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倒地。
尤希儿的心一颤。
门外的众人皆喜。
赵氏一甩手中的帕子,和女儿尤意相互递了个得意的眼神,扭着腰肢进去了。
尤家这对勾人魂的姐妹花,她可不想让儿子们进去多瞧,免得也跟尤壮一样,对她们不死心。
她们身上又没流尤氏的血,若真睡一起去了,以后撺掇儿子与自己吵架,家宅不宁,那可真要悔死了。
“希儿,盼儿,你们怎么啦?
敲门也不出个声?
莫不是有什么好歹?”
赵氏捏着哭腔,装模作样喊着。
屋里陡然传出尖叫,然后是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接着,小丫头蓝儿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将赵氏撞了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在地。
“不好啦,不好啦,三姑娘被打死了,快来人啊!”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不留神,被蓝儿跑了出去。
蓝儿边跑边嚷嚷,“各位叔伯婶子,求求你们帮忙找个大夫吧,二太太昨日将我们三姑娘打晕了,今儿两位太太又打上门,我们太太被气晕了,三姑娘一口气没上来,眼看着也要不行了,求求你们快去找个大夫来吧!”
青儿揉着腹部,一瘸一拐往里挤,声音悲怆又尖利,“老爷不在了,他留下的家当大半都被大姑娘给带走了,家里还有几个钱?
哪里经得住二房三房今儿顺一件、明儿拿一件?
如今生生被你们逼死两个人,二太太三太太可满意了?”
“公子们、姑娘们开心了?
你们抢了这些带血的物什回去,半夜不做噩梦吗?
你们就不怕遭报应吗?”
尤建树转身甩了她一巴掌,“瞎了眼的死丫头,你什么都没瞧见,胡咧咧什么?
她们肯定是偷偷摸摸藏东西去了,故意吓我们、做给外人看呢。”
人长得漂亮,心眼子也那么多,难怪娘不喜欢她们,总让自己离得远远的。
他长腿一迈,就要进去。
周氏生怕三房的人把姐妹二人那些漂亮精致小巧的首饰藏起来,挤开尤建树,推开赵氏母女,大步跑了进去。
只见尤希儿跪坐在床边,尤盼儿双目紧闭,面白如纸,看上去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饶是周氏向来强横,恨不得泼辣的尤盼儿去死,可想到她是倒在自己的扁担下,心里也害怕。
她咽了下口水,轻轻地退后一步,等着赵氏。
赵氏见状,心中讥笑,可面上却一脸沉痛,“希儿,盼儿她真的、要不行了?”
尤希了没有说话,她怕露馅,只管呜呜咽咽的哭。
听在周氏、赵氏耳朵里,更觉得尤盼儿要死了。
赵氏悄悄掐了下自己大腿,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嚎啕哭起来,“盼儿,我可怜的侄女儿呀,年轻纪纪的,才十一岁,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你放心,三婶定会操办好你的后事,让你风风光光的走。”
什么?
小孩子丧事不能大办?
不存在的,二房三房对她们姐妹好,夭折也要好好发丧。
否则,怎么从大房这里拿银子呢?
周氏撇撇嘴,小声嘀咕,“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好风光大葬的?
浪费银子,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给他们哥儿几个娶媳妇呢!”
二房三房各有两个儿子,最大的尤壮十七岁,到了该说亲的时候。
可惜家道越发败落,家世好的看不上他们;家世一般的,他们又看不上。
所以哥儿几个到现在都没谈亲事,连二房十西岁的姑娘尤可,也没定下来。
大房的尤顺嫁入宁国府当继室,周氏更加挑剔起来,上门的媒婆被骂走了一波又一波,现在都没人上门来说亲事了。
赵氏不想搭理周氏这傻蛋,抹着泪走向尤希儿,“三婶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可人死不能复生,走了也要体体面面的。
你将她素日穿戴的首饰和好衣裳拿出来,我给她换上。
你还小,就别沾这晦气了,都交给三婶吧。”
周氏这才明白,赵氏打的是这个主意。
她赶紧挤上前,“还有我还有我,希丫头,你放心,我跟你三婶定将盼丫头的后事料理得明明白白。”
人好好的没死呢!
尤希儿抽抽搭搭,眼神都不敢与二人对视,“两位婶子回去吧,我想陪陪三妹妹,等、等——”她说不下去了,又捂着嘴哭起来。
一阵风吹进来,周氏摸了摸胳膊,感觉身上凉飕飕的。
她生怕尤盼儿变成鬼来找她麻烦,拉了拉赵氏的胳膊,“咱们在外头守着吧。”
外面太阳出来了,阳气盛,应该不会有事。
她这会子心里瘆得慌。
赵氏甩开她的手,“二嫂做贼心虚,不敢待在这里,我不怕。
我往日对她们姐妹,可没有不好的!
我不放心希丫头,得在这里陪着她。”
然后又推搡尤意,让她上前去陪尤希儿,自己则满屋子瞅。
尤意也才十二岁,有些怕,可奈何她娘力气大,且财帛动人心,她慢慢挪了过去,轻轻推了下尤希儿,“你别哭了,就让尤盼儿安心走吧,你这么哭,哭得人心里发毛,怪害怕的。”
尤希儿不理她,只低着头哭得伤心。
在外头看热闹的人,听到屋里死人了,纷纷走进来,看要怎么收场。
也有那胆大、爱打抱不平的,冲着周氏指指点点,说她欺人太甚。
被这么多人笑话,周氏面子上挂不住,冲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妇人道,“家产向来分给有儿子的,大房没有儿子,两个赔钱货身上还流着别家的血,凭什么要把我尤家的财产给外人?”
“就你好心?
那你把家里的财产给我家,我家有两个儿子呢,身体里流着尤氏的血。
这是我们尤家的家务事,你们少掺和!”
她这话说得没错,家务事,清官也难断,更何况她真的占理。
只是这法子有些过分了。
但谁让大房母女三人,占着尤家最大的一处房产呢?
谁能不眼红?
其他人只恨自己不姓尤,平时不能刮摸好东西,关键时候也不能分一杯羹!
东院,李氏听得尤盼儿要死了,在李婆子的搀扶下,挣扎着爬起来,高一脚低一脚走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周氏和赵氏骂,“往日你们要金的要银的,我都给了,只求你们让我们有条活路。
不曾想你们如此贪得无厌,打着气死我、再打死我女儿、再霸占家产的主意!”
“你们怎么这么狠毒?
我嫁进这家十年,哪点对不起你们?
你们打量当家的不在了,我们母女就是你们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你们作践吗?”
“当家的是不在了,可我还活着,我们李家还有人,既然你们不讲情面,那咱们就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清楚,要打、也打个痛快!”
“我死,也要为我的女儿出口气。”
她说完,手里的拐杖朝着周氏狠狠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