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叫人冷得厉害。
灯火通明的繁华街段,依旧歌舞升平。
那是富贵人们的去处。
皮裘与声乐将寒意隔绝,美酒与珍馐使他们远离忧苦宋廉在这里己经呆了一下午了,或者说他己经躲了一下午了。
那时,宋廉站在人群后方,眼睁睁看着叶逢萍被带走。
这位他所敬畏的师长,可敬的同事、亲密的朋友和道合的志友。
曾多少次与他畅谈理想,评议世事。
他们都充满对未来的向往,有着无尽的活力与斗志。
他们渴望一展鸿图,他们渴望能用自己的力量扶大厦于将倾。
可是如今,三月的寒风好像使这光亮黯淡了些。
是添柴还是任由燃烧殆尽,他不知道。
叶逢萍从他的面前走过,冲他微微一笑。
熟悉的眸中清亮,不见一丝悔意或是恐惧。
和往常一般温和的面庞,似是给他鼓励,亦或是安慰。
他不知道叶逢萍接下来会被带到哪里去,又会经历什么。
前方的人潮涌动,主心骨的离去并没使这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胆怯与退缩。
他们很勇敢,很果决。
现下的一切明明比他们所预期的好得太多太多。
但宋廉却并不开心,甚至感到烦闷。
他不明白在明知结果的前提下,叶逢萍还是选择带领学生去反抗这些专制的老头。
在这个盘根错节的地方,他们就像是蛛网上的飞虫。
反抗成功,便是飞向晴天的生机。
而失败,或许会加快死亡的步伐。
宋廉想,为什么不能再等等。
或许之后的结果会有所不同呢?
但事实上,宋廉并没有什么办法。
他承认自己软弱而又无能。
高台上校长的视线在一个个脸庞上移过,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肥大的身躯因情绪的变化而起伏。
如毒蛇般滑腻潮湿的目光落在宋廉身上,带着审视与猜忌。
似毒液侵蚀血肉,将他内里的一切暴露在空气中。
是的,郑灵知道他和叶逢萍关系亲密,也知道宋廉平时的所作所为。
宋廉和叶逢萍一样,都是理想的追求者。
但在郑灵眼里,他们向学生传输所谓的“新思想”,鼓动他们追寻自由,反抗所谓的封建和愚昧的行为是可笑的。
权利与关系所编织的大网又岂是他们横冲首撞就能摆脱的。
螳臂当车,一不小心啊,就会被车轮碾过。
是勇者还是莽夫又有谁知道呢?
宋廉躲开了郑灵审视的目光。
“死倭瓜”,他在心中暗骂,“有什么好神气的。
这么厉害怎么不和那些洋人斗去!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着,仿佛看到了指甲在手中留下的印迹。
复杂的心绪藏在眼底,耳畔是人们的喧闹声、抗议声。
他深吸了口气,选择待在原地。
他想替叶逢萍接受接下来的审判,既为叶逢萍发声,也为自己发声。
他不应做一个胆小鬼,一个表达自己想法都不敢的胆小鬼,他想。
“安静”,郑灵说道,雄浑的声音似要将场上的躁动盖下。
“叶逢萍身为教员,非但没有以身作则,甚至参与闹剧。”
“有违师德,现校委决定将其辞退!”
话者刚落,便有人发出了质疑,“凭什么,叶老师有什么错!”
郑灵眯了眯眼,是宋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