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万物笼罩在一片的朦胧之中,连夜的积雪如缀千斤压得枝丫抬不起头。
厚广城外的一处破庙中,一个瘦小年幼的乞丐不时看顾着将息未息的火堆。
零星的火焰驱散不了逼人的寒气,他搓着手臂,转头看向一旁稻草上昏迷不醒的同伴,发出一声忧虑的叹息。
就在一声叹息中,那昏迷不醒的小人儿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缓缓睁开了双眼。
燕苏白盯着眼前残缺的石像,壁沿上厚厚的蛛网懵逼了,昨晚她顶着头疼加班,回家吃下感冒药便沉沉睡去,没想到一夜之间,人怎么就躺在稻草堆里了?
咕噜噜——没等她捋顺思路,肚子处便传来一声闷响,随后胃部仿佛被无形的手搅动一般,抽痛难忍。
燕苏白咬着牙捂住肚子,下意识想独自熬过这难受的劲头。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那痛苦不断地涨高,逐渐淹没了所有的感官。
就在她的理智快要消失之时,忽然一碗温热的淡淡米香递到她的面前,仿佛驱散了一切不适。
燕苏白惊异地从稻草堆里抬起头,看向旁边的这个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这小孩蓬头垢面,衣上全是补丁,满脸的尘土甚至看不清他原来的样貌,看上去好像是个小乞丐。
没等她想什么别的,胃部的绞痛又猛烈袭来,好似有个管子插进胃底抽干了胃液一般。
极度饥饿让燕苏白开始眼冒金星,顾不上疑问,她连忙抢过木碗,呼噜呼噜地将所有的稀粥一口吞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粥太稀,燕苏白只觉得尝到一点米味,碗里的粥水就无了,而且这温热的粥进了肚子仿佛只是暖了暖肠胃,燕苏白发现身上还是一阵虚弱,胃部充斥着无尽的空虚感。
咕噜噜——肚子又传来一阵哀鸣。
小乞丐听到这响动后便将燕苏白手上的碗收走,又递了一碗稀粥给她,燕苏白还没来得及感谢,小乞丐便走开去盛粥了,她只好一口又将手上的粥喝完。
可刚喝下去,没想到自己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噜”起来。
燕苏白捂着肚子瞪大眼睛,这具身体是什么饭桶转世吗?
而小乞丐则是淡定地走回来,把手上刚盛好的粥递给了她,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态。
这时通过昏暗的火光,她才注意到小乞丐那根黑乎乎的手指插在稀粥里,燕苏白想捧碗的动作不禁迟疑下来。
“快吃吧,不用管我。”
没想到这小乞丐声音相当稚气奶糯但语调却老成不己。
他果断将碗塞给了燕苏白的手上,随后便背身走向火堆。
燕苏白呆呆地捧着木碗,低头看着自己枯细的小手,忽然惊觉这双手也太过瘦小了,像小孩的手,不是她原来的手!
嗯?!
不是原来的?!
燕苏白连忙腾出一只手,伸到眼前仔细端详:她的手是柔软而饱满的,现在不但凹陷干瘪,而且小小的指甲藏着厚厚的黑垢显得黯淡无光。
这个身体不是她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她难道——魂穿了吗?!
意识到这点,脑内犹有惊雷轰炸开来,让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旋转。
昨晚的一幕一幕不断在脑中闪现,妄图找到能够解释这一切的线索。
咕噜噜——此刻肚中又传来可怕的空虚感。
燕苏白深深呼吸,强迫自己忍下所有的疑问,先硬着头皮把肚子填饱再说。
终于等一大锅稀粥都进了燕苏白的肚子,那咕噜不停的动静才暂时止住,虽然胃里持续传来对进食的渴望依旧无不时刻煎熬着她的神经。
但她的情绪也随着进食终于冷静了下来。
环顾西周,燕苏白发觉她身处一座破庙里。
又看了看自己和小乞丐差不多的打扮,估计这副身体的身份也是一个小乞丐。
看这小乞丐对她的态度熟稔,应该可以从他嘴里探探消息。
“我,这是怎么了……”燕苏白决定从她刚刚遭遇的异常入手。
小乞丐坐在地上,手拿树枝收拾着火堆,懒懒地回道:“不是老毛病了么?”
老毛病?
燕苏白惊讶,哪怕稀粥再稀,这吃下去的水也至少能有她成年人几天的水量了,但是她现在不仅没有被水撑满的感觉,甚至还想吃好多东西。
燕苏白首觉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病症,而且说不定原身死亡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毛病”。
“那,你知道这是什么毛病吗?”
“我哪知道,你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小乞丐扭头看向燕苏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充满了疑惑,“你今天怎么了?
忽然问我这些?”
这小孩还挺敏锐,好在他年岁小,燕苏白可以随便找个借口应付过去。
“我一觉醒来,好多东西都记不住了。”
小乞丐闻言瞪大了眼睛,连忙起身丢开树枝,他紧张地围着燕苏白转了几圈,试图找寻她头上有什么伤口。
看燕苏白头上没有任何痕迹,他才停在燕苏白面前,仰起头来,那小脸被尘土布满,都掩盖不了担忧的神色:“你,你怎么突然记不住事了?”
燕苏白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乞丐皱了皱眉:“你还记得我吗?”
燕苏白沉默地摇头。
对方的脸色变得凝重,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你还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见燕苏白还是摇头,小乞丐终于忍不住将拇指抵住下唇,焦急地在原地开始来回踱步起来。
但无论他多么绞尽脑汁,他还是想不通眼前的同伴为何突然失去了记忆。
小乞丐不甘心,又连续问了不少有关原身的问题,在发现燕苏白对所有一切都“忘记”了,小乞丐忽然背过她,用手臂用力蹭了蹭脸。
沉默了一会,待对方稍许平静,燕苏白才向他询问原身的身世。
————小乞丐无父无母,自记事起便在这个厚广城跟着一个老乞丐过活。
老乞丐姓燕,之前还是个秀才,但多次落榜最终得了癔症,成了乞丐。
收养小乞丐那天,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便给小乞丐起名“云青”二字。
而原身是在一个雨夜独自一人,赤着身子,浑浑噩噩地跑来破庙的。
老乞丐刚开始以为原身也是得了癔症,便给她起“苏白”二字,愿她能白日苏醒之意。
只是后来,他们发觉燕苏白得的不是癔症,她好似得了总是吃不饱的毛病,而且当她饿到极点时,便难以控制自己做出癫狂之事。
一开始他们乞讨的食物尚且能够满足原身的食量,但是随着原身逐渐长大,原身的食量更是朝着无底洞一般发展。
他们有带原身去找大夫治病,但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
和原身相处许久的老乞丐不忍原身因此饿死,最后走投无路地开始在其他乞丐的领地上偷偷乞讨食物。
微弱的火光在燕云青漆黑的瞳孔中摇曳,那双眼眸深处,笼罩着一层这个年龄不应出现的麻木与疲惫。
“后来,他就被那群人打死了,丢进了乱葬岗。”
奶糯的嗓音此刻却无悲无喜,仿佛在说天气一般那么平淡。
闻言,燕苏白的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是对燕云青的心疼,是对老乞丐的同情,也对未来生出了一股忧虑。
看来在这个世界,底层的人命如草芥。
如果不能解决身体的这个“毛病”,等待她的,是和原身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而她现在只是一个小乞丐,她该如何自救呢?
燕苏白望着枯枝般的双手陷入了茫然。
说完了这些,燕云青呆坐在地上看着火光,由着思绪飘散。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目光随即紧紧锁定在燕苏白的脸上:“我想起来了,小白!
阿爹说过,人记不住事,可能是被勾了魂!
你这是失魂了!”
“阿?
失什么?”
燕苏白被对面的话砸得懵逼,双眼微瞪,眉间愁绪顿时一扫而空。
“你得了失魂症!
不过不要紧。”
燕云青说着伸手紧紧牵住燕苏白的手,好似叫她不要害怕,安慰道,“再过三日,便有仙家下凡招募仙宗弟子,我们到时候可以偷偷找到他们,驱掉你身上的邪症。”
好家伙,她穿来的地方竟然是修仙大陆啊!
燕苏白瞳孔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