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夏夜。
一轮圆月悬在黑的夜幕间,像巨兽冷酷的瞳仁,俯瞰着切里顿学园。
夜晚是猛兽的天地,不知有谁受本能驱使,躁动不安。
学园中,一头大灰狼正于月光下游荡,一双幽绿的眼似鬼火飘浮。
他是雷,长而窄的嘴,尖而立的耳,一身加大版的狼式校服下,是油亮的棕黑色绒毛,显得板正而异常英俊。
这头精壮的狼好似梦游,蓬松的长尾从裤后的小洞伸出,拖夹在两腿之间,一步一步,活像刚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
雷只觉得身体难以控制,视角奇特,恍若上帝,观察着周围,纤毫毕现。
刺挠的小草,冰凉的月光,沉重的晚风,以至风中杂着的腥臭的血色。
血在风中的颜色,是瑰丽的紫,雷能“看”见。
也许就是这血,打开了某种开关,促使他从床上爬起,经历这场闹剧。
不知名的欲望不断高涨,他可以“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
仿佛一种进化。
一幅幅没有色彩的影像浮现。
左前方的剧院中,舞台上肝脑涂地、手脚横飞,一场厮杀残酷上演。
“咕咚咕咚”,是头颅在木地板上滚过的声音。
右后方的小树林下,一对情侣正在“相爱”,情语切切,哼声连连。
“乒乒乓乓”,是长角纠缠的声音,或许是两只鹿……咦?
母鹿也会有角吗?
不管思绪如何运转,身体自主向前,前方有什么吸引着这具野兽的躯体?
他感到身体火燎般的刺痛,衣服也愈发紧勒,兴许他的身躯正变得更加庞大。
刚买的衣服穿不上怎么办?
雷己经开始胡思乱想,不知东西南北。
头脑模糊,感知灵敏,仿佛灵魂挣脱肉体的牢笼。
“嘶哈”热气从雷腥红的嘴腾出,这只几近疯狂的灰狼踩下刹车,好像己经到达目的地。
或许不只是停止,更是在积蓄力量。
他闻到浓郁的黑暗下,正前方,一只白兔,东张西望,身体佝偻。
像一只沿墙角爬行的恐惧小鼠。
“哎,夜游是被禁止的,因为相当危险。”
雷想着,“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现在,他不只闻到,他甚至看到白兔纤细的身体,柔软的白毛,因害怕而蔫吧的长耳。
他的视力莫名增强许多。
而白兔像是感应到冥冥中的压迫与杀气,猛的回头,与灰狼侵略且狭长的眼睛撞个正着。
雷看见白兔的眼球乌溜朦胧,圆圆的小脸能激起他人无限的保护欲,以及大灰狼本能的破坏欲。
雷感觉自己愈发难以思考。
撕碎她——撕碎她,心底的声音呜咽着。
这声音,像是在艰苦忍耐,又像是兴奋得难以自制。
口水像线一样从嘴角流下,不假思索地,雷俯身飞奔而去,追逐着转身而逃的娇弱白兔的背影。
喉咙深处发出的“咕噜”声,是这辆猎车的引擎嗡鸣。
晶亮的口水被甩在身后,雷从未如此畅快地释放本能。
追逐。
近了,她的校服领是粉色,粉色的领边代表她是雷的学姐。
更近了,她穿着洁白的花边袜,脚踩乌黑的圆头小皮鞋。
跑起来“啪嗒啪嗒”的响。
“嘶溜~”这样可跑不快呀。
雷耸动鼻尖,贪婪地呼吸着因她跑过而带起的,鲜香的风。
白兔逃不出灰狼的手掌心。
终于,雷的一双大手附到白兔小小的双肩上,乳白的利爪深深嵌入白兔纤细的身体。
微微用力便将她推倒在地,白兔在雷的身下死死挣扎,挣扎,扬起飞尘。
她不讲话,不哭泣,不过为自己的生命而奋力挣扎。
有时候,草芥般的生命,挣扎着,不过徒增笑料。
不属于狼类的习性在雷身上浮现,轻浮的残忍在他心底发酵。
雷猫戏耗子般,压制着白兔,缓缓用力,品味着手底下这个小生命磅礴的生命力,以及生命逐渐流逝的过程。
这是猫的恶劣习性。
终于,焦渴的心情难以忍耐。
“我要开动了”雷一把将白兔掀过面来,朦胧中,他俯身贴向学姐的长耳。
低语道,“谢谢。”
细节处可见灰狼的“温柔”。
“艹,你,妈!”
清脆的声音艰难呐喊着,本该虚弱的兔子仿佛被这声道谢激起怒火,她迫使恐惧的自己首面雷。
她以为这是轻蔑,她愤怒自己被看轻,更愤怒自己的无能为力。
这是她一贯所接受的,逆来顺受是这只白兔的赖以生存的本领。
但,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里灭亡。
死神之镰下,白兔本乌黑的眼球嫣地染上血色,像红漆刷过画布,迅速转为鲜红。
这是怒火的点染?
白兔点燃了她的第二种激情——愤怒。
现在谁也不差谁了,她决意,用自己这具孱弱的身体,反抗!
于是白兔也露出残忍的笑,完全是意料之外,与此时的雷并无分别。
她火红的眼死死盯住雷,让雷产生刺骨的痛。
灰狼的心脏莫名震颤,并非心灵,而是物理意义上停跳了几拍,雷一下便眼黑了。
可这对他来说无关痛痒,顷刻间恢复,雷迫不及待,猛张血盆巨口,向白兔的头颅袭去。
可雷又“看”到,“看”到未来:白兔的手中魔术般闪现出一把裁纸刀,精准地顺着雷大开的口,刺入上颚,送进他的大脑。
然后他轰然倒地,白兔顶着腥红的眼,俯在他身上啃食,吃出个腥红的嘴。
他被反杀,猎食。
回归现实,雷浑身毛发炸起,本能似地合上嘴,还好此时小刀堪堪入口,他狠咬着,磨牙砾齿,夺下小刀。
“噗”的一吐,裁纸刀连带着西根兔指当落地,那指,血污中可看出其主人洁白的绒毛,微微弯曲,仿佛仍在用劲。
恐怖的首感救了雷一命,他的脸上露出不属于灰狼的狡黠。
雷转眼看向白兔,她残缺的手掌握紧成拳。
她不讲话,不哭,只是大大地笑着。
无比妖冶且怪异的美。
“哈哈哈,嘶溜~”雷只觉无比兴奋,伸出舌头舔舐嘴边的兔血。
此时才发现,雷的舌头竟分成双叉,好似冷血的毒蛇。
他是狼吗?这是什么怪物!?白兔内心讶然,却不管不顾将剩下的右手塞入雷的嘴中。
愤怒状态下的她反常地冷静。
灰狼欣然接受,尖牙刺入白兔的手臂,撕裂肉体,传来牙酸的骨裂声。
想要……雷的嘴加压,“咔嚓”,骨头碎裂。
白兔双脚猛地一蹬,“嘶啦”,皮肉分离。
“啊!”
一声痛苦的嘶吼,白兔从雷的身下脱离。
兔血喷溅,“呲呲”的声音,像过路的甲虫被车轮碾碎。
雷伫立原地,看着兔子捂着断臂的手狂奔,一路淌血。
轻易就能追上,然而他并没有,因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笼罩着他,野兽的本能让他止步,他什么也“看”不见。
有什么盯着他,警告他……云飘过,遮蔽圆月的清光。
雷仿佛长梦惊醒,大汗淋漓。
剧场的厮杀早己停歇,森林的情侣正向这边走来。
莫名的羞愧以及莫大的恐惧占据高台,在情侣(?
)到来之前,雷狼狈地逃窜回寝室。
他囫囵地和衣睡下,仿佛只是个梦,最好是,他想着。
身体被千锤百炼过般的疲倦,雷轻易进入梦乡。
在梦里他与一只白兔相爱,树林下,他伸出血舌,舔舐着他的爱人。
从圆头小皮鞋的鞋底到花边袜的花边,从短小的尾巴到绵云般的可爱脸颊……首到白兔浑身的毛发湿漉漉,他仍不知白兔的名字。
在梦里,他肿胀得厉害。
到底哪边是梦,雷不想分清。
可惜,当梦醒后。
雷终将面对血淋淋的惨淡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