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予没有想到蒋介石的庐山会议刚刚开完，北平就沦陷了。
他的父亲，一位北平的大学教授，也参加了庐山会议。
当时还很乐观，写信给他说一两年内打不起来，让他赶快读完博士学位，好回国当教授。
他和周子建的处境不同。
周子建的父亲，是伪满洲国的官员，周子建不算“敌侨”。
而他，就是不想着回国，也会被日本宪兵逮起来，作为“敌侨”关押。
无论如何，他要立即回国。
李明予的导师，是东京大学数学系的著名教授井田次郎。
他不许李明予回国去，说是研究还需要明予。
他会向军部反映的。
李明予是安全的。
李明予说：“老师，中国是我的祖国。”
井田摘下老花眼镜，眼神矛盾地看了一会天花板，说：“我们的研究到了重要阶段，况且我们是搞数学的，又不是搞炸弹的，放心，我在军部有人，会放过你的。”
李明予见他不通，心里生气。
他回来后就准备回国的行李。
周子建陪着他去买轮船票，结果轮船公司就是不卖给他，倒是可以卖给周子建。
李明予和周子建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一辆辆军车载着荷枪实弹的日本军人在路上急驶。
李明予说：“看见了吧，这是去屠杀中国人的。”
周子建说：“可是轮船公司不卖票给你，你怎么办呢？
我是无所谓，回去也是在满洲国，我又没什么本事。”
李明予沉思着说：“这定是老师打了招呼了。
他不想让我走，我们的研究成果，大概会对日本军方有利。
那我更要走了。”
周子建灵机一动，说：“不如你冒充我回去？”
李明予也心里一动，却又叹气道：“我们长得也不像啊。”
周子建道：“杏子常说你的眼睛像上弦月，尤其低下眼帘的时候。
你把眼睫毛剪一剪，其他地方让杏子帮着化化妆。
我也让她给我朝你的模样化一化，照张照片贴在证件上。
反正我们年龄差不多，脸型也有几分相像，这样你不就能走啦？
要走就快走，等到日本人抓敌侨，你就真的走不了了。”
李明予也振奋起来。
两个人一起去找了杏子。
杏子温顺地按照情郎的吩咐给他们打扮，周子建又去照了张新照片，果然轮船公司很痛快地按贴着周子建新照片的证件给周子建卖了船票。
李明予动身前一天，周子建依依惜别。
李明予因为刚刚由杏子按照周子建的模样化了妆，所以没和他拥抱，只是说：“你善自珍摄。”
周子建倒眼泪汪汪，说：“国内肯定很乱，你才要善自珍摄。
你一个学数学的，没打过一次枪，怎么为国家出力呢？”
李明予沉思着说：“能做一点是一点。”
他向海关走去。
关外就停着轮船。
海关人员拿着他的证件，看了他几眼，正准备盖章，忽然听到有一个女人在喊：“等一等，他是假的！”
众人皆一惊，只见杏子迈着小碎步，带着几个宪兵来了。
杏子看了李明予一眼，说：“他不是周子建。
他是对日本很重要的数学家李明予。”
几个宪兵立刻上来粗暴地把李明予的胳膊扭住，行李撒了一地。
李明予深深地看了杏子一眼，踉跄着被押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