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以后,雨势如注,天空仿佛在倾泻无尽的泪水,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唐小瑶紧紧攥着陆允辰的袖子,虽然天气恶劣,但她的脸上写满了希望。
她马上就可以给爹爹把药带回去了,马上就可以了。
陆允辰与唐小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肩前行,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泥泞的道路上,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温暖而坚定。
陆允辰小心地护着身边的女孩儿,生怕她被脚下的石块绊倒。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
婴儿的啼哭掺杂着风雨的呼啸。
二人惊恐地回过头。
只见乌泱泱的人群混乱得像潮水一般涌来,或拖家带口,或背着沉重的包袱,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安,频繁地回头张望。
陆允辰暗道不好,这么多人一起跑出来,只怕是逃命。
随后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抓住一个气喘吁吁的村民,“大哥,这是怎么了?
为何大家都向这边跑?”
陆允辰的声音透露出急切,他们都害怕听到那个答案。
村民一边掀开陆允辰的手向前走,一边颤声回道,“洪水!
洪水爆发了!
黑水乡就要被淹了,快逃命吧!”
“什么?!”
唐小瑶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猛然看向黑水乡的方向!
爹爹,爹爹还未出来,他怎么跑得动啊?
她得去把爹爹背出来,随后立即回身,逆着人群向前冲去。
陆允辰一把抓住唐小瑶的手臂,“你疯了?
你现在回去送死吗?”
他们现在开始跑都不一定逃得过泼天的洪水,若是再折返,便是半点希望也无了!
唐小瑶拼命挣脱着陆允辰的手,眼睛用力瞪大,泪水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声音带着哭腔,“陆叔叔,我爹爹还在里头呢!
我爹爹还在里头呢!”
陆允辰心中顿感悲痛不己,但他仍是紧紧按着唐小瑶,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小瑶乖,小瑶乖,小瑶要好好活着。”
唐小瑶的情绪己经接近崩溃,她仍是用力挣扎着,声音哽咽,“我只有爹爹了。
我要我爹爹!
我要我爹爹!
我要我爹爹!”
一只娇小但遍布着薄茧的小手用力伸向黑水乡深处但方向,仿佛要触碰什么,却怎么也碰不着。
陆允辰皱着眉头,心中不忍。
但是没时间了!
忽然!
一掌落在了唐小瑶的脖颈处。
唐小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呼,随后便软在了地上。
陆允辰利落地扛起唐小瑶,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一步一步紧跟着人群向向外逃去......*东宫。
唐小瑶只觉得头疼欲裂,她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朦胧的双眼逐渐聚焦。
首先入目的是深红色的穹顶,上面绘有精致的图案,阳光透过彩色琉璃窗洒落,形成斑驳的光影。
寝殿内云顶檀木做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唐小瑶惊讶地看着周身的一切,还未来得及感慨,脑海中便遍浮现出那日去县城买药之时爹爹一遍一遍地朝他们挥手的模样,还有自己在人海之中的无能为力。
她只是呆愣愣地坐在那里,思绪却是下了人间炼狱。
她这是在哪?
爹爹呢?
爹爹还活着吗?
她还要去救爹爹呢,怎么睡在了这儿?
床边丫鬟一般打扮的二人看着唐小瑶醒来,二人相对点了点头,向外走去。
不一会儿,一位娇美的妇人带着一众奴仆走进寝殿。
妇人眼眸细长明亮,细长的柳叶眉微微向上挑着,手执一把精致的牡丹花样团扇,轻轻扇动,发髻高高挽起,斜插着几根精美的金簪,发中步摇与冠子一应而上,再配上华丽的衣裙,显得人华贵不己,但却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你便是太子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杜索风语气里满是轻蔑与不屑,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唐小瑶。
唐小瑶身上的湿衣服早己被人换下,换成了淡粉色的里衣,显得身姿娇小玲珑,如同初春的柳枝般柔软轻盈,一双动人的小鹿眼更是宛若秋水含情。
真是个狐媚子,如此娇弱的样子是做给谁看呢?
杜索风暗暗咬牙。
唐小瑶坐在床榻之上,警惕地看着这来者不善的美妇人。
她是谁?
太子又是谁?
而这一幕落到杜索风眼里——不行礼问好,反而瞪着她。
这便是太子爷在外带回的女子对自己挑衅示威了。
她可是殿下唯一的女人,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她怎么敢的?
杜索风微微侧头,对身旁的丫鬟说道,“东宫新给你们采买的衣裳倒是很衬人呢,丁香,去给这位姑娘也拿一套,就拿你身上的样式。”
让你狐媚勾引,小小年纪别的不学,装可怜倒是有一套。
我倒要看看,穿着下人服饰,你还能不能这么楚楚可怜了。
丁香看着唐小瑶轻笑一声,缓缓应了声是。
唐小瑶向后缩了缩,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
陆叔叔在哪?”
,她昏迷以前是与陆叔叔在一块的。
杜索风听到这声“陆叔叔”怔愣了片刻,随后反应过来可能是在称呼太子后,顿时柳眉竖起,厉声喝到,“你竟如此无礼!”
随后快步上前,走到床边。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寝殿中回荡。
唐小瑶被打得一个趔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
她捂着脸颊,眼里满是震惊和不解,“你究竟是何人,凭什么打我?”
杜索风冷笑一声,“卑贱之躯,岂敢如此对本宫说话?”
随后骄傲地抬起下巴,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本宫乃清河杜氏杜索风,叔父乃清河县令,姑父是清河首富,而本宫,乃是皇太子侧妃,也是这府中唯一的女主人。”
唐小瑶虽然满是疑惑,但是听闻这妇人乃是县令侄女之时,还是往后瑟缩了半分。
县令侄女......太子侧妃,若是她把这一巴掌打回去,只怕是活不过今晚,不能打。
“是吗!”
一声沉稳庄严的质问从门口传来。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南嬷嬷快步走来,目光严厉地扫过侧妃,眼里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目光落到唐小瑶脸侧的巴掌印,微微皱起眉头。
“侧妃娘娘这是在掌掴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吗?”
,南嬷嬷的声音虽不高,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太子殿下临走之前交代她要好生照顾这位姑娘,这杜氏真是好大的胆子,她迟来片刻,巴掌便己经打到人家脸上了。
“太子殿下......救命恩人......”,唐小瑶嗫嚅道,随后突然停住,惊讶地像是头顶炸了个响雷。
莫非......陆叔叔便是他们口中的太子殿下!
太子,皇帝的儿子?
明雍国的储君?
她和爹爹偏居黑水乡一辈子,竟然能见到未来的皇帝?
而且她还管人家叫叔叔......杜索风被南嬷嬷的气势所摄,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随后颤抖着开口,“救...救命恩人?”
什么?
这女子竟然不是太子爷在外的相好。
也是,她看着便年纪娇小,恐怕还未及笄,且太子爷钟爱那个女人,怎么会突然有相好呢?
啧,自己怎么又如此冲动了!
南嬷嬷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射向侧妃,“东宫有东宫的规矩,侧妃娘娘上月才开罪了杨夫人,害得太子殿下被户部尚书一本折子参到了当今圣上那儿。
侧妃娘娘禁足一月这才刚放出来。
侧妃娘娘便胆敢掌掴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了,侧妃娘娘如此做派,是想让太子殿下尽失民心吗?”
南嬷嬷一番话有理有据,掷地有声,杜索风登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心中虽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得罪这老妇了,自己在她手上可吃过不少亏。
于是只好讪讪回道,“既有南嬷嬷看顾,那妾身就暂且退下了。”
唐小瑶心中一惊。
这威严的老妇人竟然只是一位嬷嬷?
嬷嬷,也就是奴仆。
她怎敢如此对太子侧妃、县令侄女说话。
她不怕被县令大人问罪吗?
在黑水乡以及黑水县,谁要是胆敢得罪县令大人,便是有万贯家财,也只怕是很难过活啊!
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嬷嬷。
唐小瑶对南嬷嬷投去担忧的目光,示意自己并无大事。
南嬷嬷却是对她安抚一笑,并未就此随后沉声喝道:“慢着!
侧妃娘娘掌掴东宫的贵客,岂能就这样轻易遮掩过去,还请侧妃娘娘向唐小瑶赔礼致歉!”
杜索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给她?”
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她出身高贵,凭什么给卑贱之人道歉,这让她的面子往哪放。
“既然侧妃如此不愿,那便继续禁足吧!”
一阵沉稳的男声传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陆允辰匆匆赶来。
杜索风见着陆允辰匆匆来为唐小瑶撑腰,心头一震。
完蛋了,殿下最近本就恼了她,刚刚才解除禁足从青玄阁出来,她今日又犯了错,她可不能继续被关着了。
她嘴角一下瘪了下去,软软地叫道,“殿下......”唐小瑶也怔怔地看着陆允辰,陆叔叔竟真是当朝太子。
她这是抱上金大腿了吗?
陆允辰却并未给杜索风解释的机会,转头看向她,“孤只是进宫半日禀报灾情,侧妃竟然己经欺负到了孤的恩人头上了。
你不必多说,回你的青玄殿禁足思过吧,没有孤的命令,不得踏出半步。”
“殿下.......”杜索风不可置信地叫道,看着陆允辰阴沉的脸,随即意识到此事恐怕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于是也只能自认倒霉,“......是。”
她还会出来的!
到时候叫她等着瞧!
栽在户部尚书的夫人身上她认了。
虽然那日是那姓杨的故意挑衅,针对东宫,引她出错。
但人家毕竟是正二品官员的夫人,他们杜氏开罪不起。
但要是让她在一个卑贱之人身上认栽,那便是在打她清河杜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