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穷困潦倒,也不尽然。
街坊们谈起这个跳楼而死的青年时,因对他毫无印象,就认定房子是他租住的。
还为想象中的“房东”唏嘘了好几次。
首到物业为了配合警方调查,细细地调出了业主档案,才证实死者是正经的业主。
从8年前房子刚刚在建,还是期房时,就全款买下了。
他还有一辆30万出头的车,购入3年,平时不怎么开,就停在他与房子同时买下的地下车库里。
死者去世一周后,一个中年男人拿着钥匙把车开走了。
据说是他的舅舅。
开向哪里,是卖还是赠予,不得而知。
但凡死者留下的遗产,都无疑归属于他的父母。
房产车辆,都是父母给他置办的,如今回流到出资人手中,也算有始有终。
至于存款,应当是没有的。
小说家的穷困,就体现在他的个人收入上。
他不是什么作家协会的认证作家,也没有出版过实体书。
他是一个网络小说家。
从银行流水上来看,他每个月会在不同的日期,不同的平台上支取稿费。
数额小则几十,多则几百,但最多也不超过900块。
加在一起,收成最好的一月是3000块左右,平均算来,每月不过1000出头。
1000块钱,在一线城市,连吃饭都是不够的。
想靠1000块钱每月的收入活下来,活得还算体面,无疑天方夜谭。
但他的房间,不仅体面,而且考究。
警察入户调查时,门口围上了一道封锁线。
但因为来往出入的工作人员太多,门总是开开合合,最后干脆半敞着了。
住在对门的中年夫妻中的丈夫,把自家门也打开一条缝。
见对面穿着制服的警官们并没注意到他,胆子大了一些,门缝从一条细线,开成一道沟渠。
风吹过时,门又大敞着向外奔去,速度之快,让偷窥的男人来不及拽住。
好在无人看见。
他慌张地抬头,只见对面的厅堂清晰地铺展在眼前。
米白色的瓷砖清洁光亮,上面铺着一方浅灰色的地毯,沙发是更浅一些的灰色。
沙发旁立着一个烟灰色的长方形柜子,上面摆了一尊银貂色的雕塑。
能把灰色运用得如此生动而有层次,让在专科学校教美术的男邻居都不免感叹。
房间开阔,一尘不染,哪怕几十双陌生的脚踩过,依然洁净。
鞋套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声,男邻居悻悻地关上门,回头望了一眼自家堆满各种杂物和儿童玩具的客厅,心中莫名焦躁。
妻子的信息不合时宜地发来。
“有什么动静?”
妻子是销售,没有休息日,每天早出晚归,很少在家。
不像他时间自由,每年还有2个多月的寒暑假。
她在业主群里听到消息时,第一时间拨打给她的老公。
听到老公在家,又听到他说警察来了,油然生出一股兴奋。
她住在这里5年,从没见过对门的邻居。
她一度以为,对面并不住人,首到一天晚上回家看见挂在门口的外卖,又一天半夜听见一个女人敲开了对面的门。
她对对面的男人很是好奇,刚意欲打探,竟得知他死了的消息,还是跳楼死的。
比起丈夫的胆小害怕,她倒是心宽许多,做销售的人脸皮厚,心也厚,刀枪不入。
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得到尽可能多的一手资料,成为全小区的信息高地,然后添油加醋地好好描绘一番,享受旁人渴求的注视和迫切的追问。
然而她的丈夫,并没有如她所愿,恪守“情报员”的职责。
没有现场图片,没有细节描述,只发来一句简单的敷衍:有人看管,没看见。
几分钟后又加了一句:千万别和孩子说。
切,扫兴。
女人把丈夫的微信设置成免打扰模式,以宣泄自己的大失所望。
心突然空的很,她拿出一根烟,若有所思地点上,放在嘴边犹豫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
脑中即刻浮现出那深夜来访的女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