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头大耳的陈排嘴里叼着烟,捧着手机躺在床上打游戏。
从“集合”的音效中,江夏判断出是在玩荣耀。
精瘦的雷司务长也抱着手机,一边泡脚一边抽烟,手指飞快点动,和陈排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一样且同步。
他们在开黑。
江夏一边铺床,一边默默打量这个帐篷。
原本帐篷可以架两排通铺,住12人,但因为这是司务长宿舍,所以只架了一排通铺,能睡六个人。
现在只睡他们三个人,显得很是宽敞。
每个人中间还能间隔出一人的硬板空隙。
床铺对面,靠近帐篷南墙,并排架着两张墨绿色野战桌。
靠里的桌上架着台式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一个表格,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表。
右边的桌上,凌乱的放着杂七杂八的书籍和文件,像猪窝一样。
一个银色的小铁哨静静地躺在文件堆里,从那崭新的挂绳和哨体,可以判断出这个哨子没被用过几次。
挂绳的一端拴着个天蓝色对讲机。
哨子?
目光扫过哨子的时候,江夏心中猛地一动。
在部队里,一首流传着追魂夺命表和死亡集合哨。
江夏当兵这么久,自然是经历过的,追魂夺命表还可以,有那么点意思。
但死亡集合哨就差强人意了。
每次紧急集合,除非突发情况,不然每次都能提前听到风声,做好准备,然后轻松应付过去。
哪怕是大队部制定的紧急集合训练计划,都能从队部文员那里露出口风,或者是队长提前通知,让大家有心理准备。
避免在紧急集合的时候,速度比不上其他小队,被大队长叫去臭骂。
可以说,完全就像演戏,毫无紧张感。
如果有,也是故意装出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江夏早就看不惯了。
这哪是当兵啊!
现在突然看到哨子,他的心就动了。
队长和教员让他来兴风作浪,他还正发愁该从哪开始呢!
何不今晚就来个紧急集合呢?
江夏心头火热起来,开始细细盘算,铺床的动作也不由的慢了下来。
他现在是孤身一人,要到营区吹集合哨,首先要过哨兵那一关。
好在今晚的口令他是知道的,而且,现在的哨兵没有一点警惕性。
他也站过岗,自然是知道现在的哨兵什么德行。
大冬天的,那么冷。
哨兵都是把岗亭的帐篷门封死,然后窝在小马扎上,私藏有账外机的,会偷偷玩手机。
没有账外机的,就用MP3看小说,都没有的,或者谨慎点的,会眯眼打盹。
只要没有动静,就不会观察外边情况。
前半夜还好,巡逻的纠察和各个队部的干部没有睡,哨兵不敢那么嚣张。
但后半夜的哨兵,就完全放飞自我了。
缺岗的,睡岗的,在岗亭偷摸搞小动作的,比比皆是。
这些,江夏都干过。
死亡集合哨,重在突然,紧急。
最好是在不惊动岗哨的情况下,溜进营区。
或者……趁现在刚熄灯,提前混进去,半夜突袭……嗯……还有撤退的问题。
不能被抓到,就要隐蔽撤退。
营区除了南门正门口没有暗哨,其他各个方位都设有明暗哨。
哨声一响,不管那些哨兵在干什么,都会被惊动,警惕性会提高。
这个时候,无论是翻越铁网,还是从正门,都很难做到不被发现溜走。
而且,战狼大队东西两侧分别是雪豹和山豹两个大队,三个大队之间有铁网隔开。
铁网两侧是三大队各个小队的生活区,挖着排水沟,那是战士们刷牙洗漱洗衣服的地方。
那片区域,宽有五米,虽然很容易就能从铁网上翻越过去。
但过去之后就进入其他大队的区域了,他不知道其他大队的夜间口令。
哨声响起,这两个大队也能听到,哨兵的注意力也会侧重到这里。
从这两个方向撤退,风险太大。
只能走主干道方向,从南北两个门择一而出。
咦……对了,今晚担任营门哨兵任务的是风狼小队吧……灵光一闪,江夏眼睛发亮起来,脑海中一条路线和方案己经初步形成。
“你床还没铺好?
赶紧收拾利索睡觉,来了炊事班,就要和我们一样,4点起床。”
司务长的声音从边上传来,打断了江夏的思绪。
“那个……我这肚子不舒服,想去卫生队拿点药。”
江夏说着自己刚刚想好的措辞,一双手却打开了自己的战备包,摸出了一个红色塑料哨子和一个迷你对讲机。
这两样东西,是决战2024秋季演习之前,组长要求他们买的,是他们组长列出来的战备物资。
他们小组人手一套,没有买的,都会被罚五公里,跑完还是要买。
这套东西,江夏只在打演习的时候用过几天,然后就装进了战备包里。
本以为这辈子要用不上了,毕竟他明年2月就要退伍了。
他都准备把这套家伙事留给某个看的顺眼的新兵了呢。
现在看来,还能发挥下余热。
“这个点……都快十一点了,你去看看吧,值班军医应该还没有睡。
快去快回啊。”
“好嘞,司务长!”
江夏把从战备包里摸出来的几样东西往帽兜里一塞,拿着腰带便钻出了帐篷。
干冷的风吹散了云层,露出草原上独有的清澈星空。
站在夜狼餐厅西侧那棵树下,江夏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
迷彩帽,作训腰带,一个防风沙迷彩面罩,一个哨子,一个迷你对讲机,一个迷你手电筒。
“大队的信道是400,852”扎好腰带,套好面罩,戴好帽子,挂起哨子,江夏把对讲机信道调整到了战狼大队信道。
这个频道,是战狼大队主官之间通讯专用信道,一道命令下达,首通各个小队队长、教员和文员。
做好这些,江夏又重新系好作战靴鞋带,紧了紧裤腰带。
西下无人,星河正好。
江夏左手对讲机,右手小手电,胸前挂着塑料哨,向着前方三百米处的那片灯光稀疏的营区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