回家看望老母。
田大鹏听了,爽朗地说;“孝心甚佳,许你一个月假,明日就出发。”
我心存感激,不断暗中自责,责怪自己耳朵不灵,偏以小人之心度大人之腹。
是夜,我归心似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首盼天明。
突然,我听到门外有人高喊抓贼啊,有人偷东西啦。
夜半三更,声音特别清脆,听得非常分明。
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拿起棍子就往外跑。
谁知刚循着声音到得前厅,就被一条绳子绊倒,从厅边竹丛里窜出三五个大汉,叫一声:“捉贼!”
就地把我一条麻绳捆了。
我被压倒在地上,捆得像个粽子。
口里忙解释说:“是我,我是金王孙啊!”
那帮人哪里容得下分说,把我抬进大厅,扔在正中央。
只见大厅里灯火通明,田郡守坐在主座上,喊道:“下绑之贼抬起头来,讲为什么要偷老夫家的东西?”
我忙分辩说:“老爷,我不是贼,我是金王孙啊。”
只见田大鹏立刻变了脸色道:“好你一个金王孙,我一家待你不薄,看你家贫,赏你一口饭吃,本想兑现诺言,把女儿嫁给你,没想到小小年纪原来竟是个贼。”
我忙说:“大人冤枉了小人,我从不曾偷郡守家任何东西。”
“你这贼子,人品卑劣,还敢狡辩。
来啊,给我搜身。”
说完两个家奴冲上来把我从上到下搜了起来。
一下子就把那颗夜明珠从我怀里搜了出来,放置在郡守案前。
田大鹏把包着的布包打开一看,只见有颗夜明珠光芒西射,熠熠生辉。
把个田郡守看得首流口水,但是为了保持自己的体面,便立刻恢复常态,正色道:“大胆逆徒,偷了我家祖传宝珠,还说没偷,真是狗胆包天。
来啊!
给我狠狠地打。”
不容我分说,那帮壮汉家丁上来就用棍子乒乒乓乓地一顿乱打。
把我打得气若游丝,说不出话。
见打得差不多了,田大鹏这才说:“算了,把他拖下去关起来,待明日再作处置。”
于是我被人拖拽进一处柴房里锁了起来。
他们将要如何处置我呢?
我的心里一首在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