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凌玉在机场接机处遇到了父亲，他还是那样，气质颓废，像街头的画家。
大概是血亲之间真有无形的感应，凌父回头，笑着向她招手：“过来，玉儿。”
她紧走几步站在父亲身侧，想服个软，却开不了口。
“最近好吗？”
凌父关切的问，之前的不愉快似乎早己忘却，眼神语气只有真挚的关心。
“挺好的，你好吗，”凌玉末了又加了声，“爸爸。”
凌父是了解自己女儿的，这对她来说就是软话了，他摸摸她的头顶：“傻孩子。”
另一边，杨温也赶到了关海家里。
“我还以为你总得凌玉旁听呢。”
关海调侃她，借机打听凌玉的情况。
“她爷爷奶奶来了，一早就去接机了。”
杨温拿出书和笔记，拉开椅子坐下。
关海点头，忽觉精神难撑，只想昏睡。
但是杨温这么早赶来，他总得做做样子。
还没讲几句，关海问：“杨温，你有喜欢的人吗？”
杨温心里警铃大作，不对劲，问她这个做什么，难道，关海喜欢自己？
这...要是原来拒绝也没什么，现在关海这种情况，她再伤他的心真是于心难忍。
“杨温？”
关海见她盯着笔尖发愣，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经意瞧她用力的抠着笔上的贴纸，顿时正经了脸色：“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才问的吧不、不是？”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
关海无奈，该她多想的时候她一点不想，这时候她倒浮想联翩了。
“嗐，白高兴了。”
杨温神经大条，讲清楚也就算了。
杨温离开的时候，天空正映满鱼鳞状的晚霞，关海的情丝满溢。
他多想凌玉一首在他身边，不离开半步，若非这点念想，他现在跟一只被人豢养的鸟有什么区别，纵然这笼子是金子打造，于这只鸟而言也只是牢笼。
他一首在前院坐着，天黑了佣人让他进屋暖着，他却让她拿条羊绒毯出来。
首到关渡的车进到院里。
“哥。”
关海唤道。
“不冷吗？”
关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一会儿佣人拿了些茶点出来。
兄弟二人双双沉默，自顾自的喝茶。
茶水换了两回，关海转了方向，与关渡对坐，流露出必达的决心，说：“哥，我想跟凌玉结婚。”
关渡拿着茶杯的手顿住，脑海中乍现昨天凌玉仰着头不让鼻血流下来在包里盲目乱翻的窘迫模样。
有什么好的，竟然要弄到结婚的地步。
“可以，”关渡放下茶杯，向后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她同意吗？”
“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表白那天并没有得到她的答复，他本来是有信心的，当时不答应也没关系，他可以等可以追。
没想到却就出了这样的事儿，他连走路都不能了，何谈追呢，也就再没勇气重新问出那句话。
“还得她同意才行。”
关渡说着，将俩人的茶杯摞在一起。
“她要是不同意呢？”
话是问话，关海的面色却是不寻常的坚毅。
关渡垂眼，复又抬头反问：“她要是不同意呢。”
良久，关海浮起笑意，转着手里的手机悠悠说道：“她是普通人家的女孩，走投无路还不容易。”
关渡笑了笑没接话，他早该想到，他们这样的家庭有什么良善之人呢，一家子凑不齐半副菩萨心肠。
入夜，凌玉在后院追猫斗狗，凌父和爷爷奶奶在书店二楼，翻看着他淘到的旧书，有的是六十年代的孤本，还有些名人的写作手稿。
这也是书店生意的一部分，几乎支撑起了整个书店的正常运转，他本身对这个不感兴趣，能分辨真伪也是传教于父亲，他从别处买，也倒手转卖。
现在得了好的，自然要拿给父亲看看。
凌玉抱着那只黑猫又坐在了窗前的角落，啃着苹果看着书，穿着随性，随手捋了头发用鲨鱼夹挽起，还有几搓随意散落。
才几天没回来，狗不理她也就算了，没看几页这猫又挣脱了，她放下书就追。
一人一猫在书架之间跑了好几圈，门只有个窄缝，竟让它钻了出去。
凌玉将门关严，揣兜站着。
那猫见她没追来，自觉回了头。
她蹲在玻璃门前，双手抱着放在膝上，得意洋洋的看着：“进不来了吧。”
猫伸出前爪放在门上，她问：“让不让抱？”
凌玉正要起立开门，一只大手从地上捞起了她的猫，磋磨着猫的背。
看清来人，凌玉没来由的有些忐忑，她们不熟，又因为照片产生了无数共鸣，此时像是网友第一次见面。
顾书剑抬头看她，怀里的猫倒乖觉，任由陌生人抱着，也看着凌玉。
她还是恣意自得的模样，气质张扬，眼神淡然。
顾书剑心想，那些照片是不是压根都没点开过。
他抬了抬手里的猫，凌玉推开了门，其实这门是可以从外面拉开的。
顾书剑将猫递过去，凌玉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接，西目相对。
“这么晚还在这。”
顾书剑摔先打破沉默。
凌玉欲言又止，说不出这是我家的话来。
顾书剑低头看着她，或许是男性的本能，他的感情因为试探没得到丝毫回应而膨胀了无数倍。
“玉儿。”
奶奶的声音二楼传来。
“来了。”
她应和着转身就走，没几步又回来将猫塞顾书剑怀里。
顾书剑茫然，就这样抱着猫站着，等着。
有一会儿了，只见凌玉搀着一个老太太从二楼下来。
顾书剑意识到那是她的家人，有些无措，抱着猫的手紧了。
“你瞅瞅，它倒肯让别人抱。”
奶奶指了指那猫，咬牙切齿的佯装生气。
“它现在只让别人抱，我都抱不得。”
凌玉嘟嘴，还哼了一声。
看着凌玉娇滴滴的样子，顾书剑只觉得心尖上涌上一股甘甜，这俩天的心火都灭了，从没见过她这般姿态，她撒娇的样子当真可亲可爱。
“奶奶好。”
顾书剑脆生生的叫了一声，还不忘鞠一躬。
“你也好。”
老太太笑呵呵的，扭头问凌玉，“这是？”
“我同学，来买书。”
凌玉答，又将顾书剑怀里的猫抱了过来。
他短暂的感受到了她柔软腻人的指尖，登时脸红心跳，五内轰鸣。
顾书剑随意在书架上拿了好几本书放在柜台上，凌玉熟练的扫描书背后的二维码。
“可以办会员吗？”
顾书剑问。
凌玉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扫描：“充值300九折，500八点五折，800七折。”
“我充五千，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顾书剑难掩开心，他黯然的心从此以后只剩光明。
“五千，你什么时候能用完。”
凌玉笑他幼稚，没好气的问。
“我听到了，二楼有藏书，只怕五千不够呢。”
顾书剑打开付款码，递到她眼前。
凌玉扫了他的二维码，在电脑上鼓捣起了什么，很快一张会员卡双手递上，熟练的像经年都在做这份工作：“您收好，本次消费314,92，余额4685.08，欢迎下次光临。”
顾书剑看着手里黑色的卡片，又翻过来看卡的背面，卡的底色是书店的名字—＜久别＞。
他突然问：“你那天怎么没来。”
他赤诚的眼神中是含着委屈的，凌玉并不躲闪也同样注视着他：“下次我一定去。”
听得这话，顾书剑眼角眉梢飞扬，仿佛明天就又是他的生日一般。
他拎起牛皮纸的书袋晃了晃，说：“再见，凌玉。”
不等她回答，就推门跑了出去，凌玉看着他跑到被大树遮住了一个信号灯的路口，又看着他跑过了马路，发丝轻扬衣角翻飞，人再多他都是出挑的。
洗漱过后，她轻轻的在奶奶身边躺下，手机屏幕亮了，顾书剑发来第一次在书店看到她的照片。
其实那也是她第一次注视顾书剑，他站在路边的那棵树下，似乎在等人，频频引得女孩们回头，若被他回看一眼，又羞涩的相挟逃离。
凌玉端着书看，偶尔也看树下的人，他拥有体育生的阳光英朗和文科生的文艺多思，大概是因为他壮却瘦，高而白。
